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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宋襄公伪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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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公子争位

  齐国的事情说来话长,早在重耳到齐国的那年冬天,齐桓公病重,国内就已经出现了变故。

  桓公有三个正室夫人,她们都没有儿子。桓公另外有很多小妾是有儿子的,主要是以下六个(左边是妾室的名字,右边是她们所生的儿子):

  长卫姬:公子无诡(又名无亏、武孟);

  郑姬:齐孝公(公子昭);

  葛嬴:齐昭公(公子潘);

  密姬:齐懿公(公子商人);

  少卫姬:齐惠公(公子元);

  宋华子:公子雍。

  按照传统,国君继承人的确立标准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但实际上没那么简单。如果有嫡子的话还好说,没有嫡子只有一堆庶子的话,争起来就很麻烦了。没人管你“长”不“长”,先争了再说,尤其是在春秋时期,继承人制度本来就还不严格的时候。

  齐国这里就出现了最麻烦的情况。

  桓公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妻子、儿子都很多,而且他又特别“博爱”,身边的女人都拥有差不多的地位,所以儿子们的地位也就差不多。特别是以上六个,是角逐君位最激烈的六个人。

  这个问题桓公和管仲当然早就考虑到了,所以他们早就立了太子,就是公子昭;并且桓公在葵丘之盟上嘱咐宋襄公帮忙照看这个太子。

  但公子昭的地位并不比其他五人高太多,跟他们年龄差距也不大。其余五人心里都暗暗不服。

  桓公晚年特别昏庸,整天跟易牙、竖刁他们几个奸臣鬼混,不理朝政。到最后,他甚至跟朝臣和公子们都隔离开来了,大家要见他一次都不容易。

  这是非常危险的。相当于三个奸臣把桓公软禁在宫里,让桓公失去了对政权的掌控。

  权力真空一旦显露出来,就会有各种力量试图去填补,各路牛鬼蛇神都蹿了出来,想去分食桓公丢掉的权力。

  齐国政坛迅速分裂,五个公子各自带领自己的支持者,想把继承人的位置抢到手。

  三个奸臣也知道,要继续保持荣华富贵必须抢一个“拥立”之功。如果太子顺利即位的话,他们就没有什么功劳可言,所以他们支持公子无诡,拼命要把公子无诡扶上君位。

  桓公就是他们手上的一张牌。他们把桓公牢牢地控制在手里,禁止他跟朝臣们见面——只有遗诏传递不出去,才方便他们假传君命。

  为了阻止朝臣们冲进去,三个奸臣最后直接把王宫的门给堵住,在周围筑起高墙,把已经半死不活的桓公困在里面。至于桓公是死是活无所谓,早死一点更好,免得夜长梦多。

  这时外面已经打成一团了,鸡飞狗跳,都在忙着争权。人们根本不知道宫里的情况,也没人去关注。

  病危中的桓公一个人被关在里面,水都没得喝,屎尿都没人端。屋里污秽成堆,臭气熏天。一代雄主在粪堆中迎来了人生的最后阶段。

  有一天,一个无人注意的年轻女子拼死翻墙进去,来到桓公的卧榻前。

  她叫晏蛾儿,是地位最低的侍女,平时从来不受桓公重视。

  桓公蒙蒙眬眬中听到有人过来,竟然刹那间清醒了。他使出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地问晏蛾儿:“有没有吃的?”

  晏蛾儿摇头说没有。

  桓公问外面怎么了,怎么没人来。

  晏蛾儿说:“易牙、竖刁他们把宫门都堵死了,谁也进不来——我都是翻墙进来的。”

  桓公泪如雨下,长叹一声说:“仲父(管仲)确实有先见之明呀,我当初怎么不听他的?如果人死后有知,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仲父?”说完,用衣袖蒙着脸,在悔恨中离开了人世。

  晏蛾儿不哭不悲,对桓公拜了几拜,去外面找来一块破木板盖在桓公身上,然后一头撞到柱子上,以死殉了桓公。

  外面依然沸反盈天,没人知道桓公已经过世了。冬天尸体腐烂得慢,一直过了六十七天以后,尸臭弥漫,尸虫爬满了寝宫,甚至爬到外面了,大家才觉察到异常。

  众人暂时停止打斗,合力砸开宫门,终于看到了里面的惨象。

  这时公子昭已经逃出了齐国,众人只好先支持公子无诡。当年年底,在三个奸臣的主持下,公子无诡即位,然后由公子无诡带领,众人为桓公和晏蛾儿举行了入殓仪式。

  但三个奸臣的名声实在是太烂了,齐国根本就没人支持他们,所以也就没人支持公子无诡。

  公子昭本来是桓公指定的继承人,这时被迫逃到了宋国。宋襄公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一直梦想继承齐桓公的盟主之位,有这样的立功机会当然不放过。

