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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入城
秦言事先给曲非传了信去,让他依计行事,这才悄悄回到咸阳。
陆离听闻秦言父辈之事,尤其是听闻秦勉与曲非之事,却也并不惊讶,倒是引得秦言发问:“上回看你见哀郢乔寅之事,淡定自若,还以为只是偶然。今见你神色,也不觉怪异。怎么,你是见怪不怪,还是感同身受?”
“我自然是见多识广的了,如何会感同身受?”陆离生怕被误会,尽力开脱,毕竟暗卫营里,他接触的异性太少,平时又与萧白歌兄弟情深的,难免会被认为是内部自我消化了。他道,“我很看得开的,只要是真心实意,管他男男女女作甚?”
说罢,他才低声告诉秦言,类似的事情宫里数不胜数,况且……
他道:“你也知道暗卫阿大奉命保护太子吧?”
“听说还和太子妃不清不楚?”
“的确不清不楚,”陆离轻叹道,“可是,阿大她……其实也是个女子。”
秦言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你们暗卫营……女子倒是很多啊。”
“哈哈,”陆离打着哈哈,“就这几个,还都磨得性子怪癖。”
秦言心知洛远道手段,不敢进城,在咸阳城外游走了好几日,这才化妆成夜香郎推着粪车在天将黑时入城。
陆离心里偷乐:百变秦言,难得一见啊。就是他这堂堂男子汉,非得扮作个姑娘,经由牙婆之手,先进勾栏院,再去目的地与秦言汇合。
经此,陆离心里暗自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去勾栏院喝花酒了。同时他又心想,莫不是秦言记仇着呢?
毕竟就算是做戏,他也的确是躺在花娘玉臂上听着淫词艳曲瞧着楚腰轻扭,非常惬意且快活的浅尝美酒,乐不思蜀。
罪过罪过。
果然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家有悍妻,不得不依。
纵是进了咸阳城,秦言仍是小心为上,并不敢过于靠近天残派的势力范围,以免暴露身份打草惊蛇。
第二天,竟有天残派弟子在城中四处搜查,说是混进了奸细。秦言心道不好,莫不是自己形迹暴露了?
好在似乎是她想太多,这一顿搜查很快过去,然而,从那些弟子的囔囔中,她听出类似于叛徒、必杀等字样。
呵,果然如此啊。只要自己一有异动,洛远道又一击不中,便会给自己安上各种罪名,以方便他的下一步计划。
只是,不知他这作为可否被方菲知晓?若知,她又到底信谁?
秦言心中稍乱,却又立马回复,因面前袅娜娉婷花枝乱颤的“陆姑娘”素手搭在他这小公子的肩上,靠了近来耳鬓厮磨道:“你心乱了,是在想我么?”
赶紧侧身闪人,暂时摆脱那香得醉人的身子,登时像是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秦言压着声音道:“想啊。”
想你个鬼啊。
然而那放荡的“姑娘”却把半个身子都欺了过来,一副要做成这桩生意的模样,娇俏的道:“我便晓得你最是想我的。”
秦言伸出二指,抵住那即将越界的樱唇,既是佩服眼前这人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精神,又是烦躁这假戏真做的高超演技。便干脆自己主动一些,附了过去,贴耳轻言:“你若是再趁机往我身上挂,左手来我就砍左手,右手上我就砍右手,脑袋过来了,我就……剁了你的脑子。”
陆离惊寒,连连赔笑,这才作罢。
关上房门之后,那些莺莺燕燕的声音也静了下来,只是这室内装潢无一不透露出一股子旖旎和暧昧来,叫人略感尴尬。
然而,却又觉得拾柒的人皮面具着实好用。便是陆离这般没什么易容基础的人,也只消稍作处理,便可变成一个女人,再偷梁换柱一下,便可暂时安身了。
陆离心道,看来拾柒所学才是真正有用,走遍天下都用得着的,且千人千面,她一人便可体会完全,说来不是比旁人更多了几生几世?
