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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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对着紫衣将身子伏下,深深一个叩首后抬起头,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眼底深处无波无澜。
那一刻,紫衣知道,她是真的已经做好了接受她怒火的准备。但她又该怎样发怒呢?对于一个将近四十岁一生未嫁的女人,她对她父王的爱慕她不是不知道。
四十岁,她眼角已经生出了细密的皱纹,乌黑的发里也参杂了几缕银丝,一个女人最美丽的青春年华,她全都奉献给了雷王府,奉献给了她的父王。
还记得那年夏天,牡丹花儿盛开,她牵了她的手去找父王,她一路含笑看她,神色温柔,被她牵住的手却是哆嗦的,掌心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薄汗,让她感到粘湿。
她心中一动,扭头问她,“初夏,你怕我?”
她惊住,连忙跪地,目光闪躲,那一瞬间,她在她眼底看到了畏惧和心虚,当时的她理解错了她眼中含义,她以为那只是因为她爱慕着她的父王,怕她生气,于是她告诉她,“初夏,只要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你永远无需怕我。”
那时候,她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是真心对她的父王,她真的不介意父王收了她,在她看来,所有真挚的感情都是值得尊重的,身份地位什么的,在她眼里全是狗p。可到的此时她才明白,她眼里的畏惧和心虚从何而来,原来她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竟然这么能忍,三十年,在雷王府整整三十年,她竟隐藏的这般好。
而跪在地上的初夏,此时心里想的也恰是那年夏天。那年夏天,她亲眼目睹紫衣的残忍,对她生出惧意,自此之后那惧意再也消散不了。午夜梦回时,她总是梦见那双黑瞳,森冷而灼热,带着无尽死气与杀气凝望着她,她每每惊醒,冷汗涔涔。
她是一个奸细,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个秘密藏在她心里,像是一只永远无法见天日的蝙蝠,那蝙蝠一点一点吸食着她的心。
她爱千夜雷,却深知自己不配,她敬畏紫衣,却无法掩饰内心惶恐。因为她不知道何时,那只蝙蝠就会飞出来,袭向千夜雷,以死为代价。
但如今,都好了,三十年的折磨,终于到头了。
“奴婢,无话可说,任凭郡主,发落……”
紫衣看着她,听到这个消息后最初的狂喜过去,她只觉心上,一片冰凉。
该怎么形容?命运弄人。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三十年都未让你动手,却突然选在凤女现世之时,这究竟是凤女帝的主意,还是上官舞蝶的意思?”
初夏平静的眼里闪过一抹踌躇,继而道:“是……凤女。”
紫衣闭了闭眼,“你……”那残忍的话语已到达舌尖,她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要死了吗?她果敢狠辣的郡主,会给她怎样的死法呢?初夏闭上眼,心底竟感觉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要解脱了。
“你先出去!”紫衣猛的转过身去,狠厉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焦躁。
初夏张开眼,却只看到紫衣的后背,看不到她面上表情。
初夏有些疑惑,她不立即杀了她吗?她明明让她那般痛苦,让整个雷王府那般痛苦,她应该巴不得将她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才对。但转念间,初夏便明白了,她不忍心杀她……
这李家的人啊,双手都沾满了血腥,杀人不眨眼,有时却又如此天真。
“本郡主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吗!”
紫衣依旧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她脸上纵横的泪水就会暴漏。
在她背后,初夏深深看了她一眼,那般深切,似要将她的背影看进眼里印上心头。
然后,她站起,转身,开门,离去,沿着长长的回廊,一路走向心底某个地方。
在她走后,空荡的房间里响起紫衣愤怒的咆哮:
“上官舞碟!!!”
“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南宫瑾!我一定要让你国破家亡!生不如死!!!”
她眼睛里纵横全是血丝,素日的沉着冷静,此刻都换成了愤怒和疯狂,那疯狂在她眼底汹汹燃烧,铺天盖地冲来,刹那间似要将一切淹没。
——
四月,初夏时节,正如她的名字,头顶的阳光温柔,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初夏一路朝前走着,边走边看,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心情很是愉悦。
雷王府到处都挂着白麻,远远看去像是覆了一层雪,很漂亮,花园里的牡丹花又开了,开的非常灿烂,阵阵花香扑来,她近乎贪婪的吸了一口气,再朝前是倾城阁,路过院门口时,她看到冬梅正挺着大肚子在绣着什么,她停下脚步看了她一会,朝她笑了一下,也不管她看没看到,然后继续朝前走,经过账房时,她听到秋菊噼里啪啦拨算珠的声音,这段日子,她忙的怕是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吧,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延伸着,她又走了一段,抬头扫了一眼道路旁的院子,院门上方“碧波苑”三个大字尤其醒目,她眯起眼睛,恍惚间忆起那年,那个一心想爬上千夜雷床的秦河,她低低笑了一声,却不知是在笑秦河还是在笑自己,再朝前是千语寒的“凌寒阁。”里面静静的,空无一人,她心想,王爷刚刚下葬,世子想必有很多事要处理,摇了摇头,她继续朝前走。
然后,她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千夜雷的寝居,“忆柔阁”。
她仰头看着忆柔阁三个大字,有些恍惚。忆柔阁原本不叫忆柔阁,是在王妃去世后王爷才新取的名字,匾上的字是他亲笔所题,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忆柔,忆柔,简单易懂。这三十年来,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老女人,见证了他们最美的爱情,但那些美好却毁在了命运的森凉里。
她十六那年,王妃去世,她亦亲眼看着那个尊贵霸气的男人从痛苦里一点点走出来。十六岁,对爱懵懂的年纪,一个如此高贵,如此优秀,却又如此深情的男人摆在她眼前,她如何躲得过?
