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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历城（今山东济南市）人。他出生在南宋初年金兵占领地区，目睹金贵族统治者对北方人民的蹂躏，从小就深深地埋下了对金贵族的仇恨。绍兴三十一年（1161），辛弃疾组织了两千人的一支抗金队伍，在济南南边的山区起义，不久投归耿京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在军中任“掌书记”。绍兴三十二年，耿京部下张安国杀了耿京，投降金营，辛弃疾这时正被派往南宋接洽联合抗金事宜，归来途中闻讯，随同手边仅有的五十馀人，闯进金营，生擒张安国，率领被张安国裹胁的耿京旧部万馀人，突破金兵的包围封锁，投归南宋。

　　这时，南宋统治集团中的一些主张对金屈膝言和的人得势，辛弃疾和他们做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孝宗乾道元年（1165），他写了《美芹十论》；过了六七年，他又写了《九议》。他系统地批驳了一些人散布的抗金必败的荒谬论点，提出了他的一整套抗金的战略方针和具体措施，但都没有被南宋统治者采用。

　　南宋统治者派辛弃疾任了几处地方官，辛弃疾在各地也都积极从事抗金事业。他任滁州（治所在今安徽滁县）知州时，使地处前线的滁州的萧条的经济得到明显的恢复。他任潭州（治所在今湖南长沙）知府和湖南安抚使时，建立了威震金兵的“飞虎军”。任福建安抚使时，积极储备粮食和计划建立一支能打仗的军队。晚年任镇江（在今江苏）知府时，配合韩侂胄北伐，做了许多军事准备。可是南宋统治者不支持他，百般排斥打击他，在南归后的四十馀年中，先后被免官闲居带湖（在今江西上饶）、瓢泉（在今江西铅山）等处二十馀年。

　　辛弃疾的抗金抱负不得施展，就用词作为斗争的武器。他热切盼望祖国统一，反对金贵族压迫，批判投降政策。在各种题材的作品里，不论是登山临水，送别友人，或是怀古忆昔，感叹时事等，他都表现了这种心情。他对于南宋统治者的揭露和鞭挞是很深刻的；他指斥他们目光短浅，不以恢复大计为重；他痛恨理学家们空谈误国。他的大量的优秀作品，都离不开抗金爱国的主题，而且都写得那样深切动人。另外，在他的一些描写自然景物的词里，也常表现了朴素辩证法和朴素唯物论的思想。

　　辛弃疾的词在艺术上的主要特色是雄浑豪放。他继承了苏轼词的豪放风格，不受音律和流行的纤艳语言的束缚。他的词在思想内容上比苏轼更深广，他要求艺术表现形式和思想内容相适应，因此他的豪放风格比苏轼更有所发展。他娴熟地运用经、史、子、集中的书面语言和民间口语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使得语言生动而丰富。我们读他的词，就能深切地感到它所包含的慷慨激烈和悲壮苍凉的心情。另外，他的词里又常用一些暗喻的比兴手法，写得委宛含蓄。他还有一些写得清新活泼、轻快流丽的小词。在艺术风格上，是变化多样的。

　　辛弃疾的词，给当时和后世以巨大的影响。南宋一代，反映抗金或抗元的主题思想的词，风格上很多和他的作品相似。许多世纪以来，凡是反映重大题材，词人总是效法辛词的。

　　当然，辛弃疾有他的阶级局限性和时代局限性。作为地主阶级知识分子，他抗金是从维护宋王朝的利益出发的。他在南归后曾参加过镇压江西赖文政领导的茶农起义。他在一些表现抗金思想的词中常常流露出消极情绪，其中虽然包含了对南宋统治者的不满和控诉，但也暴露了他思想上的弱点。他在抗金的问题上是坚决的，但看不到人民的力量，只把希望寄托在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即一些和他阶级地位相同的人身上，这就使他在现实斗争中常常处于孤立地位，有时感到前途是无望的。这些情绪不免在词中反映出来。

　　他的词，有《稼轩词》和《稼轩长短句甲、乙、丙、丁稿》两种版本，前者刻于元代；后者有宋刻本，其中甲稿为他生前所刻。存词六百馀首。

　　水龙吟

　　登建康赏心亭[1]

　　楚天千里清秋[2]，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3]。落日楼头，断鸿声里[4]，江南游子[5]。把吴钩看了[6]，栏杆拍遍，无人会[7]，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8]？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9]。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10]！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11]？

　　这首词大约作于乾道五年（1169），当时作者在建康任职。上片抒写他有一腔爱国忠心，却无人理解的痛苦。下片写他满怀壮志，老大无成，表现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四句，写得很形象生动，具有深刻的含意。

　　太常引

　　建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12]

　　一轮秋影转金波[13]，飞镜又重磨[14]。把酒问姮娥[15]：被白发欺人奈何[16]！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17]。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18]！

　　淳熙元年（1174），辛弃疾在建康任安抚司参议官，这首词大约写于这年中秋之夜。

　　词的上片抒写了作者对虚度年华的苦闷心情。下片用隐喻的手法反映了他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以及对黑暗势力的深恶痛绝。

　　青玉案

　　元夕[19]

　　东风夜放花千树[20]，更吹落，星如雨[21]。宝马雕车香满路[22]。凤箫声动[23]，玉壶光转[24]，一夜鱼龙舞[25]。

　　蛾儿雪柳黄金缕[26]，笑语盈盈暗香去[27]。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28]，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29]。

　　这首词从内容看，大约是乾道七年（1171）左右，或淳熙五年（1178）辛弃疾在京师临安任职期间所写。

　　词中大力渲染满城灯火、满街游人、通宵欢乐的热闹景象。“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几句，突出地表现了“那人”的与众不同的性格。从作者始终不渝地坚持抗战理想来看，这正是他的自况。

　　菩萨蛮

　　书江西造口壁[30]

　　郁孤台下清江水[31]，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32]，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33]。

　　建炎三年（1129），由于宋高宗赵构腐败无能，战备不修，金兵大举南侵，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直下临安，猛追宋高宗。另一路从湖北进军江西，隆裕太后（高宗的伯母）由南昌仓皇出走，到造口弃舟登陆，逃往虔州（今江西赣州市）。

　　辛弃疾这首词写于淳熙三年（1176）。当时他任江西提点刑狱，途经造口。他想起四十多年前金兵烧杀掠抢、人民遭受苦难的情景，直到今日，广大中原地区仍未收复，因而感慨万端。看到那浩荡的江水冲破重山的阻碍，奔腾向前，他恨自己被迫滞留在后方做官，不能去前线参加战斗，心情十分痛苦。

　　念奴娇

　　书东流村壁[34]

　　野棠花落[35]，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刬地东风欺客梦，一枕云屏寒怯[36]。曲岸持觞[37]，垂杨系马，此地曾轻别[38]。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39]。

　　闻道绮陌东头[40]，行人曾见，帘底纤纤月[41]。旧恨春江流不尽[42]，新恨云山千叠。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43]。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淳熙五年（1178），作者由江西安抚使调往京师任大理少卿，途经东流，写了这首词。

　　词的上片写从前他在东流这个地方，曾和一个心爱的人在这里分手告别。现在已是“楼空人去”了，因此，他便产生了物是人非的感慨。下片写他对那位女子的深深怀念。“旧恨春江流不尽，新恨云山千叠”两句，是抒发他不能和心爱的人相会的怨恨。这首词实际上也可以看做是采用比兴的手法，表现了他政治理想难以实现的怨愤。

　　水调歌头

　　舟次扬州，和杨济翁、周显先韵[44]

　　落日塞尘起[45]，胡骑猎清秋[46]。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47]。谁道投鞭飞渡？忆昔鸣髇血污，风雨佛狸愁[48]。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49]。

　　今老矣，搔白首，过扬州。倦游欲去江上，手种橘千头[50]。二客东南名胜[51]，万卷诗书事业，尝试与君谋[52]：莫射南山虎，直觅富平侯[53]。

　　辛弃疾南归之前，曾带领义军在扬州以北地区抗击金兵。淳熙五年（1178），他又路过这里，抚今思昔，无限感慨，于是便写了这首词。

　　词的上片写他年轻时参加抗战，信心百倍，情绪高昂。下片写他老大无成，理想不能实现，心中充满悲愤。

　　摸鱼儿

　　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54]。

　　更能消几番风雨[55]，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56]。春且住，见说道[57]，天涯芳草无归路[58]。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59]。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60]。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61]？君莫舞[62]！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63]！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64]。

　　这首词是淳熙六年（1179）三月间，辛弃疾由湖北转运副使调往湖南时所作。

　　词的上片抒写他惜春、留春、怨春的感情，运用比兴的手法表现了年华虚度、志不得伸的感慨。下片借用陈皇后故事，暗喻自己受到排挤，满腔爱国深情无处申述；并用杨玉环和赵飞燕的悲剧结局，来警告投降派。

　　据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说，宋孝宗看了这首词以后很不高兴，可见词的内容刺痛了当时的朝廷。

　　满江红

　　送李正之提刑入蜀[65]

