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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乱世噩梦

凤鸣五溪 艮仁 6136 2021-04-05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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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福四年,八月。

  楚国,辰州。

  “阿母~~~~哇!”,有嚎啕大哭声在王芳耳边响起。

  王芳皱了皱眉头,慢慢从一张草席上坐了起来。身边发出嘹亮哭声的人,开始只有一个,后来就多了,简直此起彼伏,她实在无法休息。

  “大概又做噩梦了吧。”王芳叹了口气。说起来,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她自己也做过。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四天了,这些天可谓身心俱疲。记忆的重组让她很不适应,尤其伴随着那些残忍与血腥的画面,简直让她灵魂颤栗:

  她本来住在一个颇为热闹的小镇,名叫官庄。这名字全国恐怕有很多,官,官府、官家;庄,村庄、小镇,也就是官道旁的村镇。

  这官庄,是楚国都城长沙府通向湘西,乃至滇黔的交通要道。当地人、生意人和迁徙而来的人很多,慢慢把这里变成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

  但是,王芳九岁这年,农历八月的一天,这里忽然出现了大量的狼虫虎豹。或许是这个世界天地灵气更为丰沛,这些猛兽远不是前世王芳在动物园所见的样子。它们体格雄健,嘶吼之声令人胆寒,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扑倒并撕咬一切人类,无论老幼妇孺。

  那一刻,小镇里哭声震天,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四处可见。王芳的父亲王景奎和哥哥王德辉为了保护家人,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

  然而,悲剧还没有结束。当凶兽离开不久,人祸又紧接着而来。小镇接连不断地涌来成百上千壮汉。这些壮汉其实大家并不陌生,一些人甚至他们还认识!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五溪蛮族。

  五溪,战国时属于楚之黔中郡、秦汉时武陵郡,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说:“武陵有五溪,谓雄溪、满溪、潕溪、酉溪、辰溪。”

  很快,人们发现冲进官庄的五溪蛮实际上只是路过。不知吃了什么猛药,他们气势汹汹,手中拿着刀枪,但大部分都是一路不停地向前而去。

  问题是,还有少数偷偷留下来的人。他们看到这里的惨状,不仅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反而开始了趁火打劫!

  王芳的母亲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没事了,打开门想找人帮忙收拾父子俩的遗体。没想到,闯进来的却是几个暴徒。她阻止他们翻箱倒柜搜寻财物,却惹恼了他们。结果,母女俩也倒在了血泊中。

  王芳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穿越而来,接收的记忆是一个小女孩满满的惊恐与悲愤!

  小女孩也叫王芳,和她一样,生前拥有纯净的心灵,充满着对生命的眷恋,死的时候则是同样的茫然、愤怒和不解!

  两个人重叠时,王芳已经失去对外界的感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救起,并离开了官庄,来到了沅陵县城。

  沅陵城,辰州的州治所在地。它背山面水,山,是武陵山;水,是酉水和沅水。

  老家官庄,在县城的正南方,两者中间隔着浩荡沅水。

  经过几天的时间,王芳其实已经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首先,沅陵城到现在为止,还在被包围着!

  这不仅从身边的难民口中能听到消息,甚至她自己隔江都能看到,对岸到处是五溪蛮汉。

  其次,她现在住的地方,是龙兴讲寺的悲田坊。换个角度说,她是被龙兴寺的和尚救了。这龙兴寺可不是一般的庙宇,它位于虎溪山麓,面朝沅江。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后

  第二年,就下令在沅陵修建这所寺庙。

  龙兴讲寺,讲什么呢?讲书、讲经。《尚书序》说道:“汉室龙兴,开设学校,九五飞龙在天,犹圣人在天子之位,故谓之龙兴也。”所以,对后世来说,这所龙兴讲寺堪称全世界最古老的书院了。

  那在湘西之地讲经做什么呢?当然是为了感化。感化蛮族,不要随意叛乱,以求天下稳定。

  悲田坊又是什么呢?也是唐朝初期开始出现,堪称中国最早的慈善机构了。

  其具体运作,就是官家不直接财政拨款,而是赐田。这些田交给和尚们去打理,比如种植一些农作物等。其收入所得,一方面用于自身运行,另一方面,则用于收养街头乞丐或孤寡病残。

  当然,这种好事并非遍布天下,一般只有都城长安和大的州郡才有。就湘西来说,除了朗州(常德,唐五代叫朗州,宋以后称鼎州),就只有辰州了。

  辰州,如今治下包括五个县,沅陵、泸溪、辰溪、溆浦和麻阳。

  那如今还是李家天下吗?不是,唐朝已是前朝!

  王芳通过记忆重组,以及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已经判断出,如今这个时代,正是唐宋两大朝代的中间阶段,五代十国!

