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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路漫漫
黑得连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风雪夜里,羽队长带领着没有了汽车的汽车兵,义无反顾朝着驻地方向,迈开了坚实的步伐。这是一支多灾多难的车队,也是一支坚不可摧的车队,他们就是再坚强,也会让人觉得有些悲壮的感觉。
这是一支怎么样的军队吆。长长的两条粗壮绳子,犹如两条藤蔓一样,上面结满了胸前挂着冲锋枪子弹带,身后背着羊腿的军人,还有用篷布包裹成粽子一样不能行走的军人们,也系在两条绳子中间。
每一个行走的军人,为了腾出手使用枪或控制篷布,腰间勒着的细绳子,牢牢系在粗绳子上,就像是羁押的战俘或匪人似的,生怕他们逃跑而串连在一起,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样的实用方法,也只有在这样的特殊环境里使用。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舟共济的战术,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走失一个人,就意味着消失一个人。看起来最笨的办法,有时候也许就是最实用的办法。
更实用的办法,那就是利用风带动不能行走的军人前进了。篷布留出来的一头是风帆,只要用绳子轻轻提起来,每秒不知道能吹走多少米的风暴,毫不吝啬就兜满篷布,吹着篷布向前跑。只是风速的大小不均匀,提起来的篷布高低不好掌握。
风小的时候,想尽量提高一点篷布,多兜住一些风,少出些力气,不曾想突然间一股劲风吹过来,兜住的风太多了,篷布急驰而去,就把那些包裹成粽子一样的军人,吹的在雪地上滚蛋蛋。
好在雪地松软,再加上还有几床被子为他们缓冲,想想不会给他们带来新的伤害。什么事都有个适应过程,队伍刚刚行走不得其法,不时的丑态百出,极其不顺利。串连在一起的兵犹如共同体,无论是什么原因摔到了,整个队列就逼迫停滞不前了,等待扶起摔倒的兵,又把另一列队伍又拖累了。
六七十号兵的步伐,在没膝深的积雪里行走,很难统一起来,再加上相互之间看不到,后面的兵,撞到了前面兵身上,才知道又出错了。路难行,难行的路,还是要属行走在最前面的羽队长了。
在埋住大腿的积雪里,为了给大家趟出路来谈何容易?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他腰间拴着绳子的尽头,他的位置是开始的地方,也是积雪最厚的地方。深及大腿的积雪寒冷已顾不上了,不弃不离的积雪,无论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缠绕。
为了配合两条腿的运动,他两只手扶着雪面,前后左右不停地晃动,风暴的强劲,也是需要用力抗衡,不然的话,就被吹倒在雪地里了。没有了汽车驾驶室庇护,现在置身在刺骨的寒风中,身上的热量留不住随风而去,笨重的皮大衣后摆,在风暴的催促拷问下,紧紧贴在两条腿上粘在一起了,成了拌纠,难受的要命,妨碍走路。
他用两只手卷起皮大衣,觉得轻松了许多,疾风能从两腿间穿过去,可两只手被占用了,再不能平衡身体,弄不好就会栽跟头。猛然间觉得皮大衣的后摆上,如果有窟窿的话,挂在腰间上的挂钩上,双手就不会被套牢了。
逼出来的聪明,饿出来的见识。情急之下,他从腰里拔出匕首,在皮大衣后摆上戳了两个窟窿,往腰间一挂,相得益彰,两只手自然就解放出来了,又帮助并排在一起的通讯员如法炮制。
小小的一点改变,让他喜不胜喜,大步朝前,还没有听到黑子还活着的枪声,浑身就累出了汗。“叭——”一声枪响,在黑透了的黑夜里从后面传来,不仅仅预示着黑子的存在,也激励着全体军人勇往直前,同时也把涌到眼皮子上的瞌睡赶跑了。
枪声就像一剂强心针,每隔十分钟给每个人打一针,更为重要的是,枪声标志着这支部队的存在和决心,也是向残酷环境发出的呐喊。黑子的枪声准时而震撼心灵,就在他刚刚开过一枪后,紧接着就是密集的冲锋枪连发枪声“哒哒哒……哒哒哒……”
队列随着他的枪声瘫痪了停止前进,连发的枪声,已经不是他报平安的枪声了,他是在自卫。枪声听起来乱糟糟连成一片,是好几支冲锋枪在开火,难道黑子遇到了尾随而来的什么危险不成?还是在发神经?
