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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南宫

不饮长安雪白头 白苏 7452 2021-04-05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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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南宫

  有人说,女人最动人之处便是,爱你多深,便能恨你多沉。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

  所以,洛芷从指间的戒指中取下一团银丝来,抖出,仿若毒蛇吐信。

  她说:“永别了,秦言。”

  银丝如同一阵风,一匹锦,柔顺得想要触摸。然而,抖出之后,却又实力诠释了一番什么叫做以柔克刚。便是池中春水寒冬成冰,也不会比这更变得多了。

  铮然轻响,如同裂帛。霹雳弹也轰然炸响,与着火的厢房遥遥相对。

  满室烟尘还未散完,却听到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然后,浓重的杀气化作一排飞钉,强硬的追逐出去,当当当钉在地板和墙壁上。

  只留下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

  秦言被人救走了。

  屋内的两个人被霹雳弹的烟尘弄得灰头土脸,洛远道身上更是有肉眼可见的伤口,他佝偻着腰立起来,手掌按在腰间的伤口处,大叫来人,便要命人去追。

  “爹,”霹雳弹炸响之后便呆立至此的洛芷却开口了,像是刚刚的出手已然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病殃殃的道,“让她走吧,她活不了了。”

  洛远道张了张口,终是挥手禀退属下。

  兵荒马乱了一夜的天残派总舵,终是在天明之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而晨光熹微的路上,一个跛子,正抱着一个鲜血染了满身的年轻姑娘狂奔。

  街巷中偶有早起的人,看见这情形,便又把身子退了回去,只敢把门开了一个小口子,从那缝隙之中偷看,以免惹祸上身,却又不太相信,那个瘸子怎么能够跑得这么快?

  的确是快。不快,如何与阎罗王抢命?

  陆离一身尘灰,束好的发也已散开,似乎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他气喘吁吁风尘仆仆,脚下却未曾慢了半步,他边跑边道:“秦言别睡,撑着,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秦言心口处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却有新鲜的血液不断溢出,一层又一层的晕湿衣裳。她瞳孔慢慢放大,面呈土色,唇上失了血色,却一直喃喃自语:“阿芷,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跑了多久,迎面驾来一辆马车,车夫疯狂的打着马,粉衣公子却心急火燎的撩开帘子不停的向外张望。

  陆离一眼看见,只觉浑身失了力气,他朝马车大喊一声:“这里!”

  然后,腿上一个卸力,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然而,他平举着手,抱着怀中的姑娘,即使自己倒下,也没叫怀中的人斜了半分。

  马车停下,那粉衣公子急不可耐的跳下了,踉跄两步才站稳,却又不顾一切的奔了过来,瞧着两人的狼狈,尤其是秦言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颤声道:“言姐姐她怎么了?”

  “救她。”陆离抬头,尾音打颤。

  萧白歌手忙脚乱的要去接陆离怀中的人,但力气不够,始终接不过来,又怕动到了伤处,让人伤上加伤,便扯着嗓子向那车夫嘶吼一句:“来帮忙啊!”

  两个人终于接过秦言,平稳的抬进马车里,萧白歌一见这形式,根本无心多想,连脉都没有诊,直接上银针,先扎了上去。然后,用秦言之前教他的点穴手法,三两指戳下,又赶忙去翻药箱,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几颗药丸来,塞进秦言口中,又灌了些药水进去。

  待萧白歌忙完这一紧急处理,才敢去捞秦言的腕子,凝神把脉,面色越发沉重。

  松手之时突听有人问:“怎么样?”

  认真工作的萧白歌吓了一跳,抬头看,竟是陆离。他一手扶着车厢,一手捏着自己身上的衣料,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淋漓,在没人管他的情况下,自己一步步挪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车里的情况,这才敢问。

  萧白歌轻叫了句“我的老天爷啊”,赶忙跳下来搀住陆离,手一搭上,便感觉对方冷得出奇,急忙同车夫一起,把陆离也搬了上去,心里又急又恼,轻骂道:“你们一个个的,非得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来为难我这半桶水的郎中么?”

