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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宋瑾亦的悔意

　　叶初月拢着他的头发没有盘起。那鸦青色的发丝垂在背上，漆亮似锦，光滑如缎，比之女子的云鬓秀发不遑多让。

　　叶初月一边替他轻轻梳理，一边啧啧赞道，“昔人有诗赞女子发美，鬓似乌云发委地……我看亦郎这头乌发倒更应此景。”

　　宋瑾亦听出她在嘲弄自己男扮女装之事，不觉也有些窘然，嗔道，“若不是为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会做这样打扮的。堂堂七尺男儿，却要着裙戴钗，我早就愧死了。只怕日后若被韩虎陈洪他们知道，不知要怎么笑我呢。”

　　说着神情黯淡下来，一时想起了天烬那边的战事。

　　他临走之前虽然将一切都布置妥当，又将指挥权交给了稳妥老成的陈洪，可终究是假手他人，难由自己掌控，万一战事陡变，一时间陈洪应付不来，那么……

　　他惊叹口气，将这份心思掩饰起来，避免叶初月知道跟着担忧。

　　叶初月见他突然发愣，知道他有心事，他不想说，她也就不去追问，紧着手又梳理了几下长长的发丝，然后想将它们拢起来扭成一个髻。

　　就在这时，薛曼娘端着朱漆托盘走了进来，苗条倩影瞬间落在了宋瑾亦对面的铜镜之内。

　　宋瑾亦定睛瞧见，双眸顿时一阵，低呼道，“薛曼娘？”

　　接着，他便一跃而起，擦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叶初月的身侧，逼到薛曼娘面前，将她手中托盘掀翻，然后伸手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用力之狠使她无法挣脱，只能徒劳的伸出双手无力的扳住他的大手，一双眼睛瞪的圆大，哀怨的看着他。

　　叶初月这时反应过来，忙拉着他的手，大劝道，“亦郎住手，快放开她。”

　　宋瑾亦面如凶神，双眼充火的瞪着薛曼娘，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并且还咬牙对叶初月道，“月儿你糊涂，这个女人是薛曼娘。”

　　“我知道她是薛曼娘，她并没有恶意，亦郎放开她再说。”叶初月一边说着，一边较劲掰着他钳子般的大手。

　　宋瑾亦听到这里，心思动了一下，手下微微卸力，然后一推，薛曼娘顿如飘絮一般跌在他面前。

　　薛曼娘跌落之后，喘息了半天才得了活气，她伸手撑住桌案一角，费力的站起身，脖颈间的勒痕红肿的触目惊心。

　　她看了宋瑾亦一眼，凄然的讥笑道，“爷，还是老样子，嫉恶如仇的很啊。”

　　“你……”宋瑾亦被讽，面上挂不住，若不是因为自己被叶初月狠狠抱住，怕是真要冲上去结果了她。

　　薛曼娘却淡然无惧，垂眼看了一下地上跌落的碟子盘子，面无表情的对叶初月道，“姑娘，荷叶鱼茸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将军要是想吃，曼娘只有再去做一份了。”

　　她蹲下身，捡起托盘将碎裂的瓷片并食物垃圾一并收拾进去，然后端着起身离开。

　　走到门前时，她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淡淡道，“方才，幸而我将外面的宫人全都打发着出去了，要不然爷弄了这么大动静，岂会不惊动别人……爷下次若要动手，还请三思。”

　　说完，她才推门离去。

　　宋瑾亦浑身脱力一般呆愣在那里，叶初月嗔怪的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是这副暴脾气样，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方才你差点害了好人。”

　　“好人？”宋瑾亦困惑的看着叶初月，满脸的不解其意。

　　叶初月有心再说他几句，想着他也是刚醒并不知道原委，说起来这事也怪自己，若是早些对他讲明，也就不会出现刚才那一幕了。于是她便按着他的肩，让他重新坐在了镜台，然后一边梳理着他的发髻，一边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黄铜镜面中，映出的那种俊美的脸因为听了叶初月的话，逐渐变的懊悔起来。

　　等到稍晚时，薛曼娘再度进到殿中来送饭，恰好叶初月不在，殿内只有宋瑾亦独自伏在案前看着那本抄写好的诗经。

　　见她进来，宋瑾亦眼中划过一抹羞愧，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像是不敢与她对视。

　　薛曼娘也不吱声，默默的将托盘上新做好的菜摆在了桌案上，弄好后低声说了句，“爷，您想吃的菜，曼娘弄好了，快过来吃吧。”

　　说完，她扭过身准备出去。

　　“等……等一下……”宋瑾亦在后面唤住了她。

　　薛曼娘站住了脚，缓缓转回身，淡淡道，“爷，还有什么吩咐？”

　　宋瑾亦站起身，搓弄着双手有些纠结的样子，薛曼娘见他如此，浅笑了一下，道，“爷不必这样，我薛曼娘是贱命，从前又做过对不起爷的事，爷那样对我，是我自找的。”

