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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天下生路
“无妨，柳帅不必在意！”云羡书笑了下，“我来也不是为喝口热水的！”
顿了顿，云羡书接着道：“柳帅，我知道你们一路南逃，吃尽了苦头，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先跟柳帅提一提，说的对与不对，柳帅听听就是，至于如何选择，还望柳帅自行定夺！”
“哦？姑娘请讲！”柳巡虽然对云羡书的直接了当有点讶异，可一切又好像是在他预料之中，故柳巡的口吻倒还平静。
云羡书道：“实不相瞒，前些天我在街头见过柳帅，当时柳帅正领着一干流民拦了太守的车乘，请求太守尽早解决流民之困，是也不是？”
“正是！”柳巡答道。
“太守最后是如何回复柳帅的？”
柳巡道：“太守极尽安慰之词，翻来覆去不过是戍防紧张，人手紧张，暂时腾不出精力处理流民的安置，不过太守承诺，最迟月余，若局势没有变坏，南侵的威胁不存，就会着力安置我们，当然我们拦车之后，太守也答应会尽快调集一些物资以助我们度过眼前的难关，然则答应归答应，据我所知仍是各方推诿，时至今日所谓的物资，我们连半粒米都没看到！”
云羡书微微蹙眉，沉默了片刻道：“撇开官府何时兑现承诺不说，其实柳帅和一同南渡的流民们的诉求，无非是希望官家能早些安置大伙儿，一旦安置落实，诸位就可以有地种，解决自身温饱问题，还能修屋建房，也就不用再居无定所，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了，但不知东靖国的国策，柳帅到底了解多少？”
柳巡凝目，看着云羡书露出一丝苦笑，“北方持续混战，百姓要么被任意屠杀要么沦落为奴，正是生存艰难朝夕不保，才使得战火连绵也不能阻止关于南方的消息，在民众中广为传散，若不是因为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法逃脱或是故土难离之情，谁会愿意留下来等死？无论东靖国策如何，相比北方的哀鸿遍野，总还有条活路，我现在什么都不指望了，只求他们……”
柳巡说着，转脸看向棚外，目光痛楚且深邃，“只求他们都能活下去，一个也不要再少了！”
云羡书顺着柳巡的目光望着那些安静伫立的人群，问道：“老弱妇孺多吗？”
“有差不多三成！”柳巡答道：“南逃者往往拖家带口，都会在危难时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尽量把生的机会留给亲人，结果……”
“结果往往父亲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剩下些孤苦无依之人，才是柳帅心中的痛，也是最大的责任，柳帅最希望得到安置的是这些老弱妇孺，对吗？”云羡书问道。
柳巡回过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数次遭遇鲜卑兵击杀，每次都是用小部分人的牺牲以保绝大多数人的撤离，他们死之前，都会托付其余活下来的人帮忙照顾家眷，而我又是大伙儿的领头人，眼看着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失去、死去，我却连他们的家眷都保护不好，便是身死，你叫我又有何脸面去见他们？”
“我猜到了！”云羡书深叹，随即道：“安置问题，我帮不上柳帅什么忙，唯暂渡难关，我大概是能做一些的，粮米虽少，还望柳帅不要嫌弃！”
“姑娘说哪里的话，小人先前就发过誓，谁能救得了我们这些流民，让小人将命给她都可以！”
云羡书苦笑着摇摇头，“我不需要人命，然我想提醒柳帅的是，北方每一次战乱征伐，都会逼迫一些北方百姓奋不顾身南逃，积累至今，东靖国力羸弱，实也是重荷难堪，加之还要面对胡虏随时可能南侵的威胁，可以说内忧外患举步维艰，故今时正推行土断政策，希望能从安置的流民们身上抽取更多的赋税以扩国库，而对百姓而言，赋税沉重无疑雪上加霜，不堪承受，所以在东靖这么片巴掌大的地方，国与民的未来都是堪忧的，若不能平定北方还天下以太平，如今的各种矛盾和困顿几乎无解。”
柳巡沉默了，半天后仰天深深长叹，“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如今百姓都过得什么日子，难道真的要眼见生灵涂炭人寰惨绝吗？”
“老天爷救不了你，甚至于你不会有任何回应！”云羡书沉声道：“也救不了那些指着你给大家领出一条生路的人，更救不了东靖国以及北方万万众！”
柳巡愣住，再次看向云羡书，眼底充满哀恸，似是在问，“那该怎么办？”
“能救我们的，只有自己！”云羡书镇定地迎向柳巡的目光，“能救东靖国和北方万万众的，亦只能是无数像你我这样的万万众，唯有所有饱受屠戮和蹂躏的万众同仇敌忾扫平胡虏，收复故土家园，方是天下的生路！”
“可是……”柳巡泛出苦笑，一手指向外面，“姑娘看看我，看看那些羸弱的流民们，光是从铁蹄下逃生，我们就已耗尽了气力，折损了一多半的人，一路上几乎随时随地，都在生死的边缘挣扎，熬到今时，都不知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们疲惫已极苟延残喘，就凭我们，如何扫平胡虏，收复故土？何况东靖国这么多年，不也是龟缩不动，只管一隅偏安，哪管北方百姓哀鸿遍野？”
“是，我知道！”云羡书察觉到柳巡心中愤懑，却是松了口气，“如今提北伐确实不是时候，一是时机不成熟，二则东靖方面的准备也还不够充分，但是相信我，柳帅，无论是迫于形势，还是北方胡虏的野心勃勃虎视眈眈，东靖划江而守都不可能是长久之计，与北方胡虏一战是迟早的事儿，如今柳帅和部众刚刚南渡，自然是要先安顿下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可我也说了，民生艰难，以柳帅的能力，我倒希望柳帅能将目光放长远，早些做其他打算。”
“什么打算？”柳巡略显疑惑道：“还请姑娘明示！”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