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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这样十顿饥一顿饱的日子,对于云香来说,却是最幸福、也是她曾经最不敢奢望的。
如果这片荒芜的黄土地宅子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她甘愿一直挨饿,也想和他一起,相互扶持着生活下去。
或许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愿望吧?云香内心有些酸涩,有些事情她不说,恐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是如今,她的美好的挨饿愿望也不能实现了。
“崔公子,刚才老婆婆的儿子儿媳来过,说……让我们后天之前从这里离开。”云香脸上有些无能为力的尴尬,还有失落。
崔竟霄一直陷在内心的愧疚里,久久不能自拔。听到云香在和他说话,他终于鼓足了勇气:“云香,对不起,我刚才一直隐藏在暗处,看见那对夫妻……”
云香抬眼撞上崔竟霄的目光:“还好你没有出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夫妇解释你的出现。多谢你了。”云香不但没有责怪崔竟霄,还暗叹他懂得审时度势。
可是崔竟霄听云香这么一说,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他从来都是做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如今是因为自己的不信任才不上前的,他怎么好意思承受云香的谢意?忙一脸歉意的说道:“我……我,你没事吧,我见那个女人用烧火棍子戳了你,还……”
崔竟霄终究是个要面子的,他不可能也做不到,去大胆的承认,他是为了要探云香身份的虚实,才故意不上前去的。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必须说点什么,才能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仓促。
云香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很窘,她本以为他没有看到,可是,可是他却问她有没有事……
云香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任何一个人,无论男人女子,都不希望被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的窘态,此时云香只想找条裂缝,奋不顾身的钻进去。
“没……没事。”云香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便转身进了屋。
崔竟霄也觉得自己言语有失,此时后悔的肠子来回转了千百次。
自他流亡到了这里,就再也不觉得自己是丞相家的公子哥了,挑水,劈柴,卖柴这些粗笨的活,他也都渐渐的上了手。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云香,她自说自己曾在太子别院当过差,做事果然也利落干练,待人的态度也恭敬顺从,有时候帮着崔竟霄揉肩捶腿,手法还真是老练力道。
如今,她对他不纯粹是主仆间的那种畏惧,还多了些柔情。
他对她,也不像是对其他那些丫头一样,理所当然吆五喝六的,他们之间竟慢慢的生出了一些默契,所以有时候云香不用说话,崔竟霄便能大概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们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可是手里卖柴挣到的几文钱,恐怕连两顿饭都应付不了,又怎样才能挨到京城呢!
晚饭后,崔竟霄主动找到云香:“云香,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顺便想一下回京的计策?”
云香一向敬重崔竟霄的为人,就算是夜色渐浓,就算是孤男寡女,她仍旧高兴的随他出了门。
“崔公子,端午节见过了之后,我就出了别院,所以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云香顿了顿,她要确定崔竟霄对她的问题不反感,她才敢继续问下去,毕竟从前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别说是说话了,恐怕想要接近他都难,可是如今,他们却并肩行在同一片夜色里,“你不该是在京城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荒芜的黄河上,况且,这里离京城有二百多里。”
云香问出了内心的疑惑,便屏气凝神等待着崔竟霄的回答,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反正他从来没主动提起过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崔竟霄抬眼望了望头顶的月亮,长叹一声:“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云香不知道崔竟霄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确定的是,他肯定遭受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崔竟霄盯住月光下云香瘦削却很耐看的脸,仿佛想要从她脸上看到答案。当云香转脸看向他时,他却移去了视线:“云香,你觉得殿下会害我吗?”
“太子殿下吗?怎么会?你们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吗?”云香不确定崔竟霄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从她心底的反应来说,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好朋友?呵呵,谁知道呢!”崔竟霄脸上扫过一丝不屑,随即转换成深沉的叹息,他黑玛瑙般的双眸深不见底,像是能使人坠落的无底深渊,“或许是因为我要了他想要的!”冷不防的,他又丢出这一句。
云香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总体的方向不会错,他和太子殿下之间,有了某种纠结不清的联系,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清澈。
云香知道崔竟霄最不喜和人说话,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他还算不难接近,云香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魅力,或许是因为他心里太寂寞了。
物极必反?
