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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祝将她的笑容看在眼里，便无声的叹了口气。
虽然他无法知晓她身为一个大家闺秀是从哪儿学来的赌博技巧，可若不是她父亲出了事，她又何苦这么抛头露面？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啊，他却从不曾看见她愁眉苦脸的，这得是多么坚强的心性！
吴荻的耳朵多灵敏，他虽是无声叹气，到底瞒不过她，这一声叹息之后，她立刻抬起头：“王大哥这是遇上为难招展的事儿了？”
王祝虽有些惊讶，却也立刻就想起常德对他的提醒，常德说这小姑娘机灵得很，很多事儿都瞒不过她，便顺势点了点头，转眼却又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琢磨我们管事呢，那老千也被他提到后头审了半个时辰还多了，待咱们出来时他那里还没下文，莫不是那老千的嘴太紧了？”
“若真是如此，往后我们华宝赌坊还不知道得遇上多少类似的人呢，只要一眼照看不周，说不得就得掉进别人的陷阱。”
这话虽是虚虚实实，与他的叹气毫无关系，说的倒也是实情。万一管事黄智问不出什么来，再或者恼羞成怒便将那老千失手打死了，往后赌坊的经营上就棘手多了——这华宝赌坊在京城并不是独此一家，方圆几十里之内还有六七家分号呢，不论哪家被人栽赃成出老千骗赌客，势必会连累所有门店。
而如此一来，华宝赌坊所属的帮会三德堂在京城的势力也会受到影响，再继而还会影响黑鹰卫在京城的眼线与暗桩……所以吴荻当时才提到那老千背后有人，王祝立刻就上了心，甚至不惜令其他伙计侧目，也要赶紧提醒黄智一声。
“原来王大哥是担心这个？”吴荻笑了。
心头却有些不大高兴——他这么着急赌坊的经营，说不准他还真是赌坊上头派下来的，比如是那帮会的少主，却与什么黑鹰卫这个卫那个府的毫无关系？虽说他若是帮会的少主也能帮上她一些忙，到底不如官家人有分量啊！
想是这么想，这人对她终究是有些用处，哪怕用处只是能给她撑着腰叫她能多赢些银子，至少不用担心赌场找她麻烦，她便笑道：“之前因为与王大哥你不熟悉，我也没敢问你，其实王大哥对赌场上的事儿不大懂，进华宝赌坊当差也没多久吧？”
见王祝点头说她猜的没错，面色也不局促，吴荻愈加失望，却还是开解他道：“你既是对赌坊的经营不大懂，都能想到那老千的重要性，你们管事怎么会不懂？说句难听的，若是问不出老千背后的主使者，大不了弄死他就是！”
“王大哥你也别皱眉，既是敢做赌场生意，谁的头顶没有大伞罩着，背后没有靠山靠着？个把人命算得了什么？敢来赌场出老千的人，哪个不知道被捉住就是死路一条，知道这个还敢来，索性成全他便是，如此也好对他的主使者和他的同类有个震慑！”
“难不成问不出他的主使者来还将他全须全尾的放回去？如此一来岂不是所有老千都扑到华宝赌坊来，以为你们场子里遍地黄金随便捡，看场子的管事和伙计也都是窝囊废随便欺负了？”
“除非你们场子里有那功夫极好的，能一路跟踪他却不被他发现，好将他背后的人挖出来。不过这一招就有些冒险了，万一跟丢了人，那就是放虎归山，我是不赞成的。”
想当年她在公海上经营赌船时，老千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剁掉几个手指放些血后、丢进海里喂鲨鱼。她本就年轻，又是个女孩子，下手若不狠，岂不是个个老千都以为她这个赌船大当家软弱好欺，之后便将她的赌船当成不用卡片的提款机了。
至于她为何毫不掩饰的对王祝说了这些话，也是她想要试探试探他。
他若真是帮派里派来的空降兵、帮会大头目家的少爷，就像当年她老爸派她到自家各个赌场从荷官开始做起，并不叫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那么她方才这一席话便是为他好，他应当不会反驳，而是当做学习了。
而他若是官家人，就算为了掩饰身份，不会直接训斥她草菅人命，脸色的好看与否至少也能被她看出些端倪不是？
不过……若他真是那个什么黑鹰卫的人，或许还真难叫她看出神情不对来？记得爹爹当初给她讲述前朝锦衣卫的故事，还有上一世接触过的那些书籍电影，她可是对那些特务的本事羡慕极了……
唉，还是有枣儿没枣儿打三杆子再说吧！吴荻将心一横，说罢那些话，便盯着他的脸色再也不挪眼睛了。
王祝心头的确很惊讶，倒不是惊讶她的狠辣，而是惊讶她懂得太多，心思也足够缜密。为防被她早早看穿身份“打草惊蛇”，比如像常德说的跑路了，他哈哈笑起来，还抱拳揖道：“别看吴兄弟年纪小，倒是比我懂得多多了，我今日受教了受教了。”
吴荻既是已经想通了，早知道自己可能试探不出什么结果，也就不再沮丧，见他如是说，便摆摆手换了话题：“……都出来好大工夫了，王兄你挑个地方我请你吃饭。”
不论什么样的试探，都不能没完没了，眼下谈谈吃什么也是个好选择。
王祝既是连她输两把银子都替她心疼，自然也不会选什么奢华的地方，随手指了指不远处道：“那边有一家褡裢火烧铺子，馅料有七八种可选，若是点上两盘褡裢火烧，粥就不要钱，咱们去那儿吧。”
吴荻也就知晓他这是想替她省钱，心头难免有些感动。再想到这南城并没有给大户人家提供佣人的正规场所，吴天宝一定是进城雇人去了，中午未见得能回来，便与王祝商量：“我想先买些褡裢火烧给我家小主子送回去……”
最近这段日子过得颇苦，即便她舍得花银子，玲珑也不会做什么大菜，想必弟弟已经馋坏了。那小子又是最爱吃馅儿，若能给他买些猪肉大葱的褡裢火烧送回去，也算给他解解馋了。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