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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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荷花香满湖,红衣绿扇映清波。木兰舟上如花女,采得莲房爱子多。”
朝阳皇宫,碧莲池,紫衣一身男装,站在岸边望着舟上采莲的冬梅,摇头晃脑的念着,眼中满是戏谑。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舟上的冬梅显然听到了,她面色一红,转头娇嗔的瞪了紫衣一眼,“公子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爱子多呀!你再说这种浑话,冬梅就不理你了!”
“咦咦?”紫衣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这怎么就是浑话了?我觉得这话很有实践性啊,你还是快些上来吧,都六个月身孕的人了,还这么不安分,你不紧张,我可是紧张的要死啊!”
“噗嗤!”冬梅掩唇一笑,感慨道:“当孕妇就是好啊,公子什么都依着我,什么都听我的,我想跟着你就能跟着你,为了这待遇,我再多生几个也值了。”
紫衣一惊,夸张的冲冬梅连连摆手:“别!千万别!我再也不敢说这种浑话了。”
紫衣的话配上她夸张的表情,成功引得舟上的冬梅哈哈大笑,那笑声清脆传开老远,路过的宫女和太监听见那笑声,频频望过来,只见碧莲池中一女子站在舟上,着一身粉色长裙,手中捧一朵莲蓬,娇俏的似一朵荷花,正冲着池边的男子笑的明媚灿烂,而那男子玉冠锦袍,容颜如画,望着女子的眼神里满是纵容和宠溺。
好一对恩爱眷侣,见那女子已身怀六甲,那些宫女和太监瞧在眼里既好奇又羡慕。
而一直守卫在岸边默默瞧着这一切的侍卫,也连连感慨那女子找了一位如意郎君,只是这郎君是谁?他们好像从来没见过,但听闻此人是太子亲自迎进宫中,想必身家背景一定不一般,他们还是恪尽职守,好好保护的好。
而这些人的心思,紫衣和冬梅却是一点不知,倘若她们知道的话,想必会捧腹大笑吧。
“李公子,太子殿下已下朝,此刻正在东宫,奴才奉命来接公子过去。”
尖利的公鸭嗓在身后响起,紫衣没有回头,目光一寸不离冬梅身上,不知是因为嫉恨自己当初抛下了她,还是怀孕的女人脾气总是阴晴不定,冬梅近来老是三步不离她身边,简直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都说女人是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但紫衣万万没有想到,同为女人的她,竟也有了这样一位皇后。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她无可奈何,只能像太监一样老老实实的伺候着,还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
认了吧!她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李公子,太子殿下正在东宫等着您呢,您……”
身后的公公见紫衣半晌不动,只一个劲的盯着舟上女子,不由催促道。然而他话未说完,紫衣刷的扭头,表情平静但眼神凶狠至极,硬是将他的“快些”俩个给吓回了肚子里。
“没看见她正玩得高兴嘛!扫了她的兴致!信不信我宰了你!”
“噗通”一声,那公公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池边的地面都是由鹅卵石铺就,凹凸不平,那公公跪下的瞬间就惨嚎了一嗓子。
紫衣眼神一厉,还来不及说话,便见冬梅摇着小舟过来了,远远便冲她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低头恨恨瞪了那公公一眼,紫衣才抬头对冬梅回道:“是有点事,我得去东宫一趟,你是自己在这玩?还是跟我一起去?”
冬梅将小舟停在池边,踌躇了一会却没有立即上岸,而是朝紫衣问道:“公子觉得怎样好?”
“我自然是觉得你在这边玩比较好了。”
紫衣答得飞快,没有片刻犹豫,自天凤归来的这一个半月,府里发生了太多事。父王的死,冬梅至今还不知道真相,不是她残忍,而是时候未到,要想真正瞒过敌人,唯有假戏真做。再加上初夏的事,这一个月来,冬梅已经几次三番因伤心过度而昏厥,方才那笑容,她许久未展露,她自然希望她能留在这里高高兴兴的采莲。
“那我就留在这里等公子。”
听了紫衣的答案,冬梅不再踌躇,立即回道。作为府里陪伴紫衣最长的人,她了解紫衣的性子,也隐隐约约知道紫衣要行动了。离别,即将来临,但她无能为力,她帮不上她一点忙,她只能任性的多缠她一会,再缠一会。但她的任性也有分寸,有些事,她不该知道,她明白,她懂得。
如此亲密的俩个人,截然不同俩种心境。原来,即便是相识十余年的知己姐妹,也无法完全懂得对方在想什么。有些心事,果真不适合埋在心底。但说出来,却需要勇气。
正应了那句话,“君非我,安知我意。我非君,岂知君心。”
紫衣跟着那一瘸一拐的公公朝东宫行去时,冬梅坐在小舟里,屈起双腿抱着自己,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目不转睛看着紫衣远去的背影,突然,就哭了出来。
“求你,不要再出事了……求你……”
她没有像紫衣期望的那样高兴的采莲,而是泪眼朦胧一遍遍将这句话低低呢喃……
池边五步一人,将碧莲池团团围住,保护的密不透风的侍卫们,望着那坐在舟里双肩颤抖,语声哽咽的美人儿,对视一眼,疑惑的摇了摇头。
东宫。
寂静的大殿里没有任何服侍的太监和宫女,只有千语寻一人坐在书案后,他着一身明黄蟒袍,金冠束发,看起来尊贵,威严。
书案上堆着一摞奏折,显然,千夜离已经开始让他插手政事,这说明他登基的日子也不远了。
“太子殿下,我需要向你下跪吗?”紫衣低低问,目光与书案后的千语寻对视,气势上丝毫不弱与他。
“不必。”千语寻自书案后站起,抬手朝案桌上拿了一本奏折,绕过书案,一边向紫衣走来一边说道:“我知道,你不跪我并不是因为你不尊重我,而是你藐视凰权。不,应该说,在你眼里,我堂堂太子和路边的小乞丐没有差异。”
他话落的同时,已经走到了紫衣面前,紫衣看着他轻笑一声,“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生下来所走的路决定了今后的人生。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永远不变的生存法则。如果我不够强,你会对我说这番话吗?不,你会因为我的大不敬而斩了我。”
千语寻目光沉下来,“或许……”
紫衣再度一笑,“不是或许,是绝对!”