初夏伸手将院门推开,里面也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院子正中的青石板上还有一摊血迹,那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沉的深色,初夏知道,那是紫衣的血。
那一天,她悄悄来偷看了一眼,那一眼,让她心碎。
如果一个柔弱爱哭的女人哭泣起来,别人也许不会在意,但一个刚强的胜过男人的女人突然崩溃的失声痛哭,那画面的冲击力便会远远胜过普通女子百倍。
初夏抬起脚,慢慢走进院中,经过那滩血迹时,她蹲了下来,有泪洒下,将早已干涸的血迹再次渲染开。
“对不起。”她低低道。
而此时,千夜雷的书房里,已经平复了情绪的紫衣坐在没了扶手的椅子上,她手指轻敲案桌,身后的墙壁里突然响起齿轮转动的“咔嚓咔嚓”声,那声音停止的瞬间,墙壁上现出一道暗门,里面接连走出六个人。
青龙:钱滚滚,朱雀:云轻烟,白虎:天狼,玄武:和珅,武帝:萧枫,还有……龙非辰。
那六人走到紫衣面前,脸上神情各异,有人欢喜有人狠厉。
紫衣抬起头,目光从那六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她站起来,猛的抬手拍上椅子,“砰”的一声,红木大椅在她掌下化为粉末,她立在烟尘里,眼底戾气滔天。
“你们都听见了,不是我千语倾心狠手辣容不得天凤,而是她天凤欺人太甚!此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哭的已经沙哑的嗓音,尖锐而充满决绝,强硬的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她话刚说完,钱滚滚上前一步,大手一挥,“老大!你说该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钱滚滚话落,其它五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这世上对人最严厉的惩罚是什么?”紫衣问,她勾起的嘴角和眼底的暴戾让整个人看起来森然而诡异。
“杀了她!!!”钱滚滚毫不犹豫的答。
而比起只在银子面前精明的钱滚滚,沉着稳重的天狼,浸淫官海的和珅,身为太子的龙非辰和喜好兵法的云轻烟,想的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但他们不说,他们在等着紫衣亲口说出来。
“错!”紫衣冲钱滚滚摇了摇手指,她一双眼睛眯起,眼底的狠戾不减,“杀人不过痛快一刀,瞬间了结痛苦有什么意思?要想将一个人打入地狱,就应该让她失去她所在乎的一切,毁掉她所有为之付出努力的梦想,扯裂她所有连心连肺的羁绊,然后在她以为她就要接近成功和胜利的一刻,给她当头一棒,将推她沉沦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生不如死!”她眼波流转,突地一笑,“唯有那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钱滚滚打了个寒噤,他虽然已经见惯了紫衣狠毒的一面,但这般狠毒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果然,她的老大是双面人,游走在俩个极端。跟着这样的人,他的日子真是天天精彩,好不刺激。他喜欢这样刺激的生活,他宁愿死在这样的刺激里,也不愿白开水般温温吞吞的活一世。
“老大,你就直说吧!要我们怎么做!”一旁的和珅插话道,他虽然装病告了假,但也不能俩个月都不上朝。朝堂如战场,官员更替是常有的事,趁他不在,一定会有人背后捅他刀子,他需要赶快知道命令,然后回去部署。
紫衣也不再卖关子,她缓缓伸出五指,在空中狠狠一捏,“我要天凤皇家,在这个世上消失!但是……”|她收回手,“现在时机还不到,再等等,我要等到上官傲蝶出嫁之后再动手。”
说到这里,她开始下达命令,“天狼,你和方旭罗刹门里最优秀的精英都挑出来,前方天凤待命。”
“是。”
“滚滚,今日天黑之时,你带人去将父王找回来,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惊动了任何人。”
“什么!?”钱滚滚怪叫一声,神色夸张的摇头拒绝:“要我去挖王爷的墓?我不干!”
