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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福奎在旁边问道：“队长，传言明年将有大灾，桃源观也正在筹备罗天大醮，或许这就是那些私社最近纷纷忙着备灾的原因。但是，为什么都找济世会呢？济世会有那么大能力？”

　　林清玄点头道：“济世会并非一般私社，或者说它是一个商业巨鳄，实力难以想象，据说长江以南都在其覆盖之下。而五溪地区，可能是它的一个分号，据说符彦通手下的一个长老就在其中负责。”

　　众人神色有点肃然，他们看过情报都知道：苻彦通，其姓不知是苻还是符，人称蛮王、溆王、符王等，又相传其是前秦苻坚的后人。

　　草字头和竹字头不是一回事，如果是苻坚的后人，应该叫苻彦通。苻坚称帝前，当时的谶纬预言是“草付臣又土王咸阳”。草付，就是苻字；臣又土，坚字；王咸阳，在咸阳称王，连起来就是苻坚要在咸阳称王了。苻坚35岁时，曾大败东晋军队，占领成都。那么，苻坚死后其后人自西南进入湘西，也有可能。

　　再说马楚建国前，五溪地区，辰州的宋邺，和叙州的潘金盛、昌师益实力强大，令马殷焦头烂额。

　　但马殷运气不错，恰好那位白衣渡江击败关羽取了荆州的吕蒙，有个后人叫作吕师周，在吴国混得不如意，投靠过来。

　　这吕师周寿数不长，但归附马殷后，在岭南攻击南汉，攻城略地无人可挡；又奇袭飞山蛮，擒杀了飞山蛮潘金盛、闪击辰州蛮宋邺。于是，在其强大的压力下，五溪数位首领投降。马殷因此采取羁縻制，封宋邺为辰州刺史、昌师益为叙州刺史，五溪大部为马楚掌控。

　　接着，彭瑊从江西过来，带着独生子彭士愁和兄长彭玕的几个儿子等一众彭氏子弟进入五溪，于是五溪俱入马楚彀中。但这毕竟只是羁縻，五溪依然存在不少不听马楚指令的势力，像符彦通便是其中之一。

　　“大灾？难道就是师父说的最黑暗时刻？”王芳却另有留心。

　　说起来，当日她在瞿童洞丹基初成时，据说那年在北方大雪就一连下了五十天，已是一次载入史册的雪灾了。唐五代时期，从李世民算起到今天，各种自然灾害难以尽数。宋青萍也无法预知最黑暗的时刻是一年还是几年，一切尚属未知。

　　这时，林清玄经过反复判断，已有所决定：“从目前来看，还找不出妖兽与奸细勾结的证据，我们能够做的，便是积极准备，以备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反扑。”

　　于是，林清玄又和李观象向宗彦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李观象带着部分妇孺老幼转移到其他村子和县城，由向宗彦带亲兵辅助第五队保护平民和商人。

　　安排好这两股人马，第五队商议怎么应对下面的战斗。

　　龙泉道：“我看首先要选定好战场，不然沙金村这么大范围，即便我们每人能防守五亩地，也难以照顾周全。”

　　五亩，也就是三百平方丈的面积，如此算起来，第五队撑死也不过能防守四五十多亩，实在太小。

　　王芳点头：“不错，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战斗规模多大，会持续多久。各自为战，更浪费了三名祭司的能力。”

　　祭司当然能战斗，且战力不弱，毕竟这个职业有疗伤辅助等技能，持续力最强。但是，祭司身板脆弱，没有五行群攻绝技，也是弱点。在大规模战斗中，让祭司单独作战，既浪费他们的驱散和增益辅助能力，也让他们自身的危险指数飙升。

　　其他人也纷纷发表意见，最后等林清玄决策。

　　林清玄沉吟道：“这是一场防守战，战场得由我们来选。就选在光明山顶，如此既能远离山村，减轻向宗彦的压力，也便于咱们几个相互配合。

　　这样，一旦开战，咱们九人的站位就采用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战前，莫清嗣师兄负责在山坡预埋陷阱；战斗接触时，王芳和龙泉两位前出，负责把妖兽引向山顶；我和牛福奎、胡秀芬二位师兄负责护送矿工们转移；张善和史存孝二位师兄站位不动，负责观察和策应。最后，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各归本位，如何？”