作为有幸为这个刚刚入行的雏儿“***”的大爷,秦言却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不仅自己霸占了小娘子的软床,还吩咐小娘子好些事情。
秦言道:“我暂时不方便露面,他们也决计想不到我会藏身青楼。所以,烦请你继续演下去,再替我打听一下,洛远道这几日的行踪。”
“大爷是要连着包了我么?”陆离娇笑,“哎呀,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这儿还没有呢,没想到便有这恩情了。”
秦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你是职业病改不过来了,还是故意消遣我呢?”
陆离这才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又担心被人听了墙角,遂压低声音道:“好了好了,你吩咐的事儿,我照办。”
调查行踪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洛远道近日也不像之前一样神出鬼没,反倒是日日待在总舵。陆离很快打听清楚,道:“十三之前,他都会在总舵。”
“十三呢?”
“听闻是要去会一会故友。”
故友?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有故友?呵,不知是与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歹人,还是受之蒙蔽助纣为虐的愚人,或是……他又要对谁动手了?
“你师父那里可来得及?”
“师父已经下山了。”
前几日秦言收到曲非的消息,说是上次别过,曲非居然下山了,并且去了趟长安,还说自己近日将至咸阳,计划照旧,只是他会亲见故人一面。
秦言不知为何会有此变化,但又听闻洛远道十三日要去见故友,不由得有些不安。
“不必忧心,”陆离安慰道,“你既已决定动手,便放手一搏无需顾忌。”
是以,秦言把动手的时间定在十二。
她说:“在这之前,我娘和阿芷会因为师父的信而外出至城郊,而你,就去城外五里坡接应,然后带她们离开。”
“那你呢?可有完整的计划?”
“我会提前潜进总舵,然后往膳食中投放迷药,便是药不倒洛远道,药倒了其他人也可减少后援。”
“然后呢?若是药不倒洛远道,你便要提着焦尾,不是,提着剑去和他硬斗?”
焦尾剑,因为目标太大,根本就没有带进城来。这一点是陆离知道的。
“我与洛远道的仇怨,自然要起始于何处便结束于何处。”所以,她还是会用那柄从火场废墟中得来的焦尾剑,了结这半生的仇恨。而她手上一动,开箱,居然从箱奁中取出了那把熟悉的长剑。
剑无蹊跷,鞘为焦木,底端被磕破了一块,怎么看怎么寒碜。
然而,这就是焦尾,在秦言手中大杀四方名震天下的焦尾剑。
这回轮到陆离震惊了:“你怎么带进来的?是藏进粪桶里偷运进来的么?”
秦言把剑拔出,却见此剑虽也细长而窄,可是,剑尖却有剑锋。不是之前的剑,只是剑鞘如一罢了。
秦言只带了剑鞘入城,因为这才是她从茶坊带出的唯一之物。所以她把这焦木藏于木柴之中,轻而易举躲过搜查。至于那剑,秦言道:“对杀父仇人,没有必要心存善念。”所以,无需剑尖无锋。
陆离自知劝不住,只道:“你说过余生归我,可不能食言。”
“好。”
十一那晚,秦言潜入总舵,而这傍晚之前,方菲便已收到了曲非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时日无多深感旧日难回,城外五里坡,静待故人归。
听闻方菲收到此信之时脸色都变了,问送信的人呢,却得知这是一个小儿送来的。她把信压在胸口,心中思绪万千,在看到第一个字的刹那,她便已经知道,写信的人,是已经二十多年未曾有过联系的亲弟弟。
二十多年前,他们姐弟反目成仇,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而反目的原因,是因为尹双双。
方菲年轻时也算是一派之花,与大师兄秦勉亦是情投意合,二人被称为鸳鸯连环。可是,曲非不知发了什么疯,竟也喜欢秦勉。
曲非可以疯,可秦勉到底是大师兄,绝不会陪他疯。
经历此事之后,曲非又同本派厨娘尹双双有交往。偏生尹双双身世不好,本是青楼中的下等丫鬟,后来染了那病,本要被扔出来等死的,被刚刚失恋从青楼中醉醺醺出来的曲非所救,还带了回来。尹双双痊愈后,留下来当了厨娘。她不敢说以身相许,因为她的身子已经脏了,可是,一个弱女子,对救自己脱离苦海的英雄,总是会心存喜欢的。
求而不得的曲非不知是怄气还是怎样,转向了尹双双。方菲自然不许这样的女人进自己的家门,姐弟俩再次争吵,她甚至下了毒药,想要杀死这个本就该死的卑贱女人。而阴差阳错,那毒酒差点儿进了曲非口中,还是尹双双强自夺下。
虽然事后秦勉帮忙找到了解药,可是,此事之后,他们三人的梁子算是永远解不开了。
还记得那时,不过十七岁的少年抱着脸唇苍白奄奄一息的尹双双,原本的意气风发全部变成了叛逆和恨意。他站在马车上,轻蔑而不平的道:“从此以后,你我姐弟,恩断义绝。”再看秦勉时,却又添了两分霸道,“师兄,别了。”
再看信上说时日无多,方菲眼中一涩,难道曲非他……将至大限了么?
