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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看看史岳峰,心里到是同情他,因此就虚劈了一下鞭子。“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认了吧!大人都吃不住几鞭子,你一个孩子哪儿受的了。”
“少废话,就是打死小爷也不认,总有一天,小爷会跟你们算账。”史岳峰发狠地说,同时闭上了眼睛。
家丁听了这话感到又可恨,又可笑,还有点吃惊,心说不愧是史家的种,就是有骨气。他的鞭子扬了起来,看起来举的很高,其实只用了五分力,皮鞭发出一声脆响,落在了史岳峰的身子上,史岳峰的身子一阵颤动,感到钻心般地疼痛。他一个少爷羔子,平日里都是饭来伸手,水来张口的,粗活重活都不干,风里雨里淋不着,哪里受过多少苦。平时在家里时,走路都怕摔着,危险地地方不沾边,哪里遭过这样的罪。蚊子咬一口都要抹清凉油,根本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滋味,如今被皮鞭子抽在身上,怎么受的了?
那个家丁是经常打人的主,哪里看不出势头,所以第二鞭子就没有落下来,而是用劝慰地口气说:“服软吧!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史岳峰睁开眼睛看看他,又把眼睛闭上了,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了父母惨死地情景,爸爸仿佛在用眼睛看着他,告诉他:如果是史家的人,就要有骨气,冻死迎风站,刀下不低头,不能辱没了祖宗,不能给史家丢人。
家丁一看这情景,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就狠狠地举起了鞭子,一下一下地抽起来,开始还只是往史岳峰身上抽,后来他自己打疯了,就没头没脸地抽起来,眼见着史岳峰的衣服碎片像是蝴蝶般地在飞舞,精瘦地身体袒露出来,后来每一条肋骨都暴露无遗,身上青一条紫一条的,像是爬满了蚯蚓。别看家丁打的挺狠,但是还是手下留情了,他的鞭子都没有往要害的地方抽,所以尽管抽出了许多血痕,看起来伤痕累累,却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也不会留下内伤,否则史岳峰早就死过去了。
站在一旁的孙不良感到惊奇了,在他的想象中,像史岳峰这样的少爷羔子,挺不住三皮鞭准会叫娘,挨了十鞭子准会服软认输,他之所以站在一旁,就是在等着对方服软,因此有滋有味地抽起了水烟,等他求饶好去羞辱他。
哪知道几十鞭子过去,史岳峰身上的衣服都被打烂了,可是他一点屈服的意思都没有,眼睛反而睁开了,眼里射出的仇恨目光像是一束束火焰,灼的孙不良骨头里冒凉风,因为孙不良感到目光太可怕了,那根本不是孩子应该有的目光,简直就是一柄柄利剑,能刺进人的五脏六腑。拥有这样目光的人要是长大了,成型了,就会变成万丈烈焰,能把孙家烧成齑粉。因此一个歹毒地念头从孙不良心头升起:不能让史岳峰活着走出孙家大院。
到了这会,史岳峰已经感受不到剧烈地疼痛了,每一鞭子抽到身上,只是有一点点麻木的感觉,因为他的身体渐渐地失去了知觉。开始被打的时候,他真是疼痛地受不了,每一鞭子下去,就像是被毒蛇撕咬一样,从肉疼到骨头里,疼的嘴里直冒凉风,他是靠紧咬嘴唇才挺了过来的。这也幸亏家丁的鞭子是逐渐加重,才让他有了适应的过程。尽管如此有好几次他都几乎挺不住了,要放声大哭,开口求饶,话都冲到了喉咙口,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他想到了屈死的父母,想到不能给史家丢脸,不能跪倒在仇家的脚下。如果那样做,屈死的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的。他就是活着走出孙家大院,也都没有脸见人了。不!就是死也不能丢这个人。
人的意志力,忍受疼痛地能力往往是由特定地环境铸造成的。按说史岳峰是不该能够忍受皮鞭抽打痛苦的,但是父母惨死的巨大悲痛支撑了他那超人的抗争,因此在这种人格自尊的支持下,他终于挨过了最难挨的痛苦关口,可以笑对死亡了。
只是史岳峰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拥有了超常耐受痛苦的能力刺激了孙不良,让孙不良感到恐惧,孙不良就动了杀机,他的确被史岳峰的坚忍震惊了,吓坏了,唯恐有一天这样的结果落到自己的头上。
“滚开,没吃饱饭?”孙不良恶狠狠地斥责着家丁,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鞭子,运足了气力下死命地抽打起来,每一鞭子都是直奔史岳峰身上致命地地方,而且是密集般地抽打,根本不容史岳峰有平息痛苦地时间。
史岳峰感到了新的疼痛,是撕心裂肺般地疼痛,他从孙不良那疯狂地抽打中,看到了那颗黑透的,恶毒的心,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要夺取自己的生命,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就要告别这个世界,心里不免酸疼地要命。心灵中既然出现了裂缝,自然会感到疼痛难忍了,甚至想放声痛哭,可惜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痛哭的力气,只能任那泪水“汩汩”地往下淌,声音嘶哑地在呜咽。此时如果换了一个稍稍有些良心的人,都不会忍心再下黑手了。但是孙不良早已经失去了人性,在他心中存在的只是利益,因为史岳峰活着会妨碍他的利益,所以他必须死。
