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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船之上，王芳放眼远眺。

　　沅水从西南而来，酉水从西北而来，两水交汇向东流，像剪刀一样把沅陵县切割为三块：在她身后，是县城；在她左侧，是沅水之东、从陈家滩到官庄到杜家坪这一块；在她面前，则是沅水与酉水环抱的太常区、二酉乡、清水坪，以及要去的沙金村。

　　层峦叠嶂，水势逶迤，纵然天眼极目，也不能穷尽如画江山，更莫说里面包含了多少兴亡故事。

　　比如，听李观象畅谈他视察沅陵的心得，原来，眼前那一片太常区的土地，居然就曾经是黔中郡的郡治所在！

　　黔中郡，是汉朝以前的叫法，一般说楚黔中地、秦黔中郡，然后西汉改成武陵郡。郡县，在秦始皇统一之前是县郡制，西周就有郡县，楚国首开县制、秦国首开郡制，但都是县比郡大。

　　统一之后，讨论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应像西周那样分封诸侯，只有李斯认为分封制就是诸侯混战的根源、简直政治灾难，于是实行郡县制，郡比县大。从此，中国历史真正从地方分权进入了中央集权。汉代，州郡县三级；唐朝改郡为州，道州县三级。

　　而武陵郡，那么有名的一个郡，疆域西起重庆和贵州，东到常德，横跨乌江与沅水，包揽武陵与雪峰，其郡治就在眼前？怎么就落魄到了连县治也混不上了呢？

　　可惜，千多年前的往事，也没谁说得出答案，而行程太短，从码头溯沅水上行，不到二十里，拐了两个弯，沙金村便近在眼前。

　　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向宗彦的人马，大约两百人，沿着山路前进。第五队、李观象带着州县的五十名军士，则乘坐两艘战船。船走的并不快，不过，半个时辰后也到了。

　　众人扫视一遍，觉得沙金村更像一个集镇，聚集在这的至少有千人，一些新建的房舍、邸店和各种商铺，鳞次栉比地挤在村边。

　　林清玄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道：“听说一两上等的朱砂可卖150文，如果一个人一个月能挖到十斤，便相当于一个二品官的月俸，如此怎不让人疯狂？”

　　牛福奎在旁边道：“可是这东西毕竟含毒，长期接触会有生命危险吧。”

　　龙泉道：“那当然，咱们炼丹时都要经过反复而严密的去毒工序，如此还不能保证绝对无毒，何况那些呆在矿井的工人。”

　　向宗彦跳下马，在岸边笑道：“商人高价雇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王芳问道：“这里的矿井不是官府主持吗？”

　　李观象道：“官府自然占了光明山的要地，但这么大一片山，谁也不知道哪个地方还有光明砂，于是只能撒网捉鱼，商人愿意出钱买下一片地去挖，挖到了还给官府分成和上税，官府何乐而不为呢。”

　　的确，光明山并不是一座孤立的山，村子是依山而建，在山脚的开阔与背风处。而山是连绵起伏的，只是人们把最高的山头叫作光明山。而商人们也不管那么多，连旁边的无名山头也不放过。

　　这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也不高，海拔不到两百米。翻过山去，后面还是一眼看不到边的丘陵山地、树林与沟壑。据说，那里甚至有盘古大神曾居住过的盘古洞。

　　不过，此时山上、还有河边的炼丹场已经没了人。人都被妖兽吓怕了，围在道路两边看热闹，等着看这一波的官军怎么行动。

　　经过商量，营地也不需要另建，就在村子旁边的一处高地上。自从这里遇袭之后，向宗彦早已来过此地并安营扎寨，可惜，每次扎完营寨不久便损兵折将，毫无办法。

　　在第五队看来，这几百人马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护村民和官吏。一旦打起来，万一有妖兽攻击村子，那也是非常麻烦的。

　　他们一边让炊事兵和辎重兵开始扎营造饭，一边派人向围观和村子里的商人传话，现在开始就可以继续挖矿了。

　　有些人将信将疑，有些胆大的看到官府的矿洞真的预备开工，也按捺不住地去组织人马。

　　第五队则在向宗彦的带领下，开始上山查勘。

　　向宗彦一边向上爬，一边介绍情况：“猛兽多是晚上出没，但妖兽不一定，白天也可能出来攻击，我们前面两次就是如此。”

　　林清玄问道：“它们的数量和攻击方向呢？”

