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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藏匿多年的真相那时候的米茹,是多么年轻漂亮啊。
她穿着白大褂,正专心为躺在病床上的安东海做检查,安东海的状态非常不好,两只眼睛深陷眼眶,眼圈乌黑,看上去是那么的憔悴。他时而左顾右盼,时而又使劲摇晃脑袋,像只拨浪鼓。
米茹给安东海打针的时候,安东海很明显不怎么配合,喉咙里喘着粗气,胸膛也因为急促而剧烈的呼吸而一上一下。
几分钟以后,米茹冲安东海说了些什么,他的情绪慢慢变得安静,只不过两只眼睛依然瞪得死死的,入神地盯着天花板。米茹意欲转身离开,可刚走没两步,安东海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样子极其恐怖,尤其是眼睛里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可是米茹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她一步步走向门口,殊不知突然被人从背后死死地抓住脖子,就在那一瞬间,她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安东海使劲拽着米茹,把她拖到床边,用输液管紧紧缠着她脖子,她下意识挣脱,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失去理智兽性大发的安东海,安东海一把抓起针管,然后狠狠地刺向她的身体,一下、两下、三下……米茹全身被鲜血染红,她慢慢地缩到了地上。
安东海满脸狞笑,全然不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嘴里还发出野兽般兴奋的吼叫……
沈一鸣和其他医务人员发现情况不妙,冲进病房,将安东海按在地上,可是一切都已经无力挽回。沈一鸣抱起米茹,连连说道:“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可米茹满脸是血,抽搐着,看着这个令她恋恋不舍的世界,终于还是闭上了眼。
画面就此静止,紧接着咔一声响,投影仪关闭。
“杀人了,杀人了!”安东海摸着自己脸颊,好像刚从噩梦里醒过来,神经质地大喊大叫起来,等他喊完,又见所有人都看着他,突然眯眼一笑,道:“杀人犯不是我,一定不是我,医生,你们快去报警抓人啊。”
他这话像在为自己辩解,可又是满口胡言乱语。围在房间里的医生不约而同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一个个依然面无表情。
催眠是心理治疗的重要手段之一,尤其在针对人格分裂患者的治疗中,应用十分广泛,所以也基本成了每个心理治疗师必学的内容。
沈一鸣以为自己已经催眠了龙飞,不仅因为龙飞刚刚表现出来的样子,还因为对自己这个资深心理师身份的十足把握,尤其是在催眠这一领域,他从未失手。
是的,我绝对不会失手!
他这样想的时候,思维突然停止在了某一个点,而这点正是米茹被安东海杀死的那一刻。他想起了米茹临死前的样子,她好像有话想对自己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闭上了眼睛。
“沈主任,这些年我一直跟着你做研究,做实验,做治疗,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所以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聊。”龙飞仍然双眼迷离,但是慢慢站了起来。
沈一鸣没阻拦他,只是目光顺着他的身影在移动。
龙飞突然变得像个顽皮的孩子,一屁股坐到了桌上,盯着他的眼睛问:“如果米茹还活着的话,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了你的帮凶?我希望听到实话,你亲口告诉我实话。”
“帮凶,什么帮凶?”沈一鸣的瞳孔瞬间放大,但很快就又收缩了。他的屁股离开座位,做出一副想要起身的样子,不过很快又坐了回去。
龙飞眼角微微上扬,看着天花板的方向,继续问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当年米茹没出事,她会不会现在也跟我一样,已经成了你最得意的学生?”
