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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棋子
洛芷躺了整整一日，第二天才昏昏沉沉的睁了眼，觉得浑身无力。她轻唤几声，却无人应答，便挣扎着自己起来，撑着墙壁慢慢走出。
她面色憔悴，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脚步虚浮。
她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想来是小二领着客人来住店的吧？
她慢慢的挪出，开门，只觉外头阳光刺眼，抬手遮在眼前，隐隐约约看到个穿粉嫩衣裳的姑娘。她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厉害，竟连话也说不出了。使劲吞咽几口口水，这才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来：“姑娘，请……”
话还没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而那粉衣裳则急道：“姑娘，诶，姑娘……”见人发热，便手忙脚乱的把人抬进屋子，然后匆匆写了方子差小二去药铺抓了药来熬，而他自己则取了银针来为洛芷针灸。
药还没有熬好，那几针下去，洛芷便已经清醒了，她见自己面前是个粉色衣裳的小公子，谢过之后心里有些疑惑：“我刚才明明见到的是个姑娘啊？”
药来之后，洛芷又是千恩万谢，得知那个粉衣的小公子叫做萧白歌，她便道：“多谢萧公子相助了。”
“诶，我只是举手之劳，”萧白歌道，“我向来羡慕江湖儿女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奈何家里人不许我去闯，但我想来，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民间，只要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错。”洛芷皱着秀眉咽下那苦涩的汤药，得了萧白歌递来的一颗饴糖，萧白歌道：“这是我大哥常说的，苦的时候吃颗糖，就不苦了。”
原来正月过完，萧白歌便又开始云游义诊，一两个月的时间，便已慢慢来到湖北地界，今日也是暂住客栈，被领着到房间时，却见一个姑娘病得昏倒了。他好歹杏林中人，又是出来义诊的，哪能放任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倒在自己眼前而不管？所以当即为之治疗。
萧白歌道：“姑娘，你这是风寒入体，这才发了高热，吃两贴药散散寒气就好了。”
洛芷道谢，还拿了银子来补偿。
萧白歌道：“不必了，我又不是医馆里坐诊的大夫。要是被我爹晓得，出来义诊的我还收病人的诊金，他绝对会说我见钱眼开丢了家里的脸。所以姑娘，你还是不要为难我的好。”
洛芷大病未愈，没有太多精力，便也不与之纠缠。
倒是萧白歌，见一娇弱女孩儿独身闯荡江湖，病得倒在街头都没人照顾，一时不禁心生医者怜悯，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可有朋友同行？”
洛芷笑：“我难得离家要去办件重要的事，本来有个朋友的，可是他似乎……不辞而别了。”
萧白歌心里暗骂那个抛下女孩儿不辞而别的朋友，心道真是不知怜香惜玉。而这个时候，替人诊疗完毕，能够用心别处的时候，他才来得及细细看洛芷，有些疑惑，诶，这眉眼，似乎有些眼熟啊。
萧白歌心里藏不住事儿，便道：“姑娘，你同我一姐姐长得似有三分像呢。”
“是吗？许是我长相普通，撞脸了吧。”
萧白歌一听，这么漂亮的姑娘还叫长相普通？那叫那些普通的情何以堪？但他猛然反应过来，大概是人家嫌他唐突了吧？
萧白歌慌忙解释：“不是，我没有故意搭讪，我说的是实话。只不过那不是我亲姐姐，却是救过我命的人。姑娘你同她的眉眼，真的有那么几分像的。”
两贴药下去，洛芷的病好了大半，却也在这小地方耗了三天。她也有去打听过胡小虎的下落，可是小二说：“那位小爷他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好在是提前给了房钱的，要不然啊，我都会以为他是付不起钱溜了。”
洛芷心道：他终究还是要去做那打打杀杀的活计么？可是为什么要在答应了她之后再反悔呢？真是……何必如此？
洛芷生怕程纶那边已与郡主生米煮成了熟饭，决心不再等胡小虎，要自己先去襄阳。
萧白歌本来就不放心这么个女孩子孤身上路的，在得知了她是秦言亲妹妹之后就更是要舍命陪妹子了。
萧白歌在得知洛芷身份时反应如下：
洛芷想用钱财谢过萧白歌，可萧白歌都婉拒了，洛芷只好道：“那萧公子他日去到咸阳，定要来府上坐一坐，让洛芷以粗茶淡饭、箜篌一曲答谢。”
萧白歌愣了愣，然后道：“你也叫洛芷啊？”
“嗯？”
“我听说蝉联江湖美人榜第一的也叫洛芷……”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然后僵着脖子去看她。虽是病中，但洛芷的容貌仍旧是昳丽的，就像是这三月的桃花，盈盈一动，便能醉了一城芳华。萧白歌后知后觉，道，“你就是天残派的那个洛芷？”
洛芷点头。
“那么秦言就是……”
“我阿姊。”
萧白歌眨了眨眼，似在消化这信息，然后乐道：“原来你就是言姐姐的妹妹，这么说起来我们还都是一家人呢。”
“你同我阿姊认识？”
“是啊，我不是说你和我一个姐姐长得像嘛，”萧白歌不好意思道，“你们才是亲的两姐妹，怎么会一点儿也不像呢，我早就该想到的了……”
之后，萧白歌就跟洛芷叙述了自己的经历和他们这一家人的关系。
洛芷理道：“所以，你外出义诊恰好救了我阿姊，我阿姊就带着你闯了闯江湖，你就认了她做言姐姐。而你大哥，也就是陆先生，也就是我姐夫？”