没有停歇的枪声,把疲惫不堪的军人们吓得不轻,血压陡然间提高到了脑门子上。枪声就意味着战斗,每一个持枪的军人紧握手中枪,努力大睁着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寻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危险,随时开枪自卫。
枪声传达到羽队长耳朵里时,他刚刚迈出的一条腿,立刻收回了原地,右手习惯性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枪,手枪还没有离开口袋,手枪的保险自然而然打开了。已经频频乱跳的心,被枪声吓得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他手里举着手枪,在黑夜里没有一点用处的眼睛,还是左左右右来回巡视,就是不敢回头看。如果回头,风暴立刻噎得会让人闭气,风里面裹挟着的雪花犹如利剑,砸在没有防护的脸上钻心痛,更别说敢睁开眼睛了。想要试试的话,疾如流星的雪花,立马就会穿透眼球。
什么也看不到的他,沮丧的往雪地里蹲下去,他这一蹲,却连累了紧贴着他的刘雪,腰间的绳子往下一沉,刘雪哪里能支撑住他庞大的躯体?立刻就被拽倒在积雪里。
刘雪倒下后,后面的兵就像多米若骨牌一样,一个个拽倒在雪地里。此刻一片茫然的他,满脑子都是激烈的枪声,不知道枪声为何而起?黑子和弟兄们有没有受伤?在这连自己都看不清的黑夜里除了干着急,他连什么也做不了。
黑子他们有没有生命危险?需要不要增援?为什么会有好几支冲锋枪同时开火?究竟发生了什么?急得卧在雪地里他一时失去常态,仰起头大声的喝道:“老天爷——这是怎么啦?还有怎么样……”
就在他大叫的时候,枪声却突然平息了,就像被他喊停了似的。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不顾一切转过身,把刘雪没轻没重压在身下,扯过刘雪后面的兵,抱住他的头说:“往下传,怎么啦——传回来——”
他松开手的时候,那个兵同样转过身传达下去了。被羽队长压在身下的刘雪有些受不了,她大叫着想反抗无力挣扎,呼叫声音让风吹跑了,想反抗连门都没有,只能忍气吞声隐忍着。
羽队长传达下去命令后,把身子往后一仰,经风一吹就回复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被压在身下的刘雪才得以释放,气得她老拳砸在他脊背上,发泄着不满。没有多长时间,感觉到腰间的绳子有人往后拽,他一转身,同样又把还在泄私愤砸他的刘雪再一次压在身下,把头伸过去,耳朵里就听见:“报——报告队长——有——狼……”
“啊……狼……”他一听惊叫了一声,心想,这怎么可能?狼群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说狼群千里奔袭、阴魂不散的缠着车队?要置车队于死地?还要把军人当成美味佳肴换换口味?
本来就心跳不已他,此刻更是心率过速,主要原因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奈和无能,既是有浑身是胆的英雄气概,装备精良,毁天灭地的战斗力,却在此时此刻什么也看不见的风雪夜里两眼抹黑,犹如砧板上的一块肉,毫无任何反抗之力,任凭黑夜摆布,唯一能做的就是心跳,用心跳发泄无奈无能。
狂跳不止的心脏,他把逼迫的手足无措,身后绳子上串联着几十条鲜活的生命,还有几十条即将消失的生命,难道就要在举手无措中消失不成?满腔悲愤的他,牙齿咬得吱吱乱像,愤怒的举起手枪扣动扳机。
“叭叭叭——”连开三枪,并且,歇斯底里的吼叫到:“妈妈呀……我该怎么办……”
枪声吼声同时迸发,眼底的热流也蠢蠢欲动。他为了向黑夜展示他不屈的英雄气魄,压住涌动的心,抓起一把冻掉呀的积雪往嘴里一塞,还没有等到融化,就硬生生的吞咽了下去了。
水火不相容,带着雪沫的积雪被强行逼进了食道,浑身的鸡皮疙瘩立刻暴起,战栗也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涌动的泪水,还有狂跳不止的心,乖乖的老实了下来按部就班,各司其责,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叭——”又一声枪响从后面传来,听枪声却没有了恐怖和不安,是一种从容平安的枪声,也是催促部队继续前进的枪声。这枪声给羽队长和所有的军人们带来了安慰和决心。
黑子没有死,他还充满斗志在鼓励所有活着的军人,不愧为灵魂人物——枪声就像冲锋号一样,把蹲在雪地里所有军人们都震起来了,羽队长站起来的速度自然不容小视,就看跟在他后面的刘雪,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被他硬生生拽起来了,多米若骨牌的效应又倒转了过来。
站起来的羽队长,把身子往前一扑,腰里的绳子绷直了,往前拉动的力量传递给了每一个兵,被黑夜绑架了蒙着眼的这支不屈不饶的军队,又一次向黑夜和暴风雪发起了挑战,谁胜谁负出走着瞧,豪情还在痴痴笑笑……
黑夜和暴风雪不同情任何弱者,更不区分男女。紧跟着的刘雪,除了无法承受的惊吓外,身上的热量随风急剧流失,被队长用激将法激起的豪情壮志,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面前,还能坚持多久……
重新出发的羽队长,明显感觉到了刘雪体力不支,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她呢?他既不能向她表示心疼,也不能向她再使什么压力能变成动力的损招,他只是后悔不该带她来受罪,此刻说这些有用吗?
他只能心里默默地的为她加油:要想不被冻成冰棍,就必须使出浑身的劲增加热量,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寒冷的风暴,包围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一点点热量,顷刻间就被带走了,疲惫的身体根本就来不及产生热量。一百多公里的路,现在才走了几个小时,没有几十个小时是走不出去的,这是无法改变的现状。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豪言壮语还有用处吗?……
“……” 喋血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