  所以三个月之后,宋襄公向国际社会发出号召,要求大家共同发兵攻打齐国,拥立公子昭。

  但国际上没什么人理他,等了很久,只有卫、曹、邾三个小国派了一些零零散散的部队过来,四国勉强凑出一支杂牌军开往齐国。

  他们这支军队的实力根本就不强,齐国要硬挡的话完全没问题。但一来齐国人本来就多数支持公子昭,二来早已经人心惶惶,一听到宋国打过来都吓到了。

  齐国内部立即发生变乱,公子昭一派的人出手,将竖刁和公子无诡杀掉;易牙逃到了鲁国,奸臣的余党如鸟兽散。公子昭成功回到了齐国。公子无诡登基不过三个月,连谥号都没有留下。

  动乱还没结束。宋国的军队刚走,另外四个公子的支持者就联合狄人一起进攻公子昭,又把他赶回了宋国。宋襄公只好带领国际联军再跟四个公子的军队打一仗,最后还是宋襄公这边获胜,四公子余党被杀退。

  宋襄公把公子昭扶上齐国君位,是为齐孝公。

  当年八月,齐桓公终于得以安葬了。

  但齐国的霸权至此终结,永不复兴。

  齐桓公为自己晚年的昏庸付出了该有的代价:不仅自己没能得善终,几个儿子也互相砍杀,他一生建立的功业也随风飘散了。

  齐国没有人继承他的霸业,不代表天下没人继承。实际上,从齐桓公晚年开始,就不断有人觊觎霸主宝座,想继承他的这份“遗产”。

  “称霸”这个概念一旦由齐桓公发明出来,就不再属于他了,天下人都可以学习这一套。这其实是齐桓公为后世做出的最大的贡献。

  在所有模仿者里面,最着急也最有实力的是宋襄公。

  这次拥立齐孝公,是宋襄公取得的最大一场胜利,够他夸耀一辈子了。从此他就开始飘飘然的,沉浸在称霸天下的美梦中,然后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系列笑话……

  宋襄公的霸主梦

  当初周天子总共封了五个公爵,分别是:宋、虞、虢(西虢国)、州、周(这是叫周国的诸侯国,不是指周朝)。

  到宋襄公的时候,这五个国家只剩下宋国和周国还顽强地活着。而周国是周王室的卿士,基本不参与诸侯事务。所以宋国是所有诸侯里面爵位最高的。

  宋国这个国家一直就是“小国也有大梦想”,总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不屑于跟你们这些俗人一般见识。

  所以他们往往无视自己极端糟糕的地缘条件,无视自己夹缝中受气的小国身份,总按照大国的方式来做事。

  而且他们也保留了很多上古时期朴素的道德观,尽管这些道德观早已经不符合春秋这个时代的需要了。

  所有的这一切,在宋襄公身上发展到了一个极端,他做出不少事让人哭笑不得。

  宋襄公的父亲是宋桓公——也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公子御说,他母亲则是宣姜和卫昭伯的女儿。

  宋桓公是很有作为的君王,在执政的三十年里,他对国际事务一直抱着积极参与的态度。他执政期间正好是齐桓公称霸的时候,宋桓公一开始还不太服齐桓公,背叛了北杏之盟,因此被齐桓公教训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就紧密追随齐桓公,竭尽全力地参与齐桓公的霸主事业。

  有一点很特别——宋国是除了齐国以外,唯一一个参加了齐桓公的所有盟会的国家!

  这说明他们的政治立场非常明确,而且国内形势也比较稳定。一句话:靠得住!