　　蜀道登天[66]，一杯送绣衣行客[67]。还自叹，中年多病，不堪离别[68]。东北看惊诸葛表，西南更草相如檄[69]。把功名收拾付君侯，如椽笔[70]。

　　儿女泪，君休滴[71]。荆楚路[72]，吾能说。要新诗准备，庐山山色[73]。赤壁矶头千古浪，铜鞮陌上三更月[74]。正梅花万里雪深时，须相忆。

　　这是一首赠别的词，作于淳熙十一年（1184）。词的开头和末尾虽然也写朋友间惜别之情，但中心内容则是表达作者对李大正的鼓励和期望。作者有意用“诸葛表”、“相如檄”这些与治理西蜀有关的历史典故，勉励朋友治理好西蜀，为抗金事业做出贡献，还用沿途壮丽的山川景色来激发朋友的诗情和对祖国山河的热爱，意切情深，有很强的感染力。

　　千年调

　　蔗庵小阁名曰“卮言”[75]，作此词以嘲之。

　　卮酒向人时，和气先倾倒[76]。最要然然可可，万事称好[77]。滑稽坐上，更对鸱夷笑[78]。寒与热，总随人，甘国老[79]。

　　少年使酒[80]，出口人嫌拗[81]。此个和合道理[82]，近日方晓。学人言语，未会十分巧。看他们，得人怜，秦吉了[83]。

　　这首词大约作于淳熙十二年（1185）左右。

　　面对着金统治者的南侵，南宋朝廷中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斗争持续不断，时起时伏。而主和势力则始终占据上风。一些置国家安危不顾，只求个人安乐的达官贵人，则对主和派百依百顺，成了他们的应声虫。作者这首词，给予这类人以辛辣的讽刺。他借郑汝谐给小阁取名“卮言”做题目，加以巧妙发挥，以酒器拟人，极形象地勾勒出这类人谄媚逢迎的丑态。嘻笑怒骂，皆成鞭挞。词的下片，全说反话，表明作者跟他们尖锐对立的立场。

　　丑奴儿

　　书博山道中壁[84]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85]。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86]。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87]。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88]。

　　这首词为辛弃疾闲居带湖时所作。词中通过回顾少年时的不知愁苦，反衬如今饱尝愁苦而又有愁难吐的心情，抒发了他壮志难酬的忧愤和对统治集团的不满。写得跌荡有致，耐人寻味。

　　清平乐

　　村居

　　茅檐低小[89]，溪上青青草[90]。醉里吴音相媚好[91]，白发谁家翁媪[92]？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93]，溪头卧剥莲蓬[94]。

　　这首词从一个侧面描绘了江南农村人家的一幅风俗画。作者选择了老少两组人物的几个镜头，表现了他对淳朴农民的友善之情，和对小儿情态的欣赏。感情真挚，描写生动，较有生活情味。

　　贺新郎

　　陈同父自东阳来过余[95]，留十日，与之同游鹅湖，且会朱晦庵于紫溪，不至，飘然东归[96]。既别之明日，余意中殊恋恋，复欲追路，至鹭鹚林[97]，则雪深泥滑，不得前矣。独饮方村[98]，怅然久之，颇恨挽留之不遂也。夜半投宿吴氏泉湖四望楼，闻邻笛悲甚，为赋《乳燕飞》以见意[99]。又五日，同父书来索词，心所同然者如此[100]，可发千里一笑。

　　把酒长亭说[101]。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102]。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残雪[103]。要破帽，多添华发[104]。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105]。两三雁，也萧瑟[106]。

　　佳人重约还轻别[107]。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断车轮生四角[108]，此地行人销骨[109]。问谁使，君来愁绝[110]？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111]。长夜笛，莫吹裂[112]。

　　淳熙十五年（1188）冬，陈亮远道来访，和辛弃疾同游鹅湖，虽然为期只有十天，这在辛弃疾一生中，是一次很有意义的会见。陈亮东归之后，辛弃疾写了这首《贺新郎》，两人往返唱和，各自写了三首。他们两人在词中所写的，离不开抗金这个中心思想。这首词上片除对陈亮做了很高的评价外，抒写了他对国事的忧愤，但这是在通过描写雪景中很自然地流露出来，形象鲜明，感情浓郁。下片深刻地写出了他在陈亮走后的怅惘和怀念。词的小序是一篇简短的优美散文，对于了解这首词和作者当时的心境，都很有帮助。

　　贺新郎

　　同父见和，再用前韵

　　老大那堪说[113]。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114]。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115]。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116]。重进酒，换鸣瑟[117]。

　　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118]？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119]。正目断，关河路绝[120]。我最怜君中宵舞[121]，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122]，补天裂[123]。

　　鹅湖会面后的第二年（1189）春天，辛弃疾得到陈亮的和韵的词，就再写了这一首。这首词上片回忆他们去年会见时情景：他们当时纵饮高歌，硬语盘空，激昂慷慨；而令人窒息的政治空气，却使他们心地十分凄暗。下片斥责南宋统治集团对金妥协，不肯任用抗金的人材，坐使南北分裂，不得统一。结尾处转述陈亮对他说过的“男儿到死心如铁”的豪迈誓言，情绪达到了高潮，词也就此结束。但激越的声音，似乎还在回响。

　　贺新郎

　　用前韵赠金华杜叔高[124]

　　细把君诗说。恍馀音，钧天浩荡，洞庭胶葛[125]。千丈阴崖尘不到，唯有层冰积雪[126]。乍一见，寒生毛发。自昔佳人多薄命，对古来，一片伤心月。金屋冷，夜调瑟[127]。

　　去天尺五君家别[128]。看乘空，鱼龙惨淡，风云开合[129]。起望衣冠神州路，白日销残战骨[130]。叹夷甫诸人清绝[131]。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132]。南共北，正分裂。

　　这首词的基本精神还是作者在鹅湖和陈亮所谈论的话题。杜叔高是作者和陈亮的朋友，他们志同道合。上片赞扬杜叔高的诗，同情他在诗中所反映的不得志的心情。下片转入对杜叔高的鼓励和对国事的感慨。感情越写越激烈，音调越变越高昂，最后以“南共北，正分裂”作结，令人想见作者当时怒发上指的气概。

　　破阵子

　　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133]

　　醉里挑灯看剑[134]，梦回吹角连营[135]。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136]，沙场秋点兵[137]。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138]。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139]！

　　据《历代诗话》引《古今词话》说，有一天陈亮与作者“纵谈天下事”，陈亮离开后，作者写了这首词寄给他。词中，作者以激动而又自豪的心情，追怀少年时驰骋沙场，抗击金兵的英雄气概和战斗经历，回忆了当时为国立功的抱负。这些都写得激昂慷慨，不愧“壮词”之称。但是，南宋朝廷腐败懦弱，主和派得势，爱国志士被排斥的现实，又使作者感到深切哀痛。“可怜白发生”一句，极为沉痛，使“壮词”成了悲壮愤激之词。

　　踏莎行

　　庚戌中秋后二夕，带湖篆冈小酌[140]。

　　夜月楼台，秋香院宇[141]，笑吟吟地人来去。是谁秋到便凄凉，当年宋玉悲如许[142]。

　　随分杯盘[143]，等闲歌舞[144]，问他有甚堪悲处？思量却也有悲时，重阳节近多风雨[145]。

　　这首词写秋夜月明花香，宴饮歌舞，大家似乎都很快乐，只有作者感伤国事，独自悲愁。作者用反衬的手法，于美酒佳肴、清歌妙舞的欢乐气氛中，写沉重的忧国之情，表明作者宴饮听唱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

　　西江月

　　夜行黄沙道中[146]

　　明月别枝惊鹊[147]，清风半夜鸣蝉[148]。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149]，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150]。

　　这是一首描写山村夏夜景物的佳作，笔调轻快，语言浅明，摹写逼真，使人闻到一股浓郁的乡土气息。作者置身于美好自然中的快意，和展望丰收年景而感到的喜悦，无不跃然纸上，给人一种历历在目之感。

　　水调歌头

　　壬子三山被召，陈端仁给事饮饯席上作[151]。

　　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152]。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153]？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154]，秋菊更餐英[155]。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156]。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157]。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158]。富贵非吾事[159]，归与白鸥盟[160]。

　　此词开头就点明了这是一首感时抚事之作。词中讽刺了言行悖逆，轻重倒置的南宋朝廷，同时也表达了作者既不愿与投降派同流合污，又不忍避世隐居、独善其身的进退两难的处境。

　　水龙吟

　　过南剑双溪楼[161]

　　举头西北浮云[162]，倚天万里须长剑[163]。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164]。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165]。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166]。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167]。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168]。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169]？

　　这首词写于作者在福州任职期间。作品巧妙地借剑溪宝剑化为龙的故事，以长剑象征抗金的军事力量，抒写作者念念不忘收复中原，时时担心投降派兴妖作祟的忧国之情。词中也流露了作者自伤岁月虚度，壮志消磨，因而产生的“不妨高卧”的消极情绪。

　　贺新郎

　　邑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170]。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171]。遂作数语，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172]。

　　甚矣吾衰矣[173]！怅平生[174]，交游零落[175]，只今馀几[176]？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177]？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178]。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179]。江左沉酣求名者[180]，岂识浊醪妙理[181]！回首叫云飞风起[182]。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183]。知我者，二三子[184]。

