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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残月令
秦言遭遇偷袭,猝不及防之下虽然挥剑斩杀偷袭者,但是,天残派叛徒郑三的短刀也已经刺进了她的胸口。
她脸色苍白,右手握着长剑,左手捂着胸口,那把短刀就插在她胸口,刀刃尽数刺进,手指上全是殷红的鲜血。
陆离只觉得脚上坠有千斤,每走一步都唯恐支撑不住倒了下来。之前他与秦言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战友,并且她一直都是他需要利用的棋子,所以乍一看到焦尾剑的主人竟也被利刃穿胸,他的心中万分感慨,一时间傻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
倒是秦言动了。
她的剑从郑三尸体上撤回,用剑尖把人推倒,郑三握着短刀的手也随之松开。秦言这才松开捂着胸口的左手,虽是满手的血迹,但是却见那短刀早被人削断半截,而那剩下的半截,却已经成了铁片,大小不均的躺在秦言的手心,同她掌中的血一起,糊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天,你竟然……”陆离又惊又喜。
秦言虚眯着眼睛,气息不稳:“你以为我死了吗?在没有报仇之前,没有人能够杀死我。”
她摊开手,手中半把铁片铮铮落地,手心里却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原来在意识到郑三歹意的时候,秦言虽然因为距离和反应来不及拔剑杀之,但是在短刀刺到她胸前的刹那,她那又粗又短的剑指却下意识的上前,灌足内力使劲一挥,那短刀便被削断一截直接飞了出去,钉在茶楼的天花板上。而郑三并没有收回残缺的短刀,仍是要用断刀杀死面前的人。
于是,在刀子割破前襟的瞬间,秦言左手握住刀刃,虽然因为双方的内力对抗而把她的手割得伤痕累累深可见骨,但是,她暂且停住了那短刀。
郑三暗中加持内力,终是将断刀的全部刀刃送了进去,几乎连刀柄都要没入其中。虽有秦言用手捂着,可郑三知道,这种深度足以扎透秦言的心脏。
所以,在秦言终于斩来那致命一剑的时候,郑三带着任务完成的满足感引颈受戮了。
可是,他绝没有想到,那足以扎透心脏的深度,竟是秦言生生用内力将那刀刃捏成碎片。
陆离看她几乎死而复生,眼中的惊喜溢于言表,笑道:“这便是了,我听说的秦言是杀不死的。”
秦言眼神虚迷,强打了十二分的精神才勉强维持住神智,道:“这种人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呢?”说罢,还想逞强却头重脚轻栽了下来,好在陆离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架住:“是了,秦言不死,但却会伤。”
秦言昏昏沉沉,只剩最后一缕神思没有离体,小声道:“我站不住了,扶我一下。”
见秦言难得服软,陆离自然愿意做这个护花使者,刚刚把几近昏迷的秦言扶了坐回板凳上,却陡然听见萧白歌的尖叫声。他心道不好,循声望去,萧白歌已经被穿粗布衫的胖子扯在手中,而锋利得闪着白花的刀口就对着萧白歌的喉咙。
那胖子用眼神指着秦言道:“小子,你杀了她,要不然这小公子的命可就不保了。”
“哥,别听他的,不许杀言姐姐。”萧白歌被胖子勒得极紧,整个人都被拱在前面,又碍于脖子上的刀,更是前后不得,又添了一句,“救命啊哥。”
“别叫!”胖子喝道,又朝陆离道,“小子,我给你三个数,杀了那个女的,要不然我要你弟弟死!”
