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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真是黔驴技穷了吧，王芳可没时间耽搁，眼见胖子顷刻间已溜出十几丈，她轻喝一声：“禹步，攀云！”

　　嗖，王芳的身影就像一条金蛇在狂舞，却是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在向前扭曲窜动，刹那间竟已出现在胖子身前一丈处。

　　胖子惊骇道：“三五飞步！你居然会三五飞步。。。。。。”

　　相传当年大禹治水，“禹疏河决江，十年未窥其家，手不爪，胚不毛，生偏枯之疾，步不相过，人称禹步。”这本是说大禹走路太多成了跛脚，却继而为巫祝所承，扬雄因此说“巫多禹步”。然后，又被葛洪演绎为三步九迹，乃至灭三尸、步罡踏斗的步法。

　　在斗法中，禹步更是修士脚踏九州大地、神游北斗天宫的飞行术，所谓乘魁履罡、攀升云路，故而王芳称其为攀云。这东西不是谁都能运用的，它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计算出阴阳遁局和行走路线，过了一个时辰就要重新计算。

　　接着，胖子就看到那小道士伸出了一条腿，“图穷匕见！”

　　“啪！”

　　胖子忽然觉得自己凌空而起，向后平移飞出了三四丈，咕咚，平沙落雁，掉到地上。

　　哎呦哎呦，他正要爬起来，一只脚已经踩在他胸口，“说吧，为什么跑得这么快？”

　　“你们来了一个小队，傻子才不跑。”

　　“胖子，你眼力不错啊，竟然认得我们。”

　　“请别叫我胖子好吗？叫我江岸，或者江道友！”

　　“呵呵，那请问江道友是哪门哪派啊？”

　　“你先放我起来再说，有你这么对待道友的吗？哎呦，别踩，我反正打不过你，你还怕我跑了啊？”

　　“先交代身份，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妖兽的同伙？”

　　“妖兽？我这点实力能驱使妖兽就好了。家师雷麟，不才忝居第三徒，称财使，在这光明山只是买卖朱砂而已，和妖兽没关系啊。”

　　王芳掩嘴一笑，没想到又遇上邪王雷麟的徒弟了，她好奇道：“原来你是赖小邪的师兄，贫道王芳，和你们雷氏师徒真是有缘，话说财使又是什么意思？”

　　胖子江岸惨叫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小仙娘，难怪赖师弟上次还交代我多加小心。家师四个徒弟，大师姐色使、师兄气使、不才财使、赖师弟酒使，还请王道友手下留情，说起来咱们可没什么仇，对吧？”

　　“酒色财气？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剔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祸根秧苗，邪王果然是邪王，他居然派出四大使者收集这些。

　　仇怨嘛，你师父可一直没去杜家坪道歉；我们呢，也杀了你大师姐，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呵呵。”

　　胖子江岸眼见王芳收了脚，早已一骨碌爬起来，在那里笑道：“那和我都没关系，其实我就一商人，只对钱财感兴趣。”

　　王芳笑道：“你们四兄弟我快见全了，你那师兄又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头？”

　　江岸陪笑道：“见他？很难了。他和我不同，并不在江湖上混。所谓人争一口气，怎么才算争气？当然是有权有势，他姓周名陟，可是天策府的孔目官，一般很难见到哦。”

　　王芳一愣，孔目官？的确权势不小。孔目官，唐代开始的一种衙前使职，主管财赋，一孔一目，事事都要经手，所以叫孔目官。当然，像兼济都的秘阁也设置有孔目官，但掌管图书和财赋毕竟两码事。而且这孔目官使命也不长，宋代以后慢慢就消失了。

　　她皱眉道：“雷邪王算计深远，我还以为是炼气的气，功夫厉害的很，没想到却是个文官。”

　　江岸撇了撇嘴，酸溜溜道：“还不是师父偏心？其实大师姐告诉我，他就是师父的私生子，因为有些小聪明，这才被师父以大量钱财，混进了官府。”

　　王芳懒得听他们的破事，喝道：“说这些没用，你只说如何证明你不是奸细？”

　　江岸一听，跳脚道：“这我拿什么证明？你想想，妖兽破坏挖矿，我是靠挖矿发财。让妖兽三天两头地袭击光明山，难道我想和自己过不去吗？”

　　这也有理，王芳想了想，于是笑道：“那行，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听得满意了，立刻放你走。”

　　胖子大喜：“你说。”

　　王芳道：“雷麟行踪飘忽，你老实说，他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放心，你说了我帮你保密。”

　　胖子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问题，有些紧张，此时仰头笑道：“你也不用哄我，我只问你，你说话可算话？”

　　王芳直觉这次买卖要亏了，却也心中好奇，回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当然算数。”

　　胖子伸出胖乎乎的指头，往东边指了指：“梅山蛮国。我还准确告诉你，是梅山下峒，哈哈。”