　　陶渊明有一首《停云》诗，其中写了“思亲友”，也写了饮酒。辛弃疾给铅山的一座园亭命名“停云堂”，写了这首词，也用陶渊明诗意。但作者借此抒写他在政治上遭受排斥的满腹牢骚，词中由“思亲友”而抒发他的抗金理想在当时得不到很多人理解和支持的寂寞心情，由“饮酒”而讽刺了南宋统治集团的沉醉不醒和求名逐利。词中镕铸了许多经、史中的语言，而又都用得那样自然契合，一种悲壮苍凉之感在字里行间鲜明生动地显现出来。作者对其中“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等句很得意。据岳珂《桯史》说，辛弃疾每逢招待客人，酒席上“必令侍姬歌其所作，特好《贺新郎》一词”，并自诵以上几句，“辄拊髀自笑，顾问坐客何如？”岳珂当时很年轻，有一次被辛弃疾问到时，回答说，“我见青山”两句和“不恨古人”两句有点相似。辛弃疾对他的意见表示赞赏，想加以改动，但一直没有改出来。辛弃疾的虚心和对创作的认真态度是值得佩服的，然而这几句虽然相似，却不显得重复，因为它们恰当地表现了辛弃疾的抑郁心情，前者写他只能与青山为侣，后者写他只有在古人中求知己来慰藉自己。经过这样反覆渲染，更加深了读者的印象。

　　鹧鸪天

　　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185]。

　　壮岁旌旗拥万夫[186]，锦襜突骑渡江初[187]。燕兵夜娖银胡騃，汉箭朝飞金仆姑[188]。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189]。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190]。

　　这是作者晚年闲居时，回忆青年时代率众起义抗金，后来又生擒叛将张安国，突围南归的那一段轰轰烈烈的战斗历史。词中还写了他南归后的几十年受到排斥冷遇，壮志未酬，人已衰老，表现了无限的感慨和愤懑。

　　贺新郎

　　别茂嘉十二弟[191]。鹈囌、杜鹃实两种，见《离骚补注》[192]。

　　绿树听鹈釭，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193]。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194]。算未抵，人间离别[195]。马上琵琶关塞黑[196]，更长门，翠辇辞金阙[197]。看燕燕，送归妾[198]。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199]。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200]。啼鸟还知如许恨[201]，料不啼清泪长啼血[202]。谁共我，醉明月[203]？

　　一首送别的词，其中写了五个别离的故事，像是江淹的一篇《别赋》，这在词的创作中是别具一格的。这五个别离的故事都是悲剧性的，其中王昭君、陈阿娇、戴妫都遭遇不幸；荆轲入秦，李陵别苏武，也都为过去封建时代文人所同情。据张惠言《词选》说，辛茂嘉“盖以罪谪徙”，从词中所写的五个别离故事看，张惠言的说法是可信的。作者写进这几个故事，显然是寄寓了自己的悲愤。

　　词中虽然罗列许多离别的故事，结构却很严整。前面用“算未抵，人间离别”总起，后面用“啼鸟还知如许恨”收束，安排很妥帖。最后用“谁共我，醉明月”作结，馀意不尽，更显出作者的笔力。

　　此词作于辛弃疾闲居瓢泉的期间。

　　永遇乐

　　京口北固亭怀古[204]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205]。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206]。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207]。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208]。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209]。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210]。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211]。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212]？

　　宁宗开禧元年（1205），辛弃疾年六十五岁，任镇江知府。这时，韩侂胄正筹划出兵北伐。辛弃疾积极支持，而且见诸行动，如他派人侦探金兵情况，预制万件战袍，准备在沿边地区招募万名士兵等。他希望韩侂胄等人要做好充分准备，不要蹈南朝刘义隆、王玄谟草草出兵的覆辙。词中写了这个意思，并且表示自己虽老，还能出力。据岳珂《桯史》，岳珂在对《贺新郎》（甚矣吾衰矣）提出意见的同时，对这首词也提出了“微觉用事多”的批评，辛弃疾说“实中余痼”，感觉到用典故多是他的一个痼疾。用典故多诚然是作诗的弊病，但这首词用得都比较恰当，他在当时处境下所要说的话都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出来，而且还表达了一种悲壮苍凉的情绪，这很能代表辛词特色的一个方面。

　　南乡子

　　登京口北固亭有怀[213]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214]。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215]。

　　年少万兜鍪[216]，坐断东南战未休[217]。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218]。生子当如孙仲谋[219]。

　　这首词是辛弃疾于嘉泰四年（1204）至开禧元年（1205）知镇江府时所作。词中把登临怀古和感慨国事交融在一起，借古喻今，表现了他对中原的怀念和对当朝者的轻蔑与指责。写得感情激越，笔法活泼，用典自然、贴切，境界开阔，弦外有音，讽咏有味。

　　祝英台近

　　晚春[220]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221]。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222]。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住[223]。

　　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224]。罗帐灯昏[225]，哽咽梦中语[226]：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227]。

　　伤春和怀人之类，在宋词中是常见的题材。这首词向来人们认为可能有所寄托。它在艺术上比较细腻，写得缠绵悱恻，表现了辛弃疾艺术风格的另一个方面。过去一些“婉约派”词人，对于这首词也不能不表示十分赞赏。

　　自此首以下所收的辛弃疾词，写作时间无考。

　　木兰花慢

　　中秋饮酒，将旦。客谓前人诗词有赋待月、无送月者，因用《天问》体赋[228]。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229]？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230]？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231]？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232]？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233]。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234]。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235]？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236]？

　　咏月，历来是诗人们感兴趣的一个主题。李白《把酒望月》诗说：“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姮娥孤栖与谁邻？”辛弃疾这首词更进一步，从“送月”这一新的角度，探讨了他已朦胧猜到的，月亮绕地球旋转这一宇宙现象。词的视野广阔，构思新颖，想象丰富，既有神话色彩，又包含生活的逻辑，引人入胜。

　　鹧鸪天

　　代人赋[237]

　　陌上柔桑破嫩芽[238]，东邻蚕种已生些[239]。平岗细草鸣黄犊[240]，斜日寒林点暮鸦[241]。

　　山远近[242]，路横斜[243]，青旗沽酒有人家[244]。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245]。

　　这首词写山村春色。作者更多着笔于桑芽、蚕种、小牛……那些有生气的农村景物，表现了他对农事的关切，也透露了他生活情趣的一个方面。最后两句将城市与农村对照起来，使他对农村的赞美增添了新的意义。

　　西江月

　　遣兴[246]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247]。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248]？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249]。

　　这首词的特色，不仅在于用新鲜的手法描绘了活灵活现的醉态，尤其在于作者利用醉态的掩饰，把他的悲愤写得更加深沉。

　　沁园春

　　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250]

　　杯，汝前来！老子今朝[251]，点检形骸[252]。甚长年抱渴[253]，咽如焦釜[254]；于今喜睡，气似奔雷[255]。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256]。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257]！

　　更凭歌舞为媒[258]，算合作平居鸩毒猜[259]。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260]。与汝成言[261]：“勿留亟退[262]，吾力犹能肆汝杯[263]！”杯再拜道：“麾之即去[264]，招则须来。”

　　以问答语入词，起源甚早，如敦煌曲子词《鹊踏枝》（见第2页），写人和喜鹊的对话。文人采用此体的有北宋的张先，他在《菩萨蛮》里写道：“含笑问檀郎：‘花貌妾貌强？’檀郎故相恼，刚道‘花枝好’。”辛弃疾有两首《沁园春》，也都是写人和酒杯的对话，这里选了第一首。

　　作者因嗜酒过度而生病，想到要戒酒，就假设和酒杯对话，说出他的心意。其中有对伤酒以后身体反应的描写，有对酒的谴责，尤妙在把酒杯拟人化，呼唤指点，笔意纵横恣肆，生动活泼，很有特色。

　　下片“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四句，说爱产生怨，美可成灾。世间事物本来都是在一定的条件下转化的，这符合辩证法，但词中做了绝对化的表述，抽去了条件，容易使人误解。作者生活在八百年前，而且写的是词，指的又是饮酒的事，当然不必苛求。

　　注释

　　[1]建康：今江苏南京市。赏心亭：《景定建康志》：“赏心亭，在下水门之城上，下临秦淮，尽观览之胜。”

　　[2]楚天：见柳永《雨霖铃》注〔8〕，第107页。

　　[3]遥岑：远山。远目：远望。玉簪螺髻：比喻山的形状。螺髻：螺旋形的发髻。韩愈《送桂州严大夫同用南字》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皮日休《缥缈峰》诗：“似将青螺髻，撒在明月中。”以上三句说，看那远处的山峰，多么像美人头上的玉簪和发髻，好像它们由于中原的沦陷，也表现出一种忧愁和仇恨的样子。

　　[4]断鸿：失群的孤雁。

　　[5]游子：漂泊异乡的人。

　　[6]吴钩：古代吴地制造的宝刀。

　　[7]会：理解。

　　[8]堪：可。脍（kuài快）：把肉削成细片。季鹰：张翰，字季鹰。《世说新语·识鉴》记载：西晋张翰，吴地人，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便思念家乡美味的莼菜羹和鲈鱼脍。他说：“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于是，他就辞官归家。后来士大夫文人称思乡和归隐为莼鲈之思。作者在这里的意思是说，国难当头，还根本谈不上回乡享受美味，但毕竟也表现了他有家难归的乡思。

　　[9]求田问舍：购买田地和房屋。《三国志·陈登传》记载，许汜（sì四）与刘备共在荆州牧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陈登的字）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耶？”汜曰：“昔遭难，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刘备自己谦称），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刘郎：指刘备。以上三句说，像许汜那种一心购置田地和房屋而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人，见到雄才大略的刘备，恐怕会感到羞耻吧？

　　[10]树犹如此：晋朝桓温北征，看见他早年栽种的柳树，粗已十围，便叹息地说：“木犹如此，人何以堪！”见《世说新语·言语》和庾信《枯树赋》。以上三句说，大好时光白白地度过，人都老了，只能为风雨飘摇的国势而忧愁、叹息。

