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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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汐王府远不似白日里热闹,各房姬妾都规矩的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亥时一过便不再出门,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她们心照不宣的遵守着,绝不敢妄图打破,因为这规矩建立在鲜血之上,挑战它,无异于自掘坟墓。
在大元,众所周知,汐王龙非陌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亦是太子龙非辰关系最密切的兄弟,不管他将来会不会登基,都是一生荣华,尊贵无比。
基于此,不管是朝廷官员,名门望族还是富甲商户,都将他视为巴结讨好的对象。
讨好一个男人,应该送什么?黄金?珍宝?在他们看来,这些都不敌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儿,金银珍宝是死物,何况堂堂汐王怎会缺钱花?但这美人儿不同,她们若是能博得龙非陌的宠爱,为他们美言几句或是吹吹枕边风,那带来的益处必胜金银百倍。
因此,他们千方百计,挤破头皮将各种美人儿的送进了汐王府,这汐王府里的女人如今多的就像是春天里的小花开了遍地。
女人多了,争宠的手法自然也多了起来,白日里龙非陌有公务在身,她们连见一面都难,如何争?
白日不行,美人们便打起了夜晚的主意,曾有人夜半三更,衣着暴漏,装做梦游迷路闯入了龙非陌的望月阁。
那一夜,毫无动静,美人儿彻夜未归,第二日,她所住的院子被打扫干净腾了出来,有人说,她得了龙非陌欢心,已在望月阁住下,还有人说,她激怒了龙非陌,连夜被赶出了汐王府,但结果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
后来,也陆续有人效仿她的做法,但无一例外,那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竟凭空消失了,得了欢心的谣言不攻自破,但仍有美人前赴后继的在夜里奔向望月阁。
直到有一日,府中一位美人和那些消失的美人中的一位相交甚好,私下里以姐妹相称,她以为她被赶出了王府,便去了她家探望,到了家门口,她未见到她的姐妹,只见到她满头银发的老母亲哀切的对她说:你找媛儿?她不是病死了吗?
那一刻,美人儿如遭雷击,种种情绪在心底翻滚来去,冷汗淋漓。
怎么可能?她颤抖着唇问那老母亲:是谁告诉你媛儿病死了?
那老母亲脸上泪水止不住滚落:是汐王府的管家大人啊,他可是个好人,怜我孤苦,给了足够的银两过完这残生。
残酷的事实猝不及防的摆在美人儿面前。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一日,美人儿踉踉跄跄在街上晃荡了半日,直到天色暗下,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惨淡的月光下,她凄惶无助,垂在身侧的手不住的发抖。
那一夜,她用尽全身力气拦下了一位女子,握紧她的手一字一句道:
“别去,会死。”
月色朦胧,星河遥悬,幽兰苑。
“小姐,您真美!”梳妆台前,为醉兰梳头的婢女连连赞叹。
醉兰抬起手指轻拂过眉间,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唇角轻勾:“美么?那和千语倾比起来,谁更美?”
那婢女似是愣了一下,继而面上闪过轻藐,毫不犹豫的回道:“自然是小姐您了,您貌美心善,待人宽和,千语倾那个毒妇怎能与您相比?也不知道王爷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如此宠爱她。你看她那副桀骜不驯,冰冷狠厉的样子,真真让人厌恶畏惧,那样的人怎配坐上王妃之位,只有小姐您才配!”
貌美心善?待人宽和?
醉兰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眸中却无一丝笑意。
一个女人凭什么让男人心醉?其实每一个女人都心知肚明,漂亮的女人最令男人陶醉,若当真是美若天仙,哪个男人不砰然心动那他不是圣人便是个傻子。但要一个男人迷恋,并非只有美貌这一条路。
她从来不会自欺欺人,她美貌不敌千语倾,她知道。但那又如何?她有千语倾没有的东西,女人的眼泪,永远是对付男人的最佳利器。女人的温柔,没有男人能够拒绝,而千语倾不懂这一点,或许她懂,只是不屑利用。但她与她不同,她这样的人,早就不知骄傲为何物。
望一眼镜中打扮妥当的妆容,醉兰缓缓起身,一双银墨色眸子微微眯起,闪烁着算计与势在必得。
静谧的院中突然响起脚步声,窸窸窣窣,由远及近。那婢女连忙走到窗前,透过窗沿细小的缝隙朝外望了一眼,继而扭头欢喜的朝醉兰说道:“小姐,王爷过来了!”
醉兰听言快步走向门口,哗啦一声将门推开,院中,已五日未见的龙非陌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待得近了,醉兰上前一步,对着龙非陌盈盈拜倒:“王爷。”
她今日着了一袭淡粉色紧身长裙,勾勒出玲珑身段,长裙前胸大开襟,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酥(和谐)胸用布帛紧紧包裹,鼓胀爆满,伴着她低头俯身,胸前深深的沟壑就这样闯入龙非陌的眼帘。
雪肤玉肌,柔媚艳丽。
龙非陌眼神微微一荡,原本要去扶她的手突然顿住,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谢王爷。”醉兰起身,一双眸子情意绵绵,丝丝缕缕织成一张情网朝龙非陌当头罩去,“王爷,您用膳了吗?醉兰备了酒菜,王爷用吗?”
