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夜来南风起

第三十六章 假的

夜来南风起 棉花花 4737 2021-04-05 19:00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夜来南风起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三十六章

  假的

  杨乐久抬头。她以为她的筹码足够丰盛,她以为中宫邹皇后真的如传闻所料的那么善妒自私、为己筹谋。乾坤殿庭院里的红梅是如何枯死的,当今圣上与沈家清欢青梅竹马的好姻缘是如何没了的,宫中诸人传得有鼻子有眼。邹皇后出身不高,却身披凤袍,当中的秘密,耐人寻味。

  情意?与圣上的情意?杨乐久似乎一个溺水的人,原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不想是一把更尖锐的刀。她将尖刀握在手心,似乎看到了水一点点变红。

  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酷刑一动,换婴事发,该如何尽可能地保住渭王殿下?

  阿南在她恍神的当口儿,从地上抱起成询的襁褓。这时,聆儿走进来,看着阿南:“皇后娘娘,内廷监来人传话了,说是上了竹刑,花房的小宫女现时已经招供了——”

  跪在地上的杨乐久,听了这话,有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阿南招手唤来聆儿:“去,把三皇子抱过去。”

  聆儿快步走过来,将婴儿抱走。

  杨乐久仓皇地喊着:“你要把我的孩子抱去哪里?来人哪!皇后娘娘抢皇子了!”

  阿南重重地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闭上你的嘴!是不是你的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明明白白。如你所说,你死不足惜,咎由自取。远在陇西的渭王更是活该。真的以为这风云是那么容易搅弄的吗!”

  眼泪顺着杨乐久的眼角流出:“风云有没有那么容易搅弄,无非看事情做成了没有。渭王殿下并不是活该,明明是太后抢了他的东西。若非太后搅弄风云,今日金銮殿之上坐着的,便是渭王殿下,不是成灏!”

  外头的风真大,如呜咽一般。阿南笑了笑:“是吗?你以为是这样的吗?”

  “难道不是吗?”杨乐久的眼神里充满了执拗,“渭王殿下本就是太子,若非那时先帝病体孱弱,若非那时太后手握大权,若非……”

  “本宫告诉你,渭王生性阴毒,自幼行事狠辣。先帝死因成谜。当年太后之所以向天下公示先帝是因病离世,无非是想遮皇家的丑。你知道先帝死在何处吗?东宫。你知道先帝死前身边的人是谁吗?”阿南平静地注视着她,“成灼。”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门口的小内侍通禀着:“圣上到——”

  成灏的步子很沉重。想必,今日花房里的动静,他已经听说了。他迈进来的那一霎,杨乐久的面具好像重新扣在了脸上。她又成了那个婉转、温柔的严婕妤。她跪行着,到成灏的脚边:“圣上,皇后娘娘命聆姑娘抱走了询儿,臣妾心中悲痛不已。臣妾想求圣上做主,臣妾怀胎十月,为何就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欺负臣妾。是臣妾哪一处不周到,还是圣上您给皇后娘娘下了旨意……”

  她委委屈屈,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成灏缓缓坐了下来。阿南见他面有倦态,熟稔地给他递了一块热帕子,又从内殿端来他素昔爱喝的花酿。御膳房做的花酿酒性烈,阿南怕伤着成灏的身子。但成灏政务冗杂,案牍劳形之中又喜以酒解乏。阿南便自己动手,亲自为成灏调制一种花酿,加了枳椇子,加了高良姜,加了露珠,口感清芬,却不易醉。民间有种说法,千杯不醉枳椇子,枳椇子有解酒的功效。至于高良姜,暖胃散寒,冬日里,最是相宜的。

  成灏接过热帕子擦了把脸,又饮了杯花酿,方看向地上的女子,道:“爱妃的意思是,皇后要抢询儿?”

  “是。”杨乐久轻轻用帕子拭泪道,“不仅如此,皇后娘娘还逼着臣妾承认,询儿不是臣妾所生,皇后娘娘不知道从何处,弄来几个小宫女,炮制了一个荒谬的故事,构陷臣妾……”

  “哦?”成灏道,“孤听说,那些小宫女是华乐在花房认出来的,现时,她们都供出些什么啦?”