　　[11]红巾翠袖：指女子。红巾，一作“盈盈”。揾（wèn问）：擦。以上三句写缺少知音。

　　[12]吕叔潜：吕大虬（qiú球），字叔潜，作者友人，生平不详。

　　[13]金波：指月光。

　　[14]飞镜：比喻月亮。重磨：古代的镜子是铜做的，需要经常擦磨。

　　[15]姮（hénɡ恒）娥：即嫦娥，月宫中的仙女。参见黄庭坚《念奴娇》注〔8〕，第159页。

　　[16]这句说，头上的白发不断增多，好像在欺负我，该怎么办呢？

　　[17]以上三句说，乘风直上万里长空，俯瞰祖国的锦绣山河。

　　[18]斫（zhuó浊）：砍。婆娑（suō梭）：形容枝叶摇晃的样子。传说月中有桂树。杜甫《一百五日夜对月》诗：“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以上两句说，若把桂树的枝叶砍去，月光会更加明亮。

　　[19]元夕：阴历正月十五日夜晚。

　　[20]花千树：形容花灯灿烂，像千树花开。

　　[21]星如雨：比喻花灯多，如群星飞舞。《东京梦华录》“正月十六日”条说，这天晚上，京城各坊巷，“各以竹竿出灯毬于半空，远近高低，若飞星然”。

　　[22]这句写街道上人来车往观看灯火的情景。

　　[23]凤箫：箫的美称。

　　[24]玉壶光转：指月亮慢慢落下。玉壶，比喻月亮。

　　[25]鱼龙舞：指舞蚌壳灯及耍龙灯之类。

　　[26]蛾儿、雪柳、黄金缕：都是观灯妇女头上戴的装饰品，用彩绸或彩纸制成。这里形容观灯妇女的盛装。参见李清照《永遇乐》注〔8〕，第233页。

　　[27]盈盈：形容仪态美好的样子。暗香：借指观灯的妇女。古时妇女常佩香囊等物。

　　[28]蓦（mò莫）然：突然。

　　[29]阑珊：稀落。

　　[30]造口：造口镇，在今江西万安西南。或称皂口。

　　[31]郁孤台：古台名，在今江西赣州市西南之贺兰山上，因“隆阜郁然，孤起平地数丈”而得名。唐代李勉为虔州刺史，登台北望京城长安，慨然有感地说“心在魏阙”，所以又称望阙台。见宋王象之《舆地纪胜》。清江：指赣江。它经赣州向东北流入鄱阳湖。

　　[32]长安：借指北宋京城汴京。

　　[33]愁余：使我感到忧愁。鹧鸪：鸟名，古人认为它的叫声像“行不得也哥哥！”以上两句暗寓作者不能实现理想的苦闷。

　　[34]东流：旧县名，在今安徽东至。

　　[35]野棠，一作“野塘”。

　　[36]刬（chàn忏）地：无端。云屏：云母石制作的屏风。一枕，一作“一夜”。云屏，一作“银屏”。以上两句说，无端的东风惊醒了我的好梦，看到床前云屏，就感到有些寒意。

　　[37]觞（shānɡ伤）：古代喝酒用的器皿。

　　[38]轻，一作“经”。

　　[39]以上两句说，现在人去楼空了，只有那飞来飞去的燕子还能叙说旧事。

　　[40]绮（qǐ起）陌：繁华的街道。

　　[41]帘底：帘里。纤纤月：形容妇女细长的眉毛。这里代指女子。刘孝威《奉和逐凉》诗：“月纤张敞画。”罗虬《比红儿》诗：“初月纤纤映碧池，池波不动独看时。凝情尽日君知否？真似红儿罢舞眉。”

　　[42]旧恨：指不能和那人相见的怨恨。不尽，一作“不断”。

　　[43]尊前：酒席前。镜里花：古人常用“镜花水月”表示空幻之意。以上三句说，以后再想和分别了的那个女子在席前相会，恐怕像攀折镜中之花那样困难了。

　　[44]次：停留。杨济翁：杨炎正，号济翁，作者的友人，当时著名的词人。周显先：作者的友人，生平不详。

　　[45]塞尘：骑兵驰骋边塞所扬起的尘土。

　　[46]胡骑：指金兵。猎清秋：在古代，我国北方少数民族的统治者经常在秋高马肥的时候侵扰中原。这里指金主完颜亮于1161年的南侵。

　　[47]组练：组甲被练，代指军队。组甲，铠甲。被练，战袍之类。《左传》襄公三年，楚国子重“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侵吴”。以上两句是形容南宋军队的雄壮威武。

　　[48]投鞭：前秦苻坚进攻东晋时，号称八十万大军，气势汹汹，不可一世。他说：“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见《晋书·苻坚载记》。鸣髇（xiāo消）：响箭。《史记·匈奴传》载，匈奴头曼单于为他的太子冒顿（mòdú墨独）作鸣镝，命令部下说：“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后来冒顿随从其父头曼去打猎，便用鸣镝射头曼，他的部下也都跟着鸣镝发箭，头曼被射死。佛狸：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小字。他南侵中原受挫，被太监杀死。以上三句是借苻坚、头曼和拓跋焘被杀的事，写金主完颜亮南侵也逃避不了失败和被杀的命运。

　　[49]季子：苏秦，字季子，战国时的纵横家。苏秦年轻时入秦游说，身穿黑貂裘。裘：皮衣。以上两句是作者回忆自己当时正是青年，有一股积极进取的锐气。

　　[50]倦游：厌倦了宦游的生活。手种橘千头：三国时，吴丹阳太守李衡曾在龙阳县的氾洲种橘千株，临死对儿子说：“吾州里有木奴千头，不责衣食，岁绢千匹。”见《水经注·沅水》。以上两句说，已对宦游生活感到厌倦，想归田隐居。

　　[51]二客：指杨济翁和周显先二人。名胜：享有盛名的人。

　　[52]谋：商议。

　　[53]莫射南山虎：意谓目前可不要再习武了。《史记·李将军列传》载，李广曾“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直觅：但求。富平侯：《汉书·张汤传》载，汉元帝时，张放幼袭富平侯，得到皇帝宠信，斗鸡走马，骄奢淫逸，无恶不作。元帝与他一起在外游乐，自称富平侯家人。富平侯，一作“富民侯”。以上两句讽喻南宋统治者不重视有才能的军事将领，只重用那些谄媚皇帝的人。作者说的是气话，反映了他的不满。

　　[54]淳熙己亥：即孝宗淳熙六年（1179）。漕：漕司的简称。漕司即转运司，掌财赋及谷物转运等事务。移：调任。同官：同僚。王正之：王正己，字正之，作者的朋友。小山亭：在漕司衙内。

　　[55]这句说，花儿再也经不起风雨的吹打了。

　　[56]落红：落花。长怕，一作“长恨”。以上两句写惜春的心理状态。

　　[57]见说道：听说。

　　[58]这句说，天边长满了芳草，春天的去路已被堵塞。无归路，一作“迷归路”。

　　[59]算：料想。画檐：画有彩饰的屋檐。惹：牵，挂。以上三句说，算来只有檐下的蜘蛛网还在整天地粘住纷飞的柳絮，想殷勤地挽留春天。

　　[60]长门：汉代宫名。司马相如《长门赋序》说：“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皇后复得幸。”准拟：这里是约定的意思。佳期：指汉武帝和陈皇后相会的日子。蛾眉：美女的代称。以上三句说，陈皇后失宠，被打入冷宫，汉武帝和她约好相会的日子，却又不至，因为有人在妒忌她，从中破坏。

　　[61]脉脉：含情的样子。

　　[62]舞：这里用做双关语，既指舞蹈，又指得意忘形，胡作非为。

　　[63]玉环：杨玉环，唐玄宗的宠妃。安禄山叛乱，玄宗逃到马嵬坡（今陕西兴平西），军士杀杨国忠，她被缢死。见《新唐书·后妃传》。飞燕：赵飞燕，汉成帝的宠妃，后废为平民，自杀而死。杨贵妃和赵飞燕都善舞，并以妒忌著称。

　　[64]危栏：高楼上的栏杆。烟柳：笼罩着烟雾的柳树。

　　[65]李正之：李大正，字正之，时任利州路（今川北、陕南一带）提点刑狱。

　　[66]这句说，入蜀的道路崎岖险阻，难如登天。李白《蜀道难》诗：“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67]绣衣：绣衣直指，汉武帝时官名，本由侍御史充任，又称绣衣御史。宋代各路设提点刑狱公事，简称提刑，官职与汉代的绣衣直指大略相当，所以作者称李大正为“绣衣行客”。

　　[68]以上三句自叹中年多病，易因离别而感伤。《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安）语王右军（羲之）曰：‘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

　　[69]诸葛表：诸葛亮出师北伐时，曾写《出师表》，向蜀后主刘禅陈述军政大计。草：拟写。相如檄（xí习）：《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司马相如曾为汉武帝撰写《喻巴蜀檄》，安抚西南巴蜀军民。以上两句是作者以激励口气，希望李大正能在抗金和治国方面建立功勋。

　　[70]君侯：汉时原指列侯，后用以称上层官吏，这里指李大正。如椽（chuán船）笔：指文笔高超，如言大手笔。《晋书·王珣传》：“珣梦人以大笔如椽与之，既觉，语人曰：‘此当有大手笔事。’俄而帝崩，哀册谥议，皆珣所草。”椽，屋顶上的圆木条。以上两句说，你才华出众，能胜任重托，正是立功成名的时候。