　　眼见众人都点头，林清玄正要进一步安排站位，牛福奎摸着还没多少胡须的下巴道：“队长，咱们一共也就九个人，是不是使用卫公的六花阵更好一点？”

　　嗯？这些人都是道士，一听之下只是稍稍一想，都觉得妙极。

　　阵法据说在宋代以后就慢慢失传了，其实它的原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神秘，依然不出易理的范畴。只是说，你即便明白原理，和实战还是两码事，毕竟还涉及到战士素质、基础阵型和旗鼓训练、兵种的配合等等问题。

　　夏商周就各有易经，所以可以看到，远在春秋以前就实行了井田制，而井田制便可以看成一种阵法。说白了，井田制就是一个九宫八卦阵。

　　井，八家为井，中间位置就是水井，或者说是小区的公摊面积，旁边是八户人家。八户人家每天在上演不同的悲欢离合等人间故事，就相当于诸葛亮的八卦阵。

　　复杂一点，那就像刺客布下陷阱一样，看时辰规定好八门，尤其是死门、惊门和伤门，把元帅藏在六仪之中，于是大阵开始运转。至于天覆阵、地陷阵、风扬阵等不过相当于各户人家的门帘而已。

　　李靖因为谙熟此中原理，所以把诸葛亮的八阵图改成了六花阵，像六边形的雪花一样。六花阵，原理依然不出“数起于五而终于八”。起于五，也就是大将在中间，他和四正、东南西北四个点，刚好构成一个可以同时抵御四面的阵法，剩余的四块地空着。

　　终于八，四正再加上空着的四块地，即东北、西北、东南和西南四维，加起来便是八，可以更强地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八方加上中点，便是九，已是数之极限，再多安排人手不过是重复浪费，徒增混乱，不如当作机动部队，所以说终于八。

　　要布置八阵图，除了要有机动部队，入阵的就至少需要九个人，如此，就很难突出第五队各职业的特色。六花阵，却刚好符合他们小队的情况。

　　于是，林清玄正式安排各人分工：“如果妖兽把我们团团围住，就用六花阵，以沅水方向站位：

　　左翼，左前龙泉、左中季传辉、左虞候莫清嗣；

　　右翼，张善师兄底蕴深厚，担当右虞候、右中史存孝、右后王芳；

　　我和胡秀芬、牛福奎站中间，在中圈的三个点上，负责策应和辅助。

　　如此，构成一个大包小的同心圆圆阵，半径五丈。

　　如果妖兽是有重点地发起阵地型进攻，咱们便采用上次杜家坪杜四娘的半圆形偃月阵。我这一组三人站弧圈顶点，左翼龙泉小组，右翼王芳小组。

　　如果还有意外，则祭司与受伤者后撤。

　　此前，老规矩，各小组轮流巡逻警戒。”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拱手散去。

　　接下来三天，妖兽依然没来进攻，而王芳带着季传辉和胡秀芬巡逻时，倒是生出不少感慨。

　　比如说她曾经猜测，既然中国的白酒，像茅台酒鬼等多在西南地区，而恰好这里盛产朱砂，这二者之间是否有联系呢？

　　结果胡秀芬一听，掩嘴笑道：“产朱砂的地方，人多长寿。秦始皇更用铜棺漂流在水银墓地中，想借助辰砂以登仙。这些且不说，真正严谨的论述还数尊师宋先生所著的《通幽诀》，秘阁里就有，难道你一直没看过？”

　　王芳一拍脑袋，这才想起，的确，《通幽诀》写道：

　　丹砂精魂，出自中华十二分野内，主一宫坤地西南隅，其宝天地至精元气，以日月天符运动，交勾在五。

　　五者，戊己，中宫土也。所生之处，生於福德山岗形势之地，气候骨肉俱全，水陆草木秀茂，土石坚贞异境，神灵卫侍，阴气施，阳气泄，包含孕育，照曜精气，得土而生，化为丹砂。

