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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诊所里的秘密

白日梦 谭琼辉 24380 2021-04-05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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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 诊所里的秘密今年的气候奇怪得很,天气转暖之后,虽然冬天很快就要过去,可拉拉扯扯的,好像又不舍得立即离开。

  近处的雪开始化了,远山却还是白茫茫一片,尤其是最远的地方,海拔恐怕还要比镇上高出几百米。每年镇上的雪刚化完,远处的雪才开始松动,有的地方异常阴冷,直到第二个雪季到来,还是白茫茫的。

  安东海很多年来,冬天一直穿这件衣服,也似乎从未想过去添置新衣。他靠着这个维修电脑的小店已经维持了好多年,只能说是勉强糊口。幸好他也没有大志向,每天有口热饭填饱肚子就行。虽然外面简陋的牌子上写的是“电脑维修”,但他实际上接很多活儿,比如有时候还帮人弄弄手机,整整洗衣机、冰箱之类的家电。他的收费不高,也从未想过涨价的事儿,在六道镇这种经济非常不发达的偏远小镇,靠着这门手艺,还是能勉强混个温饱的。

  家里出了人命案,小艾走了。一个人的家变得更加冷冷清清。

  安东海开始过一个人的日子,这种日子对他来说并不寂寞,只是有些无聊。因为他老婆是个哑巴,活着的时候也不会跟他说话。很多人会因为家里突然少了个人而不习惯,安东海不会有这种强烈的感觉,每天照常做着自个儿的事,偶尔出门去溜达溜达。他没有经常去的地方,尤其是头痛病频繁发作之后,他更加不敢走远,担心迷了路,找不到回来的方向。

  上次跟龙飞分别之后,一晃又过去了三天。

  安东海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在外人看来,跟他那个死去的哑巴老婆没什么两样,整天都过着循规蹈矩的日子,一棍子砸不出个响屁。从第四天开始,安东海好像变了个人,开始喜欢跟街坊邻居搭讪,他的主动让两边的人感觉有点不习惯了。甚至有人产生疑惑,到底是安东海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老马,早啊,吃早饭呢。”安东海仍旧觉得冷,跟人打招呼时都没停下脚步,好一会儿,背后才传来老马沙哑的声音:“是呢,大清早的,你这是作甚去?”

  安东海听到这话时早已走出去很远。俩人似乎从来没用过这样的方式打招呼。走了很远,他突然站住,回头看着老马的方向,那些画面,在这一刻,显得如此陌生。

  六道镇的人也是凡人,也脱离不了生老病死的桎梏。

  安东海很少生病,记忆中这辈子甚至都没怎么感冒过,所以对哪里有药店也没什么印象。从家里出门时,鼻子都差点被风吹掉,这会儿已经麻木。他看到了药店,在毫不起眼的位置,也许是因为大清早没什么生意,所以还没开门。药店的门上镶着半块玻璃,玻璃上有个快要掉落的红十字架,玻璃里面却又用白纸敷在上面。他走到门口,敲了几下,但没人回应,又想透过玻璃看看里面是否有人。

  门突然开了。正隔着玻璃往里张望的安东海,一不留神被吓得倒退了两步。很快,从门缝中露出来半张脸。

  安东海审视着那张国字脸,脸上轮廓清晰,眉毛很粗,眉宇间闪烁着一股子让他看不懂的表情。再一细看,此人长得并非像本地人,倒是多了几分城里人的穿着。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问:“看病?买药?”

  安东海忙不迭地点头。

  药店柜台不大,药品数量看上去也不太多,但摆放整齐。

  安东海快速扫了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到医生身上。医生正在擦拭柜台上的灰尘,拿抹布的手很白,应该说还算保养得不错,是个左撇子。安东海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耳边突然传来医生的声音:“说吧,自己看病还是帮人看病?”

  “我自己,头痛。”安东海说,“经常痛,一次比一次厉害。”

  他在说这话时,虽然头痛没有发作,但仍然紧锁着眉头,样子十分痛苦。

  “多久了?”

  “不记得多久了,反正经常发作。”安东海实话实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自然一点。

  医生已经换上了白大褂,看来准备好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接下来,医生翻起安东海的眼皮看了看,又问:“脑袋有受过伤吗?比如说被外力撞击过。”

  安东海摇了摇头,予以否认。

  医生继续检查,若有所思地说:“没受过外力撞击,那就只能先观察,这样吧,我先给你开点药回去,一个礼拜后过来复查,如果头痛病继续发作,就必须去县里做CT检查。”

  安东海问:“这儿不能做吗?”

  医生笑道:“一个小诊所,哪有这个条件。”

  安东海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四周看了看,然后叫道:“医生……”

  医生随即自我介绍道:“我姓崔,崔志明,你可以叫我崔医生。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

  “有可能会是脑袋里长了什么吗?”安东海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崔医生笑了笑,说:“别思胡乱想,你这叫典型的多疑症。很多病人跟你一样,都会因为一点小毛病而疑神疑鬼,其实完全没必要,甭管什么毛病,都不得先检查,然后治疗再说吗?”崔志明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药开好,安东海接过药,付了钱,说了声谢谢,正要离开时,崔志明突然又在背后问:“你好像不是镇上的人吧,怎么从来没见过?”

