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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宝殿的后面,是一处大院子,看模样本来还有三座殿堂,现在也都被废弃,只有一口水井和两边的厢房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有几间房内,还有声音动静,显见住有房客。
哑和尚得了一堆铜钱,明显亲近了不少,对王芳咿咿呀呀,指着那几间房,不断比划手势。
手势不是手语,手势简单,自古就有,而手语已经进入语言文字层次的文化与文明范畴,还要再过五百年才能在地球上出现。
三人看哑和尚的表情和动作,大概也能猜出意思:住的客人不少,只剩最后三四间,希望他们不要怪罪。
东西两厢的房间并不少,除掉最里面的后堂,大约是老和尚和哑和尚的住处,加起来有二十间,而且推门可见里面并不是床,而是榻,一间房可以住六到八个人。
这也不小了,据说楚国在北方有不少茶叶店,那茶商有个非常奇怪的字号,叫作八床主人。如果没有猜错,要么就是显摆他有八张珍贵的床具,要么就是兼营客栈,一间房睡八个人的那种。这年头房子都是一层,也没有上下铺,一间房能够住八个人,的确够大。
“想不到烧香拜佛的还挺多,这么一所破庙,居然都快住满了。”季传辉感叹道。
胡秀芬摇头:“我看未必,说不定也是像你一样,一个人住单间。”
胡秀芬自然是和王芳住一间,季传辉睡另一间。
三个人稍稍收拾了一下,然后碰头商议。
季传辉对王芳道:“我看在这庙里守株待兔,也不是个办法。不如王师兄留守此处,看看哪个烧香拜佛的有什么需要帮助。我和胡师兄呢,四处转转,甚至江对面也可以去瞧瞧。”
他的话不无道理,胡秀芬听了也微微点头。
王芳啃完了最后一张胡饼,拍拍手道:“先转转再说。”
“嘭嘭嘭!”
三人正要出门,却有人在外面拍门。
季传辉去开门,一看,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丰腴一点的那个妇人一脸笑容,一阵风似的往屋里去,季传辉也没好意思伸手硬拦。
她四下打量一番,然后转身对季传辉笑道:“妾姓柳,就住在对面,听说又来了香客,就来认识认识,免得下次碰面还不知道姓啥。你们这是一家子还愿来着?呦,这两位小娘子长得好俊呢。”
王芳扫了四人细细一眼,在榻上没动,冲季传辉使了个眼色。
季传辉会意,抱拳道:“季某只是带着二妹、三妹出来踏青,在这里小住几日。两位兄台、姊姊贵姓啊?听口音,不是本地的?”
季传辉本来有几分玉树临风,可惜毕竟只有二十来岁,或许在四人眼里也不过是小鲜肉罢了。
站在最外面的是一个胖子,脸上略带横肉,也不回答,鼻中哼了一声,居然扭头走了。
另一个瘦高的男子倒是拱了拱手,挤出一点笑脸:“鄙姓刘,家在岭南,做点小本买卖。”
踏进门槛半步的妇人则一直笑嘻嘻的看着,此时福了一福,然后拢一拢鬓发,朝着季传辉抛一媚眼,笑道:“奴姓莫,荆州人,最爱参禅问道,常常在江湖之间走动。听小郎君口音,大约是龙阳人,既如此,咱们不妨。。。。。。”
她话还没说完,丰腴妇人早已不耐烦了,拍拍季传辉的肩膀:“这小镇没什么好玩的,小心倒春寒,过两日就回去吧。”
呼啦,四个人去得比来得还快,只听得外面陆续传来嘭嘭的关门声。
季传辉走到门边,看了几眼,回身叹气道:“什么人啊,都是!佛门清净地,居然比外面的旅店还热闹。”
胡秀芬皱了皱眉,没说话。
王芳倒是从榻上起了身,拉着她的手,笑道:“走,踏青逛街去。”
三人往外走,发现就这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人居然多了起来。有几个蹲在地上漱口的、打哈欠的,有梳头扎巾的,有倚在门旁冷眼旁观的,难怪季传辉要嘀嘀咕咕。
