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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嬷嬷笑眯眯的有模有样的向着顾研华见了礼,“见过太后娘娘,太皇太后有请。”
顾研华看着红嬷嬷的笑容,心中愈发的没底,“既然如此,便有劳红嬷嬷带路了。”
芸香扶着顾研华,身后还跟着数个宫女,众人跟着红嬷嬷兜兜转转。虽说是偏殿,却也是占地极广,若非长居此处之人,难免迷了路。
终于红嬷嬷在一扇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回过身,向着顾研华微微欠身,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后娘娘请吧,还请太后娘娘一人跟奴婢进去,这也是太皇太后的吩咐。”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顾研华从心底的有些战栗,长长的指甲,极响的耳光,灰暗的大殿之中,惨白的窗帘,那些不堪的画面,那些痛苦的回忆……
顾研华的心有些颤抖,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尽可能的恢复常态,纤纤手指搭在殿门之上,她终于是将其推开。她刚刚迈步进去,红嬷嬷紧随着便将殿门紧紧闭上。
顾研华没有回头,因为她根本无路可退。
顾研华掩去眼中的恨意,欠身行礼:“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长乐无极。”
突然,膝盖后侧被一股力道击中,紧接着顾研华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着地上跌去,跌倒的瞬间,她下意识的一手护住小腹的部位,另一只手堪堪将身子撑住。
“大胆,见了哀家还不行大礼?莫不是觉得有了腹中的皇储便有资格触哀家霉头了吗?”王太后虽是一身素服,妆容寡淡,然而多年上位者的气势使得她一开口便是不怒自威。
她“唰”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太后,下意识的眼神之中她来不及掩去自己的真实情绪,愤恨、不甘、惧怕……种种情绪相互纠缠着。
那眼神之中的光亮刺的王太后眼睛生疼,这种充满的斗志与反抗的眼神,让的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年那个在后宫沉浮之中苦苦挣扎着的自己。
王太后莫名的有些害怕,旋即她又觉得很是可笑,害怕的情绪也只是一瞬便被她抛到脑后,这些年多少风风雨雨她都熬了过来,怎么会害怕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片子呢。
可是这眼神实在是太过刺眼,刺的她无法忍受。
啪!
空旷的大殿之中,这一声格外的响亮。顾研华脸被这突然的掌掴打的偏向了一片。她左耳都是有些嗡嗡作响,她没有捂脸,只是沉默的转过头,微微低着头不再与王太后对视。
顾研华无声的沉默的反抗,王太后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郁卒感,可偏偏顾研华现在身子金贵的很,她又动之不得。
她冷冷的开口道:“李嬷嬷,哀家听说最近暴室被塞进去了不少人啊。”
“回太皇太后的话,前些日子,红嬷嬷将那些个北齐来的顶撞主子目中无人的丫鬟侍从都是驱逐到了暴室之中。”
在听到“暴室”二字之时,顾研华微垂着的头再一次抬起,她明知王太后是专门说与她听得,她明知她表现的愈是关怀,那么他们的处境就愈是危险,她明知王太后此举便是要拿那些人的姓名作为要挟。
她都知道,可是要她袖手旁观他们的死活,她实在是做不到。
她死死压抑着想要开口的冲动,她知道,此时若是开口只会让处境更为被动。明明无关之人,却要因她而死,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惨死异国,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顾研华的手紧紧地攥着,可是在听到王太后下一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我南国的暴室可容纳不下这么多的闲人,既然这样”,王太后顿一顿,似乎很享受顾研华此时的表情,“那便都杀了吧。”
顾研华瞬间入坠冰窖一般,浑身上下遍体生寒,在王太后的眼中,人命便如此廉价吗。
王太后看着顾研华,眼神之中说不出的狠厉之色,她带着微微的笑意继续说道:“毕竟与太后是同族之人,到时候行刑之时别忘了请太后过去,李嬷嬷你可记下了?”
“是。”站在一旁的嬷嬷恭恭敬敬的欠身应道,对于王太后的话却是没有半丝的动容之色,似乎早已习惯如此一般。
王太后一席话说完,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跟在王太后身边已是数年之久,如何不懂王太后的暗示。
她适时的走上前,对仍半跪在地上的顾研华屈膝一礼,然后语调平淡不含任何感情的说道:“太后娘娘可知太皇太后这般做的缘由?”
