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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老太爷慌忙竖起手指不叫吴荻乱说话——他是真病了不假，可这病哪有老大的命重要？若老大真的死在牢里了，他早就豁出去一条老命不要、也要跟陈忠林陈正兴拼了，不拉着陈家全族垫背誓不罢休！
“您是说我爹爹没死？”吴荻又惊又喜又难过，鼻子和眼眶也不由得酸热起来。
被老头儿那么一说，她又回忆了回忆，还真觉出来点什么。
怪不得丁大叔将她誊写的账册副本拿走好久了、都没再跟她要过正本，临亲王和李榕也一字不提，原来爹爹并不曾真的亡故了！可恨这些人……竟谁也没跟她透露一点点口风！
老太爷嘘声连连：“快噤声！鹤哥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可万万不能走了嘴，这事儿你知我知足矣！”
吴荻忙擦掉腮边泪水，可随即又泛起满脸狐疑：“既是您怕坏了万岁爷的计划，之前的半年都不敢插手我爹的事儿，如今您大老远跑到京城来，就不怕了么？还有您方才都说了，您都不敢和我爹爹互通有无，这些过去的事儿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爷又笑又叹。若早知道他这个孙女儿是这么个伶俐人儿，才从保定府逃离到京城来、就得了那位世子爷和黑鹰卫心甘情愿的庇护，又凡事都想得这般周到缜密，他之前操的什么心？
“我既是万岁爷手下的暗探，当然是得了万岁爷的令了。”老太爷不愿将事情挑的太明，换句话说，他也想继续探探这个孙女儿的斤两——他的长子遭了这一劫后，今后的前程还不知如何呢，若这孙女儿能将手中差事做好了，或许就能拯救吴家于水火之中啊！
“祖父的意思是……万岁爷要对陈家甚至陈家背后的人动手了？”吴荻一点即通，满脸都是兴奋神色，可旋即又有些失落：“或许是我猜错了，毕竟我爹爹的消息只有您告诉我，别的知情人却一个字都没提……”
“你这丫头！”老太爷越加笑叹起来：“你才入行当了几天密探啊，学了点小本事便转头来试探你祖父了？”
“圣意不可妄自揣测，这话你祖父可是奉行了一辈子了，你可别引着你祖父老了老了犯错！”
万岁爷只是叫人给他传了信，说是不妨到京城陪两个孩子过个年，多的话一句都没有。他给万岁爷做了这么些年的耳目，自然懂得这话背后自有深意，可懂得和说出口却是两回事，“……既是做了这一行，有的话心知肚明就好，万万不要讲出口，否则须臾间便可能招来杀身大祸，你可懂了？”
“你爹若不是太过刚正不阿，因收集到的证据太过触目惊心便忍不住出言警告那陈正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怎么会身陷牢狱之灾！”老太爷轻叹。
身为暗探没有暗探的觉悟，不先将十万火急的情报送到万岁爷收手上去，还将自己当成了御史言官，这不但是拿着命铤而走险，又将万岁爷的大计置于何地？
吴荻顿时失笑。敢情她爹是犯了嘴快心热的毛病，叫陈家起了提防之心，才网罗了罪名将她爹投入了大牢？还真别说，她爹这个错误犯的还真是有些幼稚……可她爹也是怕千里堤坝毁于一旦，百姓死伤无数吧！
“谁说不是呢？”老太爷继续轻叹道：“就是因为深知他是这个性子，当初他接了万岁爷的差事我便一直替他悬着心，也时常提醒他告诫他；可是你爹天性如此，做不到视百姓之命如草芥，祖父的提点又有什么用？”
“还好他这么些年的差事到底没白干，既知道警告了陈正兴后那些堤坝就安全多了，也知道留给你一份东西替他保命。若他连那么一点东西都没留下，万岁爷也原谅他爱惜百姓生命，这个差事便被他彻底搞砸了……”
不过他那儿子还真是胆大妄为，竟孤注一掷将一条命全押在那本账册之上，又托付给荻儿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家。万一这个孩子不够聪慧不够缜密，早早被陈家连人带账册拿了去，那将是个什么样的后果？真是叫人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既然一切都是有惊无险的过来了，祖父也不要多想了，没的白白带累了身子。”吴荻眉开眼笑的轻声劝着老头儿。
天知道她得知爹爹没有死，祖父之前的一切所为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心中是多么惊喜？若她这半年来吃了许多的苦，或许她还不会谅解祖父口中那所谓的忠君爱家不能两全，可正如她话中所说，既然一切都是有惊无险的过来了，已经过去的事儿还揪着不放又是何苦来的？
“你这孩子倒是想得开。”老太爷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那我若还像才一回来时那般对待祖父，哭闹着埋怨您这半年为何对我们父子三人不管不问，您就高兴了？”吴荻略带调皮的笑问老太爷。
“若不是我有个想得开的性子，别说您半年后才从山西老家赶来，就算您当时就插翅从山西飞来，恐怕您也再见不到我和鹤哥儿了。”
老太爷一噎，良久后方才笑叹你说的没错儿。眼瞅着天色已晚，吴荻又心疼老头儿大老远的赶了十来日路，便招呼吴天宝进来：“还好童先生回老家过年去了，你带着鹤哥儿去东厢房下榻吧，叫曹伯服侍老太爷睡在西屋。”
等得吴天宝带着鹤哥儿去东厢房安置了，她又颇为抱歉的对老太爷道：“因为不知道您来，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这院子统共就这么几间房，委屈祖父勉强住着吧。”
老太爷不在意的笑着：“你祖父年幼时也是吃过许多苦的，如今这小院儿已经很好了。”
想了又想到底还是说道：“若不是为了叫你来往容易，祖父在这京城也有几处宅子，下人们也都是现成的，换换被褥幔帐就能住进去。”
吴荻既知道老头儿这也是想听听她的意见，便摇头笑道：“祖父说的是呢，您的几处大宅子肯定都比猫耳胡同好住，可架不住这处宅院离着华宝赌坊近不是？若祖父要在京城多住一阵子，不耐烦这里逼仄狭小，回头您带着鹤哥儿搬过去也罢。”
她这位祖父既是皇帝密探，想必早就将她的路数摸得一清二楚了，她再藏着掖着也就没了意思；她祖父的大宅子再好，她还能带着隔壁丁大叔几人一起住进去么？索性眼下拒绝了省心。
老太爷也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正待叫她也收拾收拾自去安歇，却突然想起来她方才的晚归，不免一脸担忧道：“祖父虽然知道你现在身上也有差事了，可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往后尽量不要那么晚回来了……”
“等回头祖父有了机会面见万岁爷，若万岁爷允我差几个人长期保护你，你再这般忙碌也不迟。”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