“不,你错了,在我的从医生涯中,从来没人可以跟米茹比。米茹一直是我最出色的学生,不管她现在活着与否,我都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的资历完全不及她。她出事后,我也消沉了很久。换句话说,如果她还在的话,恐怕也轮不到你来帮我。”沈一鸣表情木讷地看着桌上的弹壳,说话时语速变得很慢,甚至带着轻蔑的意味。
龙飞嘴角微微翘起,淡然笑道:“你说的是实话,如果米茹还在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
沈一鸣慢慢转过头去,眯缝着眼,迎着他的目光,满脸审视的表情,似乎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龙飞不经意地回头,朝着门口望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眼神忧郁地说:“这些年来,我整晚整晚地失眠,很多时候,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米茹的样子,还经常从噩梦里被惊醒,你能理解那种无法入睡的痛苦吗?知道我在噩梦里又看到了什么?更加奇怪的是,她告诉我,她死得很冤枉,死不瞑目啊。”
沈一鸣似乎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终于从他脸上移走了视线,闪烁其词地说:“其实、其实那只是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安东海也已经相当于是个废人,跟死人没多大区别。我想说的是,逝者如斯,把心放下吧,活着的人还得要继续好好活下去,这样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安慰。我相信米茹在天之灵,也不想你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龙飞听了这话,突然仰头大笑,右手连连拍着桌面,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眼圈突然又红了,紧咬着嘴唇,眼里射出一道恶狠狠的光。
沈一鸣没看他,再次拿起弹壳,缓缓说道:“如果你再射准一点,也许安东海这会儿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可他大难不死,说明什么,说明老天爷还不想他死,留着他的命还有用,对我的研究有用。”
“我真后悔没打准一点,一命偿一命,这是老天也不可能更改的规则。”龙飞重重地吸了口烟,烟圈在眼前冉冉回旋。
沈一鸣嘴唇动了动,正想再说什么,突然手机传来一条短信,他只看了一眼,眼神立即大变,但很快将手机收起来,眉头一皱,好像在冥想什么。
安东海的头痛病已经许久没发作,但他突然浑身抽搐,继而像被什么东西噎着了,吐着舌头嗷嗷叫唤起来。很快,他的脸也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整个身体不停地扭动,像条发怒的蛇。他身边的医生见状,一时间也纷纷不知所措,抬头看着摄像头的方向,希望沈一鸣能做出指示,可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安东海脖子上突兀的青筋,好像快要爆裂。
那些医生等不到沈一鸣的指示,又不敢擅自做主,也纷纷被吓到,像无头苍蝇急得直跺脚。他们之前得到的指示是,没有沈一鸣的命令,谁也不允许离开这个房间半步。他们都是沈一鸣手下的工作人员,唯他马首是瞻,所以就算情况再紧急,也没人敢随便走出这扇门。
安东海一开始的动作幅度很大,但慢慢就没劲儿了,虽然还在不停地挣扎扭曲。
“这个世界是有天理的,做了错事就一定要还,要不然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一个手上沾了鲜血的人,他会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就算他忘了自己曾经杀过人,或者他故意想忘记自己杀过人……”龙飞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他再次摘下眼镜,放在桌上,继续说:“人格分裂不是他可以肆意夺取一个无辜者性命的理由,不管是谁,都要接受惩罚,老天的惩罚,或者……法律的惩罚……”
沈一鸣终于从冥想中抬起头,眉头也舒展开来,平静地看着面色凝重的安东海,慢慢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冷峻地说:“我想通了,米茹是我的得意门生,她出事我也有责任,既然你如此想替米茹报仇,那就马上去,杀了安东海。”
他终于做出了妥协的样子。
龙飞却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一时间有些发愣。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在我改变主意以前,你最好赶紧动手。”沈一鸣这句话近乎在下命令,完全不给人任何缓冲和迟疑的机会。
龙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看着他,突然咧嘴一笑,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烟,手指优雅地一弹,烟蒂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径直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最后又弹回来,烟灰四散飘落,散了一地。他抓起眼镜戴上,像阵风一样转身走向门口。
沈一鸣目送着龙飞的身影消失许久,双眼仍然迷乱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突然用手愤然一扫,弹壳也像刚才被龙飞扔掉的烟蒂,划着弧线飞了出去。他快步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按下一个红色按钮,屏幕上闪现出安东海所在房间的画面。他沉了口气,拿起对讲机大声命令道:“所有人,现在都离开房间,马上出去。”
他从监视器上看到房间里的医生迅速出了门,只剩下安东海被禁锢在椅子上。
龙飞出了门后,关上门,屏住呼吸,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一眼,这才离去。
长长的走道里空无一人,灯光时明时暗,沉闷的空气令人快要无法呼吸。
龙飞步履沉重,每往前走一步,心跳便加快一次,尤其是快到关押安东海的房间门口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紧绷的身体里弹出来。
安东海不知那个声音来自哪里,当看到身边的医生突然都匆匆离去时,顿时大感好奇,于是也慢慢收敛了痛苦的表情,四下打量着,直到看到正后方的摄像头,这才又装作异常痛苦的样子哀号起来。
