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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快快请起。”李榕面上挂笑,伸手虚扶了一下趋步上前给他见礼的吴老太太——他毕竟是宗室皇亲天潢贵胄,就算过去没挂这个指挥佥事的职位,哪怕是朝中一品大员也不敢怠慢他,更别论这么一个山西来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要是吴荻的亲祖母,再或者待吴荻姐弟好一些,他当然也不会等老太太施下礼来才扶人,相反还要对她以长辈礼相待;可是这位吴老太太赶赴京城就没安什么好心,他又何苦跟她玩那假作平易近人的把戏?
二太太见状不免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也不知方才是谁说得好,说临亲王世子爷再是宗室也是晚辈……
不过想到自家萍姐儿将来的幸福全都着落在面前这位世子爷身上,她面上的笑纹要多深便有多深,紧跟在老太太身后给李榕施了个大礼,口中的话却说得不像样儿:“妾身与婆婆先头儿不知道姑爷来,真是怠慢了。”
老太太平日在山西老家内宅里再如何拿大,那也是在内宅的妇幼面前,如今当着李榕的面,她哪里敢将媳妇训斥得狗一样,闻言虽然觉得这个媳妇说话丢了吴家的脸,也只是装作没听见。
吴荻却不高兴了——什么姑爷?她可还没嫁给李榕呢,就连亲事也没正经定下呢,二太太这么说话,这是暗中指责她早就跟李榕有了夫妻之实、笑话她没规矩呢,还是什么意思!
李榕本就将吴荻放在心尖上,恨不得日日揣摩她的一颦一笑都有什么含义,如今见得吴荻不快,自然明白缘故,方才的笑容也逐渐冷下去:“吴二太太这个称呼实在太过差矣,大华朝虽是民风淳朴宽泛,却也对闺中女子的声誉很是看重,您这么一番话若是传扬出去,我倒是不碍的,倒叫荻儿如何做人呢?”
再想起手下传到他面前的话,李榕越加不高兴:“何况吴二太太膝下也是有两个女儿的,若是荻儿这个做大姐姐的闺誉不好,您的两个女儿将来也不要嫁人了。”
二太太从没想过李榕会将吴荻维护宠溺至此,甚至不惜像个妇人般话多替吴荻出头,正待在心中嘲笑一二,可是再仔细一想,李榕最后那句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心中登时便打起了鼓……
她此次来京前便被老太太教导过,几人确实打着毁掉吴荻声誉的主意,想着一旦在京城造成了声势,临亲王府定不会允许这位世子爷娶进门这么一位坏了名声的世子妃,太后和王爷肯定要给他另择良配。
如此一来,就算在公爹面前她也有话说,譬如说既是荻丫头已坏了名声,咱们家总不能放过临亲王府这么一门好亲,不如将萍丫头嫁过去,萍丫头向来端庄温婉,也算弥补了吴家教女不端的过错。
可现如今她还没开始正式行动,就被李榕这么敲打了,再想到这位世子爷本就是做的无孔不入无所不知的差事,不过才是四月天,二太太却汗出如浆,脸色亦是通红胀紫,就像在六月的骄阳下暴晒了好大一阵子,良久方才嗫喏到:“世子爷教训的是,是妾身糊涂了。”认错的态度也没什么不甘不愿。
吴荻见得李榕这么维护她,又瞧见二太太得了个现世报,方才的那么一点不高兴也就烟消云散了,这便想起总不能就叫李榕站着说话,忙张罗众人一同往后宅走去;却不想众人才一进垂花门,对面又迎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吴萍。
吴萍之前被老太太撵回了房,便一直闷闷不乐,等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那便是来垂花门前迎人——她祖母不许她去外院,却没限制她在后宅活动不是么。
因此上她打定主意便开始换衣裳,吴荻指派在她身边暂时服侍的小丫头也没拦着她,甚至还给她指点了一二,比如衣裳怎么搭配,发髻梳成什么样子,要戴哪个发簪配上哪朵珠花,吴萍一高兴还赏了那小丫头一把铜钱,又拉着小丫头仔细问了问李榕的喜好,见得小丫头一问三不知总是摇头,又怕耽误了正事这才罢了休,这不是匆匆就赶了过来。
这位就是临亲王世子爷,是大姐姐未来的夫婿么?
吴萍只搭眼将李榕上下微微那么一打量,手中的帕子立刻掩在了口上方才抑制住了惊叹溜出。
之前她虽然知道这位世子爷是个高枝,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攀上,心中却也多有无奈,还有些幸灾乐祸。
无奈的是,这位世子爷是丧过妻的,丧妻后又是好些年没续弦,定然是又老又丑外加上一身恶习,因此上才没女子愿意嫁进王府去,若她攀高枝成了功,她吴萍一个妙龄佳人可算是彻底糟蹋了;幸灾乐祸的是,本就是位高权重的男人,若不是又丑又老如何看得上吴荻,亏她那位大姐姐还一天天快活得像捡到宝一样!
可现如今李榕就站在她对面,吴萍简直想将所有的好词儿都加诸在他身上,譬如玉树临风,譬如英俊挺拔……
吴荻见吴萍先是兴冲冲的迎了过来、可旋即就呆愣在了那里,不免促狭的悄悄捏了捏李榕的胳膊,又对他眨了眨眼;李榕还不待怎么回应她,老太太那厢已经开了口,话语中不无怒意:“萍姐儿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回房么?”
吴萍唯独能比下吴荻的就是娴静端庄啊!这也是她早和老二媳妇商量好的、要对老太爷讲的说辞啊!可现如今萍姐儿这个蠢货竟然如此盛装打扮跑了出来,瞧见临亲王世子爷又露出一副花痴的蠢相,这不是将她的所有计划都打翻了么!
没错儿,她早知道老二媳妇打着什么主意,老二媳妇那是恨不得立刻就将萍姐儿洗白了送到临亲王世子爷床上去,这样一来临亲王府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反而嫌她那个主意太保守;可老二媳妇就不想想,先奸后娶的哪有一个好下场,更别提指望临亲王府照拂老二老三了!
老太太正努力压抑着满心怒火,二太太却不干了。
婆婆也愿意叫萍姐儿嫁给临亲王世子爷不是么,怎么现如今又对萍姐儿翻了脸?
“老太太只说不许萍姐儿像她大姐姐一般出入外院,这垂花门内都是后宅,萍姐儿出来走走散散心怎么了!”二太太的声音也带上了三分尖利。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