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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归宁

夜来南风起 棉花花 5014 2021-04-05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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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归宁

  一场雨罢,上京凉了起来。宫苑中落英的脉络里浸染着山山水水、更深露重。

  九月初九,是成灏的生辰。万寿之节,阖宫喜庆。内廷监掌事林观提前三日便指挥着宫人内侍们将各处都挂上红绸,回廊里、宫道上、御湖边,皆摆上一盆盆的花开富贵菊。

  司乐楼中,传来动人的曲子。宫人们皆知,严芳仪为圣上精心筹备了舞曲做万寿节的礼物,已经在司乐楼紧锣密鼓地练了好些天了。

  九月初八那日下午,成灏坐在乾坤殿批阅奏章,突见小舟满脸喜气地跑了进来。

  “圣上,宫门口儿的侍卫接到头马快报,二公主的车马已至京郊,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要进宫了!”

  “是吗?”成灏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眉开眼笑。御笔朱批的奏折因为他的突然起身,最后那一撇划得格外长。

  二公主成炘远嫁漠北数载,成灏许多次在宫廷佳节欢庆之日想象过与二皇姐重逢的情景,想起小时候二姐哄着他、纵着他的那一幕幕。柳絮飞入他眼中,母后、嬷嬷,谁来都不行,一定要二皇姐给他吹,他才肯。

  小舟是从小儿服侍成灏的小内侍,他对圣上与二公主的姐弟情格外清楚。此刻,他咂摸着嘴说道:“圣上,您要不要出宫迎一迎二公主去?还有您那未曾谋面的外甥孟和小王子?”

  “当然!二皇姐归宁,岂有不迎之理啊!”成灏大踏步地往门外走。

  走到檐下,他似想起什么,忽然停住脚步:“小舟,你吩咐鼓乐吹笙的仪仗先行去宫门口,孤去凤鸾殿,唤皇后同去——”

  中宫是离乾坤殿最近的地方,不多时,成灏便到了。走到庭院里,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硬物,好在成灏习过武,身手敏捷,飞身一跃,手握住那硬物。原来是一颗鸟蛋。

  一阵童稚的笑声。成灏抬头,见华乐坐在树杈掏鸟窝呢。

  成灏宠溺地摇摇头。这个大女儿越大越调皮,比男孩子还要淘气。弟弟成诜在她面前素来唯唯诺诺的。

  “铣儿,树上危险,下来吧——”成灏唤了一声。华乐笑嘻嘻地,敏捷地从树上下来,扑到成灏怀里:“父皇,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不想儿臣、不想母后吗?”

  成灏略失了失神,便笑着摸了摸华乐的脸,道:“漠北战事胶着,前朝许多烦心事,父皇太忙了。现在事情逐渐明朗,父皇的心放下些,会常来看你的。”

  华乐用手扳着成灏的脸:“母后很想你。她亲手做了很多花酿,可她没有往乾坤殿送。”

  女儿话如同沾了糖水的荆棘,从成灏的心口划过,一时之间,又甜又疼。

  皇后是个寡言的人。“想”这个字,她是绝不会从口中说出来的。她永远都是清癯、孤直的模样,一如她种的那些松柏。

  自从六月间,在蒹葭院,成灏打了她一巴掌,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堵冰墙,一旦走近,那冰墙便森森地冒着寒气。

  七月间,三皇子闹了场小病,成灏去宛欣院看望,恰阿南也在。两人打了照面,客客气气的,似乎谁都不知道往前的那一步该怎么走。

  成灏想,只要她说一句和软的话,他一定顺着梯子便下来了。可是,她没有。她得体地跪安告退。成灏看着她瘦削的背影,默默无言。

  成灏知道,他当着妃妾的面打她,伤着她的心了。她也在等他的一句话。

  可,他……哎,他亦说不出。

  两个多月了,阿南就像从他生活中骤然抽离的某种习惯。纵有蒹葭院的莺歌燕舞在侧,亦似觉得,少了些什么。

  成灏抱着华乐往内殿走。秋日的风啊,几分清凉,几分萧瑟。

  成灏闻见熟悉的崖柏香。

  内殿,一张大大的画布摊开在墙上,阿南执笔,正在作图。那图颇为宏大,已完成十之七八,上头有州郡、有河流、有山脉、有藩国。成灏对此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圣朝的舆图啊。