原来,那一切的痛苦,都是他假装的。
沈一鸣盯着屏幕的双眼像狼一样,发出暗绿色的光亮,他发现正在装模作样的安东海是假装头痛病发作,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腾地站了起来,正想离开座位,却从监视器上看到龙飞打开门进入了房间。他猫腰趴在屏幕前,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每一个瞬间。
龙飞反手关上门,看着双手被捆绑的安东海,仍然满眼杀气。
安东海看到他时,脸上顿时露出惊骇的表情,眼见着龙飞一步步逼近自己,他好像瞬间忘了自己正在假装发作的头痛病,整个人因为害怕而慢慢往后缩,手脚也在不停地挣扎。
“老天的惩罚、法律的惩罚……”沈一鸣想着龙飞的说辞,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屏幕,身体里的肾上激素上升,暗自紧握着拳头,在内心急切地期盼着什么。
龙飞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安东海面前,冷冷地扫了一眼他被控制的双手和双脚,又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却一句话也不说。
安东海从他眼睛里也看到了重重的杀气,颤抖着,双唇乌黑,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龙飞冷笑道:“我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不管你做了什么,老天爷都看在眼里,自己犯下的错误,终究还是需要你亲自偿还。”
安东海连连摇头,哀求道:“不要、不要杀我……”
“想起来我为什么要杀你了吗?”龙飞凑近他眼前,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不记得了!”安东海战战兢兢,龙飞从喉咙里发出惨烈的阴笑,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对着监视器里的沈一鸣露出一丝怪异的笑。
紧张、兴奋中的沈一鸣突然间没明白这笑容的意思。
龙飞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枪口正对准自己脑门,做出要开枪的样子。
沈一鸣被吓到了,他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是在监视器前面,甚至想要伸出手去阻拦。
安东海也受到了惊吓,目瞪口呆地看着龙飞,完全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因为太过紧张,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龙、龙医生……”
“我不是龙医生,你认错人了!”龙飞脸上依然洋溢着怪异的笑,他说完这话,又慢慢抬起头,把目光转向摄像头,仿佛摄像头就是沈一鸣的眼睛。
“你疯了吧,到底想干什么?快把枪放下,不要做傻事。”沈一鸣怒吼道,一时间呆若木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龙飞疯了,要冲自己扣动扳机时,龙飞突然枪口一歪,只听见一声枪响,子弹将摄像头击得粉碎。
安东海被吓得发出一声惨叫,闭上了眼。
神经高度紧张的沈一鸣,也被枪响惊得一哆嗦,继而感觉眼前一闪,这才发现显示器变得一片漆黑。很快,他耳边又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他突然意识到麻烦来了,愤怒的他,使劲摇晃着显示器,似乎想把显示器捏碎,然后拿起对讲机厉声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无人应答。他再次呼叫:“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滴——滴——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大作,沈一鸣惊恐万状,如临大敌。手忙脚乱的他,双手哆嗦着,在警报声的冲击中,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想到切换监视器,迅速按下黄色按钮,显示器上的画面一片混乱,只见几十个房间的大门全都敞开,房间里的人像潮水一般疯狂地向外涌了出来。
天啦!沈一鸣看到这一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非常清楚这些人一旦失控会发生什么事,顿时像蔫了的茄子,双腿发软,再也无力迈出半步。
外面走道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几十个身着病号服的人格分裂患者簇拥在一起,像游行的队伍一样,张牙舞爪,在走道里来回徘徊。
沈一鸣瞪着惊骇的双眼,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了。他非常清楚这些患者一旦失控,很可能会引起灾难性的后果,所以他不敢开门出去。他盯着那些表情木讷的人格分裂病人,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打着研究治疗的幌子,暗中对病人做过的事,便感觉脊背发凉。
这时候,有人开始砸门。
沈一鸣被惊得慌忙回头望去,咚咚的拍门声越来越急促,办公室的门好像随时要被撞开。猛然间,沈一鸣感觉头颅里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眼前又是一阵恍惚。他抱着头,双手使劲地拍着脑门,疼痛感稍纵即逝。他呆立在原地,扫视着四周,突然感觉中间有一段时间自己居然失忆了,做过什么或者是否什么都没做过,脑海里都只存在隐隐约约的印象。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身为心理医生的沈一鸣,自然有一套自己独特的办法,他紧闭上眼,开始冥想,让思绪顺着一条线,向着一个方向延伸。慢慢地,慢慢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刹那间,龙飞激动的表情,以及对着自己吹烟圈的画面全都找了回来。也就在这一刻,他终于缓过神来,明白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龙飞给催眠了。
不对,他冲我发怒,情绪激动,不受控制……这样做,居然全都是为了迷惑我,然后趁我大意时催眠了我。
“我居然被他给骗了。”沈一鸣懊恼不已,破口大骂,在他的执业生涯里,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如果自己足够警惕,龙飞哪能有机会对他下手?