  五代十国,从公元907年朱温灭唐,到960年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北宋,一共53年,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大的分裂和过渡时期。

  五代,占据中原的五个朝代,梁、唐、晋、汉、周,可谓得了华夏正统,具体说来:

  后梁(907——923年)朱温、朱友珪、朱友贞;

  后唐(923——936年)李存勖、李嗣源、李从厚、李从珂;

  后晋(936——947年)石敬瑭、石从贵;

  后汉(947——951年)刘知远、刘承佑;

  后周(951年——960年)郭威、柴荣、柴宗训。

  十国,则是这个时期在中原以外建立的地方性政权,南方9个,北方1个,分别是:

  前蜀、后蜀:四川大部、陕甘鄂一部,2府45州238县;

  吴国、南唐:江西和安徽、江苏等一部,2府27州142县;

  荆南:湖北省南部(荆州、归州和峡州),1府2州16县;

  南楚:湖南和广西大部、贵州与广东一部,25州1监(桂阳)105县;

  吴越:浙江、上海等,1府11州67县;

  闽国:福建大部。5州25县;

  南汉:广东大部、广西南部和越南北,2府44州165县;

  北汉:山西大部,12州。

  王芳所在的辰州,正是属于南楚政权,因为开创者名叫马殷,所以也叫作马楚。马楚的地盘,以后世的湖南省为主,但要大得多,还包括了广东、广西和贵州等省的一部分。比如山水甲天下的桂林,这会儿就牢牢掌控在马楚手中。

  “天呐,五代十国,虎狼当道,所谓‘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也就是,只要我手里有枪杆子,就要试试能不能当皇帝,我怎么转生到这个乱世了?!”王芳忍不住暗暗惊叹。

  而且,这具身体还只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女孩!能做什么?能找到饭吃,能保住性命都万幸了。

  获得转生,没有被命运无情抛弃,这算好人有好报。但这个时代实在是太乱了,以她能考上清华的的智商,都看不清前路何在。

  说起来,马楚已经算是一个好地方了。因为马殷得到谋士指点,其国策就是坚决不称帝,坚决抱紧中原王朝的大腿。

  因此,当朱温当皇帝,马殷立马表忠心;而当李家灭了朱家,他又赶紧给后唐送礼;如今,后唐已经被石敬瑭灭了,马殷也死了,他儿子马希范,依然坚持给后晋王朝按时纳贡。

  再看马楚的邻居,比如从前的吴国、现在的南唐,也就是大词人李后主的国家,那是一直坚持和中原王朝硬刚。江淮沿线,硝烟就没停过。

  而对内来说,从马殷开始,就积极在楚国发展农业和工商业,比如马家旗下的茶叶连锁店都开到北方去了,经济形势可谓一片大好。

  问题是,乱世就是乱世,马楚与东边的南唐、北边湖北的荆南,还有南边广东的南汉政权,那都是连年征战。

  而湘西地区,也是复杂无比,因为这里还涉及到一个蛮汉之间的关系问题。不复杂,唐太宗也不会急吼吼在这里修一个龙兴讲寺了。

  在这里,武陵蛮、辰州蛮、五溪蛮、飞山蛮,旁边还有雪峰山娄底、邵阳的梅山蛮,和澧县一带的澧州蛮,这个蛮,那个蛮,简直难以尽数。

  自己何以有机会转世到这个时代?王芳已经逐渐想得清楚,说白了,就是身处一场影响深远的大型战争,溪州之战!

  溪州之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称之为影响深远呢?因为溪州就在沅陵西边的酉水流域,包括后世的龙山、永顺、古丈、保靖、花垣等县。

  而溪州影响力最大的彭家,领头者名叫彭仕愁,就在前几天,天福四年(公元939年)八月,发动了一万多人,袭击辰州和澧州等地,向马楚政权发起进攻!

  这个时代的五溪一共才多少人?大概也就七八万。这一次居然出动了万余人,可谓大规模战争了。而官庄的王芳一家就此遭遇大难,不过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罢了。

  这还不算什么,王芳以前去过芙蓉镇一带旅游,她看过那一根巨大的象征和平的溪州铜柱,她知道,这一场战争,实际上是彭家败了。

  但奇怪的是,获得最大好处的恰恰是彭家。因为再过不久,彭氏家族就会在马楚政权的支持下成为彭氏土司,它将延续八百年,直到清朝康乾年间改土归流为止。

  绵延八百年的大家族,中国历史上有几个?一个家族、一个土司制度,外加一根铜柱,看得见的就稳定了湘西的半壁江山,大概唐太宗知道了也要感慨不已,貌似比他的一所寺庙威力要大啊。

  而之所以只是半壁江山,因为湘西或者说五溪之地,可以分成两大块,北江和南江。

  江,就是沅江。以沅江中游的辰溪县为分界,其北,以酉水流域为中心,叫作北江;其南,沅江的中上游地区,称作南江。

  因此,南江地区,除了辰溪,还有麻阳、凤凰、怀化、芷江、新晃、洪江、溆浦、会同和通道等县,那里更加纷乱。

  “但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王芳看着自己这具身体,喃喃自语,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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