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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荻眼瞅着王祝的脸色渐渐随着常德的话语尴尬起来，很想叫停这段长篇大论吧又苦于没有理由，就听得王祝轻轻咳嗽了几声；她以为他是想提醒她，万万别将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便回了他一个眼色想叫他放心，谁知他却已经开了口：“常大哥，我……我在舒家行九。”

　　其实平心而论，王祝非常不想承认这件事儿。

　　他倒不是像方才面对吴荻的那种担忧，担忧大家都瞧不起他外室子的身份，因为他知道这几位同僚大哥可不同于一般人，没有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臭毛病；他只是不想打着国公府的名号，更想靠自己的努力在黑鹰卫站住脚。

　　但是他必须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了。那场大赌局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就像常大哥方才讲的那样，到时候闹出一场满大华朝最可笑的笑话也是说不准的，他若还藏着掖着，也不像个爷们儿了，不如现在就站出来。

　　常德却是一点都不惊讶——能进黑鹰卫的勋贵世家子弟可不少，他自己当初也是靠着老子诚意伯求来荫恩才进的黑鹰卫，如今这小王说他是成国公府的九少也没什么稀奇；更何况他也颇见过成国公舒淮几次，这小王与成国公有个六七分像。

　　不过……他方才那话是不是也将小王算进了“不省油的灯”里头？

　　“抱歉抱歉，之前哥哥不知道你的身份，还对贵府上的事儿大放厥词来着，你可别生哥哥的气。”常德吊儿郎当对王祝笑道，“但是小王兄弟你一定得信哥哥的话，我方才笑话的那些人里可没有你。”

　　王祝呵呵一笑：“常大哥言重了，小弟还能不信您么？我之所以要交待了这个身份，也是因为大都督有话传下来，为了稳妥起见，到时候咱们得有两个人陪着一起，当然明面上不是陪着大都督和小吴兄弟，而是受兄弟我邀请前来赴宴。”

　　“这是大都督叫人来传的话，还是将丁大和你叫去吩咐的？”常德笑问道。

　　听得说是大都督专门差人将丁大和小王喊去了，仔细吩咐下来的这桩差事，常德立刻坐直了身子：“那你说我方才说的那话，说大都督是去你们家敲山震虎的，你怎么看？”

　　……总之无论猫耳胡同里的这些家伙怎么猜测，日子还是眨眼就到了成国公府摆宴的正日子头上。

　　因着大都督临亲王的身份尊贵，并不用早早就去赴宴，直到辰时末，吴荻才将常德昨晚交给她的面具照着他教的手法贴到脸上，又将王祝带回的那套锦衣换上，就差重新梳过头发戴上发冠，再披上那奢华的狐裘，便是一个身家不菲却长得不大俊美的公子哥儿了。

　　为了彻底打消吴天宝和玲珑这两个下人对她可能的约束，更为了叫这两人永远不敢背叛她，吴荻早些日子就将自己加入黑鹰卫的事儿跟两人交代了；至于厨娘张嫂，这人本就是丁默安排好，又顺水推舟被吴天宝雇来的，至此为止，这个家里也就只有童先生和鹤哥儿还被蒙在鼓里。

　　既如此，吴荻也就不用再背着玲珑，收拾好自己的脸和衣裳，便唤玲珑进屋来给她梳头；就算如此，玲珑那丫头还是被她吓了一跳，待听得她的笑声没错儿，这才抚着胸口轻喘了两口气，小步上前服侍她坐下。

　　“给童先生父女俩租的那处小院都归置妥当了没？”日子马上就进腊月，童先生前天就辞了她，带着思思回通州老家准备过年去了，说是等正月初七才回来，回来就要搬出去。

　　吴荻知道童先生已经看出了她的神神叨叨，不过也知道她不是坏人，虽不曾辞了继续在她家坐馆，却也不欲再留在这里住着妨碍她；她便与童先生商量，不如由她出银子给他租处小院，童先生百般婉拒无果，也就由了她，那处小院就在前面一条胡同，走路过来最多一刻钟。

　　“归置好了倒是归置好了，只是小姐就不心疼闲置一个月白花的房租？”玲珑忧心忡忡道。

　　“你们小姐我如今可是有一明一暗两份差事在身的，你还怕我养活不起你们不成？”吴荻笑嗔了一句，便拿起与身上衣服一同被送来的紫金发冠，叫玲珑帮她戴好。

　　其实也怪不得玲珑舍不得银子。莫说是她们主仆四人只拿着二百两银子就闯到京城来，如今已经是半年过去了，就算过去在保定府，她一个月只有二两月例银子，玲珑也总得日日替她打算怎么省钱呢。

　　至于说吴荻为何没将她爹留下的银子跟这丫头讲，她也有她自己的小算盘。无论如何那一笔银子都是鹤哥儿将来安身立命用的，玲珑的伯父伯母还在山西吴家当差呢，就算爹爹的入狱与身故都没引来老家一句过问，若被吴家人知道她和弟弟不是穷光蛋，恐怕就该有人千里迢迢赶来了吧！

　　“我去替小姐看看隔壁准备好车马没有。”玲珑帮着吴荻将发冠戴好，又拿起那镶着几颗硕大明珠的抹额给她齐眉勒好，便笑着退出了正房。

　　吴荻目送她离开了，便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打量起自己；一边打量一边叹服道，那位大都督还真是眼毒，只见过她一次，便将她的高矮胖瘦记得清清楚楚，这身上的锦衣华服，肥一分嫌肥，瘦一分嫌瘦……

　　“隔壁几位爷也都归置好了，就等着小姐您过去呢。”玲珑回来后笑着禀报。

　　她虽不常出门，自打小姐将许多事儿都告诉她和天宝哥之后，她也见过隔壁几位爷几次，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几位爷竟然也和小姐差不多，个个儿都换了华服打扮，倒是全比过去那种灰衣青袍的模样儿顺眼多了。

　　问清楚玲珑在笑什么，吴荻也跟着笑起来，口中亦是笑道那我可得赶紧去瞧瞧，好将他们夸赞一番；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感慨万分道，明明都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们，怎么就有人心甘情愿加入黑鹰卫，从此远离了那些奢华享受的服饰和场合不说，还要忍受文官们指着脊梁骨骂一声狗特务。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