　　她自轻自贱的说着这番话，却丝毫不能抵消宋瑾亦心中的悔意，反而让他更感无地自容。

　　他上前几步，看到她脖子上面的红肿，心有不忍，伸出手想去轻抚。手伸到一般又僵住了，缓缓收了回来，懊恼的说，“不管怎么说是我鲁莽了，我伤了姑娘，这没什么可辩驳的，姑娘若是心中又气，我情愿领罪。”

　　说完抬起黑沉沉的双眸真挚的看着她。

　　薛曼娘没料到会从宋瑾亦的口中听到这番话，愣怔了一下后，道，“爷真的不必这样，曼娘不会怪爷的。”

　　压抑的情愫差点就从眼神中泄露出来，她恍然察觉时，赶紧低下了头，什么话也没说，跑出了殿去。

　　宋瑾亦失神的站了一会，这才缓缓的坐在桌前，看着放在桌面上的菜，冷硬惯了的眼神逐渐软了下来。

　　瑶华殿中，未燃尽的百合香犹自薄雾袅袅，而盛香的香炉却已翻到在地，摔的碎裂开来。

　　金尊玉贵的素妃娘娘披头散发的跌坐在地上，正在暗自饮泣，白嫩的手上有用锋刃划开的口子，此刻正向外面渗着血珠，滴答滴答，在静寂的殿内听来，清晰无比。

　　她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太监们，在殿外跪坐一处，不停的磕着头，苦苦的喊着，“娘娘，素妃娘娘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殿内的素妃充耳不闻，只沉浸在自己的仇怨中，低声啼泣，哭了一阵，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前将大门拉开，游魂一般走了出去。

　　沿阶而下，白玉石的地面上顿时洒下了点点血花。

　　宫人见了吓得脸色惨白，忙膝行着爬到她的腿边，哭喊着，“娘娘，您何必这样伤害自己啊，王若是知道了，他……他……”

　　小太监张口结舌说不下去。

　　素妃凄然笑了一下，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脚下跪着的小太监，伸手抹了一下小太监脸上的泪痕，失语道，“王会怎样？他不会怎样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本宫。本宫就算是死了，他也不会来看本宫一眼的。”

　　素妃说着，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手腕上的伤口，那伤口切割的虽然不深，却仍让人憷目。

　　小太监赶紧回头冲着余下的宫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药箱，给娘娘包扎上。”

　　余下的宫人赶紧起身，慌乱的去寻找药箱。

　　看着乱作一团的宫人，素妃却哈哈狂笑起来，接着一把推翻了面前的小太监，然后嘶声力竭的喊道，“本宫不要你们管，本宫只要王……王要是不肯来，本宫情愿死。”

　　那小太监凄凄然的劝道，“娘娘这是何苦呢。您这个样子，就算王不在意，柱国大人若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素妃止住了癫狂，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念叨着，“我爹，对，我爹。我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想着帮我出头的。”

　　虽然这样说着，仍是感觉到无尽的委屈呜呜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大门被人拍响，院内的诸人都吓了一跳。

　　自从素妃获罪被禁足以来，昔日门庭若市的瑶华殿一下子变成了冷宫一座，那些得了消息的六宫的娘娘们，没有一个不在暗中解气偷乐的，又怎会有人在这一刻来碰她这个晦气。

　　况且，因为她被禁足，连带着这个宫里的人也不能与外界联系，就算是日常的饭菜饮食，也是由宫里按时统一送过来，因此更没有可能会有人来找上门。

　　除非拍门的人是……

　　“是王，一定是王。”小太监脸上瞬间堆满喜色，冲着素妃娘娘欣喜喊道。

　　素妃闻言，也转忧为喜，忙命他去开门。

　　小太监快速的起身，飞快的向门前跑去，跑得太急，脚下踉跄着差点绊了个跟头。

　　喜滋滋的将大门拉开，抬眼见到来人时，他脸上的喜色僵住了，瞬间变得无比失望，蔫头耷脑的俯下身对来人行了一礼，讪讪道，“辰妃娘娘吉祥。”

　　站在院中的素妃听到小太监口中的话，眼中点燃晶亮的光马上黯淡下去，脸上的颓丧之色比之方才更甚。

　　辰妃用绢子在鼻间抹了抹，然后笑道，“呦，怎么见来的是本宫，你们不高兴了。”

　　小太监忙赔笑道，“辰妃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瑶华殿不似以往，娘娘能来，奴才感恩不尽呢。”

　　“你这奴才嘴倒是巧，到底是素妃姐姐调教的好，饶是失了宠，也还是这么会说话。”她一边说着，一边摆手让跟来的宫女站在了院门外，自己扭着腰肢走进了院中。

　　今日她的气势与以往大不相同，从前是她伏小做低跟在素妃后面，今天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报告将军，夫人要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