虽然当年便说恩断义绝不再来往,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人到中年,当年故人已经所剩无几,方菲也再没有当年的狠心和绝情了。
于是,她带着洛芷,连夜出城,洛远道问起,她道:“不必派人跟着我,我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秦言在暗处眼见着这马车离开,这才放心,然后,依计将蒙汗药放入伙房,就连给洛远道单独做的膳食,也投了药。
秦言并不想提前动手,可到底事出意外。谁也没想到,这西厢房会走水不是?
火光冲出来的时候,秦言便觉得不好,却也只好暂时转移,往暗处移动。看着弟子们提着水桶前来救火,乱糟糟的,她突然心想:现在会不会是击杀洛远道的最好时机?
厢房走水,本就混乱,而计划之中的蒙汗药也已经投放。不管洛远道有没有中毒,都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时间了。
时不我待,秦言猫腰独行,灰衣飘在夜风中,转瞬不见。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陷阱,可是,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且真的不会有比这更好更容易得手的时机了。
所以,秦言动了。
要进入洛远道所在的房间,必须通过一个庭院,而这庭院联通一个三十多丈的廊桥,廊桥到庭院,十步一岗,且没有树木草丛为遮掩。除却这固定岗之外,洛远道身边也总是跟着三人,如影随形暗中保护。便是秦言本人,也没有见过这三人面目,只知他们的确存在。
既然厢房已然着火,秦言便干脆再点了一把火,引得附近巡卫前去,也把岗哨目光稍微吸引。
然后,她动了,如同夜色里的风,那些岗哨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看到,便被长剑割断了咽喉。然而,她没有停,直进庭院,剑尖的血才算滴落。
那血珠洒出,像是夜的暗器,然后,撞上一柄弯刀。
是暗中护卫的人。
秦言并不留手,她必须得速战速决,否则等到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别说杀了洛远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秦言终是杀死那弯刀客,然而,剑入血躯之时却又觉利风贯耳,原是一枝追风弧箭贴耳擦来。秦言闪躲,却也是被带出一串血珠。
呵,远程的武器却在死了一人之后才用,是这人已经老到没用了,还是三人内讧了?
秦言并不去猜,剑如飞星,逼得那追风弧箭偏也追不到,而暴露了射手位置。然而,她那致命一击却并未往射手而去,而是……偏了三寸,撩过夜色,直冲过去,然后,剑入肉体。
而她反手一捞,抓住身后射出的一枝追风弧箭,染血的剑刃从血肉中猛然拔出,反手送进那射手心口。
说好了是三人,便一个都不能少,纵然射手故意掩护想叫第三人一击得手,却被秦言看穿,然后,杀人不留情。
不是他们太弱,而是他们的对手过于强悍。
秦言踏过三人尸体,推门,入内,心道:报仇雪恨,便是今日。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