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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失态

　　“不！”桑敬之又咄咄逼近了两步，若不是有点儿拦在云羡书身前，他都恨不得直接上去揪住云羡书好生问问。

　　不过他尚有身高优势，即使被点儿阻隔，他也能越过点儿的头，把脸探向云羡书，桑敬之紧盯着云羡书的双眸道：“不提前事，七妹妹，你只告诉我你要周济什么？周济谁的一时困？”

　　“我？不是我！”云羡书移开双眸，回避了桑敬之探究的目光，“我知道三哥哥其实并非没有同情心，不过觉得天下事，仅凭一人之力，始终无法改变什么而已，刚才我和点儿闲聊，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周济一时困，改变不了咱们东靖如今的现状。”

　　“噢！”桑敬之似乎有点信了，又有点不信，再次皱了皱眉道：“今儿出门，我以为大家玩得都还挺尽兴，怎七妹妹忽然就避开众人，和自家的婢女议起国事来了？”

　　“我……”云羡书此时醒悟到，正是她的离席引起了桑敬之的怀疑，故才尾随着跟了她们过来，议论国事本身并不是诘问点，但和自家没读过多少书，只是贴身服侍的婢女议论国事就显得有点奇怪了，于是云羡书眸光一转，硬着头皮对上了桑敬之道：“我其实想家了，算算时日，父亲估计快要出兵了吧，这越是临近出征日，我的心里就越发不踏实，所以我是有意避开你们，和点儿说几句私心话罢了，三哥哥，若换做你，你就一点儿不上心？”

　　桑敬之想了想，云羡书的话表面看着并无不妥，然仔细究竟还是不对，不知云羡书何时竟与自己有了不易察觉的生分，桑敬之顿时心情一沉，不自觉地就欲计较到底，遂追问道：“你们俩天天处在一处，何时不能说私底话，偏在此时想了家？偏在说好的，一块儿畅游广陵时？”

　　“呵”，云羡书对桑敬之的穷追不舍颇感无奈，道：“也是突然起了些惆怅，没来由的，三哥哥若不信，我也没法解释，但我好像并没碍着大伙儿的游赏吧，单就是出来和点儿说几句话也有错吗，三哥哥何故非要揪着不放？”

　　桑敬之摇头：“我没说你有错，七妹妹，我是觉得你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为什么我们之间不能开诚布公，难道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交情，都不足以让你信任三哥吗？我曾说过你有任何难处，三哥能做到的都愿意帮你，可你……”

　　“我没有别的事儿！”云羡书沉了脸打断桑敬之，“何况你帮不了我，无论是品鉴那些奇珍异宝也好，还是整日的游山玩水也好，都帮不了我！”

　　云羡书说着，心底突然莫名地涌出一丝愤怒，这丝愤怒可能并不是针对桑敬之，而是来自她所身处的现实：一面是世家贵胄子弟们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贪图自身的奢靡享受，销金快活，可另一面却又有无数流民百姓，挣扎于战乱中的生死存亡，即便侥幸从战乱中逃生，逃入东靖境内，依然面临着贫病交加、食不果腹，随时抛尸荒郊的惨境，如此活生生的人间噩梦，几乎每天都在东靖国的各处上演，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竟可以视而不见，竟可以高枕无忧，还自诩风雅不凡，超尘脱俗？

　　云羡书愤怒突起，连眼底也燃起了一道怒焰的光亮，光亮映照出了桑敬之的错愕与吃惊，方提醒云羡书，她似乎不该对桑敬之动怒。

　　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是与云家有世交的桑氏族人，是她青梅竹马的桑家三哥哥，是肯为了她治病，毫无怨尤地带着她在外游荡近两月，一直细心呵护照顾她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她有什么理由，凭什么冲他发火？

　　怒焰和光亮慢慢沉了下去，慢慢熄灭，云羡书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被桑敬之的纠缠勾起的怒意，还是心头的沉重压抑难耐，时不时的总想溃堤而出？总之，她刚才，确实是失态了，而且每次被桑敬之无端缠扯的时候，她似乎就会失去自控。

　　“你帮不了我！”云羡书沉下心绪后，用冷静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她道：“三哥的心意我始终是感激的，可是，桑三哥，你不觉得，我们是不同的人吗，我们在意的，看重的，原本就不同，你的焦急忧虑，我未必放在心上，而我希望得到和寻求的，你或许也不屑一顾，何必呢，我们俩何必纠结争执于彼此的不同呢，不如各退一步，于人于己两宽。”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桑敬之的错愕和惊异却未因云羡书的冷静而消散，他一字一顿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桑三哥”，云羡书叹了口气道：“你只要记住，我，云羡书，真心实意感谢三哥和四哥，你们陪我的这一路行程，记住这点就好，其他的，我希望你若不知便不问，哪天若是知了也不要怪我，可以吗，桑三哥？”

　　“什么乱八七糟的？”桑敬之眉目一闪，突地恍然道：“你果然是有事瞒我，还要我不问、不怪！七妹妹，你这是不是有些霸王条款？”

　　云羡书缓缓点了下头，“毕竟，你的事儿我也极少刨根问底，你们桑家的事儿，我更没资格怪你什么。”

　　“桑家？”桑敬之双眸微眯，“你的意思，你在谋划的事儿和云家有关？”

　　“不不，不是，我家姑娘……”

　　点儿听到此处，急切地插言想辩解，却被云羡书的一个眼神给压了下去，云羡书淡淡道：“非桑三哥想的那样，不过我是云家的人，云家教导使然，无论何时何地，当秉承云家之志而勿忘，仅此而已。”

　　“我不明白……”

　　桑敬之话未说完，远远的有脚步声响起，云羡书立即弯身侧头，朝桑敬之身后看去，“不说了，我们该走了，你弟弟来了！”

　　说罢，直起身子，朝桑敬之展露出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似乎在告诉桑敬之：想你也不会明白……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