　　晕哦，王芳这时才知道白问了，这事只要找监控梅山的第三队问问，便可得知。

　　梅山蛮国，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梅山蛮。梅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山嶙峋，水纵横，猛兽满地走，于是就给世人留下一个无比神秘的印象。

　　这当然也是有道理的，王芳去过秘阁，也知道后世的事，对此绝无稀奇。想当初，湘西还没有纳入湖南版图、雷满占据常德和五溪时，澧州的向环杀刺史夺权，便是邀请了梅山蛮相助。

　　至于马殷，在梅山蛮手中也没讨好。马殷到长沙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邵阳与蒋勋作战。也正是那会儿，刘建锋被自己亲兵给捅了，张佶又摔了腿，这才给了马殷当老大的机会。

　　而当时蒋勋虽然被击败了，但也有梅山蛮在其中相助，这梁子便算结下了。马殷于天成二年（927年）正式建国，仅仅过了两年，梅山蛮就攻打邵州。

　　当时，马殷派了江华指挥使王仝带着一万人去镇压。双方激战数日，王仝进入九关十八锁，被左甲首领扶汉阳斩去人头。传说尸身狂奔数里，归葬司徒岭，为后人留下一个益阳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自此一役，梅山地区自成国中国，被称梅山蛮国。

　　这也就是十年前的事情，而王芳知道，梅山人胆气足得很，后来连赵匡胤也一样打。赵匡胤的部队进攻南唐，梅山毫不客气地在旁边捅刀子。虽然扶汉阳最后也死了，但梅山地区正式归入大宋还要等到宋神宗时期，后来有人称奸臣、有人称铁血宰相的章惇，平定五溪、开梅山，这才暂时告一段落。

　　那时，章惇在梅城设立一县，以王化之新地，起名新化县。第二年，在梅城再设立一县，以人安德化，起名安化县。同时，新化县县治移到白溪称上梅，安化县称下梅。

　　上下，是因为中国地势西高东低，故而大江东去，像三湘四水，都是从西向东、从南向北流，所以，西部南部和上游地区为上。

　　梅山在雪峰山东侧，五溪在西，王芳今后怕也难有机会进入，故而抓住胖子不断询问。比如此时，梅山的势力，主要是左甲首领扶汉阳，和右甲首领顿汉陵。其实，扶汉阳也未必是真名。汉阳，汉水之北，那就是湖北人，据说是避难进了梅山，投靠顿汉陵。他也未必姓扶，可能是符，等等。

　　而此时梅山，还不称呼上下梅山，而称梅山三峒。上峒为山地，主打猛兽；中洞地势稍低，放套设陷阱；下峒，河流溪谷，捉鱼摸虾。梅山，和五溪一样，渔猎为生，刀耕火耨。

　　真正的梅山在哪里，一直众说纷纭。王芳觉得，大概清朝的两江总督陶澍，才算得上有资格。陶澍是安化人，生长在资江边。他的父亲是岳麓书院毕业，一直从事地方志编撰，甚至写信让陶澍在京师找名人，给安化县志写序。而陶澍的儿子，也是从事安化地方志工作。

　　在陶澍的判断中，的确有座山，在辰山之东、新化与安化之间，应该就是梅山。但他更认为梅山是一个历史文化的概念，寻找哪一座山是梅山，或者说“上下梅山峒蛮，其地千里，东接潭州，南接邵州，西则辰州，其北鼎州”也只是得其形。

　　王芳深以为然，她一边把手里的那一根断箭上下抛飞，一边看着胖子，笑道：“梅花袖箭，梅花尺，还有翻坛老祖化身术、定身术，江财使，看来你和梅山的关系匪浅呢。”

　　江岸讪笑道：“家师常居梅山，学了些梅山法术，也不奇怪吧？”

　　王芳摇摇头：“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雷邪王的传承似非梅山派，而是闾山派，又或者是淮南派。”

　　胖子一脸茫然：“闾山派？闽国的教派吗？怎么可能？”

　　王芳道：“问问他年轻时是否离开过家乡去求法，就清楚了。我还有事，你是跟我回沙金村还是自己走？”

　　胖子才出虎口，哪肯回去，连称有事，道友请慢走。

　　王芳转身就走，她已经离开不短的时间，必须要走了，免得众人担心。

　　至于淮南派、闾山派和梅山派的关系，说白了，这都是相对于正一道、全真道等宫观大派而言的中国民间道派。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却与百姓的关系更为紧密，且相互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闾山派在福建，淮南派在安徽，梅山派在湖南，它们的法术与传承却共同的与江西的天师道和许逊天师有关系。

　　粗浅去理解，打个不恰当比方，道家如皇帝，道教是太子，则那些法教、巫教、排教、萨满教等就是王侯或庶出。

　　或者说，道教是以道家思想为主体，糅合了巫术的实用，上求大道，又实现了王权对其认同的宗教。而民间道派，则是以道家为主，糅合了儒家、佛教等各种思想，以实用性极强的术法服务众生、在本地得以割据的道法流派。 凤鸣五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