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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份，加国已经进入严冬，连续两日的大雪把道路覆盖上一层白皑，看起来虽美如画，但对于没有车的留学生来说简直是噩梦。

　　韩剑和室友梁正忠一前一后抬着一个床垫子，一脚深一脚浅，艰难的在路上前进。

　　零下十几度，还没到当地最冷的时候，韩剑已经穿上韩母准备的毛裤，修长的双腿此刻看起来也有些臃肿，厚重的衣服让人行动非常不便。

　　他们要去两个街区以外的一处公寓，那里是梁正忠和女友的新家，他终于从六人的蜗居小屋里解放出来，率先同室友们“分道扬镳”。

　　梁正忠比韩剑大一岁，一直以老大哥自居，韩剑也挺听这个大哥的话，他始终记得到加国的第一天，便是这位热心室友带着他去超市采购、又教他买电话卡等。韩剑知恩图报，对大哥有求必应。

　　今天便是帮忙搬床垫，只是寒冬天实在有点举步维艰。

　　正当两人艰难前行时，路边响起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

　　“小伙子，需要帮忙吗？”

　　一位中国大叔开着皮卡停在他们边上，探出头询问。

　　这真是天降救星，梁正忠赶忙上前套近乎，韩剑一个人扶着床垫站在原地。

　　最后，三人合力把床垫抬到车后斗，韩剑和梁正忠也上了车后座，这才发现副驾上还坐着一个人。

　　“韩剑？”

　　韩剑原本毛帽围巾把自己裹得严实，直到这时褪下这些方才露出真容。

　　“冰哥？这么巧。”韩剑脸颊通红，本就粗黑浓密的眉毛上挂着细细的冰渣子，长长的眼睫也像被冰雪封冻的蝶翼，轻轻煽动抖落一丝惊讶。

　　“你们认识啊？真是缘分啊，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驾驶座上笑容和蔼可亲的大叔是华人宣道会的姜牧师。

　　一聊开才发现确实诸多巧合，姜牧师原来和韩剑还是老乡，甚至毕业于同一所高中。姜牧师笃信是上帝派他到他们身边提供帮助，然后一直重复着“感谢上帝”。

　　两个街口，开车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姜牧师和他们互留了电话，热情邀请他们有空就去教会看看，有任何困难也可以打电话找他。

　　“韩剑，晚上比赛你来吧？”

　　“来。”

　　“那我晚上捎上你。”

　　“好，谢谢冰哥。”

　　骆冰顺理成章的也和韩剑互换了手机号，并约定晚上八点去公寓接他。

　　骆冰虽然和姜牧师相熟，还经常去教会做义工，但他并没有信仰，不过今天以及日后发生的一切多年后回想起来，他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都是命中注定、早有安排……

　　晚上球赛，曹迪克知道了嚷嚷着非得去加油，这货加油是假，看热闹倒是不嫌事大，骆冰的八卦从来都是他们最好的谈资。这群人里，就数他最圆滑又最天真，骆冰和他算是半个发小，初中就认识了，刚到加国的时候也受到曹家一家不少的照顾，就冲着曹母经常性的给他做点好吃的，也值得他打定主意替曹母看顾好她儿子。

　　为了避免曹迪克抽风，骆冰把韩剑送到更衣室，顺便饱一饱眼福，就坐到看台上去了。这种业余低级别小联赛，看台上只有零星几个球员家属，骆冰看了近半场比赛，曹迪克才晃晃悠悠出现，身边还跟着个化大浓妆戴鼻环亚裔模样的女孩儿。

　　骆冰一打眼，嚯，姑娘外套里面穿着个露脐装小热裤，看着都觉得冷。

　　“sorry哥们儿，来晚了。”曹迪克嬉皮笑脸坐到骆冰身边，女孩嚼着口香糖用英文跟他打招呼。

　　“越南的？”骆冰压低声音问。

　　曹迪克使劲瞪大他的小眼睛，努力做出吃惊的表情。“可以啊，眼光很毒嘛！不亏是骆少，阅女无数。”说着双手抱拳，嘴里念叨“佩服、佩服”。

　　女孩儿听不懂也不会说中文，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跟曹迪克打了个招呼就闲逛去了。

　　“这个…”曹迪克拇指冲身后指了指，“这都已经第三代了，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骆冰白他一眼，笑而不语。他才不会告诉曹迪克，有段时间他闲来无聊就研究各国女生体型，胸、腰、臀、腿长、比例等等，他看一眼就能个猜八九不离十。

　　“直觉。”

　　“去他妈直觉……”曹迪克手肘捅捅骆冰，“哪个是韩剑？”

　　“30号。”

