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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暗卫拾柒
掌柜的见陆离笑了，便以为自己正说中了，带着淳朴的善意和唠叨，继续道：“这个天机老人啊，厉害着呢，之前我们这里……诶，有个人不小心中了厉害的毒，天机老人出马，就药到病除了。是了，如果是他老人家，你妹子的病兴许有得治。”说话之间还非常高兴的替二人指点了路途，还不忘嘱咐，“天机老人虽然本事很大，但不太喜欢外人出入。你们带着我这菜篮子去，别人问啊，就说是我亲戚，求观主看在乡邻的份上治病救人的。”
陆离挎着那个破旧的菜篮子，殷勤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镇啊也是被几个侠士救活的，他们走时交代我们积德行善，我这权当做善事了。”掌柜眉开眼笑，“不过是拿以前给玄道观送果菜供品的篮子做个情，你们回来时记得给我带回来就好，多大点儿事儿啊。”
秦言和陆离便带着这菜篮子上路了，远离人烟的时候，陆离还忍不住取笑：“哈哈，以前没发现，这掌柜那么逗的吗？”
秦言道：“我也没发现，你竟谆谆教诲乡人要行善积德啊。你是打算以后来这里做县吏么？”
“诶，你这话就不对了啊，我也是个遵纪守法正直善良的良民，如何教旁人行善就奇怪了？”
“哦，是吗？”秦言道，“处处算计步步为营，杀过人放过火，还帮忙烧了你们蜀文王的遗体，这也是良民么？”
陆离捂嘴：“哎哟喂，我的秦姑娘哦，你这怕是恨不得我丢了饭碗，到时候你养我啊？”
冷不丁秦言道：“挺好。”
“什么好？怎么，你看上我了，要花个成千上万两银子来养着我，学人家金屋藏郎吗？”陆离笑道。
秦言上下打量陆离一番，看得他直心慌，这才道：“也好。只是我这个人自私惯了，若是有了男人，便只允许同生共死，而不愿意阴阳相隔。”她抬眸看他，“若我死了，你得陪我。”
陆离耸肩：“算了，我还是长命百岁吧，要不清明中元，连个给你添香烛元宝的人都没有。”
秦言听了，眼中竟也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来，她再开口，声音却有些许嘶哑：“那好，若我死了，记得把焦尾埋在我的坟前。”在陆离要开口之前，她又道，“我一生只有父母亲人，还有便是同伴与对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所以，希望你莫要辜负这难得的信任。
陆离静了静没说话，好久才道：“你比我好，我连父母都没有，我一出生他们就把我丢了。若不是义父救我，我早就死了。你至少知道父亲是被仇人杀死的，可以究其一生去追凶报仇，而我，却连抱怨都不能。”
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这般伤感的内容上来了，这才知晓，世间之人没有哪个是十全十美的，纵然那时时笑着的，也不过是用笑容来掩盖悲伤罢了。
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万万勉强不来。
就在气氛有些微妙之时，玄道观已近在眼前，二人敛了敛心神，这才瘸着腿走过去。
陆离敲门，好久都没人应答，秦言心道不对，出掌推开大门，便见不远处躺着一个青衣道袍的童子尸体。
秦言连忙进去，只瞥了一眼童子尸体，便急匆匆的往内室跑去，然后，在推开一扇木门之后，便见着五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陆离晚来一步，在看到一屋子的尸体之后，道：“天机老人。”
秦言指了指里面的一具老者尸体，陆离点点头。秦言蹲下查看，便见天机老人喉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痕，血迹已经干涸结痂，想来死去应该已有一两日了。
秦言有些无力，只是觉得总有人早自己一步，掐断目前已有的线索，她说：“我们来晚了。”
两人在道道内找了一圈，发现了一些铁锹铁管之类的东西，还在杂物间里看到了不同朝代的古董。
陆离道：“原来天机老人就是那伙盗墓人中的一个，却用道人医者的身份来加以掩饰。”
所以天机老人才不喜外人出入，才会不在意辈分亲自前去医治陆离，所以才会有能力治疗尸毒。
“那个甲字图案，兴许根本就不是甲，而是一个铁锹或者其他工具，只是形状有些像，而且常人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把铁锹纹在手上，所以才会猜错。”陆离继续道，“这么一来，果然是他盗了陵墓炼制鬼尸么？这样一个老人，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到底要用什么条件来诱惑他，才能够让他动心？”
“我不知道，”秦言道，“但是这里并没有炼制鬼尸用的白沙，也没有发现鬼尸。所以，一定是有人知道我们来此，早我们一步杀人灭口弃车保帅。”
“你有线索？”
“没有，但我认为，宗主一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你要去问他吗？”陆离心里清楚，秦言和洛远道之间，关系并不好，若是没有救命之恩，她这种人绝不会听他命令。况且，秦言会一直瞒着天残派，甚至愿意和自己这么一个心怀不轨的陌生人合作，必定是内部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的。
“不，我不会让他知道我在干什么。我要回咸阳，用我自己的手段，去查清楚这件事。”
于是，三天之后，秦言返回咸阳，同陆离一起。
