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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贞顺着张志所指的方向望去。
视野的正中是一座半旧不新的青瓦房子,门口挂着两只久经风雨褪了色的红灯笼。大门紧闭,门口停着一顶四人抬的轿子,轿夫们都低头蹲在墙角歇息。
轿子旁边,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和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正面对面谈论着什么。少年背对着郑神医的家门,在与老人争论期间,时不时的扭头望向门口再回头对着老人做无奈状。
苏贞看不清老人的脸,也无法猜测他此刻正在谈论什么,但是从他那一身锦衣华服看来,老者的身份定是不一般。
苏贞和张志在一边静静的瞧着,走近了一点,到刚刚好能听到他们谈话声音的距离时,在稍微隐蔽的拐角处停下来。
“还请小先生回去替老朽再说两句好话吧……”锦衣老者低头顺目,连连对着少年作揖,语气里带有几分恭敬和请求。
“老员外请回吧,小的不是不替您说好话,确切是说了也不顶事儿啊……郑大夫不愿意接待您,这……我也是没办法的呀……我只是奉命行事,还望老员外不要为难我才好啊。”少年一副夹在中间,两头无奈的模样。
“小先生,不是老朽故意为难你……老朽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我人已将死,半身入土了,对我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还年轻啊,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怎么能承受的住呀……”老员外见少年一再推脱劝他回去,心里生出几分绝望,然后又回头望了一眼轿子,失声痛哭起来。
“唉……不如……我再进去请示一下吧。”少年见老员外情真意切,只好安慰他道。
老员外一听见少年愿意再帮他一次,连忙又碰手作揖,感恩戴德。
老员外踱着小步子,在轿子前面来回走动了几下,很快看见少年从紧闭的大门里出来,急忙迎上去问:“怎么样?郑大夫愿意为犬子医治了吗?”
“唉……”少年无能为力的看着老员外,只是摇摇头轻轻一叹。
老员外一见少年这般神情,便知道郑大夫依然是不肯施救。
“老天啊……小先生,我给你跪下了,求你劝劝郑神医网开一面,救救我的儿子吧……小先生。”老员外缠歪着身子躬身跪倒在地,拉着少年的双手,老泪纵横的乞求道。
“老员外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您这不是折煞我吗?”少年抽出手打算去扶起地上的老员外,没想到却被他硬生生的给按住了。
“小先生若是不答应,就让老朽跪死在这儿吧……”老员外一把鼻涕一把泪,抓住少年的手不肯放开。
少年的手被老员外拽的生疼,身子本能的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大声叫到:“老员外快放手,我再去里面问问吧……”少年很是无奈,他知道自己也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为了自救,他只能先这么说。
“小先生说的是真的?谢谢小先生……谢谢小先生,老朽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老员外一听说少年愿意再次回去帮他请示,登时脸上布满了欣喜之色,然后由欣喜变成感激,最后直接匍匐在地上,啪嗒啪嗒的磕起头来。
少年用力抽出自己手,心疼的在嘴边呵了两下子,才急忙转身逃进大门里。
苏贞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一切,从少年和老员外的言行举止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老父亲再替自己的儿子求情,为了儿子的身家生命,竟甘愿放下自己的老脸,低三下四的求着人家。
正当苏贞心生感慨的时候,又听见一声叹息。
老员外面对郑家的门口虔诚的跪在地上,发出一声满含气愤和绝望的叹息声,然后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扭头对着身后的轿子说道:“说了你多少遍,你就是不听……这几年我也老了,管不动你了,说了你你却只当是耳旁风……如今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要是没人能医好你的病……唉……你就先走一步吧,老天爷想让你死,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想拦也拦不住啊……我这条贱命不值钱,要是老天爷答应让我替你去死,我就甘愿去了……”
