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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关键
转眼便要至京城了,陆离这通缉犯的身份却并不知收敛,甚至有点儿自暴行踪的意味。
萧白歌略急:“哥,你这是之前的筹谋把脑子用光了么?所以这才大脑空空的,连隐藏都不用了,直接往人家的枪口上撞了吗?”他恨不得掰开自己的脑花塞进陆离的脑子里,是真的关心。
秦言轻道:“怎么,他一直不晓得你要做的事儿?”
“你哥我最近高调做人惯了,习惯不来偷偷摸摸的生活方式,”回答了萧白歌之后,陆离压低声音道,“小白鸽这孩子,心有大志,但仍是单纯了些,我现在做的事,还不知成败呢,没有必要让他卷进来。”他呵呵的笑着看秦言,“他那孩子,十分信任我,我若不说,他是绝对不会想到我竟会这般胆大包天的。却不像你,不知从什么蛛丝马迹便能猜到我的心意。”
秦言胯在马上,斜眼瞧着侧边,然后道:“不是蛛丝马迹,我查了你很久。”
自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便开始查你。
他说他查官银,说他是暗卫,说他身世未解,说他愿同她合作互利,她信了一半,可是,另一半,却不会轻易相信,她动用了很多人力物力去查他的背景,而每一次,都同他当时说的差不多。
然而,秦言只是将那情报扔进火盆里,看火舌慢慢舔舐那纸张。她的手指轻触余温尚存的灰烬,自言自语:“陆离,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在谋怎样的事呢?”
面见冯皇后之后,她阴差阳错注意到,陆离同太子赵煦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她一步步的走,一点点的查,把所有的蛛丝马迹,把那些故意的无意的线索全部拼拢了来,试图从那零星之中还原事件的本来面目。
她被人当做棋子和刀子很多年,便是调查,也经常被人牵着鼻子走。
然而,时来运转,又或者是,厚积薄发,秦言终于从那光怪陆离之中拼凑出真相来。
也算明白,他为何给自己取名陆离。
陆离,这个流着皇家血脉的弃子,空有其表,却无其名。他想要的,并非什么公道那么简单,因他自己本就不是个相信天公地道的单纯人。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要见冯皇后悔不当初。
秦言想了想,怎样才能把这个悔不当初发挥到极致呢?
大概就是,当年你既为了权势弃我杀我,那我,便将你所有的权势都变成泡沫吧。你不是要扶持一个傀儡太子么?那我便叫太子不再对你言听计从。你不是要冯家独霸天下世家吗?那我便将你母家连根拔起。你不是要这武林分崩离析自己再坐收渔利么?那我便铸成新的武林格局。你不是想扶赵煦登基、自己再把持朝政么?那我……便逼宫叛逆,清君侧立朝纲!
得知陆离要的公道竟然就是造反时,秦言心里也是一惊,却已明白,为何陆离会说这是在与全天下人为敌。
一般人若是知道大不敬之事,想来必将把家国大义放在肩上,或是唯恐连坐而去举报。
然而那是秦言,她知礼法,却不死守。她信奉恩仇必报,而这施恩人欠债者,是人得还,难道是礼法制度,是天下大义就可一笑泯之么?
细细论起来,她的骨子里亦是有叛逆因子的。不破不立,剩余残生,倒不如随着轰轰烈烈一把,也算是个小小的任性。
然而,很多事情,总是在冥冥之中互相联系的。只是那碎片太碎,在一时难以联结,非得等到六七八九才能明白深意。
譬如她在振威镖局的湖底密室中得到的一块手帕,上面的字迹很是潦草,还有丝丝血迹,像是垂危之时的遗书。写着:寤生双子,获罪人天,当诛。手帕上没有落款没有签名,只一个染血的指印,看得出上面还被指甲上的蔻丹糊了一下,但隐隐约约还是瞧得见那指纹。
那手帕是秦言在清理王天青关于长安一案的书信时偶然得到的。它被随意的夹在几张信纸中,然后塞进泛黄的信封里。
后来的事实证明,王天青同洛远道合谋,但两人各有心思,而王天青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块对陆离身世起关键性作用的手帕。虽然攻破振威镖局当日,王天青以替身李代桃僵了,可到底那块手帕却还夹在他写个茵茵的那上百封情书之中。
若不是秦言因查案需要拆封了所有信件,或许那不甚起眼的手帕便会被这样错过了。
初拿到这手帕时,秦言不明觉厉,却鬼使神差的自己贴身保管了。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带着这手帕,有朝一日能够助成大事。
后来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来,什么官银、鬼尸、刺骨针,什么各大门派,什么朝野之争,目不暇接,秦言险些忘记手帕之事。直到她于藏书阁搜览乐谱时偶然亲见了一册出自冯皇后之手的雅乐,脑中便飞速与手帕上字迹重合。
虽然两个字迹大有不同,但人若是处于极痛之中,却也是会有此效果的。
秦言暗自不语,心里默默记下,又在看到太子和陆离之血相融的时候,脑中劈下一道灵光,让她想明白一切因果。
呵,什么为了官银?简直是胡说八道。她同陆离的初见,其实便是陆离得到了手帕的消息所以潜入,却发现镖局已为秦言所破,这才一人牵制,一人去秦言房中乱翻。
因此,他的同伴才会找到秦言拭剑的棉布,想必是误以为这便是动过手脚的帕子。
而瓮山之围后,两人说好互不相欺,所以便坦白了这件事。
同时,陆离又含蓄的表达了想要这张关键性手帕:“我这身份本就尴尬,思来想去还得有那东西作证,你可否交还于我啊?”
