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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原谅

夜来南风起 棉花花 4297 2021-04-05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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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原谅

  “你是谁?”华乐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殿内难以言说的沉默。自华乐出生,清欢从未入过宫,所以,华乐没有见过清欢。

  华乐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美丽女子。为何她出现在此处,父皇和母后的表情那么古怪呢?特别是父皇。父皇在华乐的脑海中是天底下最有威严的人,他咳嗽一声,没有人不害怕。而此刻,父皇的威严好像全没了。这个女子的眼里,亦没有对皇家的畏惧。

  清欢蹲下来,平视着华乐,笑意盈盈道:“我呀,我是沈清欢。你就是小华乐吧?”她伸出来手,捏了捏华乐的脸:“炮仗好玩儿吗?我与你母后稚时也在一起放过炮仗。”

  华乐认真道:“见了天子,你为何不跪?”阿南忙呵斥道:“铣儿,休要如此。她是父皇和母后的亲人。你的长辈。”

  “亲人?”华乐好奇道,“儿臣知道慕舅舅,也知道冀姑母和安姑母,为什么不知道她呢?”成灏似乎从恍惚中醒了过来,他将华乐抱起,道:“她是你清欢姑母。只是从前在远处。所以你没有见过她。”

  阿南微怔。他说清欢是华乐的姑母,那便是把清欢摆到他姊妹的位置。

  华乐听父皇如此说,便乖巧道:“清欢姑母好。”清欢颔首:“小华乐好。”接着,她从容地向成灏施了个待兄长的礼数:“灏哥哥,好久不见。”

  成灏的记忆忽然被一把拽到了六年前。清欢站在乾坤殿的庭院里,对他说:“灏哥哥,红梅死了,你放过我吧。”那双流着泪的眼中,带着心碎,带着倔强,带着执拗,带着恳求。成灏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来没有似那一日般难过。且那种难过就像一锅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的油,熬煎了一次又一次,沸了一次又一次,偏偏无法同水一样干涸、消失。

  无数个子夜,三更,他在乾坤殿忙到深夜,偶然一个抬头的瞬间,或是在床榻上忽然醒来,看着窗外洒进的一室月色,这熬煎始终没有放过他。

  每一次熬煎过后,便是一阵悠长的寂寞。这或许正是他当初自欺欺人地流连蒹葭院的原因吧。

  多年前,尚是幼童的他,不小心撞到了大腹便便的沈夫人。沈夫人突然胎动,在乾坤殿生下小女婴。他是最早看到小女婴的人啊。她生下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头发也湿漉漉的,就像从春水中打捞出来。太后为她赐名沈清欢。风落芙蓉画扇闲,浮生难得是清欢。天下人都道她与皇家有缘,他一直都以为他长大后会娶她。

  她娇憨,活泼,善良,单纯,见过她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成灏当然也是喜欢她的。她喜欢红梅,他命人在乾坤殿的庭院栽满了红梅,每到冬日,如火一般。

  世事如翻手。成灏以为每件事都尽数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感情二字,最为无奈。

  阿南是他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最佳的中宫之选,他连环计中不可缺失的一环。等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清欢却已不是那个如黄莺般围着他灏哥哥长、灏哥哥短的清欢了。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璧人。当他打破她的梦境,那个爱慕他的小女孩便毅然地转身了。

  她不愿入他的后宫,她不愿做他的宠妃。她说那御湖中的黑天鹅,那天上飞过的大雁,一生都只拥有一个爱侣,忠贞如斯,人何以连鸟都不如呢?