  安东海努了努嘴,指着一个方向说:“镇上电脑修理店的。”

  崔志明道:“怪不得,我从来不用电脑。”

  “手机呢,也修手机。”安东海补充道,像是在为自己拉生意,其实是他想多逗留一会儿。

  崔志明笑道:“你这个人很有生意头脑,看病还不忘推销自己的生意。行,等哪天我手机坏了,也来找你。当然,我可不想有麻烦你的时候。”

  “我也一样!”安东海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抬杠,崔志明也笑了起来。

  安东海把药拿回家,随手丢在了墙角。他进里屋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像个木头似的坐在那儿想事情。他想到了初次见面的崔志明,那个给他开药的医生,看上去很正常,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想到不对,他突然站起来走向垃圾桶,想把刚刚扔掉的药翻出来,但沾上了脏兮兮的垃圾,实在太脏,药袋子上面全都是布满油渍的污水,只好作罢。

  “有人在吗?”

  安东海的思绪被人打断,而且是个女人的声音。他放下水杯走出屋,只见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子微笑着站在柜台前。他见到女子时顿时就愣住了。女子不仅皮肤白皙,而且长相好,眼里含着像春风般的笑容。女子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于是慢悠悠地递上一部手机,温柔地问:“师傅,我看门外挂着修理电脑的牌子,也修手机吗?”

  安东海盯着女子看着,好像灵魂出窍,过了许久才尴尬地笑了笑,接过手机看了看,又试着拨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通了。

  女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只能打不能接。”

  安东海会意,翻看着手机,想了想才说:“先放这儿吧,留个其他的电话号码,修好了我打给你。”

  “要多久?”女子问。

  安东海道:“很难说,如果您不急的话,也可以就在这儿等着。当然,运气好的话,也许很快就好,运气差的话,也许一两天,或者两三天也说不定。”

  女子站在原地考虑了一阵,然后说:“那我等等吧。对了,我是镇上幼儿园的老师,姓吴,你可以叫我吴老师。”

  安东海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三下两下就拆开了手机,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吴晓彤东看看西望望,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安东海没空搭理她,她转悠着,闲聊道:“正好我家里的电脑最近经常蓝屏,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赶明儿拿来,师傅您帮忙给瞧瞧。”

  “没问题呀,对我来说,修电脑才是主业,手机只是副业。”安东海很少开玩笑,而且也不是个爱逗乐的人,这个玩笑却逗乐了吴晓彤,吴晓彤抿嘴一笑,笑嘻嘻地说:“师傅您可是全才呀。”

  “什么全才不全才的,混口饭吃!”安东海道,“等着吧,我得赶紧先看看能不能修好,如果没有配件,还得在这儿先放些时间,等配件到了才能修。”

  “没关系,您先看看,我等等就是,不介意我随便看看吧。”吴晓彤说话的声音不仅温柔,而且很好听,让人觉得很舒服。

  “不介意,不介意,随便看吧,只是屋里乱糟糟的,也没空收拾。”安东海在她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偷偷抬眼看着她的背影,她突然转身,他慌忙收回眼神,若无其事地问:“你工作的幼儿园好像离这儿不远吧?走路大概十来分钟的事。”

  吴晓彤应道:“可不是嘛,镇上就一家幼儿园,溜达溜达就到了。师傅您也有孩子在幼儿园上学?”

  安东海讪笑道:“我要有孩子,应该也已经上幼儿园了,那可得谢天谢地。”

  吴晓彤顺手拿起货架上一个奇怪的模型欣赏起来。

  安东海仰起头,放下手机,无奈地说:“需要配件,今儿恐怕是修不好了,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收条,等修好后给您打电话过来取,或者我有空,给您带过去也行。”

  吴晓彤接过收条,感激地说:“有劳师傅了。”

  安东海在吴晓彤离开店的时候,一直把她送到门口,直到她走了很远,背影消失在街头的人群中,他还没收回目光。他眉宇间夹杂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就这样一直表情肃穆地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冬季到来后,六道镇已经很久没下过雨,这场雨过后,冲走了冬的严寒,也许春天的脚步就慢慢近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了街道,空气中还夹杂着浅浅的寒意。

  夜幕降临,街上不见半个人影。小镇的生活不像城里,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四门紧闭,跟白天的热闹相比,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地方。只是偶尔从房屋窗户透露出点点昏黄的光,尚能证明这个小镇还有生命。

  身着雨衣的安东海像个幽灵,藏身于街道对面的角落里,从这个位置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诊所的大门。他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但诊所里依然亮着昏黄的灯光,不见半个人影。雨水一时半会儿没有停歇的意思,他渐渐有点失去耐心。可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街道上小跑着冲了过去,惊得他慌忙缩回了头。大约十几秒后,等他再次看向诊所时,诊所里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熄灭了。

