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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日,第五队再迎来一股生力军,单泽善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尼姑道士,还有一些信徒,还有一条从桃源县到辰溪县之间完整的陆驿走廊:
沅陵与辰溪和吉首交界的三角坪地区,王芳在筲箕湾筹建了金华庵;
往东,又在凉水井筹建了蒙福庵;
再往东,在马底驿筹建了文昌阁;
这是官庄之西,在北面,则于沅水岸边合仁坪筹建了华龙祠。
官庄之东,在桃源漳江镇筹建了魁星阁,在漆河镇筹建了关帝庙。
虽然都还只是雏形,但已经令张虚白等人目瞪口呆了。
这些据点得以筹建,自是因为王芳让单泽善去邀请老朋友,一番奔跑,十三名孤儿虽有几人不见音信,余下的却都欣然而来。
像桃源这边的魁星阁和关帝庙,如今的住持便是被单泽善称呼黄闻山双杰的向仕杰和蔡世杰了。
这两人本来在桃源县钟家铺的老祖岩修炼,已经是金丹初期,被单泽善找到,找他们的住持死缠烂打拖了过来。
而住持马底驿文昌阁的是马振生,孤儿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原本他在桃源钟家铺犀牛山修行,也有金丹初期修为。
他们还想把黄姑庵的田菊芳和邬兰英也弄出来,奈何那位老尼姑经过上次的事件,把她们看的无比宝贝,死活不同意。最后被缠的没办法,邬兰英留下,田菊芳担任筲箕湾金华庵的住持。这筲箕湾,也就是金庸《连城诀》开篇说的麻溪这一带地方、狄云的老家。
而蒙福庵的住持就非常有意思了,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盲妇,大家叫她徐嫂,由王芳亲自点将。
原来,胡秀芬报告说,在高华庵大搞建设这段时间,徐嫂常来帮忙,虽然是个瞎子,却非常积极,很多活儿都抢着干。而且,还会找机会向她提一些修行上的问题。
这便引起了王芳的注意,可是稍有试探,却又发现这徐嫂对失明有强烈自卑,甚至说,她只期盼能学点算命的本事能够谋生就行了。
王芳没有放弃。修道这种事情,一句话,佛不度无缘。什么缘?内因外缘,即内外各种条件。而所有的缘中,什么是决定性的呢?还有,瞎子能修道吗?当然能,因为最重要的就是内因,内因决定外因,是所有条件中最关键的。
对于发展信徒,王芳曾坚决要求所有队员必须执行一条原则,就是自愿、自觉,绝不主动拉拢,或者说坚持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原则,你要学道,你就来求,不是我求你。
为什么?很简单,大部分人加入宗教,大抵是找靠山、求保佑的心态。如此,几年、几十年之后的唯一结果就是失望,并可能抱怨甚至诋毁。
第五队都是职业修士,一听就理解了。别的不说,易经的蒙卦就说得很清楚: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只有你有心求学,我才教你,才能相应、教学相长。
王芳觉得徐嫂悟性还不错,算是信徒里资质比较高的,顿时心中升起了教导的念头。
当时,王芳急着要离开,便安排徐嫂和其他几个老家是凉水井的妇女,一起去管理蒙福庵。但徐瞎嫂虽然点头答应,明显还是有点放不开。
王芳于是道:“我问你,你晚上做梦吗?”
“做。”
“能看见梦境吗?”
“能。”
“既然眼睛都瞎了,怎么又能看见?谁在看?”