  所以齐桓公对宋国的信任度相当高,委以重任。在齐桓公称霸的这些年,宋国也跟着沾光,风光无限,俨然是老大的马前卒。

  公元前六五二年,宋桓公病重,把嫡长子兹甫——也就是后来的宋襄公叫到床前,要让他继承君位。

  兹甫却摇头说:“目夷才是长子,而且很仁义,父亲还是立他吧。”

  目夷是兹甫的哥哥,却是庶出,按理是没资格继承君位的。

  宋桓公就把目夷找来,要传位给他。

  目夷也谦让道:“兹甫能把整个国家让给别人,还有比这更大的仁义吗?还是立他为君吧!”说着就退出去了。

  这是整个春秋时代特别奇特的一幕,在别的国家的公子们为争位杀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宋国却出现了兄弟互相谦让的情景,可见作为商朝后裔的宋国确实保留了很多上古时代朴素的礼仪。

  最后宋桓公还是把君位传给了兹甫,是为宋襄公。

  宋襄公也投桃报李,继位以后就把目夷封为国相,让他帮助自己治理国家。兄弟二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可以说在宋国的内政方面,宋襄公做得还是不错的;宋国百姓的日子也过得挺好,因此也挺支持他。

  随后就是齐桓公召集的葵丘会盟。宋国是齐桓公最亲密的盟友,国力也比较强,所以齐桓公把公子昭托付给了宋襄公,以便将来有什么变故,宋襄公可以帮助照应一下。

  齐桓公的眼光是很不错的,宋襄公的确是很靠得住的人。他后来果然没有辜负齐桓公的嘱托,帮助齐国平定了内乱。

  到这时为止,宋襄公都以英明神武的形象矗立在国际上,但这之后他就开始走偏了。

  作为齐国最忠实的伙伴,葵丘之盟的二号人物,齐桓公的托孤之人,又有平定齐国内乱的功劳,齐桓公的霸主地位不该我继承还该谁继承呢?宋襄公这样想。

  所以从那以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是霸主了,并且按照霸主的方式来做事。

  他完全抄袭齐桓公的称霸之路,第一件事就是要召开大会,推举盟主。

  公元前六四一年,宋国做东,邀请各国诸侯到曹南会盟。

  不过宋襄公自己也知道,宋国的国力确实不够,要一步登天地召集天下诸侯来会盟,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所以这次会盟只请了滕、曹、邾、鄫(zēng)这四个小国,他们都是宋国旁边芝麻绿豆大的国家。这些国家好歹是会给宋国面子的吧?

  结果却尴尬了。

  请帖发出去以后,滕国根本就不理。宋襄公认为霸主总得有点威风,就派人把可怜的滕宣公抓来关在宋国。

  到了会盟的时候,只有曹、邾两国国君好好听话;鄫国国君可能是迟到了或者态度不好,总之又惹翻了宋襄公,宋襄公又把他也抓起来。

  会盟仪式当天,宋襄公看着下面稀稀落落的人群,跟曹、邾两个国君大眼瞪小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要做霸主,没有威信怎么服人?当年齐桓公都要讨伐不服管的人。”宋襄公这样想,“所以必须拿不听话的刺头开刀。”鄫国国君正好撞到刀口上了。宋襄公一拍脑袋,就想出一个闻所未闻的处罚方案——

  宋国保留着商朝用活人祭祀的陋习,宋襄公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祖先留下的这种“光荣传统”。他命令邾文公把鄫子抓起来,押到睢(suī)水边的庙里去杀了做祭品。据他说这样可以镇住东夷。

  消息一出,国际社会一片哗然。

  这次会盟以杀一个国君、抓一个国君的场面结束,闹成了一个大笑话。

  如果说之前,中原各国对于宋国继任盟主之位还持保留意见的话,这之后,恐怕心里已经在犯嘀咕了。

  事情还没完。会盟过后没多久,曹国也反水了,也不再听宋襄公的指挥。所以宋襄公再度展示霸主的威严,派军队包围曹国,要曹君为叛盟的事情道歉。

  至此,“三国同盟”名存实亡。

  宋襄公这一系列的行动都遭到目夷的反对。目夷是很有眼光的人,提出不少中肯的意见,但宋襄公不听。宋襄公坚信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当年齐桓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我照着齐桓公的样子做,肯定没错。”

  旁边的陈国表示看不下去。那一年晚些时候,陈穆公牵头,陈、蔡、楚、郑、鲁五国到齐国召开了一次会盟,号称要重新建立齐桓公的同盟——你宋襄公不是自称是齐桓公的继承人吗?现在我们都到齐桓公的儿子那边去开会,我们大家都拥护他,你准备怎么说?