紫衣一个眼刀刺过去,钱滚滚默默垂头,“是。”
“二师兄,你回一趟药王谷,告诉师傅,我千语倾,要兑现自己二十年前的誓言!让他等着天凤翼王的人头!”
“好。”
“小枫,此事你不便出面,毕竟朝廷和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
“姐姐!”不等紫衣说完,萧枫径直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信任我?还是觉得我仍是那个小孩子,不值得你托付?”
这话说的便是重了,紫衣无奈的摇了摇头,才道:“既然如此,你带着你的人和天狼一起去天凤,先别暴漏了身份。”
“明白。”
“云轻烟,你即刻赶回天凤,要想办法将皇宫守卫全部换成自己人,告诉云轻霞,守好她的虎符,我不希望在动手的时候,有军队出现!”
“是,老大。”
“小和,我不会放过天凤,大理,也一样!你回去告诉丽娘!要不动声色的收缩在大理的势力,至于如何搅乱大理朝堂,就看你的了!不出意外,我很快便会再去一趟大理,倒时,我将亲自送上官舞蝶,下地狱!”
“嘿!终于到了我的用武之地了,都等了多少年了!”
“是啊!”紫衣也笑起来,只是她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等了多少年了,那些人一步一步终是将她逼到了今天!
“郡主!郡主!出事了!”
紫衣前脚刚吩咐完,后脚便响起侍从的呼喊声,那声音急切,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紫衣对房内的六人使了个眼色,那六人点点头,转身进了暗道,齿轮转动的咔嚓声再次响起,暗道的门合上,紫衣这才走到门前,伸手来开房门。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门口的侍从急急道:“回郡主!不好了!王爷的寝居着火了!火势太大,已经扑不灭了!王管家让奴才来请示郡主,这可怎么办好?”
紫衣怔了怔,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朝侍从问道:“怎么突然就着火了?里面可有什么人在?”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但听路过忆柔阁的婢女说,着火之前她好像见到初夏姑姑进去了。”
紫衣愣住,半晌,她无力的对侍从挥了挥手,“告诉管家,控制好火势别让它蔓延到其他院子里,至于忆柔阁,就让它烧吧。”
那侍从呆住,万万没想到郡主的命令会是这样,但此时世子不在府里,能拿主意的只有郡主,他只呆了一下就回过神来,领了命令就朝忆柔阁赶去。
那侍从走后,紫衣转身回了房间,室内已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眼角却有晶莹流下。
初夏,这个她重生后见到的第四个人,她第一次见她是在怎样的情形下?
对了,她当时正被奶娘强迫着喝奶,她咬了奶娘,奶娘抬手要打她,她突然出现在门口,着一身王府丫鬟的衣饰,一脸愤怒的盯着奶娘举在半空的手。
明眸皓齿,清丽婉约。这是她对她第一眼的印象。不等奶娘解释,她快步踏进门来,一把将她从奶娘手里夺过,牢牢护在怀中。就是那一个保护的动作,让她对她生出好感。
赶走奶娘后,她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抚摸着她胳膊上的青紫落下泪来。她至今还记得她当时说的话,她说,“郡主,若是王妃在多好啊,郡主便不会被那等下贱婆子虐打,也是初夏不好,没有照顾好郡主。初夏这就去找王爷,定不能轻易放过那婆子,初夏再去找管家为您挑一个好的奶娘罢。”
一眨眼,沧海桑田,人事变迁。
紫衣在这里无声哭泣,而那个让她哭泣的女人此时躺在一片火海里,躺在千夜雷的床榻上,她目光痴痴而温柔的望向自己的右手边,在那里,横躺着一幅画,画中男子一身紫色锦袍,眉目俊朗,英姿瑟瑟,那画是她十年前亲手绘就,那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子,她为他倾尽了一生韶华,却换不来他回头看他一眼。
她浅浅的笑,一遍遍摩擦着那画,爱上他,她从不后悔,听得外面有人惊慌失措的喊:“不好了!初夏姑姑还在里面!快来人救火啊!”
她听着那声音,不慌乱,也不挣扎。一刻钟前,她就在屋内倒满了香油,将房门牢牢锁住。她闭上眼,强忍着火苗吞噬皮肉的痛苦,纤细手指拂过画中男子微扬的嘴角,唇边泛起幸福的笑意。
这大火持续烧到夜间,火势冲上天空,那曾经隐匿天边的凤星,突然间锋芒尽显,照耀九天,光华几乎胜过高空那一轮皓月,炫目的让人张不开眼。
——
紫衣见到青凌,已是在七日之后,当时的青凌真可谓狼狈,狼狈的她几乎都认不出来。
当青凌将龙非陌的信给她时,她竟不敢伸手去接。此生,她已受尽情之折磨,若有来世,她宁愿守在父母膝下,永不知情之滋味,或者干脆化为飞禽鸟兽。
可是,却又不甘心,不甘心。 妃常难驯:倾城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