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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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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奇浑身剧烈一颤,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掉了筋骨,四肢坍塌,软软趴伏去她身上。

  陈芃儿心脏骤停,拥紧了他的双手下意识一摸,只觉一手黏稠,手心到半个胳膊被血染成一片诡异的殷红,她脑中空了那么一瞬间,惊惧的抱紧了他,就见英奇缩在她怀里,牙关打战,眼神空洞,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姐……”他灰白的唇虚弱的开合,“我后背好疼。”

  她颤抖的手拭去他不断冒出的冷汗:“英奇,你忍着点——”

  双眼一时模糊,泪簌簌而落,她喉咙哽咽到生疼,掌心死死堵住他后背上那个汩汩流血的枪眼:“英奇,忍着点,忍着点啊!”

  陷在她怀里的大孩子眉头一蹙,极其痛苦,奋力抬起脸来,声气微弱:“姐,不是我……”

  “不是我……,我没有偷配方……”

  “我,我有想偷过……”他嘴唇直打颤,哆哆嗦嗦去抓她的胳膊,乌黑的大眼睛里全是泪,“可是,没有,我没偷……”

  陈芃儿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英奇,英奇,你别说话!你别说话!”

  “姐……,真的不是我……”

  他执拗的吐出最后一个字,低低发出几下呓语,瞳孔开始涣散,手臂软软垂了下去。

  陈芃儿愣愣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眼睛,日影西斜,空气湿凉,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却一点暖意也没有,倒显得如幻象一般。

  她试图睁大眼睛,看见八岁的自己凤冠霞帔,被媒婆一把塞进花轿,只小她一岁半的弟弟,抱着娘亲的腿哭的嘶声力竭:“姐!姐!你干嘛去?你干嘛去?”

  他偷拿了她匣子里的青麟髓,被阿斐逮住,揪起衣领来,吓的小脸惨白,哇哇直哭,她虽然也恼他乱拿东西,却到底亲情使然,上前护小鸡般张开双手,与阿斐大眼瞪小眼的对峙。而他没出息的躲在她身后,鼻涕横流:“姐,他掐我……,看,这,这,都青了…呜呜…”

  他长大了,是个笑起来一脸甜蜜的青年,身上有着不知道哪里蹭来的脂粉香,衣领上印着半残的口红印,腆着脸张手跟她要钱。这么大人了,捉着她的手撒娇,摇晃的她眼都要花了:“姐,那么点钱怎么够花,也就够喝杯咖啡的,也太没面了!”

  他欺软怕硬,欺负亦岩,恭维杜若,是个没脑子的废物,一点小伤小疼就要吱歪大叫,头皮缝个针,打麻药都哭的直抽抽,可那颗致命的子弹袭来,他想都没想就把她扑在身下。

  她手上腕上身上全是他的血,那么多血,那是她亲弟弟的血。

  陈芃儿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如烈火燃烧,无处安放,最后,她手掌无力的摊开,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头重极了,恍惚听到断断续续的人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哭起来,蜷缩着辗转,有人将她搂在怀里,她把脑袋抵在他的臂弯之中,似乎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却不知道在哪里,四周一片白,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沉静的眼睛。

  他凑近她,目光温存而怜惜:“芃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是韩林凉站在她面前。

  她怔怔凝视着他,小声唤道:“安哥哥……”

  温柔的低唤侵入梦魂,时间仿佛静止,他们互相看着,她好像退回到八岁时那个头上扎着红绳的小小新娘,可他,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奄奄一息的病弱少年。

  他,她,还有他们,都曾有过一段无可替代的美好时光,那里有鲜衣怒马,那里有烈焰繁花,那里有情有独钟,那里有无悔无怨——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淌而过,永不会再倒回,就像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

  就像林凉哥一样,她明白,英奇也不会回来了。

  痛苦肆意翻卷,令她窒息难言,眼中登时涌上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他低头凝视着她,眼中似是也有泪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唇角涌上淡淡微笑:“芃儿,想哭就哭吧。”

  她终于失声痛哭,在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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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挫败和急怒焚烧了山下重明残存的理智,他摸出陈芃儿那把银色小手枪,向自己势在必得的女人射出最后一发子弹,而后横刃切腹,意图自尽。

  陆安一个耳光将他掌掴去一边,上前一步拎住他衣领,双眼宛如嗜血一般:“想要光荣的死?没有人性的残暴和对生命的极端漠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我是把你当做一个男人才向你发出挑战,可是没想到,你如此不堪不配!”

