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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靳言靠在墙角刷着手机，嘴里还叼着烤玉米的竹签，好整以暇地等着祁臻的反应。

　　这个动作被他做的有几分孩子气，有几分流气。带着金边眼镜的小少爷叼着竹签看着面前震惊的祁纨绔，唇角拉起来的弧度很漂亮：“问你话呢。”

　　他上去就是一脚踹在祁臻腿上：“打发走了？”

　　“别叼着。”祁臻被这举动可爱到了，抬手扯走人嘴里的竹签，“怕伤到你。”

　　“不会。”周靳言裹了裹衣领，“你解释清楚了？”

　　“清楚了。”祁臻扯出一个微笑，耸了耸肩，“见笑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靳言看见他的脸色有点糟糕，像是被水泡过。

　　这人好像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有点……难过？

　　“走吧，我请你吃饭去。”祁臻缓了缓神，“另外，咱们这条街上没有咖啡馆，倒是有麻辣香锅的馆子。”

　　“我帮你解围你还那么多要求？”周靳言没好气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响指，“我没说这条街上有巴黎贝甜就不错了。”

　　“有味多美，能凑活一下吗？”祁大少爷抬手一指马路对面，这人还是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来，哥哥告诉你，这条街上有个麻辣香锅，我带你去。”

　　“滚蛋。”周靳言被他抓着手走，没站稳差点一个趔趄，“你慢点会死啊。”

　　男孩子的手心在这个冬天里干燥而又温暖，把周靳言冻得有些红的手攥在掌心里。

　　“要不要我抱你啊？”祁臻一伸手把人揽得更紧，抬手扯掉周靳言耳朵上碍眼的耳机，对着人的耳朵，从唇缝间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把热乎气喷进了人耳朵里，“我抱得动。”

　　周靳言：？？？？

　　放你的屁。

　　“滚蛋。”

　　“这不是想带你去吃点好的吗，诶我和你说他们家麻辣香锅特别好吃……”

　　少年人的快乐真的很简单，一根烤玉米和一份烤冷面就足够了，或者一碗麻辣香锅，一份烤鸡翅。周靳言被祁臻拉到麻辣香锅馆子里的时候这样想着。

　　一大锅红彤彤的麻辣香锅上来的时候，祁臻脸已经绷不住了，连周靳言那张面具似的冰块脸都硬生生被扯出了一点裂缝。快乐真的太简单太简单了，来得总是那么轻易，一个接着一个。每天都有新的快乐，就像莫比乌斯环，永远也走不完。

　　周靳言后来想，那个冬天真是很美好，烤玉米很甜，烤冷面很香，街边的麻辣香锅里有好吃的午餐肉和娃娃菜，酸梅汤里夹着冰块解馋，还有人在对面跟他抢菜吃。他似乎真的过了一回有滋有味的冬天。

　　他十六岁的时候，似乎只出现了那么一次美好的冬天，后来再也没有过。

　　返校第二周，开学抽测。

　　毕竟这帮实验班小孩，心高气傲，一个寒假都玩疯了。

　　这次文科组的老师铁了心要这帮孩子认识到文科的重要性，语文历史政治不要命地往上加难度，英语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脚跨进抽测大军，难度直奔全国高考。

　　唯一就地理组的老师们还算有点人性，没出那么难。

　　一楼是实验班的地盘，这三天哀鸿遍野怨声载道。基本上考完一批就有一排绞刑架倒下。等到考完，一中的绞刑架差不多要去重新进货了。

　　一天三批，每批200人起步。

　　其实这套卷子对周靳言来说没什么影响，他是年级第一；祁臻上个学期期末考是年级前10；何邵和谢子炀稳扎稳打的前20，人家根本不需要这个。这四位成绩永远是稳扎稳打，考得好考不好，全看他们想不想。