　　看台在二楼，七人制场地不大，看不见大概只能怪曹迪克眼睛太小。费劲吧啦地找半天，总算在一次边路下底传中的精妙配合里看到带着球冲刺的韩剑。

　　“啧啧啧。”曹迪克贱兮兮地说，“都是男的，他有的你都有，你说你图他啥？还是……”曹迪克瞥一眼骆冰下半身，“还是你那里不行啊？”

　　“滚。我能有你不行？”骆冰懒得理他，专注的看着球场上那个矫健的身影。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固然性感，但男人健硕的身体，匀称的肌肉，尤其是当它被汗水浸湿，泛着光泽的时候也同样让他兴奋。这是一种粗砺的野性的释放，是驯服的快感，犹如自然界里的兽踩着同类残喘的躯体。

　　曹迪克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也不想弄明白，毕竟女人的身体软软的，抱起来手感极好，一想到自己抱着一个男人，棱角分明他都觉得隔手。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啦？”

　　“你脑子长在裤腰带上，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啊。”骆冰轻笑着，眼神追随韩剑，那个穿着他生日号码球衣的男人，好像被他标记过，盖了章，撒了尿，栓了狗项圈……

　　“啧，说那么好听不就是没搞定嘛！”曹迪克不屑。

　　“你懂屁，慢慢来才好玩儿。”

　　“我不懂，你想走后门，去gay吧好了。”

　　“对牛弹琴。”

　　骆冰不再开口，专心看比赛。曹迪克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带着女伴先行离开。

　　虽然韩剑独中两元，但今天比赛还是输了，赛后大家兴致都不高，骆冰进到更衣室的时候，队长严李正在训话。

　　“虽然咱们这是业余联赛，但你们就拿这种状态糊弄谁呢？不想踢赶紧滚蛋！”严李平时性格极好，但面对比赛那是毫不含糊。

　　队长恨铁不成钢，全队只靠他和韩剑也没办法力挽狂澜，谁都不喜欢输的感觉。

　　门被敲了两下后没有停顿的被推开，骆冰笑着钻了进来。

　　“是不是又惹你们严队生气了，我在外面就听到老严在那儿狂吠。”更衣室气氛压抑，骆冰的到来才稍微缓和。

　　“闲散人员赶紧出去。”严李没好气地说。

　　骆冰也不生气，走到严李身边拍拍他后背给他顺气，一边假意帮着一起训斥队员，“是不是天太冷都没吃饱？我可看了全场比赛啊，一个个软脚虾一样，对抗不行，脚下技术动作都变形了！”另一边话锋一转，打一帮又给颗糖，“下周末来我家聚聚，给大家补补营养！”

　　“对了，月底你生日了啊。”严李又恢复到平时大家长的样子。

　　“唉，就找个理由一起聚餐，大家什么都不用准备，人到了就行。”骆冰笑着嘱咐，怕严李点破了生日，给大家压力，有些人可能就不来了。

　　“也是，骆少啥也不缺，就缺乐子，你们踢球不行但可以去给骆少表演个就地十八滚，到是可以逗趣儿！”

　　“唉行了老严，这场输了下场赢回来就是，你没听过那句话嘛，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

　　“……”严队无言以对，队员们都已经憋不住笑出了声。

　　“到时候大家都来啊，不来的我亲自上门去接！”骆冰扫视众人，视线落在韩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唇角弯了弯。

　　换好衣服，队员们三三两两走出更衣室，骆冰正想跟韩剑搭讪，却被另一个人意外截胡。

　　“韩剑，你要不要搭我车回去？”问话的是罗晓南，从比赛前就刻意回避着骆冰，刚才赛后训话他也一直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他俩啥时候关系变好的？骆冰盯着韩剑的背影，肩膀已经被罗晓南搂上。他抿了抿唇，还是厚着脸皮小跑两步碾上他俩。

　　“小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话是问罗晓南，骆冰却趁其不备挤到他俩中间，生生把他们分开。

　　罗晓南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语气却有点冷冷地反问，“开学了还不回来？”

　　骆冰意识到自己又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心里也有点憋闷。

　　他不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情谊，只信利益可以把人拴在一起。虽然不清楚罗晓南为什么突然疏远他，但就凭他是罗象集团少东家，自己也不能给对方甩脸子。

　　忽视他的冷漠，骆冰把话题引到韩剑身上。

　　“韩剑，你下周会来吧？”

　　韩剑稍有犹豫，不过最后还是承诺自己会去。有一点韩剑和骆冰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骨子里都不觉得朋友也好，兄弟也罢是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但自己也不是独行侠，该有的社交还是应该有，就好像足球是一项集体运动，自己能力再出色也得仰赖队友的支持，场外也应该适时的和队友联络联络感情。

　　并且孤身一人在外求学，总要找到一些认同感和归属感，总是游离在任何圈子之外是行不通的。 寒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