不过幸好,他只是被浅催眠,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自己醒来。当然,像他这样资深的心理医生,要是对手想深度催眠他,他一定会很快就发现,继而采取应对措施。反过来说,只有在不知不觉中被浅催眠,他才会毫无察觉。这也是他之前对龙飞实施浅催眠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悟到了什么,在心里自问道:“龙飞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
沈一鸣想起自己有节奏地敲击桌面时,已经开始对龙飞实施催眠,可万万没想到龙飞居然是假装被催眠,不仅如此,还将计就计,趁着他大意时反过来催眠了他。
想到这里,沈一鸣陡然猜到了龙飞的企图,眼里射出一道惊恐的光。
外面的局势变得异常紧张。
沈一鸣咽了口唾沫,目光落到了几米开外的办公桌,然后迅速小跑过去,打开抽屉,一支闪闪发亮的小手枪赫然躺在抽屉里,手枪边上还有两个弹夹。他拿起枪,手忙脚乱地抓起弹夹,然后试了好几次,却都没能把弹夹放进去。
沈一鸣把子弹上膛,慢慢移步到门后,耳朵贴到门上偷听,砸门声却突然渐渐小去,脚步声和喧嚣声也很快消失。他感觉走道上的人好像都凭空蒸发了,慌忙又回到监视器前面,望着空空荡荡的走道,眼神凌厉,陷入短暂的沉思中。
那些病人都去了什么地方?他捉摸不透,也无从知晓答案。更可怕的是,所有的人都从眼皮底下消失了,摄像头也无法找到那些人格分裂患者的去向。他提着枪,全身无力地站在监视器前面,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和恐惧感占据了他的身体。那种失控的感觉,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打击。这些年来,他的研究,他的实验,都是为了控制和利用患者的分裂人格,就像他对龙飞所阐述的那些大道理,他以为自己的研究是对社会有益的,是在推动社会的进步,是在为人类做贡献。
为人类做贡献?沈一鸣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伟大梦想而感到可笑,在外人眼里,他是个冠冕堂皇的心理医生,但他明白自己真实的内心,他暗中做的那些事,已经超出了人格的底线,严格来说,是反人类的大罪。
所以,他何谈梦想和伟大?