  安东海懊恼不已,在心里暗自责骂起来。不知屋里的人是否已经出门,万般纠结之下,为了不以身犯险,只好决定先回去。他刚离开没多远,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他被惊得停下脚步,怔在原地,回头望去,身后却夜色茫茫,连个鬼影也没有。

  刺眼的灯光迎面射来,整条大街被照得雪亮,宛如白昼。雨水在灯光的照射下变成了条条倾泻而下的直线,像射箭似的,清晰可见。

  安东海刚抬手去遮挡强光,不料一辆摩托车突然从面前飞速驶过,还差点刮到他。他随着摩托车的身影侧目,又看到一个正在急忙躲避的身影,却在转眼之间消失不见。虽然那个身影很快,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盯着黑影藏身的位置呆呆地看着,脊背有点发凉,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难道有人在跟踪我?安东海一头雾水,加上雨越下越大,在如此乌漆麻黑的夜晚,他不敢多作停留,慌忙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手一哆嗦,钥匙掉在了地上,沾上了水,湿漉漉的。他捡起钥匙,好不容易插进锁里,侧身进门后赶紧反锁,身体贴在门后面,心脏仍在怦怦直跳。

  咚咚咚……门外突然而至的敲门声,把惊魂未定的安东海吓得一个激灵。他瞪着眼珠,战战兢兢地问:“谁、谁呀?”

  门外传来的居然是龙飞的声音。

  安东海这才松了口气,但仍旧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是龙警官吗?”

  “是我,龙飞!”

  他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打开了门。

  一身雨水的龙飞站在门口,见安东海也跟自己一样满身是水,而且神色诡异地看着自己,不免疑惑地问:“看你丢了魂儿的样子,大半夜的,这是去哪儿了?”

  安东海侧身让开,龙飞进屋,抹去头上的雨水,见安东海仍然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于是开玩笑问:“怎么,不欢迎我?”

  安东海张了张嘴,正不知该怎么开口,龙飞又疑惑地问:“大晚上的还出门,穿成这样,出诊去了?”

  “对、对,出诊去了。”安东海支支吾吾地应道。

  “被我给吓到了吧。”龙飞哑然失笑,“刚才在街上,是不是感觉有人在跟踪你,所以被吓得够呛?都怪我不好。”

  安东海心里的疑惑解开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匪夷所思地说:“原来是你呀!”

  龙飞笑道:“不是我是谁,莫非你还以为真见了鬼?”

  安东海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但转眼间,那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龙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又笑着说:“刚才在外面,我突然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于是就跟了上来,没想到一路跟到了这儿,应该说,是你吓到我了才对。”

  安东海没想到自己出去盯人,反而被人给盯梢了。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冷死我了,快,倒杯热水给我。”龙飞一点也不客气,话音刚落,安东海已经把水递到了他面前。他双手捧着水杯,喝了一大口,好像憋了一肚子气,过了许久,抬头盯着安东海的眼睛,怪异地说:“我今天发现了一些关于你的小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安东海头皮一麻,被这话吓得不轻,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脑子越来越乱。

  “你脸色不对,是不是病了?”龙飞依然盯着他的眼睛,“如果病了的话,就大大方方去看医生,没必要躲躲藏藏的,这样做,对自己的病情没什么好处。”

  安东海听了这句话,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忙顺着他的话说:“我这个人呀,就是胆太小,从来没看过医生,这不等到了诊所门口,一想要是查出个什么严重的问题,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呀,想想还就真不敢进去了。”

  “都这么大人了,还怕看医生?”龙飞大笑起来,之后又一本正经地问,“说实在的,有病咱还得看医生,不能讳疾忌医。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安东海为了圆谎,不得不说实话:“这阵子老是头痛,一次比一次厉害,本来不想去医院,但又担心越来越严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龙飞闻言,再次劝道:“那是,有病得治,耽误不得。”

  安东海点头道:“今儿天晚了,等明儿一早雨停了就去。”

  龙飞的目光突然瞄到放在角落的象棋上。

  “有兴趣?”安东海顺势问,“反正下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要不杀两盘吧。”

  龙飞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啥也不说,径直坐下,摆开棋局。

  俩人都不算高手,正常起局后,每走一步都会思考很久。很快,棋局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就看谁先快一步将军,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不好意思,又将军了。”安东海放下棋子,抱着双臂,抬眼看着龙飞,眼里流露出胜利者得意的微笑。

  龙飞拍了拍手:“赞叹道,棋高一着,服输了,下次再玩吧。”

  “哎,别急着走呀,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再来两盘。”安东海饶有兴致。

  龙飞却起身说:“还是下次吧,今儿不早了,明儿还得上班。”他告别时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安东海,“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老婆的案子,暂时还没新的进展,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吴晓彤是个两面人。

  这是安东海最初得出的结论。身为幼儿园老师的她,当着孩子的面是一种表情,笑容满面,快乐活泼。回家后却又是另外一种表情,几乎从不串门,直到第二天早上又直接去学校。她每天的生活似乎很有规律,两点一线,从来不会绕道去别的地方。

  真是个索然无味的女人!