“太子殿下高高在上,伸手遮天,却还要和你争夺什么?”云香坐在草地上,托腮架在膝盖上,望着漫天的星斗。
崔竟霄也随着坐下,这让云香又意外了一回,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他,竟也愿意不顾形象的席地而坐。
他淡淡的回答:“是啊,太子迟早是普天之下的王,他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天下尽是他的,天下人皆是他的臣民,在他看来,恐怕是我夺了他的才是!”
云香伸腿躺了下来:“你看,今晚的月亮虽好,可是星子也不少呢!一闪一闪的,潇洒自在,就算是被世人敬仰的月亮,也挡不住它们弱小的光芒。”
不知道云香是有心还是无意,可崔竟霄却把她的话记在了心上:“月亮虽美,未免孤独,星子零落,却充斥在整个夜空……”
“云香,你有意中人吗?”崔竟霄突然开头问出这一句。
云香猝不及防的红了脸,还好是夜里,黑暗替她挡了七分的尴尬惊慌。
云香没有作答,可是答案却在她心里荡来荡去,仿佛是乘着秋千,故意扰乱了她的心。但是她不能说。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一个下雨的坏天气……”崔竟霄不顾云香有没有回答,竟自说出了内心所想,“她在一处破庙里避雨,不幸遇到了两个山贼,他们想要对她图谋不轨,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我听到了她的呼救声,立即拔剑救了她……”
“我们在庙里躲了一夜的雨,那一夜,因为她一直对我心存芥蒂,为了使她安心,我假装睡着了。第二日,天气放晴,可是她的马车却滚到了山沟里,马也惊了雷,早已跑的无影踪。我邀她上马同行,她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她坐在马背上,就像是坐在我怀里。我内心无法平静下来,像是小鹿闯了进来,唯有策马奔腾,才能掩饰我心里的悸动……”
崔竟霄缓缓的讲着他和一个女子的故事,而没有注意到,陪着她听故事的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的发梢掠过我的面颊,好似三月春风悠悠拂面,她的身体贴着我的身体,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同样急促的呼吸,还有她身上幽暗的体香,更是让我着迷……可惜,我们的缘分只有一程。”
云香眼睛稍稍动了动,难道他说的不是她?
“或许是天垂人愿,第二次再见到她时,已是几月之后,我终究没有勇气和她对视,或许是我害怕她已经不记得我……”
这句话像是一把力刀,深深的刺进了云香的心窝上,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不能!
“她认出了我,并且主动同我说话,那一刻,我觉得上天真的对我很眷顾。再后来,我们便能够频频遇到,可是她对我却仍是不冷不热,呵呵,或许是我给人的错觉造成的,后来,她告诉我,在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对我倾了心。”崔竟霄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福的笑意。
他讲到她时的样子,是云香从不曾见到过的。
他每讲一句,云香心里仿佛就被利刀捅上一下,直到他把自己和她的故事讲完,云香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她满脸的湿亮终于在月光的映衬下,反射到他的眼睛里。
“你怎么哭了?”崔竟霄关切的问,可是这样的关切和说起那个她时候的神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云香强挤出一脸的微笑:“你们的故事真美,她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姑娘,我很羡慕她。”
“她真的很美,也很独特。”崔竟霄眼睛眯成了两弯皓月,里面闪着晶莹的亮光,转而又看向云香,“羡慕什么,你又漂亮又懂事,也会找到心目中的那个他。”
“真的吗?”云香眼睛里闪烁着两团柔和的火光,期盼的看着他,仿佛是在问,你真的愿意接受我吗?
“当然,相信我!”崔竟霄伸手拉起地上的云香,“我们是时候回去了,夜已深。” 绝世医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