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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楼是有个天台的，但是通常没人上去，所以也不存在监控。

　　监控在最高层已经断了。

　　所有佣人都被吓得不轻，忙不迭赶上去。

　　而映入眼帘的画面……

　　是秦婳纤瘦的身体，坐在天台外沿。

　　外沿本来是有一圈栏杆的，但是她已经垮了出去。

　　也就坐在完全没有保护设施的最外一圈……悬空着两只小腿。

　　管家觉得自己简直是遇到了从业生涯以来最惊险的刺激。

　　这种牵扯到人命的事，他可担不起责任。

　　虽然秦婳已经失宠，而且现在已经人人都知道闻小姐才是裴爷真正的太太。

　　可秦婳毕竟是诞下了一个女儿，是一个曾经得宠且有所出的情妇……

　　万一真的死在这里，官邸里每个人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管家立刻把目前的情况拍成视频，然后发给了裴晋阳的特助程风。

　　他一边着急地给程风打电话，一边让佣人通知医生。

　　…………

　　裴晋阳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秦婳孤单的背影。

　　她看起来瘦了很多，也或许她一直就是这么瘦的。

　　只不过是怀孕时给了人发胖的错觉，其实她一直都很轻。

　　尤其是此刻坐在傍晚深橘色的光线下，她长发显得万般柔软，如锦缎般，洒在背后。

　　这一幕其实很美。

　　裴晋阳见过秦婳各种样子。

　　最初的时候，她跟在秦御左右，千娇百媚，明明是很低调的性格，却能够在人群中显得万般出众。

　　她永远是人群中最美的那个。

　　哪怕她有时候连妆都没有化，都能和所有华贵的背景融为一体，美得浑然天成。

　　后来，她成为了他的女人。

　　或者说，是他的女人之一。

　　她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面貌。

　　但无论是温柔的，妩媚的，或者是娇气的，不讲理的，撒泼发脾气的。

　　每一种样子，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秦婳在他心里，一直是完美的。

　　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会无条件包容的女人。

　　哪怕她有千般不好，在他眼里看到的都是最好的。

　　哪怕是常人都无法容忍的，他也会心甘情愿用最宽广的胸怀去容纳。

　　只是后来。

　　秦婳因为他，变得越来越不开心。

　　秦婳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笑过了。

　　尤其是最近的一段时间。

　　她变得不再像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她满腹忧愁，印在脸上，永远也不会开心，笑不出来，张口时永远是怨怼，只是一双眼……依旧是美得摄人心魄。

　　她乌沉沉的大眼中仿佛永远含着一抔泪。

　　随时要溢出水来。

　　……

　　如今她穿着雪白的棉裙。

　　坐在傍晚萧瑟的风中。

　　惊为天人。

　　仿佛坠入凡尘的仙灵。

　　……

　　裴晋阳的脸色很糟。

　　他冲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焦躁到极致的状态。

　　但是这一刻，他已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秦婳的状态是不正常的。

　　但是他唯有当做这一切是正常，才能和她保持正常交流。

　　试图把她拉下来。

　　裴晋阳缓缓靠近。

　　用低沉而温和的嗓音唤她，“婳宝儿。”

　　……

　　顶楼呼啸的风声其实很大。

　　可对于秦婳来说。

　　这个男人的声音太过熟悉。

　　从她耳后的方向传来，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她没有迟疑多久，只是两秒钟就回了头。

　　裴晋阳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悲伤的成分。

　　他用轻咳掩饰了自己的紧张，看上去平和地开口道，“婳宝儿，起风了，傍晚的温度已经很凉了，你穿得太少，不要吹风，会落下病根的，下来吧好不好，嗯？”