  安东海抱怨道,一连跟了她两天,不仅得出以上结论,也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行为太无趣,虽然他自己是个极度无聊的人。他不知道这样下去,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吴晓彤的手机并没有坏到需要更换配件的地步,这只不过是安东海玩的一个小计谋。

  吴晓彤回到家里,打开窗户,拉开窗帘,然后开始做饭。

  安东海就在窗外不远的地方看着,吴晓彤的身影在屋里转来转去,时而出现,时而又消失不见。很快,他看到她坐下来品尝自己亲手做的晚饭。他很清楚地看到了摆在桌上的两个菜,一菜一汤。他的目光很快停留在她脸上。她吃饭的时候,仿佛有些漫不经心,眉宇间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时而还看着漫无边际的方向,举着筷子,半天没有动静。

  她忧伤的样子比正常时更美。

  这是安东海此刻的想法。他记得第一次在店里见到她时,就觉得她很美,而且很清纯。

  吴晓彤突然侧脸,眼睛转向窗外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什么。

  聚精会神的安东海还以为自己被发现,慌忙抽身躲在树后,过了许久才重新探出头去,却不见了她的身影。他想她应该已经吃完饭,这会儿估计已经收拾餐具去了。

  折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如此被动的监视和盯梢,几乎是白费功夫。安东海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为了查清真相,从现在开始,他提醒自己应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吴晓彤忙完家务,刚消停下来,正想歇息,突然传来敲门声。她望了望窗外已经悄然降临的夜色,稍稍犹豫后还是打开了门。当她看到安东海时,还差点没认出。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安东海满脸笑容,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慌张。他的眼神四处游离,十根手指无处安放,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比蚊子还小:“手机修好了,刚巧出来办点事,顺路,于是就给您送了过来。”

  吴晓彤以为自己的举动导致了他的尴尬,忙说:“太麻烦您了,又不着急要,大晚上的,还让您亲自跑一趟。”

  安东海道:“没事儿,反正顺路。”

  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吴晓彤接过手机,然后又热情地问:“反正来了,要不进来坐坐?”安东海求之不得,但一开始还是装出一副想进又不想进的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侧身进了屋。

  “随便坐,我给您倒水。”吴晓彤关上门,转身进了厨房。

  安东海环视着屋子,抽了抽鼻子,笑着说:“你的手艺真不错。”

  吴晓彤隔着老远问道:“什么?”

  安东海笑道:“我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

  她笑了,倒了杯水给他。她试了试手机,然后去抽屉里拿钱。他的目光趁机迅速扫过房屋的每个角落。

  屋子里很温暖,除了饭菜香味儿,还飘浮着一种淡淡的香水味儿。

  “您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吴晓彤给他修理费的时候突然问道。

  安东海差点无语,但随即反应过来,不置可否地笑道:“六道镇又不大,随便一打听就找来了。”他是在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很快转移话题,好奇地问:“这么大个房子,你一个人住?”

  现在轮到吴晓彤慌张了。

  她脸色突变,慌忙转过身去,忧郁的面孔变得有些生硬,有点阴沉。

  安东海故作不知,自顾自地,连连感慨道:“真好、真好。”

  吴晓彤走向客厅的另一边。

  安东海到处转着,四周看了看,转身时,突然诧异地问:“吴老师,你脸色不好,怎么了,不舒服吗?”

  吴晓彤缓过劲,愁眉苦脸,按着太阳穴说:“没什么,兴许是白天上班太累。师傅,天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您了。”

  他听出来了,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

  安东海在屋里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接下来又不知该如何跟她搭讪,正好想要离开,于是笑容可掬地说:“对对对,时候不早了,也打扰您很久了,我也得马上回家。”临走前又不忘叮嘱道:“吴老师,以后要是家里有什么电器坏了,只管找我。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吴晓彤的笑容很冷,很不自然。

  安东海转身离去的时候,感觉背后那双眼睛如锋利的刀刃,不禁打了个冷噤。他一直走到了之前藏身的大树边,再次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突然被站在窗口的吴晓彤吓得几乎窒息,再也不敢多逗留,加快脚步匆匆而去。

  熟睡中的安东海,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敲门声好像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只好翻身坐起,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去打开门,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门外站着一老一少。

  他看着孩子的眼睛,不知为何心里会猛然一动,脑子里也迅速闪过一幅熟悉的画面。

  老人满脸胡须,孩子戴着个瓜皮帽子。

  他审视着二人,不觉得二人大清早来打扰自己美梦是为了跟他做生意。

  孩子咧嘴一笑,大声喊道:“叔叔,早上好。”