　　倒是别人，譬如王景琰这样的，这四位仙尊感觉这个凡人已经开始守灵了，不，半只脚踏进棺材这个形容可能更贴切一点。

　　其实这都还好，这场考试真正的意义，对袁璐璐来说，是证明自己的一场考试。这个从普通班跨进实验班的孩子，想被这群心高气傲的小天才们接受，真的要有点本事。

　　毕竟她不是一考试就能压人30分的周靳言，也不是哪都吃的开的祁臻。简而言之，两个商她哪个都不占。

　　一下课整个二班就炸了锅：“你怎么样你这科怎么样？”“我考得不好啊我特别慌”“那完了学霸都说慌那我们不完了！”“你听他扯！韩臣说的话你能信吗！”

　　只有袁璐璐一个人沉默地坐在座位上，脑子分了一半给考试，另一半给了她前面的祁臻和周靳言。

　　这俩人哥俩好，周靳言坐在祁臻座位上，祁臻斜支着身子撑在桌边。两个人对着历史学科的答案，有的时候周靳言还会踹祁臻一脚，祁臻就笑眯眯地躲开，然后继续回来跟人对答案。

　　大概是女孩子天性敏感，她觉得祁臻看周靳言的眼神和看别人的不一样，但也说不上来那里不一样，只是觉得，很让她不舒服。

　　中间有几个跟她好的女孩子来找过她，想和她聊聊考试的事情，她以前常说“考得还行”“还凑活”，这次变成了“考得还可以。”

　　语气没变，但至少能让自己前面那个人听到自己不比他差，能跟他旗鼓相当。

　　结果人家连个正眼都没给自己。

　　她还想着什么，就被敲门进来的徐阳打断了：“诶诶上课了，都坐好了！周靳言你别占着祁臻的椅子，你不要以为这张抽测卷子你考了147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老师他哪错了？”周靳言起身，祁臻刚好手搭在他腰间，稳稳地扶了一下，眼角里浸着笑意，“英语年级第一要没咯。”

　　周靳言：？？？放屁。

　　“祁臻你安生点，你不要以为你英语146，我就原谅你俩，你俩都错了一道听力题，你祁臻还给我错单词拼写，me都能给我写成mo。另外周靳言，听力是你该错的吗，啊，都想啥呢？”

　　错了一道听力题的哥俩：？？？？

　　年级前二，买一赠一。

　　“你俩过来发一下卷子，谢子炀你也给我过来，145，你挺好，听力没错，就一道阅读满分就没了，你们这三个英语年级前三能不能不那么嚣张了，尤其你周靳言！”徐阳痛心疾首，“你这一个寒假都干嘛了，你猜猜自己年级总排名多少？”

　　接过一沓卷子的祁臻站在讲台边上看着他。

　　周靳言接过卷子，狐疑地问了一句：“年级第十？”

　　徐阳愣了两秒，然后摇了摇头：“我批准了，咱班在年级第一以后的人都可以来揍他。”

　　周靳言看上去心情真的好点了，笑了。

　　全班愣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整个班都沸腾了。

　　“我言哥就是牛逼！”坐在前排的何邵和周靳言击了个掌，“看见没我就说周靳言是年级第一！他不是人！他是神仙！”

　　周靳言笑了一下，两个酒窝罕见地，很浅的戳在脸上：“老徐你不带这么玩心跳的啊。”

　　徐阳哼了一声，不理他，但是也笑得开心。

　　其实这样能闹能学好的学生，他最喜欢了。他来一中不少年了，带过的实验班也不少，周靳言和祁臻这样的学生也是头一次见。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俩孩子。

　　祁臻笑着把卷子放到何邵桌子上，笑着附和：“对，我后桌全世界最牛逼。”

　　他歪头朝周靳言笑了一下，嚣张又得意。

　　“祁老板你后桌不是袁璐璐吗。”有个人，可能是没情商，顺口来了一句。

　　“那靳言也是我后桌啊。”祁臻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笑容，“是吧靳言。”

　　周靳言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们仨赶紧发，我得跟你们说说这模考情况。”徐阳拍拍黑板，“快点的。”

　　卷子发完后，喧闹顷刻归于宁静，一个班的人都老实下来，静静听候徐老师发落，顺便关注了一下那张单薄的，记着每个学生成绩的成绩条。

　　在这里提一句，徐阳有个不成文规定，每次大考完，宣读年级前十的成绩。不过这次老徐脸色罕见的不太好。

　　“咱班这次，九科综合排名年级第一！我看了一下，咱班的弱项在历史和政治，不过这次这两科都出的难，有情可原。但是一会你们稍微防着点翁老师，你们语文我看了，考得有点砸，我觉得，我只能抢救一下王景琰同学，毕竟人家文综全年级第一。”