　　[71]以上两句说，不要作儿女之态，临别哭泣。唐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72]荆楚路：指入蜀时经过江西、湖北等地。

　　[73]庐山：在江西九江市，以风景壮丽著称。以上两句说，这一路山川秀丽，你要准备写出新诗佳句。

　　[74]赤壁矶：见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注〔1〕，第135页。千古浪：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句。铜鞮陌：在湖北襄阳。唐雍陶《送客归襄阳旧居》诗：“唯有白铜鞮上月，水楼闲处待君归。”以上两句中的“赤壁矶”、“白铜鞮”，都是古代诗人喜欢题咏的地方。

　　[75]蔗庵：辛弃疾的朋友郑汝谐，字舜举，于淳熙十二年（1185）任信州（治所在今江西上饶市）知州，蔗庵是他在上饶的书斋名。卮（zhī支）言：支离断碎之言，或漫不经心之言。《庄子·寓言》：“卮言日出。”陆德明释文引王叔之曰：“卮器满即倾，空则仰，随物而变，非执一守故者也。施之于言，而随人从变，己无常主者也。”

　　[76]卮：古代的一种圆形饮酒器。和气：指酒的芳香。黄庭坚《谢答闻善二兄九绝句》：“尊中欢伯（酒）笑尔辈，我本和气如三春。”这两句是以卮比喻一味顺从讨好的人，说添酒时，卮总是先倾着身子，以“和气”待人。

　　[77]然然可可：唯唯诺诺。万事称好：《世说新语·言语》注引《司马徽别传》说，三国司马徽总是讲人好话。宋黄庭坚《次韵任道食荔支有感》诗：“万事称好司马公。”以上两句说，这种人以唯唯诺诺、讲好话作为最要紧的处世准则。

　　[78]滑（ɡǔ古）稽：一种转注流引酒浆的器皿，因为它刚灌满又吐出，好像没有穷竭的时候。所以古人用来形容那些讲话滔滔不绝，言辞油滑的人。鸱（chī痴）夷：皮制的酒囊，它的特征是容量大，可张可弛，所以也常用以比喻善于忍让，巧于应对的人。《汉书·陈遵传》引扬雄作《酒箴》讽刺成帝君臣，说“鸱夷滑稽，腹如大壶。尽日盛酒，人复借酤。常为国器，托于属车（侍从的车子）。出入两宫，经营公家。”以上两句说，宴席上，“滑稽”与“鸱夷”笑脸相对，十分投合。

　　[79]甘国老：中草药甘草，又名国老，性平和，味甘甜，能调和诸药，攻寒去热都可用。以上三句是嘲笑上述那类人，说他们只知随机应变，息事宁人。

　　[80]使酒：喝了酒就使性子，不知忌讳。

　　[81]拗：别扭，不合时宜。

　　[82]和合：附和迎合。

　　[83]秦吉了：鸟名，又叫鹩哥，效人言笑的本领胜过鹦鹉。以上三句说，看他们所以能讨人喜欢，就因能像秦吉了那样，是非不分，人云亦云。

　　[84]博山：山名，在江西广丰西南。

　　[85]层楼：高楼。建安诗人王粲曾作《登楼赋》抒写他不得志而怀乡的愁绪。后来的诗人往往登楼望远，赋诗写愁，把登高与愁绪联系在一起。以上两句说，年幼时因不懂得愁苦的滋味，才爱上高楼瞭望。

　　[86]强（qiǎnɡ抢）：勉强。

　　[87]欲说还休：想说而终于不说。

　　[88]这句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89]茅檐：茅屋的房檐。

　　[90]溪上：指溪边。

　　[91]吴音：这里指作者当时居住的江西上饶一带的口音。因春秋时地属吴国，故称。相媚好：指相互亲切地交谈。吴，一作“蛮”。

　　[92]媪（ǎo袄）：年老的妇女。

　　[93]亡（wú吴）赖：这里指顽皮，也有爱称的意味。亡，通“无”。

　　[94]卧剥，一作“看剥”。

　　[95]陈同父：陈亮，参见陈亮小传，第356页。东阳：县名，在今浙江省。过余：来到我这里。

　　[96]鹅湖：鹅湖山，在江西铅山东北。朱晦庵：朱熹，字元晦，号晦庵，南宋唯心主义理学家。紫溪：地名，在江西铅山县南。不至：指朱熹没有到。飘然东归：指陈亮返回东阳。

　　[97]殊恋恋：很留恋。追路：追赶陈亮。鹭鹚林：地名，约在江西上饶东。

　　[98]方村：地名，约在鹭鹚林附近。

　　[99]乳燕飞：词调《贺新郎》的别名。

　　[100]索词：索取词作。心所同然：两个人所想的相同。

　　[101]长亭：见李白《菩萨蛮》注〔4〕，第6页。这句说持杯在长亭话别。

　　[102]渊明：陶潜，字渊明，晋代著名诗人。以上三句把陈亮比做陶渊明和诸葛亮。

　　[103]蹙（cù促）：踩踏，踢。

　　[104]破帽：汉末管宁曾隐居辽东，戴皂帽。后来文人常在作品里写自己戴破帽，表示清高。以上两句说，雪落在帽子上，似乎增添了花白的头发。

　　[105]剩水残山：这里指大地覆盖着雪，只有部分的地方残露在外面，显得零零落落。无态度：不好看，不成样子。料理：装饰打扮之意。风月：清风明月，是美丽的夜景，这里泛指美景。以上三句说，大部分地方覆盖着雪，有些地方露在外面，零乱不堪，只有疏疏落落的梅花，妆点出一番好景来。这里暗喻山河破碎，只有少数抗战派支撑危局。

　　[106]萧瑟：冷落凄凉的样子。

　　[107]佳人：美人，也可称品格好的男子，这里指陈亮。重约：重视约会。轻别：轻易地别去。

　　[108]车轮生四角：车轮转动不了，像长了四只角。陆龟蒙《古意》：“安得双车轮，一夜生四角。”

　　[109]销骨：形容很伤心。

　　[110]君：作者自指。以上两句说，请问是谁使你愁得这样不能自拔。

　　[111]错：《资治通鉴》卷二百六十五说天雄节度使罗绍威，联合朱温消灭田承嗣在魏、博所遗留下来的“牙军”。嗣后朱温所部在魏州居留半年，把魏州的物资积蓄消耗殆尽。罗绍威的力量也因此削弱。罗绍威很懊悔，说“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错，即用铁铸成的磨治骨角铜铁的工具。这里语意双关，暗指错误。以上三句用夸张手法，说自己没有留住陈亮，于今两地相思，成为大恨事。

　　[112]吹裂：《太平广记》卷二百零四《李謩》条说唐代有一个独孤生会吹笛，曾把笛子吹裂。以上两句说，听到邻家笛声，心里更加难受。

　　[113]这句说老大无成，没有可说的。

　　[114]元龙：即陈登，见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注〔9〕，第309页。臭味：比喻气味相同。见张元幹《瑞鹧鸪》注〔6〕，第267页。孟公：西汉陈遵，字孟公，为当时著名游侠。瓜葛：瓜藤和葛藤，比喻亲友互相牵连。以上三句，作者用陈登和陈遵比陈亮，说自己和陈亮彼此契合，关系亲密。

　　[115]千钧：形容很重。钧，古代重量单位名称，三十斤为一钧。以上两句说，千钧的富贵，笑它像毛发般轻。

　　[116]硬语盘空：语言刚劲陡健。韩愈《答孟东野》诗：“横空盘硬语。”以上三句回忆他们两人在鹅湖相会时的叙谈情景。

　　[117]以上两句回忆会见时饮酒弹瑟，感情融洽。

　　[118]渠侬：古代吴地方言自称为我侬，称他人为渠侬，这里指朝廷中主张向金贵族妥协求和的执政者。离合：指分裂和统一，这里强调的是离。以上三句说，试问那些执政者，祖国毕竟要分裂多久。

　　[119]汗血：《汉书·武帝纪》注说大宛（在今中亚细亚乌兹别克）有天马种，汗从前肩髆流出，像血，一日行千里。盐车：载盐的车。《战国策·楚策》说：衰老的良马，拉着盐车上太行山，负伤疲惫，爬不上去，伯乐遇见了，下车摸着它哭，脱下衣服披盖在它身上。这是比喻贤才受到压抑。骏骨：指良马的尸骨。《战国策·燕策》说有一个人出千金重价买千里马，三年没有买到，看到一匹好马已死，用五百金买了它的骨头。不到一年，就买到三匹千里马。后人用这个故事来比喻急切求贤。以上三句说贤才被摧残埋没，统治者却空喊求贤。

　　[120]以上两句说，北方被金兵占领，山河破碎，隔绝不通。

　　[121]怜：爱重。中宵舞：见张元幹《贺新郎·寄李伯纪丞相》注〔10〕，第261页。

　　[122]试手：试试身手。

　　[123]补天裂：《淮南子·览冥训》说，在遥远的古代，有一次，撑天的柱子断了，天也裂开，女娲取来五色石烧炼成岩浆，把天补了起来。这里比喻完成祖国统一。

　　[124]杜叔高：名斿（yóu游），金华（在今浙江省）人，能写诗，兄弟五人都有文名，人称“金华五高”。

　　[125]钧天：指钧天广乐，古代传说中天上的音乐，见《史记·赵世家》。洞庭：《庄子·天运篇》：黄帝在“洞庭之野”，叫人演奏《咸池》乐曲。胶葛：广阔的样子。司马相如《上林赋》：“张乐乎胶葛之寓。”以上三句称赞杜叔高的诗像神奇、美妙的音乐，在寥阔的天空和原野回旋。