史岳峰感到皮鞭落在身上的分量越来越重,每一次抽打都像是大山在心上重压一次,让他有喘不上来气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到了让他窒息地地步。在孙不良最后地抽打中,史岳峰全身虚脱了,身体中残存地最后一点力气也不复存在了,他那颗高傲地头颅终于垂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孙不良扔下了皮鞭,蹲在一边“呼呼”地喘着大气,这一阵暴打把他累坏了,这些年不再下地干农活,让他的身体变臃肿了。那个家丁走了过去,试一试史岳峰的嘴,感觉到略略有一丝气息,但是却说:“老爷,没气了。”
孙不良看了史岳峰一眼,对家丁说:“把他放下来。”然后他倒背着手走出了柴房,他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史岳峰的尸体,要找管家合计合计。
孙不良回到了大堂,只是他不知道史岳峰没有死。孙不良不明白,对于一个怀抱血海深仇的人,上帝是不会轻易发放通行证的,就算是阎王爷不讲情面,怜悯之心总是有的。管家给孙不良出的主意是把史岳峰扔到山上喂野狗,因为这一带山里野狗很多,村民不时地会发现被野狗袭击而死的孩子,这样就算有人发现了史岳峰的尸体也不会大惊小怪,就这样史岳峰被扔到了山上。
本来史岳峰已经死过去了,但是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居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阎王爷没有给他开收条,幸运地是野狗也没有来光顾他。醒来的时候在他的旁边,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守候着,看见他睁开眼睛,这位老人脸上露出了欣慰地笑容。“孩子,我知道你不会死的,别动,喝口水。”
史岳峰的确感到干渴,嗓子里黏黏地,像是被血珠卡住了喉咙,只欲作呕。在涓涓地清水进入咽喉之后,喉咙间像是吹进了一股清风,让他的五脏六腑都感到通畅了。他用力地伸了下脖子,那股带有血迹的浓痰被吐了出来,顿时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茅屋。老人怜惜地为他拭去腥臭的浓痰,眼里射出了愤怒地火焰。“是哪个犊子干的,对于一个孩子下死手,缺八辈子德了。”
史岳峰感激地看着他,喉咙在动,却发不出声音,但是他心里清楚,是这个老人把他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否则他早就喂了野狗。在这座山上,不但有野狗,有时候还有狼和獾子什么的,他没有进入这些动物的腹中,看来是天意了。
“孩子,既然你醒来了,我给你治伤,不过会很疼的,你要挺住。”
老人说完,开始为他脱衣服,但是衣服都和血肉粘连在了一起,揭去每一片衣服都会带下一片血肉,疼的史岳峰几次都要昏死过去,但是他还是咬牙挺住了。
“这帮犊子,下手真狠啊!身上都打烂了,幸亏没有伤着内藏。孩子挺住,我的药是很灵的。”老人一边嘟囔着,一边为他搽洗伤口,虽然他尽可能地把手上的动作放轻,但是被食盐水搽洗的地方还是钻心地疼痛,使史岳峰的眼泪流了下来。
“没事的,孩子,幸亏发现的早,皮肉还没有溃烂,很快就会好的,我这药都是用珍贵的山珍鹿茸配制的,灵验的很……是不是身上凉飕飕地?对了,药发生作用了。”老人一边为他疗伤,一边嘴里在嘟哝,但是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放慢,片刻功夫,史岳峰身上的所有伤口都被敷上了药。史岳峰感到十分疲劳,很快就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屋子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阳光从窄小的窗口外倾泻进来,照得屋子里暖暖地。史岳峰感到浑身轻松,胳膊腿都能动了,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
老人并没有离去,正在门口收拾藤条,听见声音走了进来,把镰刀挂在墙上,走到了史岳峰的身边。“孩子,饿了吧!我给你盛饭。”说着老人走到灶台前,揭开锅盖,盛了一碗煮的稀烂的苞米茬子,坐在史岳峰的身边,一口一口地喂着史岳峰。
对于史岳峰来讲,这种感觉已经是久违了,好像是在家里,不由地眼里酸酸地,几乎又坠下泪来。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反差太大了,一方面是孙不良的狼心狗肺,惨无人道,另一方面是陌生老人的古道热肠,真心呵护。都是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看来有的人比鬼更恶毒,有的人比菩萨还善良。史岳峰还没有走进社会,对于人世间的冷暖知之甚少,所以很难解开这个迷,自然要感到困惑。
“老爷爷,怎么称呼您啊?您是怎么发现我的?”吃完了饭,史岳峰觉得精神多了,看见老人在身边落座就提出了问题。
“我姓张,名字很久不用了,屯子里的人都叫我豹子张。”
“豹子张?”史岳峰咀嚼着这个颇有含义的名字,血管里突然升腾起一股热量,眼睛也睁大了。“爷爷,您打过豹子?”
