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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东瀛武者5
张松溪淡淡说道：“不知阁下用何兵刃？”
阳天道：“万物皆可为兵，只是在下自幼修习剑道，以剑为魂。”
张松溪道：“阁下既然使剑，敢问剑之道。”
阳天沉默片刻，抬头道：“剑是凶器，剑技是杀人的伎俩。武技之道，便是以杀人为目的。武士一生，便应时刻准备为‘武道’殉身，无论杀死别人，还是被人杀死，都是对武道的追求。”
汪晓枫暗自叹道：“他这番话，我在日本也有耳闻，我爹爹说，中华武技纵有犀利辛辣的宗派，却也讲求天道恶杀，东瀛技击却完全以杀人为目的，只讲功利实用。一道一技，如若君子、小人之分。”
果然，阳天话音落时，单思南等人便不住地摇头，显然极不赞同。
却见张松溪淡淡说道：“数十年前，我亦曾与东瀛高手大战数场，深感东瀛武技，最求实战，动手之时，绝无一分浪费。与其相比，我中华武术反倒有些华而不实了。是以当年戚继光将军仿制日本战刀，又令部众苦练日本技击之术。实是取长补短。”众人闻言大哗，不意张松溪说出如此话语来，单思南悄悄道：”师傅。”
张松溪摆摆手，道：“只是武道修行，是以武止伐，平息干戈，绝非以杀止杀，以战止战。而是为了迅速制止杀戮，守卫众生，迫不得已，不得不发是以仁心推己及人，化干戈为知己，合天地于一气。中华武道推崇刚健有为、平和中正，虽然生性和缓宽容，但又何尝没有‘明知不可为而为’的道理？平素能凡事容让，但容让到了限度，必将振臂而起，不屈不挠，艰苦奋斗到底。武技如此，国运亦然。他日中日两国若是开战，初时必是日本称快于一时，占据上风，可到头来，我中华必然能反败为胜。”
“阿弥陀佛！”普照双掌合十，默默念诵。
月神道：“真人所言，或许有理。只是言辞再华丽，终不过是纸上谈兵，还请大师出招以示。”言下之意，乃是向张松溪挑战。
张松溪微微笑道：“而为远道而来，车马劳顿，咱们先用过斋饭。”陈贞石上前道：“二位请。”
陈贞石引众人向峰下走去，原来这琼台峰乃张松溪清修之所，平素只有叶继美与陈贞石服侍左右，容不下这许多人。是以专程借国清寺招待来客。
众人下了山峰，穿行在山道之间，行了数里，只见青嶂之间一座佛塔忽隐忽现，转过一座山陵，方窥塔身全貌。阳天赞道：“我久闻天台国清寺盛名，昔日最澄大师求道于此，后将佛法传到日本，成为日本佛教一大宗派。”普照道：“最澄大师历尽艰辛，不远万里来中土追求佛法，可敬可佩，实乃我等后人之模范。”
阳天道：“我日本自孝德天皇大化改新以来，不断向中华派遣使节，汲取中华文明，受益匪浅。时至今日，处处留有唐风，遥想当年大唐盛世，实在令人心向往之。只可惜盛唐之后，世道戡乱，人心不古，后来两宋积弱，蒙古南下，中华文明消亡殆尽，便不足为道了。”他言中之意，当今明朝也是不足为题。
张松溪微微一笑：“阁下对我中华掌故了然于心，可敬可佩。只是阁下所言，却有些偏颇。”阳天道：“大师请讲。”张松溪正色道：“《道德经》曰：道冲，而用之久不盈，深乎！天地之间，其尤橐瀹；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世间万物，存乎于道，其尤橐瀹，一张一弛，永不懈怠，且不可言道。世道变变，变之又变。世道玄玄，玄之又玄。有道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世间没有长盛不衰之世，亦无无限戡乱之朝。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则能强；目空一切，自当狂妄，则必弱。强者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皆为豪强，蒙元一世更是征战四方，鞭笞天下，由古至今，无人能及，然其灰飞烟灭，便在一朝之间。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我中华虽然时道不济，国运日衰，但若能谨记‘仁义’之道，必能再复振兴。反之，若是残暴好杀，大肆征伐，虽能称一时之快，却必将化作乌有。”
张松溪一番言辞，正是暗暗点出日本武士好勇斗狠的本性弊端，阳天夫妇如何听不明白。他二人沉默一阵，阳天忽然道：“真人说的有理，只是若只施仁义，却未免空谈阔论了。”张松溪微笑道：“孔子云：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言行合于法者赏，违于法者刑。君主手操刑、赏二柄，无敌于天下。只是仁义、刑罚何为君主，何为臣辅，却是大有文章。”
二人说话间，已到了一处亭子前，那亭子上书着“寒拾亭”三字，月神问道：“这边是纪念寒山、拾得两位高僧而修么？”陈贞石道：“正是。”他夫妇当下二人面露敬之色，仔细地打量一番。转过寒拾亭，只见书着“隋代古刹”一照壁，古刹山门不知开于何处。等过丰干桥，向东数步，方见古刹山门。原来国清寺山门一反常规，朝东开而不朝南开。进山门转直弯，甬道两旁浓荫蔽日，修竹夹道，平添了深幽神秘的气氛。国清奇观“到眼宛如展画屏”。这就是匠心独运的建筑布局的“起、承、转、合”。
众人进了山门，知客僧领着一个沙弥迎上前来，将众人领进“修竹轩”中，这“修竹轩”是一幢五开间画阁雕梁的精致小楼。厅中名人字画，赏心悦目，一横摆开三张大圆桌，雪白的台布上陈放着兰花细瓷餐具，显得分外高雅。
张松溪与普照坐到上首桌子，叶继美、单征南、陈贞石陪着阳天与月神坐在第二张桌子，汪晓枫与吴昆山等第三代弟子坐在下首，徐岱岳嫌他的师兄弟太过古板，也坐到了汪晓枫中间，与晚辈们嘻嘻哈哈，倒也自在。 怒海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