　　秦婳已经记不得这个男人有多久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

　　最后一次，大概是在瑞士小镇吧。

　　那将近十天的日子……的确是很快乐的。

　　自己的丈夫心里眼里掌心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的确是很满足。

　　可是之后……他在同样的地方。

　　同样在他们相互依偎温存不已的床上……

　　裴晋阳面无表情地将她泼醒。

　　然后冷着脸给了她三记耳光。

　　从那一刻起，秦婳已经主动地放弃了这段婚姻。

　　她觉得自己还算是释然的。

　　既然明知道已经无法挽回，而强行挽回也只会加重彼此的难堪。

　　她是想放手的。

　　可是之后……又发生了更多令她无比难堪的事情。

　　秦婳闭着眼，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似乎是试图将那些不堪的记忆尽数驱逐出自己的大脑。

　　……

　　她无声地抬高了下巴。

　　感觉这样吹风会更舒服一些。

　　如果脑子里能够多灌入一些风就好了。

　　会干净些。

　　痛苦也会随之少一些吧。

　　……

　　秦婳没有回答。

　　裴晋阳心里愈发焦灼。

　　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他脸上略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这里真的风很大，而且你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又在护栏外面，总归很不安全的，听话，先下来好不好，你有什么烦恼，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沟通，好不好？”

　　秦婳脸色僵持，直到十几秒后，她忽然扯开唇角，绽出一个特别绝美的微笑。

　　这个笑，几乎让裴晋阳看得呆滞了。

　　他发了几秒钟的呆。

　　而秦婳已经快速地转过头去。

　　她眺望着远处。

　　辽阔而干净的天空。

　　她声音很低，也很细。

　　但是即便流动在风声中，却依旧能听得非常清晰。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曾经，的确有很多烦恼，烦恼到……我吃不下，睡不着，也开心不起来，一睁开眼，就觉得，很绝望，我想哭，哭了很多次，哭得已经都疼了……但是也依旧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后来，我睡了一觉，睡得，很舒服，很满足。醒来之后，我忽然觉得心胸开阔了很多，其实，人生，很多烦恼，都是自己找的，真的，所有的痛苦……都是自己找的。”

　　“像我这样的人，是上帝，弄错了，是造物主在造物的时候，出现了纰漏，如此……我才会被错误地降生下来，我本不该存活在这世界上，因为我的存在，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困扰，都是麻烦……如果没有我，乔湘，可以活得很轻松，没有负担，她虽然很喜欢钱，但是我知道……她更喜欢年轻英俊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应该可以嫁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而不是嫁给一个让她不快乐的老头子。”

　　“如果……她不是嫁给了不满足的人，生活也不会那么空洞，内心的欲望，也不会那么恶毒，如果她不变成一个恶毒的妇人，她就不会用那么多年的时间图谋秦家，也就不会害死秦御的生母，也不会害得秦正荣一度瘫痪……”

　　“如果不是因为我，乔湘不会嫁给秦正荣，秦御的母亲也不会死，他会是一个……很快乐的男人，他不会遇见我，不会和我做十年的兄妹，也不会恨我，折磨我，我也不会变成一个懦弱而空虚的女人……”

　　“如果不是环境把我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会认识你，更不会为你生下掌珠。”

　　“其实，我睡醒之后，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见到掌珠。因为我的确，不配，不适合做她的母亲……裴氏千金的母亲，应该是一个，强大，富足，温柔的女人。掌珠长大后，会得到很多，她会有很多很多的爱，而一个不纯正的血统，会令她缺失很多……甚至会成为她一生的缺憾和污点。”

　　“我自己，本就是一个生来就带着缺憾的女孩，我不该让掌珠，也变成我的样子。”

　　“所以，我不该存在。”

　　“如果我不存在，闻雅和你……心里都不会有芥蒂，也不会防备……而一个不存在的女人，也不会成为掌珠成人后发展的阻碍。只要我不在，她就会拥有一个，你亲手构建的，美好人生……”

　　秦婳的语气，越来越轻。

　　说到最后，她像是已经喘不上气，很模糊的声音。

　　裴晋阳本想听她说完。

　　她要把憋着的情绪倾诉出来，才算是对她有好处。

　　可是渐渐的，他也跟着慌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他打断秦婳，“不是这样，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爱你，没有你，也就没有掌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疼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