他脑子里瞬间又浮现出多年前那个可怕的场景。
“你太可怕了,你所谓的研究和实验,根本就不是为了治疗他们,而是为了控制他们,你的行为是反人类的罪行,我要举报你,让人们看到你的真面目。”当天,米茹偶然发现沈一鸣的险恶用心后,径直闯入办公室跟他大吵了一架。在她心里,自己一直非常尊重的老师,为何会突然之间变成了如此可怕的人。
这些年来,沈一鸣本来想借研究和实验的幌子,为自己的暗中操控作掩护,没想到会被聪明的米茹察觉,但他却丝毫不害怕,因为他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且这是他多年的心愿,任何人都别想破坏他的计划,更别想毁掉他的研究。
“不愧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在我这么多学生里,你是我最器重、最喜欢也最想栽培的。你很聪明,其他人发现不了的秘密,居然被你发现了,告诉老师,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米茹看着他一脸笑容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居然死不悔改,还如此恬不知耻。
原来,米茹在对安东海的治疗中,偶然在他身体里发现了一种新的药物成分。她带着疑惑抽血化验后,才知道这种新型药物成分居然是抑制和控制患者脑部垂体的兴奋剂,更令她感到惊恐的是,这种新型的药物成分全世界闻所未闻。
“你太聪明了,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但你也不能否定老师的才能,被你发现的新型药物成分,也是老师花费了多年精力才研制出来的,全世界独一无二,我还打算等试验成功后申请专利呢。我将它注射到患者体内,患者被药物控制,我就可以随心所欲控制患者了。只不过,因为还处于临床试验阶段,药效不稳定,目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全掌控患者……”沈一鸣的话令米茹几乎崩溃,她扬了扬手里的检测报告,心痛地说:“我一直非常尊重你,把你当成我的老师,希望将来能跟你一样在这个行业有所建树,但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了,我要去公安局举报你、揭发你。”
“米茹,你听我说,听我解释行吗?”沈一鸣拦住想要夺门而出的米茹,终于换了副口气,态度也软了下来。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做的事会带来多么严重,多么恶劣的后果,这个还用我再说吗?”米茹是个非常固执的女人,但同时也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她当年选择成为一名心理医生,正是因为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沈一鸣露出了和谈的表情,但仍然情绪激动地说:“米茹,老师到底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你还不清楚?那些人格分裂患者,他们中间有很多人都是天才,但是不为人知,反而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看作是疯子。你知道吗,对于那些偏见和无知,我很心痛,仅仅就因为他们与常人不同?可为什么要一样,一样究竟有什么好?天才都是与众不同的,所以我要拯救他们,激发他们身体里另一个或者许多个不同的人格,让他们去服务人类,推动人类的进步,难道老师这样做也错了吗?”
沈一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也变成了疯子。他手舞足蹈,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演讲才能。可在米茹看来,他此时已经是真的疯了,他的所作所为跟精神病人根本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疯狂。
她露出了惨烈的笑,厉声指责道:“这都是谬论,我想你可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心理医生,那些都是病人,他们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经常分辨不出自己与他人,忘了自己到底是处于现实还是梦里,你能理解他们这种无助的感觉吗?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相信我们,是为了治好自己的病。而你,却想要让他们继续分裂,还打算控制他们的行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人类,可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他人死活,不管他人是否活得好,是否开心,是否痛苦……”
“好了好了,你别再说这些无谓的话了。”沈一鸣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声音,“米茹啊,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其实我都明白,你也说了,我们是心理医生,但你是否忘了最根本的一点,心理医生也是医生,这个世界,谁也不会自甘平庸,有机会谁都想出头,谁不想做站在最顶端的人?现在机会来了,有人提供大量资金支持我们的实验,支持我们的研究,何乐而不为?等有一天我们成功了,全世界的人都会对我们刮目相看,那时候,功成名就,你就不会再跟我说这些了。还有一点,你可能没想明白,可以说,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绝对的办法可以治疗那些分裂型人格障碍患者,我们走的每一步,也都在探索更好的办法,摸着石头过河,总会要有吃螃蟹的人,所以你能说我的治疗办法是错误的?也许我们正在接近完美,如果因为你的固执而终止或者毁掉了这次试验,你想想看,值得吗?”
米茹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快要被她说服了,她也非常明白,从目前来看,全世界也确实没有一种足够理想的医疗技术能完全治疗好分裂型人格障碍这种疾病,而且沈一鸣说得对,很多心理医生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在摸索过程中探寻最好的治疗方法。所以她听了沈一鸣这番话后陷入了犹豫,犹豫是否要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否要去举报沈一鸣。
沈一鸣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快要被自己说服,于是又说:“这样吧米茹,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要想改变一个人的看法,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尤其是像你这样固执的人。我向你保证,以后实验过程中的每一步,我都会跟你商量,如果你觉得不可行,不具操作性,那我们就再想办法,你看行吗?”
