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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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和你坐一起!”龙非陌话落,直接抬手拿了红木几案后的一把椅子,搁在了左首第一的宾位后方。
紫衣坐了这正中的位子,那个位子自然是醉兰的。
醉兰见此只是轻轻一笑,朝紫衣柔声道:“今日是醉兰的生辰,王爷怜爱,还请王妃不要生醉兰的气才好。”
瞧这话说得,多么的,欠揍啊——
还有,你哪只狗眼看见我生气了?
紫衣没有回答,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喝着。
这酒不错“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
醉兰见此只是笑笑,转身去了下方敬酒。
紫衣形单影只坐在那正中的红木几案上。看着醉兰如花蝴蝶一般在一群莺莺燕燕里穿梭。
她明显酒量不好,敬酒时只是轻轻一抿,众人也不在意,因为她一一敬酒,心意已有。
紫衣看着在醉兰言笑晏晏下,气氛再度热闹起来的幽兰苑。暗想,若是在现代,这样的女人定然是个出色的交际花。她会将自己这种沉默坐在一旁的女子衬的像个放不开的乡下丫头。
但在这古代——
醉兰,你以为你这样左右逢源便是好的?
看看吧,那些女人如今望我的目光确有不屑和嘲笑,因为龙非陌选择了你。但她们对我更多的是畏惧,仅仅因为我。
不知你有没有看到秋灵眸中的冰寒?巧荷眸中的算计?你既要装一副柔弱模样,便好好和她们斗吧!
紫衣举起面前酒杯以长袖掩面。她靠近酒杯的唇,轻声道:“小金,去找冬梅,若有人伤害她,咬死!”
金芒似闪电,自半空一划而过,无人看清。
醉兰一番酒敬下来,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早已俩手满满抱一堆贺礼。
醉兰饶了一圈走到独酌的紫衣面前,笑的春暖花开,人畜无害:“王妃,醉兰厚着脸皮来向您讨贺礼了。”
满苑的人都听着醉兰的声音朝这方望过来。
王妃来时俩手空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王爷生辰之日,王妃可是送了一颗还魂丹啊!
当下,众人皆对紫衣的贺礼好奇起来。
紫衣看定醉兰,恨不得在那张伪善的面皮上踩一个大脚印子!
绑了我的人,还敢向我要贺礼?
紫衣眸中细碎微光一闪放下酒杯,在一众瞩目的视线里将手伸入怀中。
她掏啊掏啊掏,掏啊掏啊掏,掏出一方白色丝帕。
然后她小心翼翼将那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丝帕展开,露出一颗颗黑不溜秋的小黑快。
这是什么?众人疑惑。
紫衣从那小黑块中拈起一颗,小心翼翼放到醉兰手中。
众人见紫衣这般小心,皆以为此物贵重不已,醉兰也不例外。
她小心的拿出方帕接了那黑色小块,朝紫衣问道:“王妃,这是什么?”
紫衣脸不红,气不喘,面色不变的答:“十全大补丸,我看你气血俩亏,应是月信萦乱。再加上你双手冰凉,应是幼时寒毒侵体落下了病根。吃了它,对你好。”
紫衣的话除了最后一句全都是真的,她学过医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而醉兰当真信了,立即将那块黑色物体放入口中。
在醉兰吞咽的那一霎那,紫衣微微偏了目光没有看她。
那黑色物体是某种鼠的内脏。小金最爱的零食。
为了不让她的锁碟居内老鼠尸体遍地,她便让小金将内脏存起来,她给它风干保存。
她方才之所以小心翼翼,只是不想拈爆了它。
因为,那玩意太恶心了——
醉兰刚将那某鼠内脏吞下,忽而冲紫衣展露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身子一歪,额头撞上了红木案桌,软软倒在地上,发出“砰”一声响,惹了不小的动静。
一直望着这方的众人因为这一声响猛地看向醉兰,一看之下齐齐一怔。
龙非陌更是大惊失色,慌忙起身跑过来,将醉兰搂入怀中:“醉兰!”