陆离进退两难,那胖子相当聪明,背靠着柜台让人无法迂回,前面又把萧白歌当做肉盾,挡住了所有要害。这种情况下,陆离根本没办法发射暗器击毙胖子以救人。即使他真的射出去了暗器,也打不中要害,还容易伤到萧白歌或是激怒胖子。
陆离觉得好人难当。
胖子心急,已经开始数数了:“一,二……”
二字出口,陆离便喊停了,他在心里做了决定,秦言死了还可以用别的方法完成任务,可若是萧白歌不在了,义父和干娘的下半辈子就没有希望了。
可是,在陆离喊停的刹那,只听铮的一声剑鸣,等到他看清的时候,便见焦尾剑竟从侧面闪过,从那胖子的左太阳穴刺入,从右穴穿出。整个过程快得人眼几乎瞧不见,等瞧见的时候,那胖子已经顶着头上一个大洞横倒在地板上,而焦尾,早他一步斜插在离尸体倒地不过一寸的地方。
而秦言,头都还趴在桌子上,身体也软绵绵的,但是右手却保持着掷剑的姿势。见飞剑得中,她心下一松,终于忍不住的往桌子上一倒,完全昏迷了过去。
陆离赶忙去查看萧白歌是否受伤,见对方安然无恙终于放心,他一边安慰萧白歌几句,一边拔起那染血的焦尾,心绪不宁。
经此事,萧白歌心里增添了惧怕。陆离也趁机再旧话重提:“你看到了吧?江湖就是这么危险且血腥的,一个不小心,脑袋就不见了。所以小白鸽,你还是回京城去吧。”
“不行!”萧白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要回去呢!我不怕,一点儿也不怕!有哥哥和言姐姐在,没有人能够伤得了我。所以,再危险我也不怕,我也不要回家。”
“要是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们也没办法救你怎么办?”
“我不管,就算哥你太过窝囊无能,言姐姐也一定可以救我的。她可是我最仰慕最喜欢的人,就像是披着银白铠甲从天而降的神女,她踏着彩云而来,手持神兵利器,英姿飒爽无双,有她在,什么人也伤害不了我。”
看着面前这个妥妥的秦言拥趸者,陆离不禁觉得有些头大:“你凭什么认为秦言就得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的保护你啊?”
说到底萧白歌对秦言有救命之恩,所以秦言才会知恩图报保护他。可是,今日之事也算是报恩还清了吧,萧白歌若再怎么闹腾惹事成为秦言的负累,难保秦言还会那样和颜悦色。
毕竟她是江湖中人,有着不可更改的意志,在她复仇的路上,决计不会让任何人拖她后腿的。
况且,陆离带着任务而来,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圈套,虽本意不是为了陷害秦言,但难免会伤害到她的利益,或许也会伤害她的家人。到那个时候,秦言再大度再仗义,恐怕也不会对萧白歌有个好脸色,更遑论保护?
但萧白歌心性纯良啊,他才不这么认为,他天真的道:“因为言姐姐是我的心上人啊。”
听到这理由,陆离十分想仰天大笑,然后如释重负的道:“还好我不是你的心上人。去他令堂的心上人,这是保镖吧?”
陆离还是没有说服萧白歌,也就不能让他离开。对此,陆离长叹:“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孩子哦。”
小半天后秦言醒来。她中的是迷烟,药性虽强却好在没毒,只是让她头重脚轻的昏沉感持续了整整一天。等她醒来,左手便被包得扎扎实实的像个肥厚的大肉包,而手心里,还是一股接一股的若有若无的疼痛。
见秦言醒来,萧白歌很是激动:“言姐姐,你太好了,若不是你,我就死在那胖子手里了。言姐姐,你对我可真好,比我哥那个没有立场差点儿投降坏人的墙头草好多了。”
秦言闻言抿唇轻笑,道:“我有些饿了,好想吃鸡丝粥。”
萧白歌像是得了什么金科玉律的圣旨,乐呵呵的接下来:“我去买,我去买,言姐姐你等着我。”说罢便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似的蹦了出去,粉嫩嫩的衣裳像是从人掌心溜走的花蕊,娇嫩美丽。
陆离站在床边,递过去一杯白水:“有只有我家小白鸽才会单纯成这样吧?”
秦言接过水杯,慢慢抿了几口润唇:“你是说我故意支走他吗?”
“难道不是?”陆离反问。
“我真的饿了,”秦言道,“但既然你咬定是我故意支走他,那好吧,趁他现在不在,我们两个江湖上混的大人便来合计合计茶楼里的偷袭吧。”
“我声明一下啊,首先,我不是混江湖,我是朝廷的人,领着朝廷粮饷的密探,货真价实假一赔十的那种。第二,刺杀明显是冲你来的,我毕竟不是天残派的,还是不淌这趟浑水了,我可不敢深究太多的江湖秘密,免得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第三,小白鸽跟着,我实在不能太过掺合,不管是江湖的假身份,还是密探的真面目,我都不能叫他晓得,以免牵连到他。”
秦言淡淡道:“呵,你什么时候同萧公子一样,说话那么唠叨了?”
