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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榕离开猫耳胡同回到临亲王府，临亲王还没睡，也与吴老太爷一样在书房里挑灯夜读。听见他进来了，就不快活的抬起眼皮：“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假公济私了吧？”
李榕午后离开王府出去，便是因为有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两个黑鹰卫校尉在东花市巡街的时候被齐王府的奴才打了。临亲王身为大都督肯定不能亲自出面料理这种小事，就将儿子派了出去，叫他去与丁默这个主管南城的千户商量怎么打理就罢了。
谁知道这小子却是一走就是三四个时辰，莫说是那么一点小事，就算天大的事儿也该办完了吧！定是这小子不放心吴家那丫头，摸清了事情的发生经过后便借着与丁默等人商议对策去了猫耳胡同！
临亲王既是早就默许了他对吴荻的“图谋”，却还是动不动便这么不阴不阳给他来上两句，李榕当然清楚，他爹一是怕他沉溺于儿女情长，二也是怕他因此耽误了公事，三更是有些舍不得将相依为命这么些年的儿子白白便宜了别人，也就不做辩驳，更不接这个话茬，而是先将下午打探出的消息都跟他爹讲了讲。
既是湖广派已经查完了，开始查齐王李樘吧——这就是他爹午后交给他的任务，也是他爹口中的小事儿……
“李樘的手下得了他的吩咐，先是下手对三德堂八大护法其中两人进行拉拢，却不想屡屡踢在了铁板上，李樘得知后虽然恼羞却也没怒，转头便重新作了安排，一边派人转头去拉拢祁黑子的义子们，一边叫人处处与黑鹰卫校尉们为难。”
“另外他还差了人去拉拢其他帮会的主力，承诺给那些人的条件就是……他以后定会建一个彻底压倒黑鹰卫的侦缉机构，谁眼下跟了他，先委屈着做做暗探，若是做得好，将来板上钉钉是那个机构的铁杆儿元老。”
临亲王轻蔑一笑：“你是说最近黑鹰卫的巡街校尉们屡屡有人出事，都是他搞的鬼？他这是将我的亲军都尉府当成棉花地了啊。”
李荣见他爹并没有他设想中的暴怒，也就放了心，立刻便笑道：“就算巡街校尉们暂时受点委屈，亲军都尉府暂且被他当成棉花地踩一踩，像他这种作死都嫌死得慢的草包，爹不跟他生气也对。”
和他的祖父曾祖比较起来，他那皇帝伯父虽然不算最多疑的那个，暗探这种组织却是从大华朝建朝以来就不被允许存在的，除非这组织掌握在天子手里。李樘身为皇子，身边可以有亲兵，也可以有府卫，唯独不能出现暗探与私兵这两种人，这小子却这么胆大妄为，若是传到皇帝伯父耳朵里去……
不过在李樘这个草包决策中，怎么竟没见到湖广派的阻拦？那些文官们旁的不行，劝谏起人来却是稳准狠呢，他们明知私下豢养密探与私兵是个死穴，为何却这么由着李樘作死去了？
难道是他那皇帝伯父虽然口上说着湖广派的事儿过罢年再论，实则却已经暗中发难了，湖广派的大佬们自顾尚且不暇，也就顾不得管齐王了？
“就算你皇伯父尚未发难，你头些日子将那陈正兴的侄子弄死了，你当湖广派的几个老狐狸嗅不出味道？”临亲王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不是破绽就越露越多了么。”
若依着临亲王原本的性子，当然是他皇兄在位一天他就只效忠他皇兄一人，哪怕他皇兄已经立了太子，也别想叫他听太子一句指手画脚。可是李樘那小子惹谁不好，偏偏屡次三番来惹他，就冲这个，当初皇上差他派李榕带些人协同裕王李樵查案，他既知李樘与湖广派早有勾结，也就连个磕巴都没打。
李榕听他爹说起李樘三番五次招惹亲军都尉府，也就想起了去年那件事，便是李樘那小子不但想往亲军都尉府塞人，还张口就跟他爹要黑鹰卫副都指挥使的职位，被他爹一口回绝了，便在年三十晚上宫中家宴上频频给他爹下绊子，甚至还说什么，临亲王叔父年纪大了，很该放下手中的差事安享晚年……
好在他皇帝伯父听罢那话就扔出酒壶砸在了李樘额头上，口中还斥骂道朕比你叔父还老呢，你这混账如此口出狂言、难道是想要逼宫么，旋即便将李樘撵出了宫去，叫他回齐王府闭门思过；否则依着他爹的爆脾气，还不知会将那家宴搞得如何不欢而散呢！
“那依着爹的意思，李樘闯出的这些祸事要不要尽快叫皇伯父和裕王知道？”李榕便跟他爹继续探讨起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就算你再想弄死谁，也不能在摸到把柄后当时就下手，除非你有十成的把握能立刻得到天大的好处，比如你弄死了陈十，湖广派立刻就乱了阵脚，这也值得。若是没有这种把握，左右那把柄已经握在你手里了，等到关键时刻再用不好么？”临亲王笑道。
“再说了，虽然你皇伯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办湖广派，却也是因为这个派别里很有一批赃官贪官，否则你李樵堂兄也不会叫你下湖广去收集罪证。”
“咱们父子俩若在此刻着急忙慌的将李樘一事也捅了上去，等事儿一出便很容易叫人以为湖广派是忙着站队触了龙鳞、方才遭了没顶之灾，那所谓的严办贪官还有什么意义，还如何警示文武百官勿要贪墨？”
李榕却是从他爹口中的话中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来。
别看他爹口口声声说什么之所以愿意叫亲军都尉府黑鹰卫协同裕王查案，是因为齐王李樘不招他爹待见甚至叫他爹厌恶，可他如何不知道他爹的良苦用心？
从裕王奉旨查案那天起，将来的东宫几乎已经确定了非裕王莫属，他爹这分明是替他蹚道呢，如今又指点他将李樘的把柄握紧，将来选在最合适的时机由他交给裕王，到那时，他替他爹接掌亲军都尉府也就成了板上钉钉的稳妥之事！
“孩儿多谢爹爹教诲，并谢过爹爹如此为孩儿的将来着想。”李榕本来与临亲王隔着长条书案而坐，此时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他爹身边，伸出手来便如小时候撒娇一样，轻轻攀住他爹那已经不再很坚实的臂膀，又俯身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爹肩头。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