　　向宗彦回忆道：“白天似乎还多一些，进攻的时候，四面八方都有。猛兽的数量难以尽数，妖兽大约十几只的样子。

　　晚上因为看不太清楚，外出巡逻的军士一听到响动，立刻回营报信。接下来就是大家在营地，凭借栅栏防御，或者打跑进入营地的妖兽，直到它们被迫离开。”

　　李观象笑道：“只怕是妖兽一来，军士们就抛下旷工自己跑了，然后被妖兽追杀进营地，屠戮一番，直到它们扬长而去吧。”

　　向宗彦老脸一红道：“李司马智谋过人，此番全凭你坐镇指挥了，嘿嘿。”

　　林清玄摆摆手：“不用，这次你们就守住营地和村子，以防伤了无辜村民。我们此番大张旗鼓地开矿，实是以此做饵，可不能真的出现伤亡了。”

　　当夜，第五队开始巡守光明山，但并无妖兽出没。

　　第二天到山上开矿的人多了起来，光明山上顿时烟雾缭绕。

　　王芳好奇地问了问，原来，开采朱砂的办法叫作火爆法。也就是钻山打洞，先找到露的

　　矿藏，然后在矿床上抹上黄泥，又铺上干柴用大火去煅烧，再又用冷水去浇泼。经过这番热胀冷缩，矿床岩石就会爆裂，朱砂自行从中脱落。

　　季传辉在旁边问道：“王师兄觉得妖兽今天会来吗？”

　　王芳抬头仰望天空，蓝天上白云悠悠，鸟儿在自由翱翔，笑道：“即便今天不来，过两天也必定会来。”

　　胡秀芬奇道：“怎么这样肯定？”

　　王芳笑道：“这么大动静，妖兽的嗅觉比狗鼻子还灵，怎会不来？”

　　第三天妖兽仍然没来，第五队却越发紧张起来。无他，莫清嗣侦察回来说，已经在附近的山谷里看到猛兽集结了。

　　第五天上午，辰时刚过，山上和营寨里的警钟突然相继响起，“叮叮叮”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小村上空。

　　顿时，四处一片混乱，有人从山上连滚带爬往下跑的，有大声疾呼的，有玩泥巴的小孩发出凄厉的哭声。。。。。。

　　王芳此时正在营寨的帐篷中。他们九人一共三个小组，林清玄小组三人负责机动，龙泉和王芳等六个人分为两拨，上午下午、上半夜下半夜地轮换。

　　今天上午，王芳三人驻扎营寨，算是休息；龙泉三人则在山上执勤。

　　王芳眼中冒出一丝精光，提着一把横刀，一手拨开布幔，冲出了帐篷。略一扫视，看到季传辉和胡秀芬也出了帐篷，打了个眼色，便徐徐小跑起来，再疾跑，腾空在楼梯上借力，呼，人已在一个两丈高的哨塔上。

　　哨塔上的一名军士正弯弓搭箭、脸色紧张地四处张望。王芳轻轻道：“下去吧，关闭寨门。”

　　军士立刻行了一礼，转身噔噔噔下楼去了。

　　王芳先往光明山方向看去，此处视野开阔，只见光明山的西南东三个方向出现了大量的兽影。各种蛇、蜥蜴、猫、虎、豹、野猪、野牛等，成百上千地蜂拥着往山上冲去，阵阵尘沙扬起，吼声不绝于耳，地皮都在不断震动。

　　在兽群之中，更有十几只异常醒目的身影混在中间，“那就是妖兽么？”王芳眯了眯眼睛。

　　说起来，当年小王芳也见过兽群攻击官庄，后来王芳自己在精思院也见过妖兽，可惜并非真身。而其他人，除了平日在演练场训练，也会把精思院的通关作为一项测试和考核。

　　不过，据说除了林清玄，都没有通关，龙泉也只是打到第五层而已。从修为境界来说，金丹中期一般能打到镇妖塔的第二层；金丹后期能打到第三层；化神初期能打到第五层；化神中期可以通关。王芳通关的事发生在加入诛邪之前，通关与否，当完向导就溜了的张济洁都不清楚。