紫衣眸光在看到醉兰那个诡异的笑容时便沉下,她站起身看向案桌前方,只见醉兰躺在地上,额头有鲜血流出,面上一片青白昏迷不醒,显然是中毒所致。
紫衣眸光定在她泛青的脸上,随即一沉,闪过厉色。
难怪方才吃的那么痛快,原来早就在这儿等着她了!
好一招栽赃嫁祸,居然用五毒散。
醉兰,你倒也是蛮拼的。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龙非陌见醉兰面色泛青,气息不稳,连忙对幽兰苑的下人吩咐道。
他话落,直接打横将醉兰抱起,大步进了后院,一脚踢开卧室的房门,越过屏风将醉兰放在了床上。
紫衣沉着眸子跟了上去,身后尾随了一众看热闹的侍妾。
今日,不管她和醉兰谁倒霉,她们都乐见其成。
进了屋中,紫衣微一侧头便瞧见黄花梨三屏风后,龙非陌将醉兰抱在床上,神色焦急,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唤她的名字。
紫衣心底没来由的一堵,看着那镂雕大床,锦被缎褥,想,龙非陌是不是也曾和醉兰躺在那张床上,像和她那般肌肤相亲,温柔缠绵?
这念头刚冒出来,紫衣心底便涌上淡淡恶心,望着龙非陌的眸子也没来由多了几分厌恶。而那当事人还毫不自知。
数名侍妾紧随紫衣的脚步进来,屋中一时有些拥挤,却无一人说话。
紫衣冷眼瞧着,和龙非陌隔着一层屏风,听他一遍遍焦急关切的唤:“醉兰——醉兰——醉兰——”
而她和醉兰,一个躺着,一个立着,在龙非陌的声音里各自谋算怎么弄死对方。
汐王府里本就有宫中请来的太医,不过一会,便有数名太医手提药箱匆匆走了进来。
“太医!你快看看!她怎么了!”龙非陌见太医进来,连忙朝他说道。
“王爷莫急,请让臣给姑娘把把脉。”
“快!快!”
一名太医院资深的太医听言连忙给醉兰把脉。
隔着屏风,一众侍妾的目光都落在醉兰身上,疑惑不已。唯有紫衣淡淡收了目光。
五毒散,你诊的出来也救不了。
紫衣环顾四周,这里应是醉兰的卧房,不同于她锁碟居的华贵逼人,这里的一桌一椅,一画一花,都极其雅致,整个房间飘着淡淡的兰花清香。
在房屋四角,摆着四个红木高足方花架,花架上放着胭脂红地粉彩缠枝花卉纹花盆,里面种着几株墨兰。
墨兰叶质较软,成弓形弯曲,尖端有不均等的尖裂,但轮廓圆钝,花莛稍倾斜,缀着几朵白色小花,花瓣短而宽,向内曲,有不同深浅的红色脉纹,中央还有一黄色斑块。看起来艳丽耀目,风韵高雅。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的美誉。它虽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水仙的冰肌玉骨,但却另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动人风韵。
这样的女子配这样的花,当真讽刺。
紫衣观察房间的同时,那名太医给醉兰把脉半响,才放下手,脸色很是难看。
龙非陌见此连忙朝他问道:“张太医,如何?她怎么了?”
那太医对龙非陌恭敬回道:“回王爷,醉兰姑娘是种了五毒散。”
“什么?!”龙非陌猛然自床边站起,一把揪住张太医的领口,阴沉着一张脸喊道:“你说她中了什么毒?!你再给本王说一遍!!!”
迎着龙非陌阴鸷的眸子,那太医一脸惶恐,声线颤抖,断断续续回道:“回……回王爷,醉兰姑娘是中了……中了五毒散。”
龙非陌震惊,松开张太医踉跄着连连后退俩步才稳住身形。
五毒散?居然是五毒散!