  安东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像个傻子似地看着二人。

  老人看了孩子一眼,慈祥地说:“主人家,没打扰您吧。”

  安东海不解地问:“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

  老人笑呵呵地说:“求求您,行行好给我们爷孙俩一些吃的吧,我孙子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安东海陡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你们不久前不是……”

  老人忙说:“对对对,上次我带着孙子来到贵地,您还给了一些钱呢。”

  安东海终于对这一老一少有了印象,不过这种印象并非仅仅来自于与二人的一面之缘,而应该在此之前很久很久,他仿佛跟这位老人见过,老人的样子也好像烙在他脑子里,只不过其他更多的事,以及什么时候见过,他全都给忘了。他这次仍然给了二人一些零钱,老人跟孙子千恩万谢,连声冲他作揖,说着好人有好报之类感激的话。他送走二人,然后记起今天应该是去诊所复查的日子。

  崔志明好像在等安东海,因为安东海去的时候,诊所里没有别人。崔志明看到他时,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来了?”然后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便摇了摇头。

  安东海还以为他看出自己没吃药,心虚地撇过了脸。

  崔志明叹息道:“没什么好转,看来是我医术浅薄,没辙了,接下来你还得去县里的大医院。”

  安东海眼珠子乱转,难为情地说:“崔医生,您这是什么话,还别说,您给开的药有效果呀,这头痛病都一连好几天没发作了。”

  “不像呀。”崔志明半信半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有所好转。”

  安东海暗自责怪自己太大意,真后悔不该把药给丢了。

  崔志明于是给他把脉。

  安东海再次盯着他的左撇子看着。他的左手与右手无异,只是把脉的姿势看上去有些许奇怪。

  崔志明闭眼沉思了片刻,然后松开手,缓缓摇了摇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满脸疑虑地说:“按道理,吃了我给你开的药,不说完全康复,应该会有所好转,但从你脉络的走向来看……”他的话没说完,安东海已然明白几许,慌忙辩解起来:“崔医生,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两天不是下雨吗?出门淋了雨,一不小心又感冒了,所以中间停了两天药。”

  崔志明眼神复杂,但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安东海按着额头,故作踌躇地叹息道:“这病来如山倒,太折磨人了,只要头痛不再发作,就算减我几年阳寿,我也愿意。”

  “没这么严重!”崔志明若有所思“那就继续服药,等吃完药,如果头痛的情况依然没得到控制,那就只能边用药边观察了。”

  “那我这趟算是白跑了。”安东海开玩笑道。

  崔志明却说:“不算白跑,今儿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也许明天,也许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所以提前给你开些药备着。”

  安东海顿了顿,关心地问:“崔医生这是要出远门?”

  崔志明边给他抓药边应道:“出去办点事儿。”

  安东海盯着崔志明的左手,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左撇子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崔志明发现安东海盯着自己的左手看,忍不住笑道:“这没什么,其实左撇子不是什么坏事,有时还有很多便利。你看看我,丝毫不影响生活。”

  安东海的小心思被人发现,抡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说:“我听说左撇子的人都很聪明。”

  崔志明大笑道:“这是谣传,有专门的世界调查机构没发现左撇子有智力优势。这样跟你说吧,左撇子的运动优势是有的,但并不是说左撇子爱好运动,实际是因为在竞技活动中大部分人用右手,所以左手才有优势。举例来说,比如乒乓球这样的运动,对右撇子来说是反手时你却是正手,所以占便宜。相反的是,有调查表明左撇子的体重相对较轻,寿命比右撇子较短,而且在阿兹海默症,精神分裂症等疾病中患病风险稍高。关于左撇子的成因理论中,就有一个理论认为左撇子是怀孕时病变的结果,不过这个理论目前没什么人接受。当然,这些人也包括我,你看看,我不是健康得很嘛。”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像吐子弹似的。

  安东海听他说完,没忍住笑了,吧唧着嘴,艳羡地说:“崔医生,你懂得可真多。”

  “多看书,你也会懂很多。这都是书上看来的,再说,我是医生,这也应该属于医学范畴吧。”崔志明把药包好,刻意用左手递到他手上,他再次盯着那只手看着,会心地笑了。

  安东海拿着崔志明给他开的药,脚步轻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已经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进屋后,又习惯性地打算将药扔进垃圾桶,但临时改变了主意,想想自己也确实经常头痛,不妨试试药效如何。

  药很苦,第一口喝下去时差点没吐。严格来说不是苦,而是带着一种奇怪的酸味,直冲鼻孔,然后到达腹部,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安东海抹了抹嘴,觉得这药是真心难喝。放下碗,又想起崔志明跟自己说过要出门的话,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之后,他突然对左撇子的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试着用左手去做右手做的事,比如说拿筷子,比如说旋转起子。他尝试了很多次,虽然可以适应,也能慢慢去做,但总感觉别扭。就这样,他沉浸在这个小小的实验中,消磨了白天的时光,静候夜幕降临。