“不,本王已经用过了,你找本王来所为何事?”龙非陌张嘴便是拒绝,望着醉兰不同往日的温柔,他下意识想逃离。
“醉兰无事,只是太过想念王爷,所以才……”欲语还羞的话说到一半,醉兰微微地下头来,垂着眼睛不敢看龙非陌,白皙的面庞上拂过一抹淡淡红晕,像是三月里娇嫩的桃花瓣,异常迷人。
半晌没有听到龙非陌的回答,她微微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快速垂下,含羞带怯的模样有着道不尽的风情。
“既然无事,那本王先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微冷语气,醉兰惊吒抬头,见龙非陌转身要走,急忙唤了一声:“王爷!”
龙非陌踏出的步子顿住,却没有回头。
“王爷,您已有许久没来看醉兰了,今日若不是醉兰寻了借口,您是不是就不打算再见醉兰了?王爷有了王妃,便弃醉兰于不顾了吗?醉兰并没有做错什么,醉兰只是想见王爷一面而已。”
哽咽的语调,带着无尽委屈和失落,还有女子特有的纤细和温顺,就像一道宗宗的流泉,字里字外都充满着柔情,龙非陌心突然一软,熟悉的怜惜涌上心头。
他转过身去,那双银墨色眸中似有泪光泫然欲滴,里面的苦涩和失落就像一根针扎在龙非陌心头,伤口不大,却隐隐作痛。
是他对不住她。是他辜负了她。
“王爷,您真的许久没有陪醉兰说话喝酒了,今日,就再陪醉兰一次好吗?”
原本拒绝的话在看见那双眸子里的乞求时改口,“好。”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醉兰欢喜的去牵龙非陌的手。
龙非陌微微向后缩了缩,却又顿住,任醉兰拉着他朝房里走去。
一进门,便有馥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甚是醉人,房内立着一个丫鬟,正在布菜,见龙非陌进来,那丫鬟走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吧。”
那婢女闻言起身,继而低头朝醉兰道:“小姐,酒菜已经布好了。”
醉兰朝桌上望了一眼,点头:“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那婢女离开时,机灵的转身将门合上。与此同时,那方才为醉兰梳头的婢女望一眼屋内影影绰绰的灯火,拔腿就朝望月阁而去。
她要好心的去提醒一下王妃,王爷今日不会回去了,她不必空等一场。
屋内,醉兰拉着龙非陌坐下,执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酒。
酒能助兴,必不可少。
“王爷,醉兰敬您一杯,您今日能来,醉兰好欢喜,好欢喜。”醉兰执起酒杯,和龙非陌目光相触的瞬间,红晕立马浮现,羞怯含笑。
面对如此风情,龙非陌心中柔软,却并无一丝旖旎之意,执起酒杯于醉兰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一刻钟,醉兰充分展现了她的酒量,每与龙非陌说几句话,便敬他一杯。
酒过三巡后,龙非陌终于有了醉意,将手按在眉心揉了揉。
“王爷……”
一声娇唤响在耳边,龙非陌转过头,朦胧的视线里他看到醉兰手指轻轻滑过衣裳的带子,指过之处,衣衫落下,像是一朵盛开的花,一层层绽放。
龙非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认识的醉兰虽然温柔谦和却也是极重贞洁的女子,断不会做出这般自轻自贱的行为,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那朵名为醉兰的花已经完全绽开,身上仅余一件粉色肚兜和一条亵裙。
那肚兜上绣了一朵莲花,花瓣的颜色由白色到深粉依次递增,栩栩如生,那肚兜只掩了胸前一半,坦露着香肩,上胸,后背和纤细的腰肢,俩侧连接着不下数十条丝带,分别从颈前腋下腰侧绑住,粉色的丝带交错纵横,细细的绑在玲珑的体态上,另有一份引人情动的诱惑。望一眼,便让人血脉喷张。
迎着龙非陌的目光,醉兰羞怯的侧了侧身,这一侧身,她一袭乌黑长发披散在光滑的肩头,乌缎般的发间若隐若现雪色肌肤,别有种诱惑。身姿该凸处凸,该凹处凹,室内红烛摇曳,柔光似水,她站在光亮之处更显得妖冶动人。
她在等,等龙非陌向她走来。这般风情,她相信没有男人能够抗拒。
终于,龙非陌自椅子上站了起来,醉兰羞怯的偷偷用眼角看他,却见他神色微冷,不是向自己走来,而是走向了门口。
“王爷!”醉兰急唤一声,快步朝龙非陌奔了过去,在他打开房门之前,自背后一把抱住了他,“不要走……”
柔软的语调,带着恳求,龙非陌微冷的神色却没有缓和,“醉兰,你不该这样轻贱自己。”
轻贱二字轻飘飘从龙非陌口中出,然后重重落在醉兰心头。
轻贱?她这是轻贱自己吗?她只是爱他,想做他的女人而已。
“若不如此,我会失去你的。”
龙非陌轻轻叹了口气,他一直怕伤害她,不敢对她说太重的话,他以为她会明白,但如今,终于是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吗?