　　王景琰十分礼貌的站起来朝大家鞠了一躬。

　　“所以……老徐救不了你们，我不敢占他课。”徐阳叹了口气，“你们加油，阳哥尽力了。”

　　全班撇撇嘴，不敢说话。

　　翁盛平时笑眯眯的，发起火来谁也不敢惹。

　　“还有个好消息是，咱班这次有五个进年级前二十的，分别是周靳言，祁臻，韩臣，何邵，谢子炀。”徐阳把目光扫在祁臻那一列，“然后咱班第一甩开年级第二八分。”

　　全班同学倒吸一口冷气。

　　和以往考试不同，这次考试因为题目难度抬高，一中的老师扣分也狠，扣一分都难，更别提八分了。

　　这八分比当时周靳言闯出来的三十分都金贵。

　　“说到这里我就要说一说了。”徐阳盯着周靳言，目光里似有幽怨，“你怎么就不能英语考个149，拉开第二十分呢，还有祁臻，你这语文怎么就不能上去一点，让这个成绩没有十分呢。你俩给我滚上来拿成绩条。”

　　敢情好，徐阳气到且痛心疾首到连自己亲学生都开始骂了。

　　“老师我错了。”祁臻认怂认得贼快，“我下次一定改邪归正……诶呦！”

　　走过来领成绩条的周靳言踹了他一脚：“改邪归正不是这么用的。”

　　“嘿你别以为你考年级第一我就舍不得揍你。”祁臻拍了拍他肩膀，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不过我的确舍不得。”

　　声音又低又热，听着就烫。

　　“你俩滚上来快点！”徐阳看不下去了，“赶紧的，后面还一堆事要说呢。”

　　俩人拿了成绩条，吐吐舌头回座位了。

　　“咱班这次考的情况我看了一下，还可以。”徐阳跟他们闹完了，正了正色，“但是，也有考的不怎么样的，自己想想自己对不对得起这个班。一会几个同学我要找一下，王景琰，袁璐璐，秦虹，先找你们三个。”

　　这话一说大家就听明白了。这次考试里有发挥失常的，也有根本就不能算实验班考出来的成绩的。

　　王景琰大家知道，文科生，也就不多说什么，人家毕竟文科分高，也就走个过场。

　　秦虹就很让大家意外了。

　　袁璐璐就更让人意外了。

　　周靳言刚好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前面的人，女孩子坐得笔直，梳起的马尾辫高高的，脊背绷直了离开椅背，看上去是很紧张了，但除了紧张也看不出别的什么。

　　几个组的领头接过成绩条，传给各组人员。何邵作为一个传手，一般都不关注这些分的，今天也不知怎的特意留心看了一眼，结果被袁璐璐的分数吓了个半死。

　　年级排名：40 班级排名：27

　　还可以啊，老徐干嘛找她。

　　何邵细心，把分数条折好一个个人递过去，递过去的时候他看见袁璐璐的眼圈好像有点红。不过何帅哥也没多想，他自己年级第十五，他懒得管。路过周靳言的时候，他给周靳言打了个手势，周靳言眉头一皱，随即了然。

　　嘈杂人声终于停止，徐阳开始讲英语卷子。

　　由于周靳言的卷子被拿走存档了，顺位年级第二的祁臻的卷子被当成了批判的重点对象，谢子炀的卷子被当成阅读的“花木兰将军”，谁与争锋。

　　何邵把自己的卷子借给祁老板看的时候，在卷子上稍稍写了几笔，祁臻看见了，也眉头一愣，有点不敢相信。

　　“真考年级40？”

　　“对啊，我看的成绩条，这分数还可以啊老徐干嘛找她啊？”

　　“我哪知道，不管咱事，别插手了”

　　“也是。”