而岳阳那边，江湖传说，秦言追踪到鬼尸线索暂且离开，但还是放言会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
这样一来，假扮的替身不必硬撑，秦言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现身，而那柄焦尾，也从岳阳带了过来。
秦言重新一身灰衣的打扮，手持焦尾，眼神淡漠却又凌厉。她问陆离：“那个假扮我的姑娘，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哦，那是我们暗卫营里的拾柒，学的就是演戏，让她来做这份工作，那简直是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了。”
所以，陆离这是把暗卫营里的人都要带出来了吗？
而付出这样大的人力财力与物力，却只是为了秦言这么一个“乱臣贼子”暂脱困境。是该说陆离千金难买佳人笑，还是说他们东宫暗卫营的人都是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秦言也问过他：“你这么帮我是为什么？你们暗卫营、你们太子爷、你们朝廷，究竟是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陆离笑：“你怎么就不信我是真心助你的呢？”
“真心？”秦言翻转手掌，似乎透过皮肉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嫌恶的凝眉，“你不知道我手上究竟有多少鲜血。我这样的人，能够仅存丝毫善良已是挣扎，更遑论真心？你的真心。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等你心愿达成之后，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儿。”
“什么？”
“那张藏宝图。”
“我说过我不知道，”秦言道，“等等，你的意思是，真的有这个东西？”
“我也是刚晓得的，只听说是某个小国家亡国之时留下的宝藏。”
原来如此，这可比二十万两官银值钱多了。
“若那时我还有命，就当还你人情吧。”
二人回到咸阳，竟是程纶出城来接的，陆离直感叹受宠若惊。果然和大人物在一起，所接触到的人都是不一般的。
陆离上前作了个揖：“程门主，好久不见了。多谢程门主上次的相救之恩。”
那时陆离尸毒入体滞留小镇，而秦言却先走一步，只留下不会武功的话唠萧白歌照顾。陆离惶恐啊，他也听说过程纶这个人，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更是阴鸷，手段也比秦言毒辣个千百倍。他本就居心不良，如何能够不心虚？
所以，在程纶同他说话之时，他便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生怕漏了什么破绽，直接被捏死了。有句话叫做趁人病要人命，可是这程纶其人，对付区区一个身中尸毒的陆离，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陆离也能感觉到程纶言语中暗藏的步步杀机，可以说是每一句话都在套他的话。好在他自己也算是声经百战的暗探了，又有一个不知情的话唠萧白歌在一旁助攻，这才堪堪过了这关。
所以，在得知要同秦言一起回咸阳总舵的时候，陆离心里还是有点儿小慌张的：“我看程门主对我不太友好，他要是在的话，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再到蜀中走一趟？”
秦言道：“你是觉得唐门的人就很友好了吗？”
陆离顿时觉得心累。当日在大匡山上，唐律沧的死他还说出了一份力的，虽说唐门的追杀令已经撤回了吧，可是架不住有些受唐律沧恩惠的弟子报私仇啊。
是以陆离只好道：“那秦门主，你可得护着我啊。没了我，你到哪里找我这么忠心且好用的小弟啊。”
秦言皱了皱眉，实在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半晌才道：“你不是我天残派弟子，不必叫我门主。”
“那叫什么？”
“随便。”
随便？啧啧，可不敢随便啊。
一路上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陆离，在见到程纶之后，竟也像老鼠见了猫，这会儿倒是学乖了。
程纶对陆离稍微点了下下巴，然后便直接忽视，直接走到秦言面前，道：“宗主正在闭关，吩咐过，大小姐回来了便带到回雪阁去。”
“是有什么重要情报么？”回雪阁是天残派的情报聚集之处，核心区域便是秦言程纶也进去不得，除非有宗主特令。所以，这必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否则是绝不会约在回雪阁的。
“大小姐去了便知，”程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很冷漠的道，“陆先生也一起。”
“啊？我么？”陆离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程门主你没有搞错吧？”
“没有错。”程纶眼神冷清，似是看透了一汪寒潭，再配合着他病态苍白的面容，让人觉得他指的地方都是龙潭虎穴的鸿门宴。然后，他却露出阴鸷的笑，那是胸有成竹的笑，是手上握着一切的高傲与无视，就像在说“你只是我的掌中物”一样。他道，“暗卫营陆先生，请吧。”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