  宋襄公大惊失色:“我的霸主地位要受威胁了吗?”只好暂时放过曹国,缩回家里去,先“韬光养晦”几年再说。

  但他称霸的决心是坚定的,绝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挫折就退缩了。

  两年后,公元前六三九年,宋襄公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决定再次召开盟会。这次要开个大的,要把齐楚两个大国都请来,让他们亲自承认自己的霸主地位!

  这次盟会在鹿地召开,齐孝公和楚成王果然都来了。旌帜蔽天,场面看起来颇为壮观。

  齐孝公是因为宋襄公有拥立之功,不好扫他的面子才来的;楚成王是想来看看:“这个乡巴佬在搞什么鬼。”所以两人来这边根本不是要推举什么盟主的。

  这次会盟比上次更尴尬。

  宋襄公一切都沿用当年齐桓公的制度,自己位居诸侯中央,俨然以盟主带小弟的方式招待齐楚两国国君。

  两个国君只是冷笑,根本不甩他;旁边的小国们看到这情形也就放松下来,只在一边看热闹。

  宋襄公还要努力做出“盟主”的姿态,乔模乔样,做张做致:“这个……这如何使得?孤王何德何能可以坐这盟主之位?”

  大家都只是冷笑,不接他的话。

  “既然各位同侪如此抬爱,孤王只好勉为其难了。”

  从头到尾都在冷场,只有他一个人在表演。

  终于撑到了终场时间,宋襄公觉得还不满足。所有国家里面以楚国最大,所以必须首先把楚成王这个最大的“小弟”框住才行。

  “承蒙贤弟抬举,愚兄略备水酒一杯,与贤弟再小酌一番如何?”散场之后,宋襄公拉住楚成王不放,最后跟楚成王约定,这一年晚些时候两国再举行一次会盟,以表示他这个“大哥”对楚国特别的重视。

  齐孝公被撂在一边无人理睬,脸都绿了。他下台以后就带上自己人赶回了齐国。

  宋襄公始终没有搞明白,当年齐桓公召开盟会为什么不请比自己国家大的国家。

  他也不明白,齐桓公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心力请到周天子的公开支持。

  他处处模仿齐桓公,却落得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下场,成了国际社会的笑料。

  但政治这东西可不是笑笑那么简单,嘲笑声背后暗藏的杀机才是真正可怕的……

  “以德服人”的霸主

  楚成王回去以后就捧腹大笑:“这老小子有意思!寡人下次再去逗逗他,哈哈哈……”

  宋襄公其实有一条很清晰的思路:齐桓公称霸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能带领诸侯们挡住楚国北侵的步伐,现在宋国要称霸,也得走这条路线,也就是要先搞定楚国这个硬茬。

  但肯定不能跟楚国硬拼。

  当年齐桓公是怎么做的呢?齐桓公带领军队去楚国转一圈,订一个召陵之盟就回来了。这就叫“以打促谈,以谈代打”。

  所以宋国现在跟楚国还是要以谈判为主。如果能跟楚王谈好一个协议,让楚国不再咄咄逼人地向北侵略,那么自己称霸这事就成了一大半了。

  而且他这样做是在替中原各国出头,各国应该会很配合才对,这样不知不觉就把大家给团结起来了。

  这个思路不能说不对,但关键是宋国根本没有足够的国力去执行这个计划。没有武力做后盾去跟人谈判,在人眼里就是一个小丑。宋襄公不明白这一点,硬要把这个计划推行下去,结果就是又一次让天下人看笑话了。

  公元前六三九年秋天,宋襄公以中原盟主的身份邀请楚国会盟,同时还邀请了陈、蔡、郑、许、曹几个中原小国,约定在盂地召开盟主大会。

  宋襄公觉得中原这么多国家联合起来向楚国施压,肯定可以迫使楚国签订盟约,没什么好怕的。他要继续学习齐桓公的做法——桓公当年不是开了什么“衣裳之会”吗?只带文官,不带兵车与会,因此还得到天下人广泛的称赞,都说桓公“仁义”。所以现在他也不带军队过去,也要向天下展示他的“仁义”。

  手下几个大臣都坚决反对,说你这样去太危险了。楚王是什么人?能不防着吗?但宋襄公坚决不听。“仁者无敌”,怕什么?

