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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书房夜叙
云羡书径直来到云矣书房之外，里面灯火通明，窗棱上现出云观孤单的影像，单从身影看，云羡书仿佛又见到了父亲寻常的样子，多少个夜晚，云矣就是这样在灯下孜孜不倦到深夜，书房的灯火由此也成了云府中人心头的一盏灯，让云羡书他们这些个兄弟姐妹有样学样，从不敢因门楣贵重而轻怠学业。
云羡书在内侧回廊没有遇上负责书房的舒嬷嬷，估计是夜深，云观不想被打扰，打发舒嬷嬷歇息去了，云羡书只好自己敲了敲门，喊了声：“二叔！”
“谁啊？”云观在房内问道。
“是我，二叔，老七！”云羡书隔门答道。
“哦，老七啊，快进来吧！”
云羡书推门而入，走向书房内间，云观从案边抬起身子，有些诧异道：“老七啊，还没回去休息么，这么晚了，来找二叔何事？”
云羡书扫了一眼云观的桌案，云观应该正在处理来往书信，面前的半页纸，显见还没有写完回函。
“二叔，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云羡书为自己的冒失搅扰而心生歉意，“如果二叔忙，那我明天再来找二叔好了。”
云观呵呵笑了，抬手招呼云羡书，“老七来，这边坐，二叔知道你肯定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二叔说，决计耐不到明天，是不是？”
见被二叔戳穿，云羡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云观将云羡书引到待客的茶案旁，自己在一边坐了，示意云羡书也坐。
“来，天气热了，二叔更喜欢喝凉茶，你不介意吧？”云观说着，替云羡书斟了一杯凉茶。
云羡书摇头，她本来腹中饱胀，其实也喝不下什么茶了。
“二叔！”云羡书抬眸，对云观道：“二叔不用忙活了，羡书无非心中难宁，这会子实在睡不下，所以才来找二叔问问。”
“嗯，你说？”云观含笑望定云羡书，似乎早知云羡书的来意。
“父亲写给我的那封信是二叔发出的吧？”云羡书决定开门见山，“我原本以为父亲真是收到消息，觉得机不可待，才匆忙出兵，以至于都没顾上喊我早些回来，可我后来发现不是，父亲早就打算提前出兵，并和郇刺史一同商定了沿江部署，将江左布防都调配好了才出兵的，对吗？”
“对！”云观同样直言不讳。
“为什么？”云羡书几乎哭出来，“父亲答应会等我回来，我也一直惦记着要亲送父亲和四哥，为什么都出发了才给我寄消息？”
“所以你不开心的是没能送成大哥和云礼？”
“是，父亲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父亲讲呢，而且二叔的信发晚了，我是从别人口中才得知父亲已经出兵了！”云羡书有意未提自己之所以得知消息晚了的原因，在她看来不过前后脚的消息差，也没法让她更及时地赶回来。
云观笑笑：“别说你，我也没送成大哥和云礼侄儿，不光是我，云府所有人都没能够送行，他们是连夜悄悄出的晋陵，等消息传开，他们已经登上了沿江而下的船。”
云羡书吃了一惊，“二叔的意思……”
云观道：“大哥原定的出征时间本就是假的，为防止消息不慎意外泄露，提前近一个月出征，是在你离开云府之前，我们就商定好的。”
云羡书瞪大了眼睛，“那父亲和二叔为什么还让桑氏兄弟带我走？”
“你若不走，病能好吗，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吗？老七啊，只要你好好的，大哥他才能安心出征，放手拿下辰汉。”
“不对！”云羡书鼻子发酸，“我的病早好了，就算父亲是为我的病担忧，隐瞒了出征时间，那我在汝南时，就给家里写过信告知了自己的情况，可父亲却还是让我不要回来，为什么？”
“因为桑敬之同样有传信回来，虽然你的情况好转无恙，但他建议还是再稳定一段日子，毕竟你若回府，日日听闻府中筹备军资军饷之事，难免多心，其实对你的病况不利，何况大哥并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掺和到这些本不该由你承受的大事中来，我记得当时大哥反复看你寄回家的书信，曾和我说过一句，他说要是老七一辈子都能像现在这样快乐无忧，哪怕你永远都没法回家，他也愿意！”
“什么？”云羡书一怔之下，身子紧跟着一软，像是卸掉了所有的气力，“父亲他真的这么说？”
“老七！”云观淡淡道：“为人父母者焉有不希望儿女健康无忧的？你病了多年，可知大哥心头的压力跟愧疚有多重？二叔知道你孝顺，因为未能在大哥出征前再见上一面而深感遗憾，只是有时候，你也得学会换位体谅一下父母的苦心啊，再说了，你仔细想想，回来你能帮上什么忙？出征时间提前，筹备本来就紧锣密鼓，各方运筹都得尽量确保万无一失，与其让大哥分心挂念你，还不如让他沉下心思为此次出征全力以赴，不是吗？”
云羡书黯然神伤，“所以我是云府的累赘？”
“呵呵！”云观再次笑道：“你觉得自己是累赘吗？”
云羡书挑了挑眼皮，“羡书无知，没成想在父亲和二叔眼里是个累赘。”
“二叔有说过这话吗？”
“二叔没说，却是类似意思！”
“好啦老七，别赌气了，你知道二叔和你父亲没那意思。”
云羡书沉默，她清楚嘴上斗气只能使得自己更像小孩子胡闹，不过心里憋得慌，一口气硬是不上不下无处发泄。
云观瞧着云羡书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得逗她，“二叔原本还说，咱家老七出门俩月，长大了不少，也晓事不少了呢，原来，是二叔高看了么？”
云羡书仍旧不答话，或许她本来就不该来找二叔，追问事情的前因后果，或许她只是想从二叔口中听到某种安慰，让满心的遗憾得以纾解，结果二叔的诚言，却让她意识到她的所谓遗憾，不过皆是她自己的私心，是她自己，对父亲的恋恋不舍。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