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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讨那个丫头

　　暑热难耐，蝉声躁鸣。雕花长窗牖外，晌午的毒日头把园子里晒成了白花花一片，绿蕉红蕊蔫头耷脑，透着软软的倦懒。

　　在凤极殿外面听令的宫人们也被暑气蒸腾的恹恹的，没什么生气，只拣着大太阳照不到的阴凉处，偷一偷懒。

　　殿中，香萝张罗着让几个小太监抬进来数个装着新凿冰块的大铜盆，一一铺排开放在了殿中的玉石地面上。

　　登时，盆中透出的丝丝凉气让殿中闷热的空气凉爽许多。

　　香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直起身笑眯眯的对叶初月说，“姑娘，王怕您热着，特意赏赐了冰盆给您消暑。咱们这以前只有位及妃位的娘娘们才有这样的待遇，妃位以下的想都不敢想，如今，姑娘这也得了冰盆，分利上比素妃娘娘那还多，看样子王对姑娘您还真是用心。”

　　她自觉脸上有光，语气间都透着无比的自豪，哪知叶初月对她的话却毫无反应，只是呆呆软在凉榻上，对周遭的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香萝见状，收敛起笑容，走到叶初月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唤一声，“姑娘？”

　　叶初月还是没有回应，这下子香萝有些慌了，忙念叨着，“姑娘莫不是热的中暑了吧？”说着用手去探叶初月的脸颊。

　　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香萝吓了一大跳，赶紧回头喊人传御医。

　　如今王对叶初月可以说是用尽了心思，几乎是眼中望着，手心里捧着，生怕她受到一点委屈，可此时她在自己的照管下却无端端病了，要说起来这个罪责自己可是担待不起的。

　　她刚扯开喉咙吩咐完，叶初月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顿时打了个哆嗦，胳膊上就像是被冰块碰过一样，凉的透骨。

　　这样热的天，叶初月的周身竟是冰凉的。

　　香萝不及多想赶紧捧住叶初月的手道，“姑娘这是病了呀。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稍等一等，太医马上就到。”

　　“别麻烦了。”叶初月低低说道，“我没事，不必劳烦太医。”

　　“那怎么行？王一会处理完公事就过来，倘若见到姑娘这样，会责怪奴婢伺候不周的。”香萝急着说道。

　　叶初月无力的摆摆手，翻身坐了起来，抬眼扫着殿中，目中所见皆触发了一种陌生的，怪异的感觉。

　　在今日之前，她尚浑噩的没有察觉，直到在御花园遇到了他！

　　他突兀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节奏，让她再也难以镇定下来。

　　惊喜，焦灼，不安……种种混乱的感觉纠缠着她，让她不知该怎样才好。

　　心在火中煎熬，身体却像是坠在冰窟一般。

　　香萝注视着她有些反常的举动，眼里透着担忧。

　　正在这时，外面通传了一声，“王驾到！”

　　香萝慌忙站起身，迎在门前俯身跪下。

　　大晌午的，季舒玄穿着杏黄色的丝质龙袍，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因为兴奋，脸上还透着微微的红意。

　　进屋后，他还没坐下，便爽朗的笑着说，“方才听宫人说姑娘急着想见朕，朕一忙完就赶着过来了。这晌午的日头还真是毒，朕都要被晒化了。姑娘还不赏杯茶吃？”

　　他打趣的看着她，叶初月微微挤出一丝笑意，语气却很漠然，“这是王的皇宫，民女是客，并非主人，哪里轮得到民女来赏王茶吃。”

　　季舒玄本来听说她主动找自己过来，兴致高昂的很，却没想到开门就讨了个没趣，不禁有些怔然，稍后尴尬道，“朕是开个玩笑，若是冒犯了姑娘，朕在这里赔罪。”

　　说着，目光瞟向香萝，以眼神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香萝便趁机进言道，“早起时，素妃娘娘辰妃娘娘过来，请姑娘去园子里赴宴，宴上却又冷言冷语挤兑姑娘，姑娘……”

　　“香萝，别胡说。”叶初月打断了香萝的话。

　　她根本不想在这里惹出事非，更不想卷进他后宫的酸风醋雨中，如今，她只想……

　　香萝虽然被打断了话头，季舒玄却已经了然于胸了，他微蹙起了眉，冷然道，“有这种事？”

　　叶初月见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忙道，“是香萝多心罢了，娘娘们与民女素昧平生，民女又不是什么后宫之人，娘娘们也犯不着挤兑民女。”

　　说着横了一眼香萝，嗔怪她多嘴。

　　香萝却不服道，“姑娘，你这是又何必呢？自己心重，句句话都入了心，连带着身子都不爽利了，如今不求王为你做主讨个公道，却要瞒着掖着，这又是何苦？”

　　叶初月见她收不住口，明白她是跟着自己受了委屈，也想趁机报复一下，所以才不顾自己阻拦，执意要揭她们的底。

　　这丫头心思也是够狠的，还好她并不知道自己因何如此不安。

　　季舒玄是真的上了心，听了香萝的话后，脸色已经变得极难看，修长的手指重重敲击着桌案，透漏着他心底压抑着的愠怒。

　　叶初月怕事态发展下去没个收束，更怕那个人会因此多想，是以赶紧劝道，“香萝姑娘你可真是小家子气，都说了我没事的，你又何必给我惹事呢？我来沈元可不是为了兴风作浪的。若因为我引得王后宫不稳，到时候在牵连到前朝，那我可真成了罪人了。”