“对啊对啊，所以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洛芷笑：“是呢，真是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她又问，“最近，你大哥可是和我阿姊在一起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出门快两个月了。但想来应该是吧，当时他们一起离开京城的啊，再说了，我哥和言姐姐一直如影随形的呢。”
如影随形么？洛芷轻笑：“我一直以为同阿芷如影随形的是程纶哥哥呢。”
“那是焦尾剑，”萧白歌反驳道，“焦尾剑和黄泉钩的确是如影随形的，可是言姐姐和我大哥那也是如胶似漆的啊。”
洛芷笑道：“的确该这样。”
所以，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萧白歌便赶着抢着的要去做护花使者，护送洛芷去襄阳。洛芷说不用，她自己就可以，萧白歌却拍了拍胸口道：“那怎么行？要是言姐姐知道我遇到了你却没有照顾好你，她肯定会怪我的啊。而且你放心，我觉得不干涉你不烦你，你到了目的地我就走，绝不纠缠。”
没奈何的，洛芷只好同意。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这一路的经历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她足够幸运，前有曾经的东宫暗卫护送，后有太医院判的公子相护。各个都见她娇美清纯，便是力有不逮，也不愿灰尘玷污了明珠。
于是，两个人便这样往襄阳去了。
而另一边，刚刚打退那波黑衣刺客之后，秦言陆离二人却就某事展开了讨论。
陆离慨叹，是不是秦言这种女人就是那么厉害，不仅武功厉害，连各种洞察力都厉害得令人发指。他心里叹道，还好自己不是真的要和这个女人过一辈子啊，要不然岂不是花楼不能逛，私房钱也不能藏。因为全部都会被她揭穿啊！
陆离苦笑，唉，明明没有出门，也没有收到相关情报，秦言怎么就晓得自己查到哪一步了呢？
像是在秦言的思想下无处遁形的陆离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了：“我去之前遇到渺羽的那里找过了，本来想去见见老嬷嬷，问她一些事儿的，可是我去晚了，老嬷嬷她死了。所以我什么也没有问到。”
“你们做捕快的不是都说，要叫死人也能开口说话么？”
“是啊，所以我……就挖了老嬷嬷的坟。”
听起来很不道德的行为，若是报告了官府还会判刑。可是，江湖儿女倒也不管这么多，况且，这里有陆离一直想要查清楚的身世之谜，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嘛。所以他道了句抱歉，便用铁锹挖开了那新坟。
墓里没有任何陪葬的东西，想来老嬷嬷死得孤苦，能够入土为安便是幸运的了，如何能够要求别人为之陪葬？
上一次遇见，陆离的注意力完全在渺羽身上，所以没有仔细观察过老嬷嬷。他挖了老嬷嬷的坟，发现她裹过三寸金莲，手臂上还有守宫砂，每个耳垂上都有两个耳洞。
陆离断定，这个老嬷嬷是皇宫中出来的，且曾经的地位不会太低，至少都还是哪个宫里的掌事姑姑。
因为这三寸金莲，乃是先帝所爱，因此先帝一朝的后宫女眷都缠了小脚，当今天子即位后认为这有害于女子身体，便下令新入宫者不再缠足。所以，这个老嬷嬷应该是先帝一朝是就已入宫的。
而守宫砂和耳洞则是辅证，后宫女子入宫都种守宫砂，以免与其他男子偷情。而这双耳洞，非得是一宫掌事才能有的。
这些特点，其实陆离早该注意到，只是当时事情繁多他应接不暇，再加上老嬷嬷身着长衣长裙遮了手臂和双脚，就连耳洞也被头发遮住了，所以才没有看出来。
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既然是与这老嬷嬷有关，想来便是跟那深宫有联系了。
可深宫这么大，他可能是某个宫女与侍卫的私生子，也可能是某个嫔妃与人私通的孽障，还有可能是被人卖进宫准备从小净身伺候主子的……
所以，这一次的挖坟掘墓查案记，陆离可谓是解决了一个小问题，却迎来了一堆大问题。
因此，陆离讨好的笑问秦言：“你是不是知道的更多一点儿啊？不要在心里藏着掖着，容易闷出病来，要不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秦言看他一眼，道：“说好的，你帮我查杀父之仇，我帮你查身世之谜。可不能赊账啊，买卖可不是这样做的。”
陆离囔囔道：“你说说你啊，明明是江湖剑客，怎么动不动就生意买卖的，感觉像是个奸商。”
“我本来就是茶坊少东家。”
陆离道：“好了好了，查你的事儿。可是，这不已经知道洛远道才是幕后主使了么？到时候逮了那老小子拷打一番，还不信他不招了。”
这废话，要是秦言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在不伤及方菲和洛芷的情况下就吊打洛远道，她现在早就去了，还会和他在这儿有一句没一句的？
想来陆离也是眼看真相将出，自己藏不住心情了。
秦言也知老是吊着一个人的胃口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便实话实说道：“那日藏书阁太子遇刺，我偶然发现，你和太子的血，相融。”
想了无数种可能的陆离听罢震惊了，痞笑僵在了脸上，他道：“啊？”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和他一样，都是当今的皇子。要么他和你一样，都是冯皇后把持朝政的棋子。”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