  午夜过后,六道镇掩映在了黑暗之中。街上没人,六道镇就变成了一座空城。这个时候的镇子,像一具皮囊,装在皮囊里的,只有空气。

  没想到诊所的门锁如此轻易就打开了。

  安东海是干修理的,对他来说,开锁是件很容易的事,不费吹灰之力便进了屋。他之前已经熟悉了诊所外屋柜台的环境,进屋后轻车熟路,径直闯入房间到处翻看起来,又把所有动过的物品放回原处,这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右手边另一个房间。

  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低矮的柜子。这里是崔志明卧室里的陈设。

  安东海拿着手电,审视着崔志明睡觉的地方,又盯着桌上那些胡乱摆放着的物品仔细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到了墙角的柜子上。柜子是铁质的,刷着一层蓝色的油漆,有个把手,但没上锁,轻轻一拉门就开了。

  安东海蹲在地上,用手电照亮柜子,当他看清楚柜子里的物品,以及物品上的文字,顿时觉得四肢都麻木了。

  崔志明家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麻醉药?这可都是违禁药品呀。此时的安东海是清醒的,只是满腹疑虑,不经意间想起了在街上拦着他,而且向他出售麻醉药的陌生男子。他审视着这些麻醉药,生怕碰落在地,然后又小心翼翼放回原来的位置,恢复原貌,关上柜门,一直到起身走近桌边,心里还在砰砰乱跳。

  他的目光突然又落到桌子最里边的位置,那里有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粗糙的纸。安东海徐徐展开,发现是一张地图,地图上用奇怪的符号标注了很多位置,被画得乱七八糟。

  六道镇的地图,与崔志明医生的身份毫不相关。家里有地图不奇怪,可为什么地图上有那么多奇怪的标注?那些标注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崔志明还喜欢地理?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安东海异常谨慎,用手机给地图拍了照,又比照原样折叠起来,放回原处后,再四周转了一圈儿,发现屋子里除了地图和麻醉药外,再也没任何可疑的物品,不得不决定原路撤退。可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把安东海吓得半死。他慌不择路乱窜一气,当发现屋里没有别的地方可躲时,情急之下,最后不得不钻到了床下。

  崔志明不是外出了吗,怎么突然杀回来了?安东海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百思不得其解,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进了房间。

  安东海看到了那双鞋,确定是崔志明的。他闭着眼,试图克服内心的恐惧,恐惧却越发迅速蔓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加上地面温度低,不久之后全身都已麻木,但又不敢动弹。

  崔志明直接上床睡觉了,蹬掉的鞋子就胡乱摆放在安东海眼前。

  安东海闻到了脚臭味,抽着鼻子,屏住了呼吸。

  房内一下子变得安静,安东海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了,感觉心脏都快跳出胸膛。接下来,他该考虑如何从这儿逃出去了。

  房间里很快传来如雷的鼾声,鼾声均匀且长,每一声都好像憋了很久的气流,从胸膛到鼻孔,最后再流转到了鼻腔外。安东海压迫的心脏也随着这鼾声起起伏伏,虽然刚过了没几分钟,但他却度秒如年。终于,头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鼾声也慢慢变得平和。

  安东海知道床上的人真正进入了睡熟中,开始酝酿自己的逃跑计划。

  汗水已经湿浸了他的身体,流进嘴里,咸咸的。

  他舔了舔嘴唇,先是一手捏着鼻孔,伸出另外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慢慢移走近前的两只鞋,然后匍匐着钻出床底。可是刚露出半个脑袋,崔志明突然又翻了个身,这次是脸朝外,眼睛都几乎要碰到安东海的脑袋。安东海吓得大张着嘴,变成了“O”字。为了不惊扰崔志明,他不得不再次趴下,还往后缩了缩头,又往右侧移了移身体,终于从另一方钻出床底,然后把鞋子恢复到了原位。

  安东海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收回脚步,转身看着熟睡中的崔志明,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些胡乱摆放着的工具,眼神无比凝重。

  麻醉药、六道镇的地图。

  安东海想着在崔志明屋里拍的那些照片,脑子一阵昏沉。他越来越看不透崔志明这个人了,一个医生,看上去却不仅仅是个医生这么简单,他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还有,崔志明明明说自己下午外出,为何又大半夜突然杀了回来。

  自己被有惊无险地堵在屋里,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安东海不敢想太多,更不敢把事情太过复杂化。

  他在夜色中彷徨,刚离开诊所不久,有人打电话来。号码又被屏蔽,无法显示。他犹豫许久才接听。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到别人家里干什么?”