  聆儿适时地走了过来,递上两张纸笺:“回圣上,内廷监将供状送来了,小宫女们将知道的,都吐得清清楚楚,招了供,画了押。”

  成灏接过,杨乐久开始不安。成灏眉头每皱一分,她的不安就多一分。

  “圣上,不是,您不要相信她们的话,她们是被皇后娘娘指使的,臣妾……臣妾没有,没有换祥妃的孩子,没有,没有跟芷荷……没有……统统没有……您千万不要信……”

  成灏盯着她,笑了笑。他将那两张纸摊开,反过来,正对着杨乐久:“爱妃,这供状上头,什么都没有,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杨乐久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聆儿这个贼丫头。

  事实上,花房里的那些小宫人皆以钗环自尽了,什么都没招。成灼在选棋子的时候,早已把控好了她们家人的性命。都是贫苦人家的好姑娘,害怕累及爹娘兄弟,索性自己一死了之。

  聆儿、阿南、成灏的戏做得太真。杨乐久乱了阵脚,她以为那些小婢女,靠不住。她从骨子里压根儿没有相信过她们。

  成灏放下供状,挽了挽袖口:“孤昨日接到严爱卿的请安折子,严夫人感染风寒,病得厉害。爱妃,为人之女,你可有什么物件想送回去?也好让严夫人病中得些宽慰。”

  杨乐久眼神闪烁:“臣妾……臣妾明儿让医官开些药……”

  成灏仰头笑了两声,用手指抬起杨乐久的下巴:“严夫人三年前就病逝了,你作为严府的嫡出小姐,竟不知此事吗?”

  假的,都是假的。他用一个又一个的试探、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扒开了她的画皮。

  严瑨是个最为古板守制的官员。他的请安折子上,从不会提及妻女,甚至,他在任何人跟前都是刻意回避提及在宫中为妃的女儿,生恐被人误会靠裙带上位,有污士大夫的名节。也正是因为如此,成灏此前竟一直没发现“假严钰”的异样。

  地上跪着的女子意识到了圣上的洞察,意识到了事态的无可逆转。她突然从袖口摸出一柄短剑。剑道之要,其一击之下,萃其毕生之力,以取一决之效。必使如雷霆电光,霹雳万钧之间,百邪顿毙,断无逃匿。惊风瀑布卒然大至,洗浊世之尘表。或高蹈彼岸,俯察人间。

  成灏本能地伸手与她过招。“嗖”一声,成灏反手擒住她,她手中的剑插住自己的心口。

  外头的御林军闻声而动,冲了进来。杨乐久已经倒在了地上。成灏看着她:“力量一道,则天法地,贯通人事,而磅礴万物,其道乃成。你根本没有悟出剑宗的真谛。”

  地上的女子奄奄一息,口中念着什么。随即,闭上眼,咽了气。

  阿南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她说的是:“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肠深解不得。阿南叹息一声。

  御林军抬杨乐久的尸体,她怀里掉出一块玉佩。阿南眼疾手快地捡了,递到成灏手中,上面一个醒目的“灼”字。

  成灏攥紧那块玉佩,眉头紧锁。

  晚间,成灏跟阿南躺在榻上,他翻过身来,抱紧她:“孤一直隐约觉得,父皇的死,与渭王兄有关系。可孤不明白的是,若果真那样,母后如此霹雳手段的人,为何放过他……”

  阿南轻声道:“渭王曾是太后的养子,太后有她的仁慈。若圣上果真想弄明白此事,不妨问一个人。”

  “谁?”

  “您的堂兄,峪王成炽。长乐九年,他尚是少年,未开府立院,居于宫中。他与太后关系亲厚。应知一二。”

  成灏“嗯”了一声。他将脸贴在她消瘦的骨骼上:“渭王兄存谋逆之心,断不可留。但孤有预感,母后若知此番之事,必有信来。”

  果不其然。

  翌日。成灏坐在乾坤殿中,见大鸟飞来,盘旋与头顶,须臾,落下一封信函。

  熟悉的字迹。

  是母后。 夜来南风起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