　　[126]阴崖：朝北的悬崖。以上两句形容杜叔高诗的风格严峻、清冷。陈亮在给杜叔高的信里，也称他的诗“如干戈森立”。

　　[127]金屋冷：《汉武故事》说汉武帝幼时，他的姑母把他抱在膝上，问他：“欲得妇否？”并指着女儿阿娇说：“好否？”他笑着回答：“若得阿娇作妇，当以金屋贮之。”后来陈阿娇嫁给汉武帝后失宠，黜居长门宫。调瑟：即弹瑟。调，和协的意思。以上五句说，杜叔高诗流露了怀才不遇的情绪，读了使人联想到古来像陈阿娇那样的遭遇不幸的美女，夜间在金屋里调瑟，对着一片月伤心。

　　[128]去天尺五：唐时长安城南韦氏和杜氏是世代相传的贵族。辛氏《三秦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是说两家离皇帝很近。别：特别。这句用唐代的杜家来比杜叔高家世显赫，与其他人家不同。

　　[129]乘空：升上天空。鱼龙：古人用鱼龙比“君子”，《乐动声仪》：“风雨感鱼龙，仁义动君子。”古代又有鱼化龙，龙飞升的传说。这里鱼龙指杜叔高。惨淡：辛苦经营，杜甫《送从弟赴河西判官》诗：“惨澹苦士志”，淡通澹。风云开合：风云变化。以上两句说，杜叔高在政治上会有好遭遇。

　　[130]衣冠：古人用衣冠象征文明。以上两句说，遥望沦陷了多年的中原，在凄惨的阳光下，战士们的尸骨都已销蚀腐朽了。

　　[131]夷甫：王衍，字夷甫，西晋末年任宰相。参见胡世将《酹江月》注〔2〕，第241页。清绝：清高极了。是对脱离现实的讽刺之词。这句借王衍讽刺南宋统治集团中某些人的空谈误国。

　　[132]铮铮：金属撞击的声音。檐间铁：古时在檐下挂铁马测风。

　　[133]陈同甫：即陈亮。

　　[134]挑灯：拨亮灯光。

　　[135]梦回：梦醒。吹角连营：驻地相连的各个兵营都吹响了号角。

　　[136]八百里：健壮的牛。《世说新语·汰侈》：“王君夫（恺）有牛，名八百里驳。”这里兼言营寨分布之广，语涉双关。麾（huī灰）下：部下。炙（zhì智）：烤肉。五十弦：瑟。李商隐《锦瑟》诗：“锦瑟无端五十弦。”这里泛指乐器。翻：演奏。塞外声：反映边塞征战生活的乐曲。以上两句说，烤熟的牛肉分送各营犒赏士兵，乐器奏出悲壮的军歌。

　　[137]沙场：战场。点兵：检阅军队。

　　[138]作：像。的卢：骏马的名称。《三国志·蜀书·先主传》注引《世语》说，刘备在一次逃难中，横渡檀溪，陷进深水中，所骑“的卢乃一踊三丈，遂得过”。霹雳：形容弓弦的响声。《隋书·长孙晟传》载，长孙晟善射，突厥一降官说，突厥人“闻其弓声，谓为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以上两句写在战场上跃马张弓，使敌军闻风丧胆。

　　[139]了却：完成。君王天下事：指收复中原等大事。这里作者没能摆脱封建主义的正统观念，认为天下属帝王一家，统一天下是帝王的事业。身后：死后。以上三句写立功扬名的志愿未能实现，人却老了。

　　[140]庚戌：绍熙元年（1190）。带湖：在今江西上饶市北郊。小酌：小饮。

　　[141]秋香：指桂花散发出的香味。唐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画栏桂树悬秋香。”

　　[142]宋玉：战国时楚人，他的作品《九辩》是感伤时世之作，中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等悲秋之词，被后人视为最善于悲秋的诗人。这里作者以宋玉自比。如许：如此。

　　[143]随分杯盘：随意吃喝。

　　[144]等闲歌舞：任意地听歌观舞。等闲，视若平常。

　　[145]宋费衮《梁溪漫志》记载，北宋诗人潘大临，听到风雨声动了诗情。但刚写了一句“满城风雨近重阳”，因催租人来到，大为扫兴，再也写不下去。这里借用潘大临的诗句，以“多风雨”隐喻国家多忧患。

　　[146]黄沙：黄沙岭，在今江西上饶西。

　　[147]别枝：斜出的树枝。这句说月光明亮，惊醒了栖息在枝头的喜鹊。苏轼《次韵蒋颖叔》诗：“月明惊鹊未安枝。”

　　[148]这句说，蝉在清风吹拂的深夜鸣叫。

　　[149]天外：天的远处。五代卢延让《松门寺》诗：“两三条电欲为雨，七八个星犹在天。”见五代何光远《鉴诫录》卷五。

　　[150]社林：土地庙周围的树林。以上两句说，从小桥过溪拐个弯，土地庙树丛旁那家旧时见过的茅店又出现在眼前。

　　[151]壬子：绍熙三年（1192）。三山：今福建福州市的别称。因旧城中有三座山（九仙山、闽山、越王山）而得名。陈端仁：陈岘，字端仁，闽县人。给事：官名。辛弃疾于绍熙三年初任福建提刑，年底奉召赴杭州。当时免官在家的陈岘为他饯行，此词即作于宴席上。

　　[152]裁作：写成。作诗须经一番精心剪裁制作的工夫，所以古人称写诗为“裁诗”。短歌行：古代乐府曲调名称。以上两句说，把绵绵长恨，剪裁节缩成一首短诗。

　　[153]为我楚舞：《史记·留侯世家》记载，戚夫人因儿子未能立为太子，向刘邦哭泣，刘邦很为难，便对她说：“为我楚舞，吾为若（你）楚歌”。歌中，刘邦向戚夫人表达了事不由己的苦衷。又《论语·微子篇》记载，楚隐士接舆，曾当面唱歌讥刺孔子，《论语》称他为“楚狂（疯子）接舆”。作者把这两个典故巧妙地合在一起，表示满腹怨恨无人可倾诉。宋刘辰翁《辛稼轩词序》：“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英雄感怆，有在常情之外，其难言者，未必区区妇人孺子间也。”见《须溪集》。也就是说，这两句另有寄托，意在言外。

　　[154]滋：培植。九畹：古时十二亩为一畹。树：栽种。屈原《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屈原本以兰蕙比喻优秀人物，意思说我曾努力培育大批人才。这里，作者借用《离骚》诗句，表示自己曾大力支持和鼓励过抗金志士。

　　[155]英：花瓣。《离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这里作者以饮食芬香洁净的东西来表示品德高尚，不与投降派同流合污。

　　[156]沧浪：碧绿的江水。濯（zhuó茁）：洗。缨：系冠的带，借指冠。《楚辞·渔父》写渔父劝屈原应顺从时势，随波逐流，屈原答以宁死不做这种人。渔父于是边摇船而去，边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表示自己采取的是与时俯仰，随俗沉浮的处世态度。渔父所唱的这首歌，原是楚国的一首民歌，《孟子》记载，孔子也听到过这首歌。以上两句大意是，这地方很适合过渔父式的隐居生活。

　　[157]一杯酒：《世说新语·任诞》记载，张翰曾说：“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以上三句是愤慨之词，意思是问生前饮酒行乐，比起身后的荣名，哪样更值得追求。

　　[158]以上三句说，最悲伤莫过于跟亲友离别，最快乐莫过于结识新的知交，这是古来人之常情。这里，作者借屈原《九歌·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诗句，表示与陈岘友情很深，不忍分离。

　　[159]这句借用陶渊明《归去来兮》中“富贵非吾愿”一语，表示自己不愿追求个人名利。

　　[160]盟：结交。古人常用与鸥鸟交游，形容置身云水间的隐居生活。黄庭坚《登快阁》诗：“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

　　[161]南剑：南剑州，治所在延平（今福建南平市）。双溪楼：因剑溪和樵川二水而得名。

　　[162]举头：抬头远望。西北浮云：形容被金兵占领的中原上空，笼罩着一片乌云。

　　[163]这句意思说，需要倚天万里的长剑，扫开云雾而重见青天。宋玉《大言赋》：“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

　　[164]斗牛：指二十八宿的斗宿、牛宿两个相邻的星座。《晋书·张华传》记载，张华见斗牛间常有紫气，问雷焕是何原故，雷焕说是“宝剑之精上彻于天”。后雷焕任丰城（在今江西省）县令，在监狱的屋基下，掘地四丈馀，得一石函，光气非常，有两把宝剑，上有题刻，一曰龙泉，一曰太阿，张华、雷焕各分得一把，紫气从此消失。张华死时，所得剑突然不见，雷焕死后，其子雷华佩宝剑过延平津（即剑溪），剑忽从腰间跃入水中，请人下水寻找，只见两条数丈长的纹龙，顷刻间，“光彩照水，波浪惊沸”。

　　[165]燃犀（xī西）：点燃犀牛的角。《晋书·温峤传》记载，温峤路经牛渚矶，听当地人说矶下水中多妖怪，温峤“遂燃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车马著赤衣者”。惨：凶狠。以上四句说，待要点燃犀角倚着临水栏杆寻找宝剑，又恐风雷震怒，水怪逞凶肆虐。