  安东海没想到会被人盯上,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到处张望,但周围空无一人。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那个声音继续道,“无论你做过什么,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

  安东海悬着一颗心,咽了口唾沫,不安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我都会一清二楚,所以你最好老实点。最后再送你一句话,自己犯下的错误,终究还是需要你亲自偿还。”那个声音异常沉稳,但很冷。

  “错误,什么错误?”安东海急促地问,但是电话那边只传来一连串冷笑声,然后迅速挂断。

  安东海听见电话里传来忙音,全身都麻木了,两腿也不听使唤,再也迈不动步。他紧握着手机,踌躇了许久,然后才头重脚轻地跑开。急匆匆回到修理店,躺在床上,回想起差点被崔志明堵在屋里的情形,还有那个突然而至的陌生电话,仍然后怕不已。

  “自己犯下的错误,终究还是需要你亲自偿还。”安东海回想着这句话,已然明白,对方这是在警告自己,是赤裸裸的警告。

  可我到底做了什么,犯下了什么错误,又究竟要偿还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从天而降,给他徒增了不少烦恼。

  就在安东海一筹莫展之时,熟睡中的崔志明突然莫名其妙醒来,睁着眼睛坐在床头,环视着房间,虽然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处,但依然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他站在桌前发呆,猛地转身奔向墙角的柜子,打开看到里面的所有物品都在,这才舒了口气。但他再也无法入睡,抱着双臂,围着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夜色虽晚,安东海却毫无睡意,目光在照片上晃来晃去。他在想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给龙飞。可是很快就自我否定了,因为他暗中闯入诊所的事,龙飞都是不知情的,如果告诉他,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暴露了自己深藏在内心的秘密和阴影。

  崔志明家里藏着那么多麻醉药,虽然作为医生来说,这也能说得过去,但安东海却感觉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倘若不让龙飞知道,一旦发生什么事,谁能担负起责任?

  安东海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叹息道:“你一个修电脑的管得也太宽了,只管修你的电脑吧。”

  翌日一早,安东海早早地来到诊所外面,隔老远盯着诊所的大门,但直到上午十点,大门仍然紧闭。他知道崔志明昨晚明明已经回来,但不清楚这会儿是否还在屋里,所以只能等待,以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测。

  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正打算离开时,诊所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吴晓彤。他抹了抹眼睛,盯着吴晓彤看了半天。吴晓彤站在诊所门口徘徊了许久,但没敲门,很快又转身离去。

  安东海看不见她的脸,但从她犹豫离去的背影,能感觉到她的落寞。

  吴晓彤就是个普通人,要不是安东海特意盯着诊所,八成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所以她站在门口的时候,从身边经过的人根本就没多看她一眼。她离开时,脸色异常难看。只不过安东海所站立的位置无法看到她的面孔。不然的话,他心底的疑团定会越滚越大。

  安东海猜想吴晓彤这是来诊所看病的,但他疑惑的是,她为什么来了之后,连门都没敲就走了,莫非她知道屋里没人?不过矛盾又来了,如果她事先已经知道屋里没人,为何又要来?安东海想不清楚很多事,只是觉得这俩人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要洗脱自己的嫌疑,必须查清楚这俩人之间的关系。

  说到关系,这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安东海之前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此时想到车祸,以及车祸里的两名死者,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吴晓彤今儿没去幼儿园,而是直接回了家。她从诊所回来之后,心情似乎很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的电话突然响了,一看是修电脑的安东海打来的,一开始还不想接,但铃声响个不停,只好平息了一下心情,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吴老师,你今天会在家吗?”安东海举着电话的手都酸软了,才终于听到对方接听了电话,两眼充满期待。

  吴晓彤是极不情愿接电话的,所以无力地问:“安师傅,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东海轻笑着说:“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家里的电脑有点问题,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

  吴晓彤说了些感谢的话,但最后拒绝了他想到家里帮忙看看的想法。安东海有点失望,但嘴上还是坚持道:“吴老师,既然你这会儿在家,反正我已经来了,就让我进来看看吧,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吴晓彤很吃惊,也很生气,但她要保持自己的教养,压抑着怒火,尽量平静地问:“你已经到了?”

  安东海说:“就在你家门口。”

  吴晓彤放下电话,眼神冰冷,无比惊讶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安东海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登门拜访的,此时站在门口跟吴晓彤打完电话,也算是先斩后奏,料定她无法拒绝,所以很快等来了开门。

  吴晓彤知道他在门口时就已经相当吃惊,当看到站在门口的真人时,十分不解,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尽量不表现在脸上。

  安东海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还是隐约看出了她的不悦,但仍然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问:“吴老师今天没去学校上课?”

  吴晓彤侧身,把他让进屋里,边关门边说:“可能是昨晚着凉了,有点不舒服,请了假。”

  安东海表现得非常关心,问:“有没有去看医生?”

  吴晓彤一手摸着额头说:“去过了,不过诊所的门锁着,医生好像不在。”

  安东海想到自己的所见,心头的疑惑稍稍有所解开,但又问:“你是说崔医生吧,一般情况下他都应该在的,除非有什么急事出门去了。”

  “是啊,崔医生那会儿也不知去哪儿了,我在外面等了会儿没见到人,只好先回来了。”吴晓彤示意他随便坐,自己拿抹布擦拭着桌面。

  安东海随口问:“你也认识崔医生?”