史岳峰的话勾起了老人的思绪,他的眼里放出了熠熠光辉,给史岳峰的感觉老人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说起来话长了,年青的时候我脾气比较大,受不得气,经常惹祸。当时我们家还住在山东的青岛,妹妹在纱厂上班。因为长的漂亮,总是受到把头的骚扰,她也不跟我说。可是那些畜生怎么会放过她?那些人是狼,不是人。有一天她哭着跑回来找我,披头散发的,不用问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她哭着告诉了我,她被那该死的把头强奸了,那时候她已经有人家了,被人糟蹋了,还怎么出嫁?
我当时就气疯了,不顾一切地找到了把头,割下了他那撒尿的玩意让他当了太监。这一下祸闯大了,那小子的家里在青岛很有势力,我要是待在青岛,非死不可,没说的,跑吧!就这样我跑出了山东,那年我还不到二十岁,和你差不多大。”
说到这,老人的眼角有些潮湿了,拿烟袋的手也抖的厉害,有好半天没有说话,因为他想到了家乡和那里的亲人,思乡之痛让他难以掩饰心中的悲苦。“跑出了青岛我就四处流浪,下井,去货场扛大活和挖金子都干过,后来还被抓了夫,索性就当兵了,因为我打仗不怕死,枪子也打得准,不久就当了班长,要是这么在部队待下去,只要不死,我也许会做大官,但是我这人脾气太臭,看不得不平的事。
当今世界,军队的官都和当地的地主老财,政府的官儿一个鼻孔出气,什么坏事都干。开始我不知道,时间长了就知道了,看着不顺眼就要管,就要说,好果子自然就没有我吃的,这我也忍了,可是有一件事情让我和他们闹翻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那是一年秋天,我们团驻扎在古林县城。县城有一家买卖人,家中有个女儿十分的好看,被团长看中了,非要取人家做小,那家人不干,你猜怎么着?他就指使当地的警察局,给那家人下暗赃,硬说那家人贩毒,结果就封了人家的店,还把主事的老爷子下到了大牢。这件事情明摆着是个圈套,但是谁肯出来说句公道话?打官司也没有人理,没有办法,那家人只好同意把姑娘送出去。谁知道那个姑娘是个烈性女子,在成亲的那天喝了卤水。当时这件事情在县城里就轰动开了,我听说后气坏了,因为姑娘的遭遇和我妹妹是一样的,都是这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坏蛋造的孽。既然老天爷不长眼去惩罚他们,我自己来,我就暗下决心给那个姑娘报仇,一个人有心做事情机会自然会有。
有一次我们团出去作战,在他指挥冲锋的时候,我就打了他的黑枪,然后就开了小差。也许你会说,不跑不行?我告诉你,不行,团长是后背中的枪,而且一枪毙命,他们很快就会查到我,这一下山东我是不能待了,就剩下一条路——闯关东,到了这里我学会了打猎,从此就以这个为生了。”
豹子张坎坷的人生如果在这之前说出来,史岳峰会当成故事听,他不会相信人世间充满了黑暗和不平,现在他不但听得认真,而且很自然地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仇恨之火自然像火山似的孕育起来,时刻准备爆发。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是那么可敬,可叹,如果他有对方的本事,一定要杀回去,灭了孙不良全家,替父母报仇,铲尽人世间的不平。
豹子张的遭遇让史岳峰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读过的小说《水浒传》,心说这个恶毒的世道只能让人上梁山,问题是现在的梁山在哪里?这一带倒是不缺少土匪,可是有没有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就不好说了,至少史岳峰没有听说过。
“爷爷,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坏人那么多?”
“孩子,王纲不正,妖孽横生,这是劫数,很生气是不是?”豹子张说着捋着花白胡子苦笑地说,那笑中充满了苦涩,继续进行刚才的讲述。
“有一年我进山打猎,碰到一只饿极的豹子,当时我的枪里只剩下了一颗子弹,因为发慌,枪子没有打中。这下糟了,那个豹子被激怒了,比平时疯狂多了,凶狠地像我扑来。我随手捡起一根棍子,搂头照豹子的肩头打去,按照一般规律,即使打不着豹子,豹子也会躲开,但是这只豹子非但没有躲,反而硬是承受了。结果棒子折成了两半,我也被豹子扑倒了,当时的情景真是危急万分,幸亏我没有慌乱,一只手紧紧地卡着豹子的脖子,身上任凭豹子爪子挠,另一只手伸向绑腿拔出了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豹子的心脏。
当时啊!豹子的血都把我弄成血人了,我的身子也被豹子抓烂了,但是最后我赢了。后来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就给我起了绰号豹子张。”说到这,老人有些口渴了,就走到水缸边,拿起葫芦做的瓢舀了一口,“咕都咕都”地喝了起来,喝完了,用袖子抹抹嘴,往烟锅里装上了烟,“吧唧吧唧”地抽了几口,这才重新回到史岳峰的身边。“我的事情说完了,说说你的事吧!” 血沃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