米茹无言以对,也找不到更多措辞去反对。总体来说,她还是非常敬仰这位在心理学研究方面有着重大造诣的老师的,见他退步了,所以也同意了他的话。
米茹离开后,沈一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思前想后,拨出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是你求我资助你的研究,我给了你多少钱,你心里应该明白吧,如果因为外在原因导致你的研究失败,或者说被人为破坏,我的损失谁来负责?你也不想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吧,好好想想你的伟大实验,这可是造福人类的壮举。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等你成功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你了。”
静默了许久的对讲机,突然传来一阵嘶哑的噪音,这阵噪音惊扰了沈一鸣的思绪,把他从回忆里拉回到了现实中。
陈一鸣慌忙拿起对讲机,一连呼叫了好几遍,但噪音却很快又消失了。对讲机再次静默。他头上冒着热气,鼻子尖上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狠狠地扔掉对讲机,再也顾不上任何事情,持枪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风风火火,一脚踹开门,拿枪在房间里扫来扫去,可房间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锁住安东海的椅子,椅子上的电子锁是要密码才能打开的,要想逃跑,除非有能打开电子锁的密码,或者砍断双手和双脚。可是现场并没有留下这两样东西,也就是说电子锁被人为打开了。
他愤恨不已,再一次看破口大骂,实在想不明白龙飞和安东海是如何知道密码的。此时此刻,他更加坚信龙飞已经了解了整件事的真相,这是他最害怕发生的事。他慢慢地退出来,突然,就在他前面不到十米远的地方,门自己打开了,他慌忙停下脚步,双手握枪,枪口紧张地指着门口。
一个人,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从屋里正往外爬,在他身体下面,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沈一鸣认出那是自己手下的医生陈发。
“沈主任,救我、救救我……”浑身是血的陈发,似乎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逃离那个令他恐怖的房间,当看到沈一鸣时,向他伸出了求救的手。
沈一鸣不明情况,不敢上前,只是拿枪远远地观望。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陈发背上,吓得沈一鸣缩回了脑袋,正好躲进一个狭窄的可以藏身的地方。他靠在墙上,直喘粗气。陈发鼓着眼睛,嘴里满是鲜血,抬起的手也终于缓缓垂下,然后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沈一鸣紧贴着墙壁,一动也不敢动,看见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的陈发,心里拔凉拔凉的。
枪声过后,大楼陷入片刻的寂静。
沈一鸣定了定神,突然把心一横,把枪口瞄准门口,扯着嗓子怒吼道:“龙飞,你到底想干什么,出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我答应过你了,说要帮你报仇的,就绝不会再阻拦你。”
沈一鸣的声音在安静的走道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的枪口一直瞄准房门,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只要龙飞出来,他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无人应答,他的声音消失在空寂的走道尽头。
越是寂静,便越是恐惧。
沈一鸣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恐惧,并非有人拿枪当面指着自己脑袋,而是不知道屋里敌人的情况,知一无无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事。
“龙飞,我知道你想要为米茹报仇,你想杀了安东海,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你现在不杀他,反而救走了他,难道是想先折磨他,然后再杀他泄愤?”沈一鸣心怀鬼胎,希望安东海听到这些话。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每具尸体额头上都有个弹孔,血从弹孔里流出来,像一个个裂开的花瓣。
龙飞和安东海就站在尸体边上。
龙飞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虽然已经开枪杀了这么多人,但完全不像是个杀红了眼的悍匪,而是个训练有素的警察。没错,他曾经就是个警察,面对这样的场合,心理素质相当过硬。此时的他手握着枪,双眼炯炯有神。