　　现实中的猛兽和妖兽可比玄境丰富多了，她的视线又回到营寨，已有部分兽群直奔营寨而来。

　　这便看得更清楚了，猛兽数量多，比如一群野牛足有上百数，但妖兽是它们族群的王者，往往只有一只。

　　那头混在牛群里的妖兽，王芳此前便没有见过。它足足比一般的野牛雄壮高大了三成，最醒目的还是它的肤色，已经不是常见的褐色，而是转变为了青蓝色。

　　通过天眼观察其生命能量，它周身散发着青色的光，从五行属性来看，这头牛妖应该是属木，和镇妖塔中的老狼一样。

　　五行的颜色，即五色，青、赤、黄、白、黑，再加上方位，五行五方和五色配对便是：

　　东方、木、青色；

　　南方、火、红色；

　　中央、土、黄色；

　　西方、金、白色；

　　北方、水、黑色。

　　像金庸的《射雕》，也是如此安排：

　　东方木、药师、桃花岛；

　　西方金、锋、白驼山；

　　南方火、一灯、大理国、一阳指；

　　北方水、洪、降龙掌；

　　中央土、王重阳、黄冠道士、先天功、天罡北斗阵。

　　此中，按照传统的五行来说，西方金象征着锋利与攻伐，所以欧阳锋始终在冲击华山论剑的第一人。但西方代表性的动物应该是老虎，而欧阳锋和欧阳克却不使用虎拳，而是蛇拳，最擅长驱蛇和用毒。

　　也许在金庸看来，比如秦汉时期就不停地进攻西南夷，意图打开去印度的通道。而印度的翻译，就一直叫作身毒，直到唐初才改为天竺，好像印度人就比较喜欢耍蛇。

　　这且不管他，话说向宗彦此刻正和李观象等官吏站在营寨的高台上，手里都拿着武器，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而后纷纷找了一面栅栏指挥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兽群出现时还在一里之外，此刻已快速逼近了营寨，有些站在栅栏上的弓箭手已经在奉命开始射箭。

　　这个时代当兵，箭术不行或力气不够是升不了官的。比如向宗彦这种直接带兵的衙前兵马使，一般要有一石四斗、也就是八十公斤的膂力。

　　而按照唐朝延续下来的规矩，每名军士打仗时，人均一张弓、箭壶里装三十支箭，然后佩一把障刀，再穿好军装。等敌人距离一百五十步时，弩手射击；六十步时，弓箭手开始射击。

　　向宗彦这里虽说有两百多军士，其实只有一半能战斗，还有一半负责后勤，比如炊事兵、辎重兵负责锅碗瓢盆、帐篷、米粮等等。古代所谓十万人的大战，往往只有一半人在打，还有一半在看后勤辎重。

　　当然，也不要小看养马的。以人来说，再过几年就要登基的后汉皇帝刘知远，他以前就是后唐明宗李嗣源手下的牧马小兵。

　　以国来说，西周分封诸侯，像楚、吴和巴好歹是个子爵，秦国却什么都没有，是养马的附庸，可最后灭了西周和东周的，不正是秦国么。

　　以民族来说，北方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最让中原王朝和南方人头疼。

　　好在正规的营寨四周都必须挖好壕沟，有水源时甚至放水在里面，这样敌人没法忽然就杀到眼前。守城总比攻城容易一些，起码一条护城河就把敌人挡住了，就算辎重兵快速架桥，那你也还得排队过桥，攻势就弱很多了。

　　但这是猛兽加妖兽，此起彼伏的弓箭破空声中，有不少猛兽被射中，它们发出凄厉的叫声，而后却继续前冲。人中了几箭都不会死，何况它们一个个皮粗肉糙的。有的更是大吼一声，腾空而起，就越过壕沟到了栅栏前，有的则哧溜溜爬过壕沟，一探头，脑袋已经到了栅栏上。

　　顿时，有的军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胆大的则摸出横刀甚至陌刀就砍，战斗迅速进入短兵相接的阶段。

　　王芳还在高处观望，胡秀芬跟在向宗彦和李观象他们身边，以防万一，只有季传辉早已开打。

　　虽只有三个人，假如说他们位于一个等边三角形的三个顶点，那么，这个三角形的边长就有三十多米，因为像“法指”、“神嗔”等攻击技能，初始距离就是十丈。而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这个距离也在不断增加。

　　假设王芳到季、胡二人连线的距离是八丈，那么，他们联手保护的范围便大约是四十平方丈。

　　而事实上，他们真正可以防御的范围还远不止此。因为如果三个人为自己为圆心，则十丈的半径范围内，大约三百平方丈，都是他们的攻击与保护区。 凤鸣五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