　　[166]峡束：山峡夹住。苍江：青苍色的江流。对起：隔江对峙。杜甫《秋日夔府咏怀》诗：“峡束苍江起，岩排古树圆。”危楼：高楼。飞：飞泻。敛：收住。以上三句说，江水受到对峙着的两山所阻，流经双溪楼，收敛了奔泻之势。

　　[167]元龙：见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注〔9〕，第309页。冰壶：盛着冰的玉壶。凉簟（diàn店）：竹制的凉席。以上三句说，我已经老了，不妨像陈登那样，鄙视那些小人，干脆一言不发，独自过着喝凉水、睡竹席的冷清生活。

　　[168]以上三句说，千百年来兴盛和衰亡，悲伤和欢乐的往事，登览时纷纷交集在心头。

　　[169]卸：解下。缆：拴船的绳子

　　[170]邑中园亭：指作者当时所在铅山县境内的园亭。邑，县。仆：第一人称的谦称，作者自指。此词：指《贺新郎》词调。

　　[171]停云：停云堂，在铅山县东期思渡，作者闲居时常在此游息。相娱：使我高兴。意：猜想。援例：援例写一首《贺新郎》词。

　　[172]庶几：差不多。仿佛：好像。渊明“思亲友”之意：陶渊明写过一首《停云》诗，序里说：“停云，思亲友也。”

　　[173]甚矣吾衰矣：我老得多么厉害啊！《论语·述而》：“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174]怅：懊恼、感叹。

　　[175]交游：朋友。

　　[176]馀几：剩下不多的意思。

　　[177]白发空垂三千丈：形容白发很长。李白《秋浦歌》：“白发三千丈，缘（因）愁似个（像这样）长。”空，白白地。能令公喜：能使你高兴。《世说新语·宠礼》说王恂、郗超“能令公喜，能令公怒”。以上三句说，白白地老了，人间万事，只有付之一笑，有什么能使你高兴呢？

　　[178]妩媚：姿态美好。《新唐书·魏徵传》记载唐太宗李世民说：“人言魏徵举动疏慢，我但觉妩媚。”以上几句把青山拟人化，写它有情有貌，并且物我两融。

　　[179]尊：酒杯。搔首东窗：陶渊明《停云》诗：“静寄东轩（窗），春醪（米酒）独抚。良朋悠邈（远隔），搔首延伫（心情烦恼，盼望朋友来）。”以上三句写他领略陶渊明《停云》诗一挥而就时的情景。

　　[180]江左：这里指历史上的南朝。江左，又称江东，即江苏南部一带，东晋、宋、齐、梁、陈等都以此为统治中心。沉酣求名：苏轼《和陶渊明饮酒》诗：“江左风流人，醉中亦求名。”

　　[181]浊醪妙理：酒中妙处。杜甫《晦日寻崔蕺、李封》：“浊醪有妙理。”浊醪，即浊酒。古人酿米作酒，呈乳色，似浑浊。

　　[182]云飞风起：汉高祖刘邦《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这句表现作者的豪放心情。

　　[183]不恨古人吾不见：《南史·张融传》载，张融曾说：“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又不见我。”

　　[184]二三子：指作者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以上两句，是作者感慨能了解他的人很少。

　　[185]慨然：激昂慷慨地。戏作：古人写词词命题常用的谦词，表示是带游戏性的非正式作品。

　　[186]旌旗：指军旗。拥万夫：统领人数众多的部队。

　　[187]锦襜（chān搀）突骑：穿着漂亮军服的精锐部队。突骑，能突破敌阵的骑兵。《后汉书·光武帝纪》：“将突骑来助击王郎。”

　　[188]燕兵：指金兵。娖（chuō戳）：整顿。银胡騃（lù录）：银色的箭袋。胡騃多用皮革制成，可装箭，又可作探测远处声响用。唐杜佑《通典》卷152说：卧地枕空胡禄（騃），可以听到周围三十里外的人马踏地声响。汉箭：宋军所发箭。金仆姑：箭名。《左传》鲁庄公十一年，鲁庄公“以金仆姑射南宫长万”。以上两句写宋军向金兵进攻，打得金兵惊慌不安。

　　[189]追：追忆。今吾：今天的我。髭（zī姿）：嘴上边的胡子。以上三句感叹年老，胡子白了不能再黑。

　　[190]平戎策：指作者以前向南宋统治者所上《美芹十论》、《九议》等条陈。《新唐书·王忠嗣传》：“因上平戎十八策。”以上两句说，过去上了那么多抗金条陈，今天所得到的结果却是向邻家学种树。

　　[191]茂嘉：辛弃疾的族弟。刘过有《沁园春·送辛幼安弟赴桂林官》。

　　[192]《离骚补注》：南宋洪兴祖著。书中引汉服虔《离骚》注，说鹈釭（tíjué提决）是伯劳鸟。

　　[193]那堪：那能忍受。鹧鸪：鸟名，古人说它叫声像“行不得也哥哥”。杜鹃：即子规鸟，古人说它的叫声像“不如归去”。以上四句写送别时听到三种啼鸟发出的凄切声音。

　　[194]芳菲都歇：百花凋谢。芳菲，花香。《离骚》：“恐鹈釭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195]以上两句说，春归花谢，鸟啼悲切，比不上人间离别之苦。

　　[196]马上琵琶：西汉元帝时，对匈奴实行“和亲政策”，把宫女王昭君出嫁给匈奴呼韩邪单于。晋石崇《王昭君辞》序里想象汉元帝送王昭君时，一定和汉武帝送乌孙公主一样，叫她在马上弹琵琶自遣；后来就产生了王昭君马上弹琵琶的传说。关塞黑：形容北方边塞荒凉。杜甫《梦李白》：“魂返关塞黑。”这一句是写王昭君出塞。

　　[197]更：表示另叙一事。长门：陈阿娇失宠后居长门宫。见《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注〔7〕，第318页；《贺新郎》（细把君诗说）注〔4〕，第330页。翠辇（niǎn碾）：装饰有翡翠羽毛的宫车。金阙：指皇帝所居的宫殿。以上两句写陈阿娇失宠后，辞别汉武帝黜居长门宫。

　　[198]以上两句写庄姜送戴妫（ɡuī规）事。《诗经·邶风》有《燕燕》诗，据汉代注释家说，这首诗是卫庄公夫人庄姜送庄公妾陈女戴妫归陈时所作。戴妫在卫国有一段悲惨的遭遇，儿子被卫君州吁所杀，是不得已而回娘家的。

　　[199]将军百战声名裂：指汉李陵身经百战，最后投降匈奴，身败名裂。河梁：相传李陵在匈奴送别苏武归汉的诗有“携手上河梁”之句。梁，桥。故人：指苏武。长绝：永远分别。以上四句写李陵别苏武事。

　　[200]易水萧萧西风冷：《史记·刺客列传》说燕太子丹派荆轲入秦，企图刺杀秦始皇，在易水边上为荆轲饯行，满座都穿戴白衣白帽，高渐离击筑（乐器名），荆轲伴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易水，在今河北西部。萧萧，风声。壮士：指荆轲。未彻：未完。以上两句写荆轲别燕丹事。

　　[201]还知：如果知道。如许恨：人间这么多恨事。指上面所写别离的故事。

　　[202]料：料想。不啼清泪长啼血：啼叫时流下来的不是泪水而是血。

　　[203]醉明月：在月下醉饮。

　　[204]京口：古城名。故址在今江苏镇江市。《元和郡县志》：“孙权自吴（今江苏苏州）徙治丹徒，号曰京城。后徙治建业，于此置京口镇”。北固亭：一名北固楼，在今镇江市东北北固山上。晋人蔡谟为储军备而建。

　　[205]孙仲谋：孙权，字仲谋，三国时吴国的君主。以上三句慨叹像孙权那样的英难已见不到了。

　　[206]舞榭（xiè谢）歌台：歌舞的楼台。榭，高台上的建筑物。以上两句说，过去英雄的流风馀韵，歌舞楼台，都随着时代的风吹雨打而消逝了。

　　[207]寻常巷陌：普通街巷。寄奴：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小名。他生长在京口，曾在这里起兵。他在东晋末年出兵北伐，灭鲜卑贵族统治者建立的南燕、后燕、后秦，一度收复洛阳、长安等地。后来推翻东晋，做了皇帝。以上三句说，刘裕住过的地方，现在成了斜阳草树中的普通街巷。

　　[208]以上三句写刘裕当年北伐的英雄气概。

　　[209]元嘉草草：指刘裕的儿子宋文帝刘义隆北伐的事。刘义隆准备不足，草率出兵。元嘉，刘义隆年号（424—453）。封：古代在山上筑坛祭天的仪式。狼居胥：古山名。约在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西北至阿巴嘎旗一带。一说即今河套西北的狼山。汉代霍去病追击匈奴，封狼居胥而还。见《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宋书·王玄谟传》记载，刘义隆曾对殷景仁说：听王玄谟论兵，使人有封狼居胥之意。于是命王玄谟伐北魏，大败而归。赢得：剩得。仓皇北顾：于匆忙败退中，回头北望。刘义隆诗有“北顾涕交流”句，见《宋书·索虏传》。以上三句借刘义隆草率出兵北伐，结果一败涂地的事劝告南宋统治者接受历史教训，要做好充分准备才能出兵。

