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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红梅
成灏睡醒的时候,听见外头鸡人报卯时了。
他睁开眼,阿南在给他包扎着伤口。窗外的晨光一点点地亮起,天空如沾了泥的薤白一点点被洗净。月影与梅花,忽忽不可辨识。
成灏看着阿南的侧脸。她清瘦,克制,如一潭平静的水。
“疼吗?”阿南看他睁开了眼,轻声问。
成灏摇摇头。
“今儿是年三十,今年的最后的一个早朝了,圣上去吗?”
“去。”成灏说着,已经起了身。阿南卷起珠帘,端来一盆水。水温刚好,就连帕子,也已经泡得松松软软了。
阿南将热帕子覆在成灏的脸上,温润的气息熨着他的面颊。
成灏想,她是了解他的,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早朝他一定不会误,这些细节,她早已准备得妥妥帖帖了。
“安平观那方士如何了?”成灏问道。阿南道:“那方士昨儿晚上在被子里窒息了。”
她着人悄悄往安平观的百和香里加了一味催眠的药,余苳昨儿过了黄昏,便起了乏,躺到榻上,想歇一会子。被芯自然是换过的。他有喘鸣之症,这一睡便再也没起来。那一波等他号令的百越杀手,苦等无讯,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被御林军趁势围攻剿灭。
因着阿南这一计,事情比计划中要顺遂了许多。
成灏道:“你做事素来干脆利落。”
“那方士口中关于鼠的卦语,非他卜出,而是小嫄泄露。所以——”阿南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所谓的若得明君,当幸东南之语,亦是假的。圣上不必信。”
成灏点头:“孤知道。”他擦完脸,将帕子递与阿南:“孤已知会孔良,所有关于此次百越作乱的证据,全部移交给兵部,不日,便出兵伐越。”
阿南道:“不等这个年过完吗?”
“不等了。既然敢行此狂悖之事,便休想过好这个年。”
阿南沉吟道:“小嫄和小婵这两个婢女的事,倒给臣妾提了个醒儿,圣朝现时仍有许多隐藏很深的百越细作。这些人或许从父辈母辈起,便背负着使命。留着他们终是祸害,不如趁此机会,清理一番。免生后患。”
“嗯。”
宫人们端上粥来,成灏喝了半碗,起身便往门外走。
风吹着凤鸾殿外的松柏,松柏岿然不动。成灏突然转身,看着阿南:“你弟弟余慕,接进宫来吧,让他在尚书房与那些宗室子弟们一起读书便可。毕竟,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阿南一愣,手中的粥匙停住了。
“圣上……知道这事?”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孤不知道的。”成灏说完,笑了笑,便离去了。
阿南瞧着他的背影,想着,成灏这个观棋的人,连她也看在内了。他一定知道,阿南的母亲改嫁到余家,阿南与余苳这辗转曲折的关系。余苳进宫,到底有没有中宫的相助?那卦语当中藏着的玄机,有几分真假?这些,成灏未必没有怀疑过分毫。
只是阿南的种种做法,让他放下心来。阿南一直以来都是向着他的。
干脆而果决。
忠才人、小嫄、余苳,一切与百越有关的人,一夜之间在宫廷中消失了。
宛欣院的西偏殿空了下来。
聆儿被阿南调来中宫,如愿做了凤鸾殿的掌事宫女。她是个机敏的丫头,刚上任第一天,便把凤鸾殿内所有内侍、宫人的名单记得滚瓜烂熟。恰逢着除夕,她指挥着一众人等,热火朝天地洒扫收拾着。
阿南站在檐下,看她往庭院中那一排松柏上披红挂彩,忙制止她:“聆儿,莫要如此。”
“娘娘,新年了,阖宫喜庆呢。咱们凤鸾殿是中宫,但是太素净了。这院中无甚陈设,只有松柏,所以奴婢想添些颜色。”聆儿笑着说道。
阿南摇头道:“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聆儿似懂非懂,但见阿南不允,忙将彩绸从松柏上取了下来,道了声:“是。”
这时,孔良从外头走进来,屈身行了个礼:“皇后娘娘金安。”阿南淡淡道:“阿良,你真是圣上的忠心不二之臣。”孔良愣了愣:“娘娘突然说这话是何意?”
“余慕的事情,是你告诉圣上的吧。”
孔良低下头,沉默半晌,说道:“圣上连微臣安置余慕的居所都已知晓,微臣不得不说。”
阿南抬头看了看灰白色的天,轻声道:“无碍。迟早是要让他知道的。这样也好,可以早一点光明正大地将余慕接进宫来。他年纪小,在外头,本宫终究是不放心。”
须臾,阿南笑笑:“起来吧,阿良。今晚是除夕夜,圣上要在宫中设宴,为出征的将领送行,晚宴你带着夫人一起来吧。”
孔良与夫人窦华章,算来成亲已两年有余了。
“是。”孔良答应着,去了。
司乐楼。晚宴。
阿南身着凤袍坐在成灏的身旁。孔灵雁、宛妃、刘芳仪依次坐在右侧。筵席上众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忠才人”“二皇子”之语。仿佛他们压根儿没有存在过。
孔灵雁昨晚受了不小的惊吓,今晚精神一直不佳,提不起劲来,人前笑得心不在焉。刘芳仪自从关了半年禁足之后,老实多了,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多语。倒是宛妃,今晚精神头儿很好,春风满面。
成灏钦点镇南将军胡谟带兵出征百越,宛妃与有荣焉。
成灏举杯:“愿将军旗开得胜,早日还朝。”
众人随之举杯。胡谟叩首道:“臣必不负圣上所托。”
杯中酒尽。宛妃表演了一出战马的口技助兴,气势雄浑,听之有如万马奔腾,在座诸人,无不拊掌称赞。
晚宴散时,阿南听见有人唤她。她抬头,是一个身着墨绿衣裳、戴着珠钗的端庄小妇人。小妇人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礼。
是窦华章。阿南在年节向中宫行跪拜礼的命妇中远远地见过她两回,但未曾离得这般近。
“孔夫人。”阿南颔首。“臣妇有份薄礼想送给皇后娘娘,还请您笑纳。”窦华章冲身旁的小丫鬟点点头,小丫鬟抱了一盆花过来。
是红梅。红色灼人眼,这是最让阿南心梗的花。
当日,成灏曾为沈清欢种满乾坤殿的花。
“娘娘您瞧,这红梅开得好吗?臣妇听说从前乾坤殿中有许多红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都枯萎了。”
阿南不动声色地吩咐聆儿把花收起:“这花儿开得甚好。孔夫人有心了。”
窦华章道:“只要皇后娘娘喜爱,便是这花儿的福气,是臣妇的福气。”
转瞬,她说:“昨儿,臣妇看见沈家清欢了——” 夜来南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