　　有砂之处，或昼或夜，或初晴之后，或阴暗之时，即有气候光彩，往往如日光而出，或没或见，唯采匠而鉴之。

　　这也顺带解释了光明砂的“光明”之义，因为光明山在夜里经常出现“砂井流丹”的奇观。流丹，红色的景象如水如云般流动，就像杜牧说岳麓山的红枫、霜叶红于二月花，就是一种流丹。

　　实在说来，光明砂堪比蓝田玉，辰砂本是世界上折光率最强的宝石，折射出来的金刚光泽甚至超过了钻石的光芒。

　　而《通幽诀》在朱砂的产地、如何分辨品级上，都有论述，比如：

　　桂府、辰、锦、衡、朗、邵、勾漏、都云、象都、永、郴、容，湖南等界，山石岩谷，形势滋茂处，并有。

　　如要采砂精不烹炼、天然自生出者，但於曾采砂处打石及穴填处，不问新旧，即有之。新坑及古者不定有之。

　　丹砂光明在床，有君臣自然四面，有朝揖而生者，色如未开红莲，通透曜日，或如芙蓉，紫色通透，形貌如筝者，或片段棱角成就，分明通光，并为上品。。。。。。

　　朱砂因为其特殊性，比如把它加热后，得到液体形态的金属汞，然后再加热居然又复原了，或者说它有不死永生的特性，于是一早就被修士关注，成为炼丹的主药。

　　其实看看陈撄宁先生的执着就知道，道士对外丹术那种青睐。陈先生说，“神仙要有凭有据，万目共睹，并且还要能经过科学家的试验，成功就说成功，不成功就说不成功，其中界限，俨如铜墙铁壁，没有丝毫躲闪的余地。如何可以同宗教徒一样看待，也说他是渺茫无凭呢?”

　　或许在他们眼里，炼丹和宗教什么的从来就没多大关系，这只是对天地自然、对生命奥秘的一种探索，故而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傲。

　　外丹术，包括两大部分：

　　丹药：先是以金属为药物，然后是草木，意在炼制出固体状的神丹，食之可以长寿乃至飞升，推动了中医药物学的发展；

　　炼金：即炼金术、黄白术，意在炼出金液和还丹，以此点化铜铁铝铅等贱金属，使之成为金银等贵金属，开启了世界化学之门。

　　可是，王芳知道，即便是炼金术比起老外要早几百上千年，终究不过是化学里的氧化与还原现象而已，除了发明出火药，外丹术并未成功，她自是对此不大热心。

　　不能说外丹术完全不成功，真的一直失败也不会走向隋唐的顶峰。最起码，像陶弘景献给萧衍的丹药肯定成功了，因为萧衍在位48年、寿命86岁，如果不是饿死了，不定超过乾隆，成为史上最长寿的皇帝。

　　再说武则天的寿命也仅次于萧衍，且那时候黄白术也成功了，炼出来的药金在西域那边很受欢迎，不用火烧的话，和真金一模一样。

　　但是，即便如此，那些丹药，陶弘景自己却终究没有一试。更别提，如何化解丹毒一直没能解决，终使得外丹术衰落下去。

　　话说就像当日宋青萍批评她、姓王的租房别找南向的，她忍不住要笑一样，她觉得这就是强悍的传统文化走向了机械的一面，的确需要革命一下。

　　想想欧洲人为什么率先船坚炮利了，因为那是另一种文明和思路。他们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强者就是用来打倒的。咱们呢，历来崇拜祖先，孝道为国策，抨击欺师灭祖。

　　不能说谁更好一些，王方觉得世界本来就是相对的，东西文明恰好站在了两端。甚至，她觉得东方文明更大气、温情、智慧和均衡一些。

　　她看了一眼江边的炼丹场，那里正加热挖出来的朱砂，红色的丹砂加热后分解出水银，水银与硫化合生成黑色硫化汞，再加热又复成红色硫化汞，人们啧啧称奇。

　　她叹了一口气，回忆道：“夫炼丹之法，鼎有三足，以应三才。上下二合，以像二仪。足高四寸，以应四时。炉深八寸，以配八节。下开八门，以通八风。炭分二十四斤，以生二十四气。。。。。十二时中，夺千年造化，此乃为初丹之道也。

　　不过，现在还是打怪要紧，妖兽想必已经召集完毕，要开始进攻了。” 凤鸣五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