  “当然认识,镇上谁有个小病都要去找他。”她的回答天衣无缝。

  安东海想想也是,又无法抓到任何把柄,只好勉强笑了笑。

  吴晓彤随后进屋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说:“上次给您说过的,经常蓝屏,师傅您给看看吧。”

  安东海熟练打开电脑,电脑没设密码,很快出现主屏幕。他快速查看电脑里的各项指标,偶尔还停下来端详思索片刻。

  吴晓彤在一边陪着看了会儿,也许是觉得无聊,于是说:“您慢慢看,我去给您洗点水果。”

  安东海没搭理她,不过等她转身时,悄然抬眼瞟了她的背影一眼。他开始进入电脑各个分区,试图寻找到蛛丝马迹。但电脑很干净,除了一些工作性质的资料外,没有发现别的私密内容。

  厨房方向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安东海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而且这样的机会很少,转瞬即逝,如果找不到自己想要的证据,下次要想再次登门可就难了。

  吴晓彤的背影偶尔出现在厨房门口。

  安东海朝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掏出了早准备好的U盘,趁此机会将几乎所有电脑上的东西拷贝了下来。他很紧张,担心吴晓彤会突然转身,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手上一直在鼠标上动来动去,但两只眼睛不停在电脑和吴晓彤的背影上转换。

  很快,厨房里传来关水的声音。

  安东海知道吴晓彤已经洗完水果,马上就要出来,心情更加急迫,幸好在她转过身来时,他顺利完成了拷贝,将U盘放进了口袋。

  “休息一下,先吃点水果吧。”吴晓彤将装着苹果和香蕉的果盘放在桌上。安东海停下手上的动作,漫不经心地问:“电脑里有很多无用的东西,占了太多空间。这台电脑用了很长时间吧?”

  她点头道:“是呀,快五年了,都快成老爷车了。”

  安东海笑了笑,把手从电脑上拿开说:“我刚刚挨个儿仔细检查了一下,其实电脑里也没装多少东西,用的时候可能会慢点,至于经常蓝屏,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系统老化。”

  吴晓彤尴尬地笑道:“这些我也不懂,反正每次蓝屏之后重启,就又能再用会儿,只是费劲了些,要不是认识了您,恐怕就这样一直用下去了。”

  安东海洋洋得意地说:“我理解,我理解。这种情况其实不复杂,我记住了电脑型号,待会儿回去让人从县城发一些配件过来,升级以后,老毛病就解决了。”

  “太好了,安师傅,不瞒您说,我原本还打算扔了换台新的,看来这个钱您又帮我省下了。”吴晓彤兴高采烈,好像完全忘了之前刚刚接到安东海电话时的不快。

  安东海摆了摆手说:“没这个必要,电脑这个东西,更新换代太快,跟人的器官一样,总会老化的,但不能说老化了就得扔掉吧,所以说只要能用就尽量用,不然就算换了新机器,过不了两年又得换,多浪费。”

  吴晓彤很赞同他的观点,深有感触地说:“您说的倒也是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想节约。这次就听您的,只是太麻烦您了。”

  安东海听她这样说,好像很开心,由衷地回道:“不客气,都是举手之劳,再说,你不是付我工钱了吗?”他这话逗笑了吴晓彤,吴晓彤笑的时候,脸上有酒窝。安东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禁思虑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这样的女人,又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会放着这样的女人不要而去外面鬼混?真是……太浪费了。

  他读书少,没想到用暴殄天物这个成语来形容,所以用了“浪费”一词,足以证明这个女人秀色可餐,是任何男人看着都会忍不住垂涎三尺的。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她的老公不正常,至少是个不懂珍惜的混蛋。

  安东海在心里咒骂的这个男人正是陆天奇,就是那个在车祸中身亡的司机。只不过他没见过此人。这次来见吴晓彤,也是希望能找到关于陆天奇的一些线索,最好能看到他的照片。

  “安师傅,别忙活了,快吃点水果吧。”吴晓彤的声音打断了安东海的思绪,安东海的目光停留在果盘上,说:“谢谢,我还是吃根香蕉吧。”吴晓彤赶紧给他递了根香蕉,他三口两口就塞进了嘴里,还没完全吞下,又装作开始在电脑上忙活。其实这会儿心思已经完全跳了出来,想着该怎样继续跟她搭讪,才能获得更多信息,还能不让她产生怀疑。

  吴晓彤百无聊赖,坐在安东海对面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起来。

  安东海偷偷瞟了她一眼,发现她翻阅杂志的动作很快,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他埋着脑袋,再次想到了车祸现场,想起了车祸中的两名死者,心底的疑惑更甚,为何这个家里没有一张她跟她老公陆天奇的合影,也找不到一张陆天奇的私人照片?

  这一切,都太令人费解。 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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