在龙飞身体左侧的墙角,是一脸鲜血的安东海。他一开始被龙飞拿枪指着,呆呆地杵在那儿不敢动,很快就因为亲眼看到他杀了好几个医生,而且从沈一鸣口中得知自己杀了一个叫米茹的人,龙飞挟持他也是为了给米茹报仇,所以才因为太过害怕而双腿发软,然后站立不稳,蜷缩在了墙角。
可是米茹不是还活着吗?他记得自己见过她的,还跟她说了很多话,但他又明白自己的记忆早已出了问题,也许跟米茹见面的场景都是幻觉。他无暇多想,只是感觉龙飞已经疯了,不受任何控制了,心想着接下来肯定会杀了自己。
龙飞故意不出声,就是为了等沈一鸣亲自送上门来。可沈一鸣非常谨慎,只是一个劲儿隔空喊话,而又迟迟不现身。
安东海终于无法继续稳住自己的情绪,趁着龙飞枪口没对准自己的时候,突然像只猫一样蹿上来,然后直奔门口而去。
正在守株待兔的龙飞,万万没料到安东海会突然来这么一招,但等他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安东海的身影早已经到了门口。
安东海慌不择路,怕被龙飞背后开枪,所以一出门就大喊大叫,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最先冲他开枪的并非龙飞,而是沈一鸣。
沈一鸣此时精神高度紧张,根本没心思管出来的是谁,一见到人影就开枪了,幸好枪法不好,子弹擦着安东海耳边掠了过去。但也就是这一枪,吓得安东海惊叫起来,然后脚步凌乱打算往反方向跑。
听到枪响的龙飞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为了救安东海,他不得不现身,朝着沈一鸣站立的方向连开了好几枪,然后趁着沈一鸣躲避子弹惊魂未定时冲了出去,一把抓着正要逃跑的安东海,把他重新拖回到屋里。
龙飞刚才那几枪虽然没打中沈一鸣,但毕竟他曾当过警察,枪法了得,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沈一鸣面前的墙壁,吓得对方再也不敢轻易探出头来。
安东海刚才差点吃了枪子儿,再也不敢乱来。
他被龙飞拖回屋里后,也许是因为情绪高度紧张,突然一把抓着龙飞握枪的手,用枪口指着自己额头,瞪着血红的双眼怒吼道:“杀了我,杀了我吧,打死我,我不想活了,早就活够了。”
龙飞想把枪夺回来,可他就是不松手。俩人形成了相持局面,要是沈一鸣趁着这个机会冲进来,恐怕他俩都要遭殃。
“你闹够了没有?”龙飞无奈之下,一脚狠狠地踹在他肚子上,他不得不松开手,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龙飞悲愤地摇着头,提着枪在原地来回转圈,所有的愤怒都写在了脸上,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道:“你这个白痴,好好看清楚,现在要杀你的不是我,是沈一鸣。”
安东海依然无法起身,但嘴里说道:“我都知道啦,我刚刚都听见了,我杀了一个叫米茹的人,但是米茹是谁,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找我报仇?”
“这件事待会儿再说,现在是沈一鸣要杀了我们,而我必须要杀了沈一鸣,然后再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龙飞的态度毅然决然,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行,你不告诉我米茹是谁,为什么要给她报仇,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安东海还坚持以为龙飞挟持他,救走他,是为了先折磨他,然后再杀了他。
沈一鸣满身是汗,他刚才差点被龙飞打中,这让他好生害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沈一鸣也担心刚才的枪声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他希望速战速决。其实他倒不是担心警察,因为这个地方特殊,就算警察找上门,就算死了几个人,他都能栽赃嫁祸给那些人格分裂患者,可目前的麻烦是,龙飞还活着。
“不想死就乖乖地待在这儿。”龙飞在想法子,见安东海站了起来,于是怒喝了一声。
安东海明白自己今儿是不可能从这儿安然离开了。这么多年来,他感觉自己一直活在梦里,此时梦醒了,之前身边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唯独剩下龙飞,但这个人很可能会杀了自己……想到这儿,不禁黯然神伤。
不经意间,他突然瞟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部对讲机,于是悄悄蹲下身去捡了起来,然后藏在身后,准备伺机冲龙飞动手。
龙飞突然有了对付沈一鸣的主意,但他刚转身想说话,突然感觉眼前一阵疾风扫过,习惯性地侧身躲了过去。
安东海手里的对讲机几乎就要砸中龙飞的脸,此时被龙飞拿枪指着,顿时就傻了眼,但他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说:“你开枪吧,反正出去也是死。”