  他捏住刀刃,往前一送,山下捂住喉咙,浑身抽搐,口中喷出鲜血,呵呵而笑:“总有人,总会有人……”

  血吞没了他下面的话,他瞪着眼睛,双手在肮脏的地面一通急促的乱抓——

  最后,终于,无力的,永远静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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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把鬓边的发丝吹的微微掀动,雨滴从屋檐上坠落,绵绵不绝,陈芃儿伸出细伶伶的手腕,掌心接住那一粒粒的晶莹,水滴在眼前飞溅而开,隐入前方濛濛雨雾。

  春雨夹带了淡淡凉意,水汽浮动中,身旁靠近带有一丝暖意的风,男人把厚厚的羊毛披肩披在她肩头,顺势揽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耳边,随着她的视线,一同把目光投向花园里的草木幽深。

  “在想什么?”

  他柔声问她。

  “英奇喜欢这里,所以,我想把他葬在上海。”她抬头问他,“你说好不好?”

  映在她瞳孔中是一个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庞,眉目浓秀,目光幽深,暗涌潮汐。

  “当然好,”他声音很低,像一个最温存惓缱的恋人,“你想怎么做都好。”

  “我还想去一趟淮安,把范叔请回来,帮帮亦岩。”

  雨声不绝,她的嗓音清泠泠的,在细密的春雨中缓缓流淌:“范叔是广昌的元老,是林凉哥最信任的人,若不是他们逼他……”

  英奇身死,远东援进会被陆安及阿斐所率领的国民政府军第二十三军一举歼灭,大昌的晋笑南连夜乘船出逃,据说是逃去了西贡,大昌军服织造厂与刚刚兴建的大昌棉纱厂,被奉命接手的二十三军军长臧致平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臧军长直说如此毒窝,便是拿石灰里三层外三层盖个十遍也觉不放心!

  而陈芃儿终于能抱着襄夏再次踏入韩公馆时,范西屏在门厅处长跪不起,只说自己有罪,对不起广昌,对不起韩林凉,对不起夫人,再无颜立足,任凭夫人发落。

  他坦言,是自己偷了双宫绸的配方,给了大昌。

  只因为他儿子……

  是,陈芃儿这才知道,向来不曾婚娶,也没有子女的范叔,其实在上海福佑路的老城厢,偷偷养了一个私生子。孩子的母亲未知,许早已作古,这孩子已经长到十三四岁,只可惜脑子不好,是个痴儿,不能上学,整日里只有嬉笑打闹,范西屏雇了一个老嬷嬷照顾他日常起居,平时里也多去看望,买些吃食小玩意讨孩子欢心。

  他年逾五旬,中年得子,即便是个痴儿,到底也是自己骨肉,心疼的紧,那痴儿也亲近他,见了就笑嘻嘻的“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算是难得的一点天伦之乐。却是某一日,老嬷嬷找上门来哭诉,说小少爷明明就如往日般在弄堂里玩耍,却偏偏再寻不见踪影。

  再然后,有人送来了那孩子的一小截断指,告诉范西屏,要想你儿子活命,拿广昌双宫绸的配方来换。

  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他只能昧着良心,铤而走险。

  陈芃儿紧紧抱着襄夏,发了半响呆。

  她一直都认定了是英奇受司晓燕蛊惑,偷拿了配方,心中其实一直不无埋怨,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失望透顶,殊不知……

  一滴泪掉在襄夏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惹来孩子“呜哇”一声。

  她并没有发落范西屏,将心比心,舐犊情深,她也有孩子,她也是个母亲,她没有立场去指责一颗父亲的心。

  她问:“那范叔家的小少爷,可还平安?”

  范西屏长跪不起,头深深埋在地上:“告夫人,犬子平安。”

  她心下一松,竟笑了笑:“那就好……”

  只要人平安,就一切都好。

  范西屏执意请辞,背了一个小包袱,拉着手上还包着纱布的儿子,回了淮安老家。

  陆安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女人面容娟秀,眼神明亮,所有的欢乐和悲伤,似乎在她身上都慢慢沉淀成了一种力量。

  檐上的雨滴落在大理石的台阶上,雨雾一点点散去,晨光似乎从阴仄中挣扎出一线光明,草叶上的水珠簌簌而落,远处婉转传来了几声鸟鸣。

  一切仿佛都在好起来,他叹息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我会陪着你,不管你要去哪里。” 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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