“醉兰,本王不想伤害你,你想要的,本王已经给不了了,因为本王将它给了别人。”
曾经,醉兰很喜欢龙非陌的坦诚,但此刻,她第一次希望这个男人不要如此诚实,搂着他的腰的手臂不自觉用力,“我知道,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在一直在你身边,你不是有很多侍妾吗?我愿意做其中的一个,我不会和千语倾争,也不会让你为难。”
抬手将身上的外袍解开,龙非陌一个转身将醉兰包住。双手抓着她的单薄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认真道:“醉兰,你明明知道,你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本王绝对不会委屈了你,本王曾答应过母妃,此生只爱一个女人,与她白头到老,携手不离。没有遇到千语倾之前,本王是真的将你当成本王未来的王妃,本王也以为自己是真的爱你,但遇到千语倾以后,本王才知道什么是心心念念,什么是牵肠挂肚,所以……”
龙非陌闭了闭眼:“对不住,本王辜负了你。”
醉兰努力的仰着头,努力的想从龙非陌眼里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没有,一点都没有,他眸中尽是认真,他神情坚硬如铁,即便她放弃了所有尊严宽衣解带站在他面前,他都不看她一眼。
恐慌,无边无际的恐慌几乎要将醉兰淹没,她突然抬手扯下身上的衣服,不管不顾张开双臂搂住了龙非陌的脖颈,足尖轻点,粉嫩的唇瓣便欲覆上龙非陌的唇。
龙非陌一个偏头躲开,她又迎了上来,如此几次后,醉兰终于捕捉到了龙非陌的唇瓣,一口咬住。
龙非陌垂着头,任由醉兰咬着,一双眸子就这样近在咫尺的盯着她,没有情动,没有欲念,平静无波的盯着她。
为什么?我不信!男人怎么能敌得过女人的诱惑!
望着龙非陌的眸子,醉兰突然发狠,疯狂的去扯他的衣服。
龙非陌眉头一皱,长臂一伸,本想将她推开些,却不想用力过度,竟将她推到在了地上。
被推到的醉兰愣愣坐着,她认识他七年,七年来他从未对她动过手,连责骂都不曾有过,却不想如今……
原来一个男人绝情起来,竟当真比女人更狠,更绝情。
原来如此,不爱吗?
醉兰苍凉的笑起来,然后慢慢从地上爬起。
对面,龙非陌的神色终于软下,眸中是她熟悉的,对她的怜惜。
原来怜惜,不是爱。
醉兰仰头,似是在强颜欢笑,语调温软的朝龙非陌道:“是醉兰逾越了,王爷回去吧,想必王妃此时正在等您,王爷已经有了王妃,醉兰怎能还像从前那般奢望王爷将醉兰放在心上。”
她说这话时一直在微笑,眸中的泪却不停的掉。
再铁石心肠的男子,也要因此柔软了心绪,龙非陌看着她这般又哭又笑,深深的自责席卷而来,他突然伸手,长臂一捞便将醉兰搂入怀中。
醉兰的下巴搭在龙非陌的肩膀上,重回他的怀抱,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玉兰香,她笑颜还未真正绽开,便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醉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比曾经更加对你好,只要你愿意……”
醉兰刚刚弯起的嘴角,一霎那僵住,那一刻,她像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一样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半晌,她猛的伸手推开龙非陌,大声道:“我不愿意!!!”
亲妹妹?亲妹妹!他这是要绝了她所有的念头!他当真对她没有半分情意吗?他和她的这些年到底算什么?她拼尽全力都比不上千语倾往那一站吗?
龙非陌被她推得连连后退,却低垂了眉眼没有半句指责。
“醉兰,你一个女子,始终要寻个依靠,我……”
比刚才更剜心的话,就像是胸口正在被人一刀一刀剖开,血流如注。他竟然为了赶她走,宁可她嫁给别人,宁可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醉兰抬手捂着耳朵,眼泪不受控制一颗接着一颗落下,似要将这一生的泪都流完,泪眼朦胧里,她望着不远处的龙非陌悲痛欲绝的大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走!你走!”
她嘴上如此喊着,心底却多希望他能够过来再抱一抱她,然后告诉她;醉兰,本王刚才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本王爱的人是你。
然而,他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一刻,醉兰突然觉得自己突然死了,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崩毁,天塌地陷,一片黑暗。
晕倒前,她听到她的婢女焦急的声音,一声声唤着她,小姐……小姐……
不是他。 妃常难驯:倾城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