徐瞎嫂如遭雷击,霍然抬头。
三月十六终于到了,高华庵的开光仪式正式开始。
高华庵山下果然人满为患,其实对于信众来说,都是心里清楚得很,哪天是哪位菩萨的日子,自己该买什么,甚至捐多少钱等,早就准备好了,不需要你还到处发传单。
这种事,也不是今天才有,即便再过一千年,就算孔家店和一切牛鬼蛇神都被打倒了,可是,一个村子里会有几个妇女悄悄结伴去某个庵堂进香,为他们的家人祈福,依然不绝如缕。
幸好王芳早有准备,比如让几个信徒专门在山下维持,上山的一律走右边,又有人在途中和山上接应,确保下山的一律走左边等。
实则也是多余,因为这时代的人,平时进城都是这个规矩,绝没有横冲直撞的。又加上有护栏,于是总算忙中有序,没有人被挤到悬崖下去。
不急着上山的,或在广场里站着瞧热闹,或者坐在风雨长廊里,或者与随处可见的小摊小贩讨价还价,更多的则是围着戏台,踮着脚尖、睁大眼睛、啪啪拍掌看王芳请来的戏班唱戏。
山上,牛福奎和单泽善年纪小、脸太嫩,于是一个做引礼师,一个做威仪师。季传辉则充当高功,头戴星冠,身穿鹤氅,带了一批信徒,让他们站列两旁,圈住了山顶的核心地带,演示斋醮科仪。
王芳本来只打算接待一下几个头面人物,是让胡秀芬担任高华庵住持的,但胡秀芬生怕自己修为有限,生死不肯住持开光仪式,于是两人只得交换。
不久,充当引礼师的单泽善上香祭拜,然后大声宣布吉时已到,王芳走到红布蒙盖的堂前匾额下面,先是嘴中念念有词,接着挥手一招,只见红绸缎徐徐飞起,露出高华庵三个大字。继而,匾额上也放出一阵光芒,尤其是三殿的神像不仅放光,那神态忽然也生动起来,像活过来一般。
这可真是罕见的一幕,围观者个个眼睛都瞪圆了。
还不止如此,只见王芳又转身,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的符,对着天空一甩,那符便徐徐飞上半空,然后停住不动。
众人的心悬得紧紧的,忽然这符无火自燃,继而霹雳一声响,晴空中似有雷霆闪电,在这方世界不断游动,持续片刻后,随着王芳掐诀念咒完毕,这才恢复平静。
这是王芳修炼的雷符了,不过内丹派的雷符一般不会这样外显,王芳也是怕人多嘈杂,效果不够,干脆把动静放大一点。
内丹派的雷法,静则金丹、动则霹雳,强调丹成则法灵、道法神妙全凭自己的元神元气,可以驱邪治病、祈晴祷雨。
在修炼中,即是修道德经所说的玄牝之门。玄牝,即是祖炁,是天地之根、性命之本,是神气所化、坎离之精,简单说,便是金丹,是先天真一之炁。在雷法上来说,就是雷祖。
而这样的开光仪式,效果自然不会差,所有在山顶观看过这场法会的,无不啧啧称奇。
接下来,王芳和胡秀芬退到后堂,季传辉等则退出中间的场地,让来客们按顺序进入三个大殿上香参拜。
女信徒多去左边的观音殿,观音大士有求必应;男的则大多到右边排队,求财求官;剩下的人,他们到高华庵或许只是看个热闹,顺便上一炷香,求神保佑。至于哪一尊神,他们可能也无所谓。那么,到中间排队肯定没错。
这是属于信徒们的时间了,山顶上数百人看似挤得摩肩接踵,细看,却是泾渭分明、井然有序。上完了香,即便不想马上下山,边上的果木树下,有长条形的木凳可以坐下休息,老弱妇孺可以优先进入斋堂吃东西休息。如果愿意捐献钱物的,自然更有功德箱和功德薄侍候。
总之,这次高华庵的落成开光法会,不仅道场庄严,道法神奇,秩序也维护的极好,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更不会觉得白来了一场。
接下来,王芳如朱自清先生所说,热闹是属于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她把一应事务分配给大家,躲在僻静处挥笔疾书。
她的房间里堆放了很多散发出墨香的书籍,这些书籍显然都是刚印刷不久。
其中一大部分是道教入门类。王芳对收徒毫无兴趣,但对信众的建设极为关注。这个说白了,就是群众基础。不能出家?无妨,同意在村头建个小庙,土地庙都行,群众的信仰自然就起来了。
王芳来到高华庵后,一有空就陆续写下道教源流、玄门规矩和戒律、斋醮科仪常识、常用经典和符咒口诀等内容,大约三卷。然后又加上了一卷神仙故事,算是以榜样刺激信徒向上。再又摘抄了一篇孙思邈的《大医精诚》,给有志于医道的信徒打下职业底子。
另一小部分,则是义学的教材了。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说起来心酸,湖南的教育在可以大喊“惟楚有才,于斯为盛”以前是怎样呢?有个词语叫作“破天荒”,就是形容湖南教育水平的。
所谓破天荒,就是科举制开始后,湖南人竟没有一个进士及第。一直到了唐宣宗大中四年(850年),长沙人刘蜕终于中了进士,此举被称“破天解”。当时魏国公崔铉镇守荆南,听到这消息,特地奖励刘蜕破天荒钱七十万。
而接下来的大宋,那是文人士大夫的天下,据说赵匡胤还立下一个神秘的碑,誓言绝不杀大臣,所以,不读书怎么行啊。
三、百、千,她凭着记忆就能写下来,然后要求常德的印刷厂加印这个时代流行的如《开蒙要训》《太公家教》、《蒙求》、《兔园册》、《弟子职》、《急就篇》等蒙学教材。
湖南的木材储量丰富,不仅造船业发达,单是茶陵一县就能造出两百艘船来。造纸与印刷也不错,耒阳是蔡伦的故乡,长沙是与成都和杭州齐名的印刷中心。
至于这所义学的教授,当然就是薛秀才了,郑细妹既做管理,也算半个老师,都由高华庵开工资。
这样的话,不仅他们的住宿和吃饭问题解决了,也能够让薛存志赚取一点名声。开创义学,抢了范仲淹的一点点风头,有此贡献,将来那三条路不管哪一条都用得上。 凤鸣五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