  楚国那边,成王听说宋襄公约了一帮小弟一起找他谈判,就恶狠狠地说:“这个老匹夫!是你自己叫我去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会召开那天,成王带着大队甲兵雄赳赳地开了过来,刀光掩映。中原各国君主都只带着文官,一看这阵势,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而且齐孝公因为上次的盟会心里不舒服,这次找借口没来。最有实力的国家都不在,中原诸侯们就更没底气了。

  宋襄公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霸主”梦里面,盛装打扮,以盟主的身份忙里忙外地招待各国君王。对于中原诸侯们紧张的表情他也没注意到。

  楚成王这次是有备而来,就不像上次那么规矩了。他带着一大群护卫直来直去,在人群中叉着腰大说大笑,不一会儿就跟诸侯们打成一片,把宋襄公晾在了一边。

  到了吉时,诸侯们依次登台,陈牲歃血,准备推举盟主。宋襄公发觉周围阒然无声:“难道不该是他们一起推举我吗?”他回头一望,发现诸侯们一个个神情漠然,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宋襄公只好自己开口,先是文绉绉地扯了一堆套话,然后终于说到重点:“今日群贤毕集,寡人欲承先伯主齐桓公之业,邀诸君共襄盛举,同祷天下太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大家都不敢答话,只拿眼睛望着楚成王。

  成王冷冷地说:“不用说那么多废话,先推个盟主出来,你们觉得谁合适?”说着往周围一扫,几个国君纷纷低下了头。

  宋襄公只好悻悻地说:“推举盟主要以‘德’为先,大家应该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当盟主。”

  成王哈哈大笑,随手拉了一个小国诸侯过来:“来来来,老弟说说,这里谁最受大家尊重?”

  小国国君赶忙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说:“当然以大王为尊。”

  成王笑得合不拢嘴:“不错,不错,就这么定了。既然大家都推举孤王,孤王也就不谦让了。”说着就站到正中间,拦在宋襄公面前。

  宋襄公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楚成王:“你,你,焉敢如此……”

  楚成王一拍手掌:“来人。”四周的楚国军士把衣裳一抖,纷纷亮出兵刃,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逼住了中原各国的随从们。

  台下一片哗然,但没人敢动,各国诸侯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宋襄公气得浑身发抖,还想理论,被人一把拽翻,按在地上,拿绳子绑了,嘴里塞块布,让人抬了下去。

  楚成王把宋襄公装在车里,叫人押送着,跟着楚国军队,一点都不耽搁,直接杀奔宋国。

  诸侯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什么,就这样散了吧。

  宋国国内听说了盟会的情况,顿时沸腾了,男女老幼乱成一锅粥。目夷率领宋人,举国动员,城门纷纷关闭,准备抗楚。

  他们刚刚准备好,楚国军队就杀到了,并包围了宋国都城。

  还好这次楚国带的兵马不多,虽然看着声势很壮,要打下宋国还是不够。所以他们在宋国城下对峙了几个月就回去了,把宋襄公也带了回去。

  宋国人投鼠忌器,也不敢去追。

  宋襄公精心筹划的盂地会盟就以这样闹哄哄的方式收场了,只留下一地鸡毛。

  最后还是鲁僖公出面,亲自去找楚成王说情。楚国把宋襄公关了几个月就放回去了。

  但宋襄公经过这次挫折以后威信已经荡然无存,所谓的“霸业”就这样烟消云散,再也没人把他当回事。

  楚国通过这次劫盟试出了中原各国的实力。事实证明:齐桓公之后的中原各国已经完全无法阻挡楚国的侵略,缺少盟主的中原大地,将是楚国勇士们任意驰骋的跑马场。

  泓水之战

  宋襄公被放回来以后休息了几个月,心里总是不服,翻来覆去地想“盟主”的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不是“仁者无敌”吗?对了,都怪熊恽那个臭流氓不讲规矩,趁我不注意才把我抓住。意外!绝对是意外!