殿内一时沉寂下来,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目光相对的二人,眼底锋利丝毫不让。
殿中的九莲灯漏水声隐约,时辰流逝,云珠转动,越发显出四周的静。
许久之后,千语寻率先打破这沉寂,将手里的折子递到紫衣面前,说道:“这是我安插在天凤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凤女帝三月诏告天下,扬言五月初五便是凤女上官舞蝶风光大嫁之日,那天,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十里不绝,的确风光。但千语倾,你可知那鸾车里的人并非上官傲蝶?”
紫衣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明锐,“并非上官舞蝶?”
千语寻看定她,静静重复,“并非上官舞蝶。真正的上官舞蝶早在四月就已经秘密出发前往大理,此刻怕已是即将到达大理边境。”
紫衣沉吟了一瞬,低低问;“你的消息可靠吗?上官舞碟为什么不和送嫁的队伍一起,而是要单独前去?这样不符合逻辑,也太过危险。何况……我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你的人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认为你的人比我的人更加接近皇室内部。”
眼见紫衣不接折子,千语寻将手收回,他知道,这个女人有时虽然卑鄙,有时却又光明磊落极有原则。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上官舞蝶送嫁的队伍虽然人数不少,却频频遭袭。毕竟传言摆在那里,想要她的人何止千万。她怕是早已料到会如此,所以才独自先行一步。至于你的后一个问题……”千语寻顿了顿,盯着紫衣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复杂难解,“千语倾,你待人太过极端,你的一众属下也是如此,这是你们的优点,却也是最致命的缺点。”
不知来自何处的风穿入大殿,扬起帷幕深深。紫衣自进殿以来,第一次将冷锐的目光从千语寻身上移开。听得他冷静的将她的弱点一刀刀剖开来。
“四月,雷王出事,你和你的一众属下全然崩溃,不管是在朝阳还是藏身他国的人,都是一副天塌了,地陷了,活不下去了的模样。尤其是你,千语倾,你还记得你当初那副模样吗?对付你,只要抓到千夜雷和千夜寒,哪怕让你杀了自己,你也会毫不犹豫吧?”
紫衣不说话,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惨白,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攥出褶皱。却仍压不下心底因千语寻的话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她知道,她会。就因为知道才越加惶恐不安。
“你的意思是,你也打算像你的父皇一样利用他们来威胁我,是吗?”
最后的俩个字,紫衣咬的极重,话落的瞬间她抬起头来,原本只是冷锐锋利的脸,此刻却满是戾气,那戾气几乎要透体而出,浪潮一般将千语寻淹没。
那双眼,那双暗不见底的眼,此刻已失了冷静带上疯狂。
因为失去过,尝试过那种滋味,而愈加疯狂。
只是一个对视,千语寻瞬间便感觉到无限惧意,他的胳膊上,爬满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而后背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衫。他却强装镇定的不退也不躲。
“千语倾,这也是你的弱点,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喜怒不形于色,让别人琢磨不透你在想什么才对。”
“嘿!”紫衣眼底戾气不减,反而越来越旺,一只手也开始摸向腰间,“千语寻,在天凤时你宁愿放弃传说中的凤女也不愿伤我,这份心意我一直记着,但你也知道,他们比我的命都重要,和他们比起来,你这份心意又算什么?与其等你登基后再次逼迫对付我,不如现在……”
“嚓!”
