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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避谈国事
桑敬之含笑：“人家嚣张也有嚣张的资本，毕竟他十一二岁时，就被先帝辟为椽，虽说多从事一些文书之职，可见他的才华学识，小小年纪，就已为先帝所赏识。”
“赏识又如何，他做的那些，我说不定也是足以胜任的。”桑洹之仍是不服。
“对对，洹之哥哥论文采文章，其实一点也不差。”云羡书笑吟吟地附和道。
桑洹之狐疑地瞥了云羡书一眼，羡书的笑意吟吟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有几分讥诮的味道，于是桑洹之叹道：“唉，算了，我懒得跟他比，他简直是贺家一枝奇葩，我可不想同他相提并论。”
桑敬之点点头，“你说的是贺焯以哄骗的手段散尽贺殷大人千万财资的事儿吧，所以说贺焯这个人甚是有趣儿，他心之所志，并非老四你能理解罢了。”
“老实讲……”云羡书接过话道：“这件事儿上，我还挺欣赏贺焯的，五姐姐曾说过，贺焯胸怀大志，轻财重义，他老爹又太爱财，为官不正，为人所看不起，所以贺焯故意向贺大人要钱花销，贺大人以为自己的孩儿跟自己一样，无非贪奢罢了，遂慷慨应允打开库房门，让贺焯一天里尽情自取，未料贺焯居然搬空库房，散钱财于亲眷、四方邻里及仆从下人等，他的做法虽出格，手段也不够光明磊落，可将贪墨来的钱财又散之于民，怎么看，都不能算错。”
“不对，不对。”见桑敬之和云羡书都一边倒地赞赏贺焯，桑洹之连忙道：“贺焯这家伙博个慷慨好义的名声，却是打了他自己老爹的脸，如此忤逆不孝，直叫人瞠目结舌，你们居然还说他没错？”
“这个嘛……”云羡书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的意思，碰上贺大人那么个爹，他得帮着一起贪敛财富搜刮民脂，才是孝？若此般孝，那忠信礼义廉耻又往哪儿搁？”
“我不是说要帮着一起敛财，起码……起码……”桑洹之一时有些语塞，结结巴巴地道：“好歹自己的爹，自己家的财库，就不能以理相服，好生劝劝舅舅吗？”
“若是劝有用，咱们那舅舅怎这么多年死性不改呢？”桑敬之笑呵呵地嘲讽了一句。
云羡书十分认同：“唔，本性难移，了解贺大人的，怕都知道他贪财，不过朝廷看在他一向对王室忠心耿耿的份上，仍然罔顾民意重用于他罢了。”
“哼……”桑敬之不屑地轻哼，“仅仅是贪财倒也罢了，偏贺殷还是个庸才，难堪大任的庸才，朝廷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将京口重地的军务全权交给他？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我这个舅舅什么时候会打仗了？他能打仗？”
“三哥，瞧你把舅舅说的……”桑洹之有心想替自己的舅舅辩驳，但腹内编排了半天，也只好说：“毕竟袭爵南昌县公，朝廷不重用门阀世家的人还能重用谁？至于打仗嘛，呵，且不论舅舅军事能力如何，如今调军遣将哪儿轮得到他主张，还不是都得听六州诸军事都督庾凉庾都督的吗？”
“啊……”桑敬之一拍脑门儿，“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如此，你承认咱家舅舅就是个吃干饭的摆设啦？”
“我……”桑洹之被桑敬之绕得愣住，明明想替舅舅捡些颜面，没成想说来说去，看来贺殷这个舅舅的颜面早就掉在泥巴里，怎么捡也捡不起来了。
云羡书却似没在意桑洹之的尴尬，她瞅瞅桑氏两兄弟，突然道：“父亲说庾凉素有北伐之志，只是先帝的时候，囿于时势未能有所作为，而今靖周帝司空晟继位，司空晟母子皆信任和倚赖庾凉辅政，那你们说庾凉辅政之后，一系列的人员调动跟安排，会不会都是为北伐做准备？”
“嗯？”桑洹之回过神来，勉强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谁知道呢，可北伐哪有那么容易的，周帝登位才半年，帝位都还谈不上稳固呢，庾凉若此时就做北伐的打算，未免冒失！”
“诶，北胡、西羯、鲜卑肆虐北方，战乱不断，无数流民南逃，咱东靖国处在虎狼环伺下，即便不北伐收回北方故土，还天下太平，只怕偏居一隅也难以安枕呐。”
云羡书说着瞟向桑敬之，桑氏两兄弟相较，她倒更想听一听桑敬之的看法。
岂知桑敬之端起酒盏喝了一口，才淡淡道：“打住，打住！本好好的说着晏书姑娘的心上人，怎忽然又论起国事来？国事岂是你我可轻谈的？眼见这风和日丽、美酒佳肴、才子佳人，我们还是聊些轻松畅快的，才不算辜负云伯父用心良苦的春宴啊。”
云羡书白了他一眼，“聊几句又怎么啦，反正闲坐也是闲坐，何况我们几个私论几句，不过随性而论，人家也不会拿我们的话当回事儿，你还怕传出去影响你们桑家仕途不成？”
“非也非也！”桑敬之放下酒盏，连忙解释道：“北伐一直是咱东靖诸多朝臣念念不忘之事，不管朝局如何，北伐恐怕都是迟早势必一试，只是我对国事……呵没多大兴趣罢了，七妹妹，你是了解我为人的呀？”
云羡书怔了怔，随即暗叹，论聪颖通透才思敏慧，桑敬之绝对是桑家几兄弟中的佼佼者，甚至温润如玉有谦谦君子之风的二哥桑逸之也未必聪明如他，更不用说自带点儿憨气的桑洹之了。
只是空有伶俐头脑，冰雪般的通透，桑敬之却一向只醉心于琴棋书画，追求所谓的风雅之事，而对整个东靖朝内忧外患的时局，他则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如此做派，纯属个人喜好与选择，固然说不出什么不是，然细一揣摩，桑敬之的逍遥世外，是真的逍遥么？
他的一切，无非是建立在家世优渥上的。
既然家世优渥，凭着家族累世功业得朝廷器重与厚待，难道不更应该将平生所学用在为国分忧上吗？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