  他不死心,觉得自己肯定没错,一定要再试一次。

  直接挑衅楚国肯定是不行的,得找其他地方下手;让楚国来打我,这样我就是仁义的一方,绝对是不会输的。

  休息够了之后,宋襄公又一次跳起来。按照传统,宋国人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就要去打郑国。正好郑文公前不久去朝觐楚国,算是背叛了中原的兄弟们,打他名正言顺,所以这次宋襄公就拿郑国开刀。

  公元前六三八年,宋襄公以中原盟主的名义,带上几个小国去攻打郑国,包围了郑国的城池。郑国赶紧向楚国求援。

  楚成王听说了这件事,一通咆哮:“这老小子还敢来!”不多说什么,带上军队直接杀奔宋国。

  宋国听说把楚国引来了,也就撤掉对郑国的包围,回防本土。最后宋楚两国军队在宋国边境的泓水边相遇。

  按照实力来说,肯定是楚国占优;不过楚国千里迢迢奔袭过来,又是进攻的一方,宋国就在自家门口,守住就可以,所以宋国有天时地利的优势。

  两支军队分别驻扎在河两岸。楚国来得迟了一步,宋国这边已经列好阵势了他们才到,所以他们只好在宋军的眼皮底下渡河。

  有手下人向宋襄公建议“击其半渡”,就是说趁着楚军渡河渡了一半的时候攻击他们。这是兵法上常用的招数。

  但宋襄公不同意:“君子不乘人之危,我们是仁义之师,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呢?”

  于是所有宋国士兵站得整整齐齐地看着楚军渡河。

  等渡完河以后,楚军阵列散乱,还没排布好,下人又建议: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击。

  宋襄公还是不同意:“要打就堂堂正正地打,我们是仁义之师,不玩阴的。”

  等到楚军全部排列好阵势以后,宋襄公终于下令:“现在可以出击了。”

  可惜这时宋国天时地利的优势都已经不存在了。军士们等了这么久,士气也已经衰竭,如何拼得过士气正盛的楚军?因此宋军全线崩溃。

  这场战争,宋国大败。宋军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宋襄公身边的卫兵们尤其死伤惨重,这些人基本都是贵族子弟,宋国朝臣们因此怨声载道。

  宋襄公自己大腿上也中了一箭,勉强被人救回去,躺在宫里养伤。

  都这样了宋襄公还是不悔悟,一直念叨:“古人云:‘君子不困人于厄,不鼓不成列。’我按照古人说的做,怎么会错呢?”

  宋襄公也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打赢楚国了,抗击楚国的任务只能留给真正的青年才俊。正好这时候晋国公子重耳路过宋国,宋襄公命人热情招待他,又送给他二十乘马车,希望他以后好好带领中原国家,挡住楚国的侵略。

  不久,宋襄公伤口感染,不治身亡。

  他一生坚持“仁义”,可是根本没有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仁义。

  仁义的本质,是要做对众人有利的事情。

  作为三军统帅,上了战场,就要对自己手下的军士负责,想尽办法保证战争的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像宋襄公这样,因为自己的错误导致战争失败,手下的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对他们的仁义在哪里呢?

  再进一步,宋国因此被打到了二流国家的行列,无数人辛辛苦苦建设国家的成果付之东流,对他们的仁义又在哪里呢?

  不过也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在不少人看来,宋襄公的“仁义”是遵循了已经消失的古老传统,是真正的上古遗风;尽管这些风俗不符合春秋战国这个时代的情况,但也不该完全否认他的善良本质。宋襄公虽然缺少一个霸主需要的大部分条件,但却符合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标准——“仁义”。所以在主流历史观里面,把宋襄公也列为“春秋五霸”之一,跟齐桓公并列。

  我们嘲笑宋襄公,是为了警示后人;我们把宋襄公称为霸主,是为了鼓励善良。

  再看另一边,作为跟宋襄公对立的一方,楚成王清清楚楚地展示了一个不仁不义又特别有才干的君王是怎样的。

  打败宋国以后,郑文公为了表示感谢,专门犒劳楚军,卑躬屈膝地侍奉楚国。宴席上堆山填海,极尽奢华。他甚至让自己的两位夫人出来招待楚成王。

  楚成王得意非凡,在郑国大吃大喝,大肆享受了一番,临走还带走了郑文公的两个姬妾。

  楚成王的这些做法让天下人很看不惯,大家都说他实际上就是个黑道大哥,因此他不管多么成功,后世评选“霸主”的时候都绝对没有他的名字。

  经过宋襄公这几年的折腾,中原各国们已经彻底被楚国压制,再也没有能力抵抗楚国的侵略。楚国也加紧了对中原的控制,势力范围甚至一度推进到黄河以北。

  天下似乎都要开始侍奉楚王了。

  但周朝天命不该绝。在这时候,一位绝世奇才横空出世,挡住了楚国北上的脚步,又一次挽救了中原各国。 权力游戏:简明春秋战国史(套装共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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