　　下课的时候，何邵祁臻谢子炀一起凑到周靳言身边等他的其他科卷子，美其名曰：跪拜大佬的卷子。

　　数学卷子发下来，150。

　　地理卷子发下来，97。

　　生物卷子发下来，94。

　　政治卷子发下来，94。

　　化学卷子发下来，100。

　　物理卷子发下来，98。

　　历史卷子发下来，93。

　　语文卷子发下来，103。

　　英语卷子存档回来了，147。

　　“诶呀这卷子，看看这干净整洁的卷面。”何邵仔细端详了一下他105的语文卷子和周靳言103的语文，“靳言，咱能多写点吗，你看看你这写的。”

　　“没时间，困。”周靳言指着一道题说，“你写了这么多满分，我写的少，但也满分啊，怎么呢。”

　　何邵：来个人把他给我拖走。

　　恨不得把周靳言当场点了送上西天。

　　放学前，几个面谈的被叫走了，袁璐璐最后一个。

　　“号外号外各位！”去物理老师那里抄完分数段的方瑞顶着一张破锣嗓子窜进来窜到周靳言座位附近，刻意压低了声音，“诶袁璐璐在办公室哭了。”

　　何邵啊了一声，周靳言好看的眉头也挑起来：“考砸了？何邵你不是跟我说没砸很惨啊。”

　　“我看了她的，和她自己比有进步的。”谢子炀收好书包过来，“老方，你不是说她年排40么，不至于吧。”

　　方瑞觉得可能跟这几个年级前十五讲不明白。

　　“大哥你们可能不太懂普通班孩子进实验班之后的心理。”方瑞顿了一下，发现讲不明白就开始怼人，“女生，咱班又有她喜欢的，这次全班前五被你们和老韩霸榜了，她肯定难受啊。”

　　“不是还有六七□□十吗。”周靳言从桌兜里摸出纸巾擦了擦鼻涕，不解地问他。

　　方瑞：我踏马不想跟你这个年级第一讲话。

　　他真的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跟周靳言相处下来还没被气死的。

　　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年级前十五，而只有他是年级第二十一。

　　“我觉得她喜欢的人在你们中间。”方瑞淡定的说了一句，“诶有个瓜你们要不要吃？”

　　这会班里也没什么人，几个男生也差不多收拾完书包了，就静静听着方瑞讲。

　　何邵和谢子炀眼睛都瞪大了：“靠！来追祁臻的？！”

　　周靳言没喝完的水差点一口喷在方瑞脸上。

　　没两分钟袁璐璐进来了，整个人像是刚被水洗过，眼睛红红的，眼尾红红的，反正哪都红红的。

　　周围几个女孩子想去安慰她，都被她摆摆手笑着说没事打发走了。

　　“周靳言。”袁璐璐坐到座位上，叫了他一声。

　　“嗯？”周靳言没抬头，拧好水瓶盖子，“说话。”

　　“有不会的题可以来问你吗？”袁璐璐把自己的卷子摊开到他眼前，女孩子容易脸红，又刚哭过，“找你提分应该是最快的方法了。”

　　“可以。”周靳言点点头，“不过这么跟你说吧。”

　　袁璐璐抬眼镜看他。

　　“我知道你考这个分可能挺难受的。”周靳言把水瓶放好，语气也很平静，“可能你刚来实验班，还没适应这里的快节奏。所以，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少放那些有的没的。你毕竟新来的，被这些同学接受需要时间，如果觉得承受不起，就回原来那个班吧。”

　　这话长了耳朵的人都能明白。

　　周靳言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是意外的在理，毕竟忠言逆耳。

　　“靳言你太凶了，你这样以后找不到女朋友的。”何邵翻了个白眼，转头回来看着袁璐璐，“不过倒是实话，这个班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你也别觉得我们这些人简单。”

　　“谢谢你们。”袁璐璐笑着点了点头，刚好余光瞥见走进来的祁臻，“班长！”

　　周靳言何邵谢子炀方瑞便飞一般的留出教室，把空间留给这俩人。

　　“好戏要上演了。”方瑞掏出一包干脆面，“啧啧啧。”

　　只有周靳言本能地觉得，这间教室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能不那么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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