  如今,六年过去了。她的那句“灏哥哥,好久不见”是那么亲切且平和。没有恨,没有怨,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她真的是他的一个有着某种亲缘的小妹子,从远方而来,看看兄长一家,是否平安、是否康健。

  成灏抱着华乐,与阿南、清欢围炉而坐。

  炉火暖暖的。清欢看了看成灏,看了看阿南:“咱们再烤一次鹧鸪吧。”

  阿南点头。成灏挥挥手,小舟连忙传御膳房的人送来串好的鹧鸪、盐、辣子等物。

  清欢笑道:“就缺阿良哥了。他若知道咱们吃鹧鸪不叫他,该生一场闷气呢。阿良哥生闷气的时候顶喜欢骑马,还挑烈马骑。几次马儿都快将他颠下去,倒不知是他骑马,还是马骑他。”

  华乐笑起来。一旁的几个小宫人亦偷偷抿着嘴笑。

  这位沈小姐,说话好生有趣。

  阿南想起,从前,只要清欢进宫,乾坤殿里便暖如春风,就连执掌天下生杀的太后,都常常被她逗笑,她总能让周边的人全都喜气洋洋。

  她说着她这几年游历的趣事。山川河岳,明月清风,一朵花,一粒石子,在她口中皆妙趣横生。

  “原来,我总以为红梅是世上最好看的花儿,直到我游历天山的时候瞧见雪莲。那里的人们叫它雪荷花。它长在悬崖陡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看着柔柔弱弱的,却能耐奇寒。它有女儿家的娇媚,也有男儿家的刚强。”

  耻与众草之为伍,何亭亭而独芳。

  她好像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成灏,她已经不再喜欢红梅了,不必怀念。昔日乾坤殿烧去的,并不可惜。

  鹧鸪烤好了,却跟记忆里的味道不同了。三个人的心里都明白了,鹧鸪易得,童年不再。旧日,也只是旧日。

  天色慢慢暗下来,清欢起身道别。阿南送她到檐下,忽然开口,说了声:“清欢,我对不起你。”六年了,她终于说出了口。她饶了自己,饶了心头百般澎湃。

  清欢的圆圆脸在暮色四合中楚楚动人。

  “阿南姐姐,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怎么可能?”阿南愣住了。她指的是那一年轰动宫闱的毒奶糕事件。漠北使者上贡了两盒奶糕。成灏将一盒给了太后,另一盒命人送去给了清欢。清欢不喜欢奶糕的味道,便搁置在一旁,没有吃,被她的父亲沈大人吃了。结果,那奶糕里有毒。

  为此,太后囚禁了漠北使者。后来,几经查探,得知原来是南境搞的鬼。意在激起漠北与圣朝的矛盾,南境好坐收渔翁之利。当年,毒奶糕事件的定论便是如此。

  可事实上,那奶糕里的毒,是阿南下的。她自幼长在宫闱,与小内侍们都熟悉。她能不动声色地接近奶糕,不为人察觉地投毒。虽说,是她的叔祖父授意,但她到底是做了。

  “是的,阿南姐姐,我知道是你。可我也知道你终究不忍心。不是吗?”清欢笑着。

  是的,阿南还是不忍心。那毒药其中一味雷公藤,阿南偷偷将其换成了火把花。这两种花非常相像,磨成粉,味道也一样,漫说寻常人,便是连医官们,将其分清也需极大的功力。

  雷公藤换作火把花,毒性便弱了五分,绝不致命。否则,江南术士的“夺命散”,沈大人纵是功力再高,怎能活过来呢?

  这一点,想必太后也是知道的。否则,她怎能容忍阿南顺顺当当地坐上凤位。她一生霹雳手段,眼中怎可容下这么大的沙子?

  阿南落下泪来。她多年迈不过去的槛,清欢竟一直都知道。

  “清欢,不管怎样,我是对不起你的,你待我如亲姐,我不该那样。”

  “子兮子兮。再拣一枝何处起。阿南姐姐,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也原谅自己吧。从前,我一直不知道为甚灏哥哥会选你做皇后。去年,我站在天山的桧柏中,突然想明白了——”

  阿南看着清欢。清欢也回望着她。

  “你们俩,是一类人。” 夜来南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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