“让我杀了你吧……”
“呵呵——”
迎着紫衣充满杀意的眸,千语寻却突然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千语倾啊千语倾,你果真是个女人,眼里只有亲啊爱啊,你所做的这一切,你这二十年的辛苦筹谋,为的也不过是情之一字。但是你一点都不了解男人啊,也一点都不了解你父王,在你父王心里,除了情之外,还有俩个字。”
紫衣眼底的闪过一抹微光,疯狂稍稍退了些,“那俩个字?”
“忠,义。”
————
这一日的东宫里,紫衣和千语寻的交谈并不怎么愉快,但最后还是勉强达成了协议。
他许她不动雷王府分毫,她诺他不动朝**基。但这个协议建立在他登基的基础上。
紫衣是个记仇的人,她向来有仇必报,当场就报。但和千夜离的仇,她拖了整整八年,并且可能要无限制的拖下去。
有一句话怎么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她的父王是臣,她不是。她嫉恨千夜离当年逼她的父王自尽,她嫉恨他一辈子,既然无法杀他,那她就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出了东宫,紫衣去碧莲池接冬梅,一眼瞧见她红肿双眸大发雷霆。
有侍卫上前来向她解释,她直接将人家扔进了水池里。
水花四溅,好大一个秤砣。
便是这一扔,那侍卫狼狈的模样逗的冬梅“噗嗤”一声笑出来。
紫衣心中一动,直接将一排的侍卫全数扔进了水池里。
池塘的水并不深,那些侍卫都是七尺高的男儿,若站立起来池水也只及他们胸前,但他们并未发现,一些旱鸭子还拼命扑腾着水花,直接让岸边的冬梅笑的前仰后合。
紫衣在宫里呆了一天,千夜离也并未宣她,想来也是,他如今怎么敢见她。
回去的时候,天色尚早,冬梅拒绝坐马车,紫衣便陪她慢慢走,孩子如今才六个月,运动一下也好。
太阳慢慢西沉,将金黄余晖遍洒,覆在身上暖暖的。紫衣小心的扶着冬梅,看着凸起的肚子有些羡慕。
她原本也应该有个孩子的,如果它还活着,应该,四岁了吧……
心上忽然一抽一抽的疼,紫衣却努力扯起一丝微笑,轻轻摸了摸冬梅的肚子,“宝宝,你一定要平安出生哦……”那一瞬间,她眼底的温柔太满似溢出来。
“公子,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冬梅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紫衣多走了一步回过头来,与冬梅四目相对,然后慢慢点了点头,“半月后,我要和千语寻一起前往大理,参加太子南宫瑾的婚宴。”
紫衣原本以为冬梅会跳脚,会炸毛,然而她没有,她只是静静的上前一步,拥抱了她,在她耳边低低说:“倾儿,孩子出生时,你一定要回来。”
——
大元,大正宫。
安静的大殿,龙榻居中,金幄如云,却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嗓音。
“快来人啊!快传御医!”
不过片刻,御医奉召赶来,清和殿中乱成一片。同时而来的,还有身为太子的龙非陌和一些朝中重臣。
龙傲天的病断断续续拖了这么些年,早已油尽灯枯,御医也已断诊,就是这几日了。
榻前围了一堆御医,拼尽一生医术也只能让他多苟延残喘一会,但也只是一会,龙榻上的龙傲天嘴唇一直张着,似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睁眼瞪视着上方精雕细琢的朱梁画栋,嘴角居然一分分强牵出僵硬的笑容。
在看见走上前来的龙非陌时,龙傲天身子一震,低低的“啊”了一声,回光返照般竟有了说话的力气,他哑着喉咙,伸出手,带点哀求的道:“抓住她,抓住她,别让她走,别让她走,她是你的,命中注定是你的……这天下都是你的……”
跪在地上的御医和一众大臣并不明白龙傲天的话,但龙非陌却是明白的,他父皇的后半生,一点不像他的前半生那样锋芒毕露,英姿勃发,他的后半生似乎只执着与一件事,那就是千语倾。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他的父皇临死前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千语倾。
龙非陌突然挥手屏退了御医,自己坐在龙榻前,他刚坐下,龙傲天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急切的道:“天下是你的……千语倾是你的……都是你的……凤……凤……”
……
“砰。”
龙傲天身子落在榻上,发出一声闷响。
抓着龙非陌的手痉孪了几下,慢慢垂落,苍老枯干的手指像几截失去生命的褐色树枝,毫无生气的摊开在铺绣饰金的床褥上。
帝王将相,一生霸业,到得今日,如流水东去。
“皇上,驾崩……”
一直静默的矗立在龙榻旁,伺候了龙傲天几十年的孙公公,高喊了一嗓子,泪流满面的跪了下去。
龙非陌坐在龙榻前半倾身着身子,久久注视着那张老而松弛的脸。他想要问的话,最终还是没来得及问出口。
他慢慢的,将前倾的身子伏下,凑到龙傲天耳旁,低低道:“父皇,你说的对,她是我的。” 妃常难驯:倾城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