　　听到她把话说的这样重，香萝只好禁了声。

　　季舒玄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激赏，也有心疼的意味。

　　她见季舒玄平静下来，这才舒了口气，想了想说道，“王之前曾答应民女一个请求，如今可还算数？”

　　季舒玄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转而郑重道，“当然算数，君无戏言，更何况是答应姑娘你的。”

　　叶初月点点头，酝酿了一番后，接着说道，“那我想和王讨一个人。”

　　“谁？”季舒玄被吊起了好奇，正色问道。

　　叶初月垂下眼皮，浓长的羽睫颤了颤，一颗心又扑腾腾猛烈跳了起来，“民女想讨素妃娘娘身边那个唤做锦儿的宫女。”

　　她的话音落下，季舒玄一脸茫然问道，“哪个锦儿？”

　　他对什么宫女自然是不上心的，也就无法明白叶初月干嘛要浪费这珍贵的机会，只为讨一个宫女。

　　香萝却自以为是懂的，早起的御花园宴会她也在场，自然见到了素妃是如何拿那个宫女锦儿挣脸面的，如今叶初月张口要讨那锦儿，这可不是暗中在打素妃的脸！

　　想到这，她不禁佩服叶初月到底是比自己高明许多，明着看起来处处息事宁人，实则是在暗中酝着劲拆素妃的台。

　　若锦儿真的被讨了来，这素妃往回怕是要成为整个后宫的笑话了。

　　一想这里，她郁闷的心也跟着舒畅起来，赶紧帮衬道，“姑娘说的那个锦儿，奴婢知道，就是素妃娘娘跟前新进的那个患有哑疾的丫头。”

　　闻言，季舒玄更觉诧异，“既有隐疾讨来做什么？姑娘这里要是缺使唤的人，朕在安排人多派些下来。”

　　叶初月淡下了脸，道，“王是不肯喽！”

　　“这……”季舒玄语滞，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然后有些委屈的说道，“朕哪里是不肯，只是你要想要人，朕只想拣好的给你，何苦要个哑巴呢？”

　　香萝也急了起来，忙道，“王，您就答应姑娘吧。一来难得姑娘张一回口，二来，那锦儿奴婢也见过，是个灵秀之人，虽然口不能言，不是正合意，省得多嘴多舌将姑娘的事传出去。”

　　季舒玄听着有道理，加之这还真是叶初月第一回张口求他，所以赶紧点头同意了。

　　见他点头，叶初月的心激动的差点跳出嗓子，她极力掩饰着，只表现出了淡淡谢意。

　　难得能讨她开心，季舒玄随之也高兴起来，又命身后跟来的小太监提上来一个鸟笼，笼中装着一只红嘴翠羽的鸟儿。

　　叶初月一眼就认出是鹦鹉，不过在当时那样一个年代里，这样的小家伙可是个稀罕物。

　　季舒玄颇有些卖弄的说，这是海上的商人进贡的巧物，能语人言，他见着好玩，赶紧给叶初月送来，想着以后也能陪她解个闷。

　　叶初月含笑不语，示意香萝收下了。

　　又闲叙了一会话，季舒玄这才起身离开。

　　当天下午，素妃那里便得到了旨意，要将锦儿送到凤仪殿。

　　素妃自然是不情愿的，为这跑到了季舒玄那里闹了一场，季舒玄没有给她脸，还当着宫人面狠狠训斥了她一顿，并且扬言要罚她半年的月历钱。

　　见到季舒玄真的动了怒，这位骄横惯了的素妃才悻悻然的收敛了些，命人将锦儿送来了凤仪殿。

　　可这事之后，她也是动真格的狠起了叶初月。

　　锦儿被送入凤极殿中时，叶初月正在看书，一本《诗经》展开后，便没有在翻页，眼睛虽投在书页上，心却早已经跑到了门外，盼了又盼，望了又望的。

　　听到外面有人传话说，锦儿姑娘带到时，她的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猛的抬起了头。

　　举止太过夸张，连她自己也有所察觉，幸而眼见的香萝并没有看到。

　　香萝走到门前，拉着那锦儿走了进来。

　　触及锦儿的手时，她唯一蹙眉，暗道，好粗糙的手啊，却也并没有多想，赶紧笑吟吟的将她送到了叶初月的面前。

　　叶初月极力克制着，缓缓站起身，想要抬头看一眼眼前的人，却又情怯不忍，始终不敢正视。

　　香萝见锦儿只管傻站着呆望叶初月，便道，“素妃娘娘是怎么教人的？真是好没规矩，还不赶快给姑娘行礼？”

　　叶初月忙道，“不用了，不用……香萝你先下去吧，这里有锦儿伺候我就可以了。”

　　香萝微怔，没想到讨这锦儿过来，自己紧跟着竟落了差事，顿时有些不高兴。

　　叶初月瞧出来她的不满，便道，“今天热，你也忙活了一天，我想让你休息一下，你还不高兴啊？”

　　香萝听她这样说，这才漾起了笑脸，高兴的应了一句，转身出了门。 报告将军，夫人要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