“啊?我还以为你直接忽视他了呢。”既然提到萧白歌,陆离也不忘了打探一下秦言对他的态度,“我家小白鸽对你可谓是一见钟情,看着你他的眼里就噗嗤噗嗤的直冒光,你说什么他都会附和,你做什么他都能拍手叫好,绝对是下一刻就能生死相随的那种。”
听陆离说了这么多,秦言却没什么反应,只拖长尾音嗯了一声:“嗯?”
“唉,他就差把喜欢你刻在脸上了,你呢,有什么反应?”
秦言把水杯放回去,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是这个反应。”
陆离啧啧两声:“唉,你这是伤害了小白鸽一豆蔻少年情窦初开的脆弱的心啊。”
“你那么怕他伤心,怎么不把他笼在心尖尖上护着?”
“诶,你是明嘲暗讽我和小白鸽是分桃断袖的情分么?唉,我们真的只是兄弟的。我发誓,我只对女人感兴趣。”
秦言瞥他一眼,神色怪异:“本来没这么想的,现在倒觉得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陆离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很刻意的回到最初的话题:“其实我觉得这次不是唐门的手笔,倒像是前不久被你们灭了的振威镖局的余波。”
陆离的猜测不无道理,开镖局的嘛,哪个不是朋友满天下?要不如何能够四通八达的押镖?可是,当时天残派出手迅速,别说武林同道得知消息的救援,就是振威镖局自身都没来得及反应。当然,这种蓄谋已久一击必杀的闪电似偷袭一向都是天残派的常规作风。
而现在,说不定就是振威镖局的朋友为其报仇来了。
“那个人叫郑三,是天残派内院的二等护卫。而且信封上蜡封上的残月令,不像是假的。”
“唔,你的意思是内部争斗啊。那能碰到残月令的都有谁啊?”
“残月令是由宗主发出的,所以,理论上也只有宗主知道印章在哪儿。”
“可只是理论上啊,也许其他人也有可能,比如你们天残派的其他高层,像是你娘……哦不,那是你娘,应该不会的,我重新比如啊。比如程门主,比如接待处长,再比如其他的领主,管家、心腹下人,甚至打扫房间的仆人,都有可能。怎么,你有什么怀疑对象没有?”
“没有,”秦言摇头,“但是我总有一种直觉,这和我这次去蜀中有关系。”
陆离追问:“什么关系?”
“不清楚,但这个问题,只要我再回蜀中就能找到答案。”
陆离有点儿急切,大概是受够了蜀中的腥风血雨和差点儿没命,连忙阻止:“不行不行,单枪匹马,又人疲马倦的,还明知旁人设了陷阱等着,你还要去硬闯,这简直是不要命。我拒绝。”
“你说得对,”秦言也赞同,“我得先找到蜀中之事与现在遇到的事情之间的联系才能去。”她顿了顿又叹道,“李昌之临死都要说谎骗我,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隐瞒什么,还是说他身后的那个人就那么值得他维护?”
“是啊,李昌之一代儒侠,本是李太白的后人,年轻时也是修学问的,其父更是蜀中乃至西南有名的大儒。按理说李家应该不会卷到十年前你父亲的血案中,可是,事实却偏不是这样,真叫人难猜。李家有财有名,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不辞辛苦的把脏水泼到石阙道人身上。”经过自己一番解释,陆离更是想不通,开始怀疑信息的传递方面出来问题,他问,“你确定当时李昌之说的是武当石阙道人?”
秦言细细回想一番:“武当二字清清楚楚,石字也清晰可闻,只是那个阙字……”她道,“我的确没有听清。但是,武当派除了石阙道人便再没有一个姓石或者名字里带有此字读音的人物了,就算是齿序排行,和王天青同龄或辈分高于王天青的,排行第十的也都没有,唯一一个有些造诣的是武当前任掌门的十师弟离山道人,可是这离山道人十一年前就羽化登仙了,怎么可能是杀我爹爹的凶手呢?所以,我算来算去,凭武当十这几个字便只能想到石阙道人了。”
李昌之说出那遗言的时候陆离也在场,这几个字他也听得清楚,心里想到的和秦言一样,所以一时也无法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
就在两个人气氛融洽的思考问题的时候,萧白歌却捧着一碗鸡丝粥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惊惶失措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一大群穿着黑衣裳、裹着黑头巾的人持剑拿刀的朝这儿来了!”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