李嬷嬷问完却是根本不等顾研华的回答便是继续说道:“我南国自古便有陪读这一说法,皇子犯错自当有陪读受罚,如今太后娘娘身子娇贵,所以做错事情自当由侍从仆人受罚。”
李嬷嬷语气淡淡,却是字字诛心,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利刃一般割在顾研华心上,痛的她几近崩溃。
她仿佛又闻到了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味,痛到极致的哀嚎声,那些溅到她眼前的鲜红的血点子,渐渐没有了体温的肉体,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
一幕幕,放佛带刺的藤蔓一般,缠的她喘不过气来。
顾研华跪伏在地,膝行着扑到王太后脚边。她双手拽着王太后孝服的衣摆,苦苦的哀求着:“太皇太后求求您,是臣妾的错,臣妾一人受罚,求求您放了他们吧,他们不过是一些佣人而已。”
“求求您,求求您,放了他们吧……”一声一声的哀求,带着顾研华被碾碎的最后的尊严,回荡在着空旷的偏殿之中。
王太后冷笑着,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之上戴着九凤呈祥一整套的素银头面,她听着顾研华的哀求,却是不发一言。她就是要这样,一点一点的彻底击溃顾研华。
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工具,而不是一个处处与她作对的太后,一个南景珩已经够她头疼的了。
王太后想到南景珩,想起南景珩看着顾研华时眼神之中的异样神色,她眸光一沉,更是一脚踹开顾研华的拖拽。
她微微弯下身子,一手掐起顾研华的下巴,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色,盈盈的泪珠。美人落泪,梨花带雨一般,真真是我见犹怜。
王太后另一只手长长的指甲划过顾研华吹弹可破的脸颊,“这么美的脸,若是毁了会不会太可惜了。可如果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也只能毁了,太后你说是与不是?”
顾研华长长的睫毛之上还沾着点点泪花,她瞪大眼睛,眼神之中写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王太后欣赏着顾研华眼中的恐惧,似乎很满意一般,微微一笑开口道:“你也莫要过于担忧,你可是未来皇帝的生母,哀家吩咐你的你好好做,少不了你的好处。”
“莫要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好好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不仅北齐那些个侍卫仆人,你在北齐的家人亲眷,哀家都会派人帮你照顾好的。”王太后一边说着,冰冷的指甲从顾研华的脸颊向后画着。
顾研华一身的冷汗,入坠冰窖一般,王太后既然这么说了,说明她在北齐的家人也已经在王太后的控制之下了。
她跌坐在地上,失了神一般,她支撑着未曾放弃的信念便是她远在北齐的家人。现在的她对北齐来说已无太大的利用价值,当权者对小人物的承诺是否兑现全然都看当权者的心情罢了,她哪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顾研华踉踉跄跄的退出去,王太后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如何还明白不了。
室外一片温暖,吐露的新叶正苍翠,正午阳光甚好,却消减不掉丝毫顾研华心中的寒意。她脚步有些不稳,芸香连忙凑上去扶住她,红嬷嬷神色莫名的看了顾研华一眼,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人多眼杂,芸香递了一个关切的眼神,顾研华冲着她微微摇摇头,主仆二人与这深宫之中不敢有丝毫多余的交流。
说多错多,不外如是。
“太后娘娘,到时辰了。”在顾研华身后跟了许久的一个宫女开口道,看她的装束,显然是这几人之中的领班人物。
顾研华初来乍到,对于南国朝堂上的诸多礼仪还有许多不解之处,然而那宫女一句言毕却似乎再无开口的意思。
一旁的芸香适时的凑到顾研华耳边低语着:“该回披香殿了,诸多的达官贵人要来哭祭一番先帝,您得在一旁守着。”
顾研华心中了然,难怪先前披香殿之中穿麻戴孝来哭祭的多是些诰命夫人,只有少数的公子大人在。原来南国的规矩是有些不同的,只不过这等场合都是需要新帝守灵的。
南国无主,所以也只能她这个名义上的皇储之母,太后娘娘来守灵了。
一路上,一边听着芸香的低语,她的心却是越沉越低,在这异国深宫之中,面对着王太后的滔天权势,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无权无势,更是无依无靠,她甚至没有一技之长,她究竟应该拿什么来抗衡王太后。她突然自嘲的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难道前世今生她都要如出一辙的无比平庸的死去吗?
她有些不甘心。 凤霸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