“好啊,”秦言答,“待你帮我报了大仇,那帕子,我双手奉上。”
陆离哭丧着脸:“你的仇人可是洛远道啊,你说你到底看中了我什么,我谁都打不过的,你是想带着我这拖油瓶么?”
“洛远道同襄樊王勾结,你帮我,不也是在完成自己的目标么?”秦言只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全部,轻飘飘道,“再者,我倒是不信,你在天残派会没有内应了。”
秦言说得对,不管是掣肘襄樊王使之成为自己的势力,还是以此开始第一个明面上的大还击,陆离都不能拒绝此事。至于内应,何止是天残派,便是襄樊王府,陆离也是有人的。
秦言猜测:“是茗姜郡主吧?”
陆离笑:“你又知道?”
“她曾和我说,无论成败,她都只是其父的棋子,她所做一切,都是想要活下去。”
一个弱女子,自小没有父爱,好不容易被父亲接回去荣华富贵了一把,却发现,亲生父亲只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成全他的大业。
而这大业,兴许便是徐徐图之勾结武林造反朝廷。
既然都是大不敬,那么,何不与陆离合作?既可保住性命,又可惩罚她那辜负其母、卖女求荣的父亲?
若没有茗姜,襄樊王府那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便被洛芷困住?
既是这般知根知底,秦陆两人若不诚心合作一把,都对不起老天爷给他们的默契。
所以,直到最后,他们双方竟都不知道,这样的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利用?
若是都有,又是哪一样占了上风呢?
到京城之前,天残派之事连同襄樊王么事情便已然天下皆知。
皇帝久病,沉迷丹药;太子仁懦,傀儡无为;倒是冯皇后,在得知此事时,狭长的凤眼虚眯,缓缓道:“呵,一个早便该死的人,居然敢向本宫宣战?”
她说得霸气,但心里又不免底气不足。
所以,当天夜里,便有人偷偷潜入陆离等人暂住的客栈,试图偷走那关键的帕子,并且,悄无声息的把一群人结果在这里。
然而,这些人里,除了萧白歌,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
胆敢摸进秦言屋里盗取手帕的人,直接被秦言捅了个对穿,从楼上扔了下来。
陆离亦是把来人好好戏耍了一顿,这才敛了笑意,道:“偷鸡摸狗暗杀行事,居然弄到了小爷身上。呵呵,我干这些的时候,你们还在喝奶呢。”
然后,这群喝奶的渣渣也就真的成了渣渣。
可这一回过去没两个时辰,便迎来了下一波不速之客。
这一回没想手刃,而是直接关门放火,要把这群乱党烧成灰。
可怜萧白歌才睡着不久,便被南宫锦一床锦被裹了,直接扛着穿破屋顶飞了出来。他因照顾萧白歌晚了几步,出来时便见屋顶上好几个大洞,秦言和胡小虎正杀得不亦乐乎,而陆离则安慰着死里逃生的掌柜和小二:“冷静冷静,破财免灾……诶,这会儿哪儿有卖鸡翅膀的,这样大的火,该是烧烤的。”
着实正经不过片刻,但却是知好歹的。
比如,陆离笑对秦门主姑娘:“多谢你了,怕我带着那帕子成为靶子,但其实不管带不带它,我都是靶子。倒是你,那大内密毒,你果真没事么?”
说的是潜入秦言房间之人耍的小把戏。
“到死之前,我都百毒不侵。”
因之前中过太多毒物,她自己又修习禁术,不停的吞食毒药以疗伤。以毒攻毒,竟也暂时百毒不侵。
进城之前,秦言执意先去了一回女君庵,却未进去,而是绕到枯竹师太墓前,点了一炷香,鞠了三个躬,这才俯身从墓碑旁的泥土里挖出一个小木盒,盒中便是那帕子。
她将东西递给陆离,陆离一时觉得自己果然被她吃得死死的,本一直以为东西在秦言身上,结果,却是在最接近皇城的地方挖出来。
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陆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枯竹师太果然是个大好人,替我守了那么久。”他话锋一转,轻佻的看了秦言一眼,夸张的道,“可是师太,你别多想啊,你面前的人是我媳妇儿,不是你儿媳妇儿,你可别误会了啊……”
胡小虎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这调戏,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闺房情趣。
胡小虎少年心性,此刻却有些烦躁,收回目光,又不小心看到挨得极近不知在小声说什么的萧白歌南宫锦两人,眉毛不自觉的跳了跳,烦躁变成憋屈,只觉得自己如何的格格不入。又见萧白歌突然伸手往南宫锦脸颊一抹,胡小虎不由后退两步,离开这几人,自己像是一只裹着细碎红布的大黑狗,傻乎乎的蹲在路边,拿他那割头弯刀有一下没一下的折磨面前的一根人高的小树。
取回东西之后,秦言问:“你此刻便不担心萧庆元夫妇的安危么?”
“我义父是太医院判,我干娘是清河县主的外孙女,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们有这自保之力。”陆离很是无赖的一笑,“更何况我只是他们的养子,还早早的就入了暗卫营。便是要连坐,也该先连坐东宫才是。”
秦言淡淡道:“萧太医什么时候知道你的想法的?”
“我带你回家之后。”
所以,陆离那时被萧太医罚跪祠堂,并不是因为要娶秦言,而是他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秦言笑:“看我为你背了多少黑锅。”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