“废什么话,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我跟你说过,我会告诉你实情,要是敢再耍花样,别怪我不客气。”龙飞说完这话,又看着近前的一具尸体,命令道,“把这具尸体搬起来,听我的命令,等我倒数三声你就推出去。”
安东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紧张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让你少废话,照做就是了。”龙飞没好气地呵斥道,安东海只好扶着尸体走到了门口,尸体满脸是血,靠在他肩膀上,他别过脸去不敢多看。
龙飞长长地吐了口气,紧握着枪,沉声说:“做好准备,听我的口令。”
安东海从后面吃力地搂着尸体,可龙飞迟迟没倒数,他忍不住催促道:“快数呀,再不数我可要没劲了。”
“一、二……”龙飞数到二的时候停住,安东海却惯性思维把尸体推了出去。
龙飞刚暗骂了一声,外面就响枪了。
沈一鸣连开数枪,就在子弹乱飞时,龙飞突然从屋里扑了出来,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正好打中沈一鸣握枪的手,手一松,枪掉在了地上,正要弯腰去捡枪,却已经来不及了。
沈一鸣的手在流血,一脸痛苦的表情。不过当他看到龙飞用枪指着自己时,脸色更为惊恐。这一刻,他似乎闻到了死神的气味,但他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从来就不会轻易服输。
安东海在背后眼见着龙飞控制了沈一鸣,又想找机会开溜,但龙飞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招,还没等逃跑的念头在脑子里成型,就沉声说道:“再等等吧,这场戏很快就要结束了,折腾了这么久,还差点死了,难道你就不想亲眼看看结局?不想知道真相?”
安东海没有打消逃跑的念头,但他明白自己再快,也跑不过子弹,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好了,结束了,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杀害你妻子的凶手就站在你面前,你现在却要把枪口对准你的老师,你的上级领导,你到底想干什么?”沈一鸣的话惹得龙飞捧腹大笑,但笑着笑着,他的眼神又突然变得无比狰狞,晃着枪口冷冷地说:“你说得对,杀害我妻子的凶手就站在面前,我恨不得现在就一枪杀了你。”
“你、你说什么?”沈一鸣满脸惊讶,但内心无比冰冷,继而骂道,“疯了吧你。”
安东海听了这话,也是莫名诧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全然不明白龙飞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龙飞冷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监视我们,可以看到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所以我策划了一场好戏,你果然上当了。”
“什么监视?”沈一鸣还在装傻,“你疯了,已经无可救药。”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装疯卖傻。”龙飞拿枪的手在颤抖,他盯着因为中弹而龇牙咧嘴的沈一鸣,痛苦地说,“你这只老狐狸,亲手导演了这一切,居然连我也被蒙在鼓里。你这个杀人凶手,米茹的死,你该负全部责任。”
“你果然疯了,脑子也糊涂了。杀害米茹的凶手明明就是安东海,就是站在你身后的这个人,虽然他也是失误杀人,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依然是杀害米茹的凶手,你就算要替米茹报仇,也应该把枪口对准他呀。而且我也答应了你,你现在就可以开枪杀了他,我绝不阻拦。”沈一鸣的话彻底激怒了龙飞,龙飞突然气冲冲地快步走过去,枪口近距离抵在沈一鸣额头上,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杀人犯,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是你杀了米茹,现在又想杀了我,幸好我早有防备,要不然也被你催眠,这会儿恐怕也死在了自己枪下,到时候你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就又可以逍遥法外了。”
沈一鸣听了他这番话,突然笑了。
气愤的龙飞差点没忍住扣下扳机。
安东海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形势十分不妙,此时又开始酝酿逃跑的计划,趁着二人沉浸在你来我往的口舌之争时,悄悄往后退去,可刚迈开脚步,龙飞突然像长了后眼睛,调转枪口呵斥道:“安东海,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千万别耍花样,否则你会像那些人一样,头上多一个弹孔。”
安东海被吓得腿一软,再也挪不开脚了。他的样子极度崩溃,耷拉着脸,进退两难之下,只好决定留下来,可如果不走,留下来真会有好戏看吗? 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