出了破庙,他们开始满街闲逛。小镇虽小,但三个人置身其中不过只是几个水滴融入了池塘。而且,来的时候是走马观花,从现在起,他们就要深入细致一点,不然,哪来的善功让你捡。
这天起,三人走街串巷,发扬贼来如梳、兵来如篾、官来如剃的精神,出现在浔阳坪各个角落。
还别说,虽然辛苦,善功也在不断上涨。比如给饿晕在草丛的乞丐一个烧饼、给某个穷得不敢出门的老乡一件衣服、埋葬一只翻了肚皮的青蛙,或者劝和一对正在吵架的兄弟、正闹离婚的夫妻,如此等等。
王芳在前面两天还察觉有人跟踪,不过,这些人很快就消失了。想想也是,除了吃饱饭没事做的,谁会像他们这样闲逛,有些行为简直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五六天以后,胡秀芬拿起小本子一算,报告道:“现在已经十七个善功了。”
季传辉在那里翻白眼:“这也太累了。不行,我决定了,一定要去对岸漳江村瞧瞧,不定一次赚到五十甚至一百大功回来。你们俩,就在这边接着找。”
胡秀芬看了一眼王芳,道:“王师兄是队首,你说呢?”
王芳点头:“双管齐下是个不错的选择,那就辛苦季师兄了。但是,也不要太心急,大不了咱们离开这里,继续顺流而下,另找机会,比如到你龙阳老家去嘛。”
季传辉看王芳答应,很是满意,道:“王师兄说得对。不过,要是咱们比龙泉师兄那一组晚归太久,脸面上也不是很好看。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走。两位师兄,告辞。”
王芳只得拱手道:“辛苦,辛苦,季师兄一路小心。”
当天晚上,一切如常。
王芳在屋子里站完桩、打完拳,便上了榻打坐。
而胡秀芬身为祭司,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祭司在团队中,并不以战斗,而是辅助为主。它除了修炼符箓与召唤术之外,五行技能便是驱散和增益,这对于团队的安全和战力续航关系太大了。
修炼驱散和增益,简单说就是化身为咒禁师。咒禁术历史悠久,在隋唐时更是进入太医署,成为专职的医生,分和尚与道士两类。
咒,包括祈祷祝福和消灾解难,佛教比较擅长。比如你长虫牙了,和尚教你一个咒语,能帮你消除这个麻烦。灵不灵验,你自己可以检验。当然,道士也是符咒高手,因为咒和巫有关;
禁,禁止、压制和转移。比如你身上长一个包,他施展禁术,把这包转到树上去了。又或者练到一定程度,对着一条小溪发出禁术,溪水便为之断流。
至于如何修炼,像药王孙思邈的《千金翼方》里,专门有一篇《禁经》,谁都可以去看。看了也就明白,胡秀芬如何走禹步,白天对着太阳、晚上对着月亮和星星,在那里忙什么。
而就在第二天上午,王芳和胡秀芬还没有出门,季传辉忽然回来了,并且神神秘秘地把二人带到了寺外的一处空房。
房间里坐着四个大汉,都是三十余岁,其中一个身穿水驿的公服。四人眼见王芳三人进来,齐齐起身行礼:“见过王道长、胡道长。”
王芳讶然道:“几位这是何意?”
季传辉介绍道:“这一位是桃源驿的驿长王长胜,这位是我楚国不良营的副帅谭满劳,余下这二位都是不良营的不良人。”
王芳正觉得不良人这个名字好熟的感觉,谭满劳抱拳道:“王道长有所不知,也实属正常。若非季道长展露诛邪军身份,又告知两位道长在此,我等也不会前来叨扰。”
季传辉脸色一红,解释道:“我昨日去了那边以后,因为走街串巷,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盘查我的身份,我也无意和他们起冲突,便只得全盘相告了。”
王芳摇头道:“表露身份也没什么,只是你们这不良营到底是做什么的,官府的人?”