五毒散,顾名思义,是由五种毒药制成,这五种毒药本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却因为制药时的顺序和分量不同,会造成不同的毒发效果。所以配置解药必须知晓制药的顺序和分量,不能差一丝一毫,稍有差池解药便会成为另一种五毒散。
千变万化,除了制药者无人可解,这就是五毒散最为可怕的地方。
三天,三天之内若无解药,中毒者必死无疑。
“臣无能,解不了这毒,怕是宫中太医也无人能解,世上能解此毒者,除了下毒之人,唯神医毒尊而已。”
张太医的话,间接宣布了醉兰只能毒发等死的事实。
药王谷位于大元东侧边境之处,距龙城不下千里,即便马不停蹄,昼夜不歇,三日怎能抵达?
退一万步,即便能按时抵达,药王谷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出诊。
而今日是——十九!
龙非陌立在床边,望着床上醉兰泛青的脸,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一旁的张太医几乎可以听到他因为用力挤压而使关节发出的咔嚓声。他擦了擦额头溢出的冷汗,缓缓朝龙非陌伏下了身子。
隔着屏风,紫衣和那些妾侍自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那方才还和醉兰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女人们,此时无一例外露出了狂喜之色。
唯有紫衣面色淡淡。她听着太医的话,脑中不自觉想,若是二师父收到醉兰这个病人,会怎样?他当真会花费大量时间细细配置解药?不,他应该会抓一帮恶徒来试毒,先试种类,再试分量,用最简单的方式,花费最少的时间。
突然,有些想他们了——
“千语倾!!!”
紫衣沉下眸,来了呢——
收起对药王谷的怀念,紫衣转头看向一脸怒容朝她走来的龙非陌,面无表情。
“解药!!!”
他朝她伸出右手,面上表情阴鸷的就好似她杀了他爹,奸(和谐)了他娘那般仇恨刻骨。
紫衣低头,细看那只摊在她身前的手。
恍惚间忆起半年前,那鸾帷朝两边挽起。他伸进手来,也是这般手心朝上摊着,指节修长,指骨分明。那上面纵横交错的掌纹依旧纠缠不清,爱情线深刻如沟壑。
那一天,他执了她的手,和她拜堂成亲——
一眨眼,半年,七个月——
“千语倾!给本王解药!!!”
头顶上方的怒喝再次响起,那摊在她面前的手瞬间移到了她肩上,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剧烈的摇晃着她。
她感受着肩上的疼痛,听他一遍遍压抑的怒吼:“解药!千语倾把解药要给我!把解药给我!”
她抬头,迎着他愤怒的眸子浅浅一笑:“龙非陌,若果我说毒不是我下的,是醉兰自己自己下的,她想嫁祸给我,你信吗?”
龙非陌怔住,眸中闪过细若游丝的一缕犹豫,随即便听到耳旁同仇敌忾的声音。
“王妃,您怎么能这么说?醉兰姑娘中了这般毒药命在旦夕,您怎么还能冤枉她?”
“王爷,妾身看这毒就是王妃下的,醉兰姑娘就是吃了她的东西才中毒的。”
“是啊王爷!您也看到了,王妃杀人成性,她今日不是杀了醉兰姑娘的俩个贴身婢女吗?她这是还想杀了醉兰姑娘啊!”
“王爷,醉兰姑娘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您一定要严惩这个凶手啊!”
“王爷,有这样杀人不眨眼的王妃在,妾身惶恐,****不安——”
——
紫衣自动屏蔽了耳旁的声音,她不想和她们吵,也不想说话。
因为自己没有人仗着,护着。
越吵只会越没气势,她甚至都不想解释。
记得初来汐王府,她本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做一只米虫,一直等到离开的那一天,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总有一些人,非得惹的她不痛快!
心机谁不会?她只是不想那般没完没了的折腾。
你害害我,我害害你,这是小孩子的游戏,她要在别人起了害她的念头时,就将她除去!