  他注意到,她正在画西北角的漠北,一笔一笔,那么认真。旁边有几行小字:顺康山河锦绣,四海升平君贤。丹青照汗明月,落笔风雷苍然。

  听见脚步声,她回头,似乎看见成灏让她很意外,怔怔的,竟忘了行礼请安。

  成灏喉头有千句的话,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淡淡的话:“皇后画得不错。”华乐笑嘻嘻地唤:“母后,父皇来看咱们了。”阿南手中的画笔无处安放,她跪在地上,说了声:“圣上万安。”

  成灏走近那图,念着那图上的小字。眼前那壮阔的场景,似乎每一笔都在告诉成灏:她心里有他,有他的山河。

  “你画了多久了?”

  阿南轻声道:“数月了。”这数月的孤寂里,她伴着墨香,画着一寸寸的江山。

  他看着她,说了声:“孤想喝你做的花酿了。”这句话里隐藏的意味,她听懂了。“臣妾去拿。”她起身,面色无波。仿佛,昨日他刚刚来过。

  成灏拉住她:“先同孤一起去宫门迎二姐,她快要到了。”

  “嗯。”

  成灏抱着华乐,阿南跟在身后。

  九月的日头落在他们的身后,柔和而瑰丽。

  宫门口。

  漠北的马车由远及近,最终停下。

  乐声响起,整齐划一的侍卫们高喊着:“恭迎安公主归宁。”

  成炘身着漠北王妃的袍服,牵着她的儿子下了马车。由于还在婆母丧期,她袖口处仍别着一朵白花。

  她看着上京秋日的天高云淡,看着熟悉而久违的宫廷,看着越来越成熟的弟弟,看着弟弟怀中的小女孩,眼泪淌了下来。

  “灏儿——”她唤了一声。转而,又觉得不合规制,行过礼,以“圣上”呼之。

  成灏忙搀起她。

  阿南道:“二皇姐好。”

  华乐乖巧地随母问好。成炘摸了摸华乐的小脸,含泪带笑:“邹家的小阿南,长大了。穿着这凤袍,皇姐险些没认出。孩儿如此可爱,酷肖圣上。时日过得可真快啊。”

  她用手比画着,遂吩咐儿子道:“给舅父、舅母磕头。”那小王子孟和,忙从母命,礼数一丝不差地跪在地上向成灏、阿南请安。

  成灏挽着成炘的手:“二皇姐一路辛苦,回宫安歇吧。”成炘笑道:“紧赶慢赶,就是想赶着圣上的万寿节,可算是赶着了。从前,圣上每次过生辰,都要吃一口皇姐煮的面。今年,皇姐再给圣上煮一碗。”她哄着弟弟的口气,犹如稚时。

  一行人往宫内走着。成炘边走边叹,行至乾坤殿,她忽然停住,瞧着里头,眼泪汹涌起来:“此处依稀母后在时。”

  这殿宇,这宫墙,这浮在鼻端,隐隐的桂花香。她想起她远嫁前,母后就是坐在乾坤殿中处理政务,数十年如一日。

  那许许多多母后庇护的岁月,在成炘心口漾着。别时闺阁女,归来他人妇。她伏在弟弟肩头,哭了一场。

  孟和睁大眼,好奇地看着母亲,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到了中原的宫廷,母亲的眼泪这般多。

  成灏道:“给二皇姐安置的居所,便是二皇姐未出阁之前的闺房。”

  成炘点头:“甚好。”

  晚宴。

  司乐楼。

  成灏右手坐的是成炘母子,左手依次是:阿南、祥妃、宛妃、刘芳仪、严芳仪。另有嬷嬷们携着皇子公主们在侧。后宫诸人皆在。

  成炘一一命身旁的仆妇送上从漠北带来的礼物。给阿南的,是一颗硕大的珍珠,尽显中宫华贵。给孔灵雁的,是一幅金丝百子图,恭贺她儿女双全。给宛妃的,是一张大漠最上等的狼弓,配她的英武。给刘芳仪的,是一盒雪莲制成的膏,于驻颜有益。

  到了严芳仪,成炘笑着看着她。众人猜测着会是什么礼物。只见仆妇拎上来一只小笼子,笼子上盖着绒布,一时竟不知里头是何物。 夜来南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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