老员外说着,不禁撩起衣袖,在刻满皱纹的老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苏贞奇怪的看着老员外,心里琢磨着:此时少年进了郑神医的家门,还没有出来,四个轿夫也都故意避嫌似得躲在远远的墙角,老员外既然侧身扭头,那么他说话的对象自然也就不是先前那几个人。
对!他在和轿子里的人说话,并且从老员外说话的语气可以看出,轿子里的这个人和他的关系不一般,甚至亲密到他愿意为之而死的地步……
正在这时,轿子里传来一阵阵虚咳,细若蚊蝇,虚浮而无根,表浅而无力。
苏贞一听便知道,轿子里的人,十有八九是个将死的男子。
“咳咳……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咳咳……你都说了一路了,还一直再说……你累不累?你不累我累……我看你是直嫌我死的慢吧……咳咳呵……”
轿子里的声音带有几分嫌弃和厌恶,虽然话语虚浮无力,但是依然可以听得出,语句里的不满和苛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和你娘把你从小拉扯到现在容易吗?我看就是你娘从小把你惯得……你……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因为你娘不舍得说你一句……也不让我管你……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老员外显然有一些激动,他不能容忍轿子里的人用那样的语气说他,毕竟事到如今,他也是个受害者,至少,他心里是痛苦和悔恨的。
“我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咳咳……我……死了您就清净了,老不死的……咳咳……”轿子里的人丝毫不领老员外的情,还拿出一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要挟他。
老员外听到这里,伤心的更是难忍了,脸上老泪纵横,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着。
这时,郑神医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大开,少年双手捧在眼前低头有礼的说了声:“恭喜老员外,郑大夫让你把人带进去给他瞧瞧……”
双膝跪地的老员外急忙擦干脸上的浊泪,然后欣喜若狂的向门口的少年问道:“小先生说的是……郑神医答应给犬子医治了?”
也许是好消息来的太突然,不禁让刚刚还处在绝望边缘的老员外有一点点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对呀!老员外快快请起吧,郑大夫在里面等着呢……”少年语气温和,提示老员外不要让郑大夫等的太久。
“好好……这就进去,这就进去……你们几个,快过来把少爷搀扶出来!”老员外一边答应着少年,一边急切的起身,招呼旁边的轿夫过来帮忙。
“来了……”轿夫们一拥而上,把人从轿子里拉出来,前后左右围上一圈。
老员外一看,皱起眉头说:“你们这样子怎么进去?多福,你背着少爷,二强扶着,来喜、来乐抬着架床准备备用……”
“是…!”几个异口同声的回答道。那效果像是排练了很多回。
一行人颤颤歪歪的进院之后,苏贞才回过神来,望着旁边一言不发的张志问道:”大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吧,我们也进去……”张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到苏贞叫自己,才回过神来。
“现在进去?不好吧,都没通报……”苏贞觉得贸然进去别人的家是不礼貌的,况且现在情况又是十分特殊。
“走吧,大叔来还通报什么!没破门而入就是好的了,哈哈……走吧。”张志得意的笑着说道。
“哦……”苏贞一把抓紧随身携带的包袱,怯怯的跟着张志往郑神医的院子走去……
一进院中,苏贞就看见满满的晒了一个院子的草药,有的很熟悉,有的见都没见过的。
老员外按照少年的指引,把轿子里的男人平放在神医旁边的地面上,神医回过头来看见张志的时候,眼中闪现过一丝惊喜,然后看见张志旁边的苏贞,惊喜转变成疑惑,随后化为镇定。
“放好吧,我先给令公子把把脉。”郑神医话不多说,上来就直入主题,对着满脸恐慌的老员外说道。
张志对着苏贞安慰的咧嘴一笑,整个一脸的络腮胡须也跟着开了花。
苏贞见先前郑神医的神情,并未显出半点不满或厌恶之色,再看张志笑的随意灿烂,便少了几分紧绷,稍微的放松了自己。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神医”,他身长几近七尺,不显一丝佝偻之态;一身粗布麻衣,却挡不住他脱俗的气量;头发花白如雪,面容却是鲜亮嫩白;腰板直挺,动作娴熟稳当……
苏贞被眼前神一般的人物吓得惊呆了,她只是听说过上古有些养生家,修的鹤发童颜,不老不衰,没想到如今竟亲眼见到了,真的像是一场梦境一般,玄妙而又不真实。 绝世医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