　　[210]四十三年：辛弃疾南归时在1162年，到写这首词时已四十三年。扬州路：指今江苏扬州一带。以上三句说，四十三年后的今天，登亭遥望扬州一带，当年抗金烽火，还能记忆。

　　[211]可堪：怎能忍受得了。佛狸祠：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率兵追击王玄谟，驻军长江北岸瓜步山（在今江苏六合东南），在山上修建一座行宫，后称佛狸祠。佛狸即拓跋焘的小名。神鸦：吃祠神祭品的乌鸦。社鼓：社日祭神的鼓声。以上三句说，人们忘记了过去的历史，竟在佛狸祠下迎神赛社，真不堪回首。

　　[212]廉颇：战国时赵将，善用兵，晚年被黜奔魏。秦攻赵，赵王想再用廉颇，怕他已衰老，派人去探看。廉颇在使者面前“一饭斗米肉十斤”，还披甲上马，以示不老。使者受廉颇仇人郭开贿赂，回报赵王说廉颇虽老，还能吃饭，但和我坐了一会儿，就拉了三次屎。赵王信以为真，没有用他。见《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以上三句作者以廉颇自比，表示自己还可有为，可是不见重用。

　　[213]京口北固亭：见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注〔1〕，第345页。

　　[214]神州：中国的古称。这里指当时的中原沦陷地区。以上两句说，在北固楼上，只见满目风光而不见中原故土。

　　[215]不尽长江滚滚流：杜甫《登高》诗：“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以上三句说，古往今来有多少王朝盛衰兴替发生在这里，好像那流不尽的滚滚江流。

　　[216]兜鍪（móu谋）：头盔。这里借指士兵。这句称颂孙权十九岁就继孙策为吴主，统率东吴军队。

　　[217]坐断：占据住。东南：三国时吴国地处中原的东南方。这句说孙吴雄据东南，与魏、蜀频战不息。

　　[218]曹刘：指曹操和刘备。《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载，曹操曾对刘备说：“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以上两句化用其意，反衬孙权是只有曹操和刘备才能匹敌的英雄。

　　[219]孙仲谋：孙权，字仲谋。《三国志·吴书·吴主传》裴松之注引《吴历》说，曹操与孙权战于濡须坞（故址在今安徽巢县一带），失利，见孙权“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曹操赞美孙权而鄙视向他投降的刘琮。这里借用他的话，含有讽刺怯懦畏敌的南宋统治者的意思。

　　[220]晚春，一作“春晚”。

　　[221]宝钗：钗的美称。钗，古时妇女别在发髻上的一种首饰，由两股合成。古时夫妇或情人离别时，有将钗分成两股，各持一股作为纪念的习俗。南朝梁陆罩《闺怨》诗：“偏恨分钗时。”宋王明清《玉照新志》卷四也有宋时分钗赠别的事例。桃叶渡：渡口名，在南京秦淮河与青溪合流处，据传因晋王献之曾于此送别其妾桃叶而得名。这里指夫妇于渡口离别。南浦：泛指送别处。此处用南朝梁江淹《别赋》“送君南浦，伤如之何”之意。以上三句写送别丈夫于柳荫葱郁的水边。

　　[222]层楼：高楼。以上两句写送别后害怕登高会触景生情，引起怀念。

　　[223]飞红：飘落的花瓣。片片，一作“点点”。更谁劝，一作“倩谁唤”。啼莺，一作“流莺”。以上三句进一步刻画主人公伤春怀远、怨天尤人的心情。

　　[224]鬓边觑（qù去）：指斜看鬓边所插的花朵。觑，斜看。把花卜归期：用花瓣的数目来占卜丈夫归家的日期。才簪又重数：意谓反覆占卜。簪在这里用做动词，意思是把花插在发髻上。以上三句写她盼望丈夫早日归来的殷切心情。

　　[225]罗帐：一种丝织品做的床帐。

　　[226]哽咽：抽泣。哽，一作“呜”。

　　[227]以上三句是她怨春的梦话。

　　[228]将旦：天将破晓。待月：等待月出。《天问》体：采用屈原所作《天问》的形式。该篇由一百七十多个对“天”提出的问题组成。

　　[229]可怜：可爱。悠悠：形容遥远。以上三句问，今晚这可爱的明月，降落到什么遥远的所在去了？

　　[230]以上三句问，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人间，那里的人们刚刚看到月亮从东方升起？

　　[231]天外：古人认为目力所能看到的天体之“外”为天外。汗漫：空阔无边。但：仅，只。长风：持续不断的风。浩浩：广大的样子。以上三句问，是不是天外边空空荡荡无涯无际，只是一股大风把中秋明月送走了？

　　[232]飞镜：比喻明月。系：用绳拴住。姮娥：嫦娥。古代神话传说中的月中仙女。见黄庭坚《念奴娇》注〔8〕，第159页。以上两句问，明月悬空而不坠，是谁把它拴在当空？嫦娥永远住在月宫中不出嫁，是被谁留住了？

　　[233]谓：认为。问无由：无从问起。恍惚：搞不清楚。以上两句是说，据传月亮运行经过海底，可又无从查问，令人难以捉摸，心中纳闷。

　　[234]长鲸：巨鲸。纵横：横冲直闯。玉殿琼楼：精美的宫殿。古代神话传说，月中有“琼楼玉宇”。见苏轼《水调歌头》注〔7〕，第129页。以上三句说，如果月亮经过海底，真是担心那奔突的巨大的鲸鱼，会撞坏了月宫的华美建筑。

　　[235]虾蟆：蛤蟆。古代神话传说，月中有癞蛤蟆（蟾蜍）。故：本来。堪：能够。浴水：游水。云何：为什么。玉兔：白兔。古代神话传说，月中有白兔捣药。汉乐府《董逃行》：“采取神药若木端，玉兔长跪捣药虾蟆丸。”晋傅咸《拟天问》：“月中何有？白兔捣药。”解沉浮：指通晓水性。以上两句继续从月经海底的假设提问说，蛤蟆本会游水，没有关系；白兔是怎么通过海水这一关的呢？

　　[236]无恙（yànɡ样）：完好无损。恙，病。以上两句说，如果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试问圆月为什么渐渐变成了月牙儿？

　　[237]代人赋：替别人或拟他人口吻作词。

　　[238]陌：田间的道路。柔桑：小桑树。破：破皮冒出的意思。破嫩芽，一作“初破芽”。

　　[239]蚕种：蚕卵。生些：成长了。些，语助词。

　　[240]平岗：平坦的高地。细草：小草。犊：小牛。

　　[241]点：形容遥望中的暮鸦小如墨点。

　　[242]山远近：远山与近山相映衬。

　　[243]路横斜：道路横七竖八地相交错。

　　[244]青旗：指酒店门前悬挂的酒幌子。参见王安石《桂枝香》注〔8〕，第115页。沽：卖。

　　[245]荠菜花，一作“野荠花”。以上两句说，正当城中桃李花在风雨中凋零而春意阑珊的时候，在田野溪边却盛开着荠菜花，使人感到春色方浓。

　　[246]遣兴：抒写一时的情致。

　　[247]以上两句说，近来我才认识到，对古人的书盲目相信是全然不对的。作者自认为他是按照古人的遗训去建功立业、匡时济世的，结果反而受到当朝者的排挤和打击，故而发出这种愤激之词。

　　[248]我醉何如：我醉得怎么样？

　　[249]以上两句生动地表现了酒醉后的情态和心理，同时，也巧妙地刻画了作者的倔强性格。

　　[250]止酒：戒酒。戒：这里是命令、告诫的意思。

　　[251]老子：老人自称，老夫的意思。

　　[252]点检：考核、检查。形骸：身体。这句是说认真考查自己。

　　[253]甚：为什么。长年：经年累月。抱渴：嗜酒成瘾，非酒不能解渴。《世说新语·任诞》：“刘伶病酒渴甚（酒瘾发作很厉害），从妇求饮。”

　　[254]咽：咽喉。焦釜：烧烫的锅。

　　[255]奔雷：形容鼾声。

　　[256]刘伶：西晋时人，喜饮酒，常乘鹿车，携一壶酒，叫人扛着铁锨跟在后面，说：“死便埋我。”达者：古代士大夫文人中所谓旷达的人，他们轻视世务，只求个人自适，实际是逃避现实。以上三句说，你只顾叫人醉，说应该像达者刘伶一样，醉后不妨死便埋。

　　[257]浑：全，这里有竟然的意思。知己：指好饮酒的人。真少恩哉：用韩愈《毛颖传》语：“秦真少恩哉。”以上三句批驳酒，说你竟叫人醉而致死，你对于喜欢你的人真是少恩了。

　　[258]歌舞为媒：指酒席上以歌舞助兴。

　　[259]合：应当。平居：平常生活中间。平居，一作“人间”。作……鸩（zhèn震）毒猜：被人猜测其中有毒。鸩，毒鸟，羽毛置酒中可成毒酒。

　　[260]以上四句说，怨恨不管是大是小，都是由爱产生的；事物不论是好是坏，过了头就成灾。后两句侧重在“美”字，说好的东西也不能爱过头，指的是酒。小大，一作“大小”。

　　[261]成言：定约。屈原《离骚》：“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262]亟（jí吉）：快。

　　[263]肆：古代统治者处人死刑之后，陈尸示众叫肆。《论语·宪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这句是说我的力量还能处理你这个酒杯。

　　[264]麾：同“挥”。 唐宋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