  可是,说是这样说,萧白歌仍是殚精竭虑的治。

  陆离的伤在侧腰,是被人一刀斜插的,应该是近距离的偷袭,但陆离反应应该也是很快,所以,虽然够狠,但刀口的深度还好。棘手的是那刀上抹了加重伤势腐骨烂肌的毒药,这才让那刀口这般严重。

  萧白歌给人服了麻沸散,然后用烧红的刀子割去陆离侧腰上的腐肉,又敷上他配置的解毒药,以及金疮药,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让萧白歌糟心的是秦言。

  她最严重的伤在心口,距离心脏只偏了两分,擦着心脏过去,损伤了心脉,又失血过多。

  麻沸散失效后便醒来的陆离,问萧白歌秦言的情况:“她人呢?还好吗?”

  他太相信萧白歌的医术了。

  “言姐姐她……”萧白歌终是哽咽了,半晌才哭出来,“不好,很不好,她快死了!”

  “那你救她啊!”陆离一动便扯着侧腰的伤口,只得尽力冷静住,道,“我知道她很不好,所以你得救她。”

  萧白歌呜咽道:“哥,咱们家的招牌要砸在我手里了。”

  萧白歌从小学医,云游过很多地方,义诊过许多疑难杂症,对于自己的医术,虽然会开玩笑,但也是十分信任的。萧家世代从医,萧白歌自诩良医,从未说过砸招牌之类的话。而今,他说了,证明他确实力有不逮,已经无力回天了。

  也就是说,秦言,没救了。

  萧白歌亲眼见到自己的大哥,一向爱笑,便是处于逆境死路也不忘记笑的大哥,缩着脖子,咬着牙齿,蹬着眼睛,轻微的颤抖摇头。

  陆离还是想笑的,他想用笑容来掩盖这生离死别的慌张,但是好不容易唇角扬起了一个轻微弧度,却像是遇到了顽石一般,便再也扬不上去了。他梗着脖子,保持着那副似笑似哭的表情,眼眶慢慢发红。

  “哥,你别这样,”萧白歌落泪,“你去见见言姐姐吧,同她说说话,她还听得见的。”

  说罢,萧白歌抬袖擦着泪,跳下马车,身子伏在车旁,一抖一抖的。

  他在哭。

  他粉色的衣裳被泪水洇湿,仿佛开出一朵朵娇嫩的蔷薇。

  而马车里的陆离,他缓缓抬手,轻轻抚上秦言的脸颊,隔着袖间薄薄的一层布料,也能感觉得到手下越发冰凉的体温。

  陆离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我骗了你那么久,好不容易真心实意的要同你共度余生,可你怎么又骗我了呢?我们两个啊,都是大骗子……”他不停的眨眼,像是眼中进了风沙,“洛远道还活着,你大仇未报,你怎么就甘心死了呢?还有那个答案,你不是一直在小心的求证么?你还未听到第十七个人的名字,还没把那人从嫌疑人的名单上去掉,如何就肯……”

  他喉中酸涩得不行,几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缓了又缓,他才道:“你明明也知道我的野心啊……你明明……”

  他低下头,埋在对方的发间。凌乱的长发未经梳理,此刻有很多打结,又染上了鲜血和火药的气味,连女儿香都嗅不到了。

  陆离觉得湿漉漉的,疑心秦言是否有流血了,抬头一抹,发间并无血迹。

  原来,是泪,是他的眼泪。

  他抱着头,看秦言渐渐缓下去然后再也听不到的呼吸,终是扬起了唇,笑:“你看你,还是骗了我的眼泪……”

  明明是笑着的,可泪却滴答滴答,仿佛一曲镇魂歌。

  这厢是生离死别,而那边,却又面临剑拔弩张。

  萧白歌本来正扶车痛哭,却见一大群人围拢了来,领头的他认识,是天残派虎秋营的领主,南宫锦。

  虎秋营中多是天残派的打手护卫,向来是负责总舵安保事宜的。昔日陆离初来乍到,就差点儿被排进虎秋营里做打手。

  负责总舵防卫的人却擅离职守来到了大街上,要对这么一辆马车下手。

  显然,是要对秦言下手。

  洛远道终究还是没有听洛芷的意见。

  斩草除根,是对的。

  而这南宫锦,萧白歌会认识也是机缘巧合。之前洛芷离家出走遭遇险境,萧白歌出手相帮,并且一度喜欢上这个美丽善良有江湖气却没有杀气的姑娘。虽然后来得知她有喜欢的人而难免心灰意冷,却又兜兜转转再次遇到。既无男女之情,却还有朋友之谊姻亲之联,二人便相约回程。

