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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一念贪欢
在穆营，云晏书看着妹妹们如何训练穆卫，辛苦一天之后，众人在营地里燃起篝火，烤上食物摆上美酒，穆卫们欢笑唱闹，举杯痛饮，被篝火映亮的脸生动鲜活，就仿佛她们的美丽原本就该如此，恣意绽放，浓烈如酒如歌，云府依旧避世隐居的日子里，避世隐居的云府，却有这么一小方天地，女子们习武读书欢歌纵舞，按照她们希望、想要的方式生活着，如同眼前的篝火，于漫漫无尽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上，簇跃涌动出格外令人动容的光亮，以自身的热烈去支撑和持守着寒冷长夜中唯一的一丝希望。
穆营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午夜，姐妹三人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云晏书望渐渐暗淡下去的篝火兀自出神，她不羡慕两个妹妹，因为她们迟早也要嫁人，迟早也会陷入到和她相似相同的另一种生活中去，可她也有些扪心自问，她如愿跟了贺焯相携一世，就真的没有一点遗憾吗？为什么她仍感到了生活的亦步亦趋，身不由己，真正的那个自己，她到底在哪里？
“五姐姐”，喝得满脸透红的云玄瑶靠拢了云晏书，将头歪在她身上，似乎看穿了云晏书心思般地，问出了云晏书想问自己的，“在南郡，你过得快活吗？”
快活？不，云晏书摇摇头，为何云玄瑶还像小孩子一样，问什么快活不快活呢，成年人要做很多事，要担当和应对一整个世界，哪里来的那么多快活？
不过，云晏书转而又想，为什么要去担当和应对，为什么要去追求那些高高在上的愿望，为什么就不能过得快活一点儿？
云晏书还没想出答案，云玄瑶的头已经耷拉下去，沉沉地压住云晏书，云晏书瞥了一眼，苦笑着嘟囔道：“傻丫头，敢情是吃醉了，才会问些傻问题。”
云羡书走过来，扶起云玄瑶，唤了两声，见云玄瑶仍是沉醉不醒，只好道：“我先找人把玄瑶姐姐送回去好了，也不晓得这家伙今晚上吃了多少酒，竟真的醉了。”
“是啊”，云晏书笑笑，“她酒量不浅，可是很少吃醉呢。”
云羡书招了招手，两名穆卫过来，帮忙搀扶着云玄瑶离开穆营，云羡书回脸看了眼云晏书，“天色晚了，五姐姐，要不我们一起回吧？”
云晏书垂下眼帘，眼前的篝火只剩下些零星的燃烧，灰烬中红星点点，使得云晏书的脸色明灭不定，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云晏书开口道：“我想再坐坐，你陪我！玄瑶交给她们送回去就行了。”
云羡书微微蹙了下眉，却还是在云晏书身边默默坐下。
云晏书道：“玄瑶是不是也该议定婚事了？”
“嗯！”云羡书轻哼一声，算作回答。
“她愿意吗？”云晏书再问。
云羡书没吱声，同样望着篝火出神，良久云晏书又问，“说的哪家的公子？”
“桑家！”
云晏书笑了，“我看挺配！”
云晏书没问到底是谁，便说挺配，可见无论桑洹之、桑敬之，在她看来都是不错，配云玄瑶应该都是一段良缘，能成就一段佳话了。
云羡书回眸，“身为女子者，一生就只有嫁人这一件事吗？”
云晏书怔了怔，“那还能怎样？”
云羡书微微摇了下头，继续望着篝火出神，没有正面回答云晏书。
云晏书想了想，“玄瑶妹妹不喜欢？不乐意？”
“她如果乐意，也不会拖到今天了。”
“难怪，她刚才定是酒后吐真言。”
姐妹俩再是无话，各怀心思地又坐了一阵儿，直到篝火彻底熄灭，有穆卫过来收拾清理，云晏书才拍了拍手道：“走吧，坐得都有些凉了。”
云羡书在云晏书起身的时候，忽然道：“五姐姐，今晚过得开心吗？”
“开心！”云晏书含笑。
“那就好！”云羡书跟着起身，凝视云晏书，“以后五姐姐自己也得学会寻些开心，过得快活些。”
云晏书再次愣怔，笑容尚凝固在脸上，“你说什么呢，死丫头！”
云羡书轻轻叹道，“五姐姐明明听清楚了。”
“我……”云晏书将脸侧向一边，“你什么都不懂，别瞎说。”
“是”，云羡书承认，“我什么都不懂，可五姐姐，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是自己的，莫要辜负了你自己才是。”
云晏书一言不发，跟着转身径自走了，没有招呼云羡书。
是，老七说的没错，她就是贪恋这须臾短暂的快活，彻底的放下，才守到篝火熄灭，酒冷人散。
那又如何呢，快活终究是短暂的，终究，她选择的是那样一个人，辜负自己好像已是注定了。
云晏书一直待到新岁之后，贺焯来信，说是京康诸事已安排妥当，她才辞了家人，返回南郡，算行程，待她回到南郡时，贺焯派来接她的人，应该也正好到了。
云家的人都出来送云晏书，大包小包的，塞了不少家里做的点心让她带在路上吃，独独阮绒缺席，说是送行伤别，她经受的够多了，不如不送，因此坚决不许云晏书前来道别，她也不肯出雅撷轩的门。
然而阮绒不知道的是，临走前一天，云晏书特意来到雅撷轩，提出再帮母亲梳一次头，阮绒答应了。
于是云晏书借着梳头的机会，收集了母亲落下的枯发，回去后理成一束，拿锦线缠了收入香囊中，又贴身仔细地揣好，她离家赴京康，母亲的秀发就在她的胸口，也将一直陪伴着她。
兴和七年，郇蕰权势鼎盛，朝内大小事务皆由他一人裁断，无论是靖周帝还是朝臣们，畏惧郇蕰的势力，皆不敢对他的行策说半个不字。
兴和七年，云玄瑶出嫁，云羡书成了家中唯一为玄瑶送嫁的姊妹。
云玄瑶嫁的是桑洹之，云羡书曾问过云玄瑶，既然不想出嫁，拖了又拖，为何最后还是答应了云观，又为何桑氏兄弟选了桑洹之而不是桑敬之。
云玄瑶一直没有回答云羡书的问题，直到出嫁的前夜。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