谭满劳傲然道:“道长好眼力,既然你们出自诛邪,我也不妨全盘相告。不良营是为楚王殿下侦缉捕盗的特殊组织。其实,像这类秘密组织,各大政权都有,比如:
南汉有绣衣台,名字源自西汉的直指绣衣使者,他们的特色武器是短矛;
南唐有武侯府,源自北魏和隋朝的候官、武侯,武器为鞭;
蜀国有察事司,源自唐朝李辅国的察事,武器是斧;
荆南有点签处,源自南朝,史称‘唯闻有签帅,不闻有刺史’,武器是判官笔;
吴越有校事屯,源自曹操的校事,武器是棒子;
闽国有典校门,源自孙吴的中书典校郎,和曹操的校事相似,武器为笔架叉;
然后是我楚国的不良营,源自唐朝,武器为锁链;
当然,最危险的还是中朝的侍卫司,因为那是皇帝的禁军。
禁军会不会参与间谍活动?当然会,不管是绣衣使者还是左右武侯等,都是为皇帝服务的。监视朝臣,监听舆论,本就是密谍的一个主要任务。
而这一次,你们就遇到了其中至少四国的间谍,你说我们该不该精诚合作?”
听到这里,王芳终于拍了拍脑袋,醒悟过来,自己怎么把这伙间谍给忘了。说到间谍,大戴礼记就解释了,“小曰间,大曰谍”,而孙子兵法、太公兵法等,无不对此展开论述,中国历史上的间谍战可谓连绵不断、精彩纷呈。
而五代十国呢,尤为一个间谍活动的高峰。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次数频繁而层级极高,很多时候甚至是皇帝和军阀大佬亲自出马。
比如说马楚出了个经济奇才,名叫高郁。在他的设计下,从前的南蛮之地湖南,经济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超越北方。那么,怎么干掉他呢?简单,离间计。
先是后唐建国时,马殷派二十五岁的马希范去开封抱大腿。庄宗李存勖和马希范一番对话后,忽然说道:“哎呀,以前总有人跟我说,高郁一定会篡夺马氏的政权,今天见到你这么聪明伶俐,高郁是绝没有机会的,哈哈,这我就放心了。”
再是荆南王高季兴。高季兴亲自写了一封信,让使者送给马殷的接班人马希声。信里说,他对高郁仰慕已久,希望通过马希声做介绍,他要和高郁结为兄弟。
马希声兄弟分别把这些情况转述给了父亲,提醒他注意高郁,实在不行,杀了保险。马殷那时候七十多岁了,老江湖岂能被这么明显的离间计骗倒,让兄弟俩别上当。
可惜,等他卧病在床时,马希声还是毫不犹豫地把高郁给杀了。马殷闻知,痛哭流涕,但无法挽回。
这里面或许有高郁贪财自负,又和马希声有矛盾等其他因素,但是离间计显然功不可没。历史上很多事变发生之后,人们回头总结,都会说,其实啊,事前就有种种征兆和警告,就是当事人不听劝啊。如此,就算猜测别人在离间,你还真敢不放在心上?
不管如何,马殷死后,马希声接班,到如今是马希范。楚国的经济在高速发展后,逐渐回落,再没看到什么惊艳的经济手段,只有骄奢淫逸和苛捐杂税,世人于是送马氏子弟一个称号“酒囊饭袋”,慢慢地一直流传,竟变为了一个成语。
而楚国只是一个小角色,真正的间谍大战还在中原王朝与南唐和契丹之间展开。
(作者的话:哈哈,写了这么久才发现没什么人看,所以今后也不赶进度了,每天就一章,慢慢写完。) 凤鸣五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