  洛芷为办法萧白歌的救命之恩,邀他去咸阳小住,煮茶论道素手箜篌,极尽风雅。

  而萧白歌识得南宫锦便是那时。

  萧白歌从南宫锦步态判断他中了下三滥的媚毒,及时配了药替他解毒,这才没有后面的难堪。

  事实上,南宫锦回忆起何时何地中了这媚毒,这才想起是同某个烟花女子分手之时。南宫锦恼,隔着重重时空,似乎与那女子面对面,道:“这段情本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便是分手我也会记得你的好。可你对我下药,便是要把这仅剩的回忆也消弭了么?”

  萧白歌立在一旁不明所以,却见喃喃之后的南宫锦对他作揖道:“多谢萧公子解毒之恩。”

  本就是一面之缘,说君子之交淡如水都过于牵强了。

  所以,南宫锦奉命领兵要围杀秦言一干人等,也是说得过去的。

  车夫见势不妙已经逃之夭夭,萧白歌却挺身而出挡在前方,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南宫锦对他拱手,道:“萧公子,你于在下有恩,所以,在下不会为难你。也还请萧公子让开,不要为难在下。”

  南宫锦不过二十五六,但面色坚毅,是风霜雨雪刻下的坚毅,丝毫没有萧白歌那种稚气和天真。他跨在马上,冷漠无情的睥睨下方,除了对恩人有稍许的谢意外,看其他人便只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的死物,尤其是透过帘子时,更是恨不得用目光冻死里头的人。

  他是不喜,甚至恨秦言的。

  萧白歌心想。

  萧白歌不可能让开,他虽不是江湖人,却也不会没用胆怯到为了保命连哥哥和言姐姐都要抛弃的地步。

  萧白歌把心一横,道:“我不让!你们已经把言姐姐伤成这样,难道非得要她死在面前才甘心么?”他抓起马鞭,紧紧的握在手里,道,“若是想要杀他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兴许是来之前上面交代过不要伤及无辜,南宫锦居然也有小小的犹豫。他叹了口气,道:“萧公子,你何必自寻死路呢?”

  “我知道,在场的人,我一个也打不过。可是,我也知道,你们江湖中人说,执剑是为了保护在意之人。我身后的就是我在意的,我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允许你杀他们!”萧白歌开始叨叨不休,还带着点儿委屈,“都说你们江湖中人知恩图报,可是,南宫领主,我好歹也是小小的救了你一回,你不但不报,还要当着我的面杀我的哥哥姐姐,有你这样报恩的嘛?这还真是……涌泉相报,涌泉来淹死我啊。”

  “这是命令,我不能抗命。”南宫锦解释过后又道,“萧公子,你且让开,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多管闲事,绝不伤你分毫。你同我们天残派,同我南宫锦,仍是朋友。”

  “呸,谁要和你们做朋友?”萧白歌唾道,“都是一群白眼狼,我又不是南郭先生,不想死。”

  南宫锦沉吟片刻,然后挥了挥手,只见人群中奔出去两个人,转眼之间已经制服了萧白歌,反剪住他的手推到一旁,让出了路来。

  萧白歌骂骂咧咧,拳打脚踢,骂天残派的残暴,骂南宫锦的卑鄙。

  南宫锦不理,只吩咐属下:“小心些,别伤了萧公子。”

  然后,他大手一挥,众人围了上去,势要杀死车里的人。

  第一个撩开帘子的人被陆离金铰鞭甩出,摔在地上,活活折了颈骨。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蜂拥而上,待南宫锦旋着蝴蝶刀鹰踏而上过了数招时,陆离再也抵挡不住。

  就在两人都要葬身刀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住手!” 不饮长安雪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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