屏风后的床上,醉兰躺在那里,同样不动不说,她很想一巴掌朝醉兰扇过去,将她剁成肉饼也毫不犹豫。
但她知道,她不能,冬梅还未找到,小金还未回来。
而且,她想知道他的答案——
龙非陌一动不动盯着紫衣,半晌,他开口:“你一直就想杀她的,而你善于用毒,不是吗?”
他望着自己的眼睛就像一条毒蛇,眸中全是认定。
紫衣在他寒光四射的眼神里轻轻一笑。那一笑,嘲讽里隐含失望。
如果你知道在某个男人心底,你比不上另一个女人,记住,绝对不要一次又一次的去试探,企图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因为那样的结果只会让你更难过,而每一次试探,都是在找虐。
“王爷!醉兰姑娘不好了!”屏风后传来太医焦急的喊声。
龙非陌身子一颤,抓着紫衣手如鹰爪扣紧,这一刻,他不再记得她肩上有伤。
“本王最后说一次!解药!”
紫衣只是望着他轻笑,不说话,不回答,任鲜血染红肩膀,浸透衣衫。
“王爷,妾身记得您有一颗还魂丹,可能救醉兰姑娘?”
说话的人是云瑶,她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此时突然开口,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去。
除了龙非陌和紫衣,其余侍妾看她的目光皆如啐了毒的剑,怨毒。
“对!还有还魂丹!还魂丹!即便不能解毒,也能暂时压制,能等到初一!”龙非陌瞬间狂喜,抬手便朝怀中掏去。
他刚将还魂丹掏出,横空突然伸来一只白皙的手,自他手中夺走了还魂丹。
“|千语倾!你干什么!”龙非陌瞪着紫衣,一张脸几乎已经扭曲。
“我送你的东西,你不要,我宁愿毁了它,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染指。”紫衣掌下微一用力,那装药的瓶子连着还魂丹一起碎成粉末。
室内有一瞬间沉寂,龙非陌唇角露出一丝苦笑,这女人,永远这么狠辣决断。
“你一定要逼死她吗?”
龙非陌的声音带上乞求,他又一次为了醉兰求她。
紫衣不说话,她在等。
半空里划过一道黄色闪电,落在紫衣肩头。
紫衣伸出手,那金黄拿在掌心。
“啊!!!蛇啊!!!”
有娇弱的侍妾在看清紫衣掌中之物时,吓得失声尖叫。
紫衣没有理任何人,有点焦急的朝小金问道:“冬梅有没有事?”
“嘶嘶——嘶嘶——”小金支起半个身子,扭得蛇身乱颤。
紫衣在它的叫声里微微吐了口气,“没事就好。”
“嘶嘶——”
龙非陌看着小金缠上紫衣的臂膀,眼中再度染上震惊。他虽不识得小金为何物,但他知道它必定剧毒。而小金方才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看不清。
而最让他在意的是,这女人,能和蛇沟通?兽语?
在龙非陌震惊之时,紫衣缓缓抬头,眸中笑意终于散去,染上狠戾:“龙非陌,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既然你们都认为是我下的毒,那我便如你们所愿——杀了她吧!!!”
紫衣话落的瞬间,惊风般移动,手中匕首银光闪烁,越过龙非陌径直朝床上的醉兰刺去。
就在匕首落在醉兰颈间,正要再进一分时,紫衣的手蓦然顿住。
身后,一声轻微的“嗤拉”之声伴着腰间疼痛响起。
那声音极轻,是皮肉破开的声音,听在紫衣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腰间,入肉一寸,插着一样东西。
冰冷,尖锐。
紫衣停住不动,瞳孔慢慢缩起,释放着惊人的狠与厉。
她机械般侧头,目光下移,僵硬的动作几乎能听见骨骼咔嚓咔嚓的声音。
然后,她看到一柄软剑的剑尖插在她腰间。
她目光顺着剑身一路朝上,看到了一只手。再往上,是龙非陌微冷的眼神。
那眼底的情绪太过复杂,紫衣不想懂也不想看。
她只知道,他竟然对她这么狠。
为了醉兰,对她这么狠。 妃常难驯:倾城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