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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屠灭
唐辛杰已死,带着他对邬歌的感情、对家族对门派的责任,惨淡的死在秦言的剑下,再无活路。
然而,唐门还在,唐门的成千弟子还在,唐门的掌门也还在。
斩草除根。
况且,唐辛杰已死,那秦言想要的答案,便只有问唐泰安了。
便是这个时候,外面已经闹哄哄的了,是闻说院内出事的弟子,还有已经从别处匆匆赶回的唐家掌门唐泰安。
虽已破了天女散花,但唐门弟子千万,毒粉暗器千万,接下来的战斗不比他们联手破天女散花容易。
再一环顾倒下的人,却没有管家的身影,果然狡猾至极,应是嗅到风声不对就匆匆逃离,然后短短时刻召集了这么多援军。
仅有的悲悯被眼前的呼啸挤到脑后,秦言斜握着长剑,一副要大杀四方的模样。
从决定亲自上门质问开始,秦言便已然料到会有这场恶战。她受宗主莫大恩惠,只有万死不辞以供差遣,方能报答一二,所以,唐门,也是秦言送给宗主的新年大礼。
程纶看着脚下的尸体,看着门外冲锋而来的人群,傲然道:“看来,又要大战一场了。”
实话而言,这根本不是大战,而是属于秦言和程纶二人的屠戮。对付这些资质平平武艺普通的弟子们,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杀鸡宰猪。
然而,这才是血淋淋的江湖。
唐门弟子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居然是管家和唐泰安,那是半个唐门的弟子,足足好几百人,或者上千人,把这不大的庭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泰安看着地上惨死的儿子,大呼一声:“辛杰!”他激动的指着剑尖淌血的秦言,骂道,“秦言,你究竟要怎样?你们天残派究竟要怎样?你杀了我儿子,难道还想灭我唐门么?”
秦言眼皮一翻,道:“有何不可?”
唐泰安厉喝一句:“竖子无知!”然后道,“你家宗主洛远道,同我乃是世交好友,你们这样肆无忌惮,是谁给的胆?”
程纶阴笑,幽幽道:“唐掌门觉得,若无宗主授意,我等如何敢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呢?”它眯了眯眼,黄泉钩闪过晕黄的光,“至于胆子,唐掌门,抱歉了,我这人,别的没有,就狗胆包天。”
唐泰安这才明了,原来洛远道之前种种皆是假象,哪怕是以铲除异己为名诛杀二当家,也只是他想要除去掌控唐门的最大障碍。哪怕事后洛远道承诺把武林第一美人的洛芷许配给唐家大公子,甚至亲手写下婚书,也不过是言而无信。
唐泰安气白了脸,嘴边的胡子都气得翘起,他道:“洛远道,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我可是唐门的掌门!我手里可有他的把柄!”
然后,这位平庸无能靠着外部势力登上了唐门掌门之位的当家人,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被淹没在乒乒乓乓的兵器缠斗和伤残死者的哀嚎痛骂之中。
只见那一柄长剑,一双铁钩,像是天雷之中炸出的神器,挥舞运动之间带出片片血花,刀光剑影翻覆流转,勾魂摄魄引渡黄泉。
杀戮的心一旦释放,便会情不自禁爱上鲜血的味道,而那嗜血与屠杀,就如同上瘾的阿芙蓉,再也戒不掉了。便是哪一日金盆洗手,血液皮肉中,也还是流淌着这暴戾的因子。
只见人山人海之中,这两个人,当今江湖最负盛名的天才,也是最为可怕且机动的杀人机器,互相配合之间,杀出一条血路。
真正的血路,他们脚下都是血,漫过了各自的鞋面,而他们身上,也都或多或少的溅上血迹,就连脸上也有喷洒出来的热血。
这个江湖,报我以一分父仇,我便,还它十方杀戮。
以德报怨,休想。
恩仇必报,快意江湖。纵然有太多桎梏与无奈,也不能阻止心中那汹涌的洒脱。
不断的挥剑,不停的出招,并不在意是否优美,甚至偶尔也会出错两招,但只有舞动,便能杀伤人命。
这已不是两派的江湖大战,而是赶着上前被杀。
已经不知倒下了多少平庸弟子,偶尔的高手也无法抵抗几近走火入魔的秦言和程纶的联手。更何况,他们的镇教之宝都已被二人联手破除,这唐门,这江湖,再无人能够挡的住他们。
天残派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明明对方就两个人,先退的却是唐门弟子,他们有过不要命的冲锋,有过声东击西的谋略,可是,完全挡不住他们的长剑与双钩。
他们所到之处,预示着死亡,绝无活路。
里层的唐门弟子死了一个又一个,可是,又马上有外围的人来补上那个缺,如春后野草,顽强的捍卫脚下的土地。
刀光剑影,任何胆敢冲上来的亡命之徒都是死;枪林弹雨,所有妄图阻拦他们的绊脚石都只有死。
无人例外。
这样的残杀式的冲锋持续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地上已经堆起了小山般的尸堆,然而,杀戮不止。
这本就是一座修罗场,哪怕几十年后,也还有人记得今日唐门弟子的血染红了唐家堡的地面,之后大雪三日不绝,也没遮盖得完那无尽血色。
而唐门的战略,或许就是想要用无数的尸山血海去搭筑胜利的基石,因为放言整个唐门,再无一人是对手。
一个时辰之后,车轮战的效用逐渐显露出来,秦言和程纶的体力消耗极大,不如之前大杀四方的凶猛了。
而唐门,用了几百人堆砌的成果终于见了分晓,唐泰安看着满地横尸,更是气愤不已,此时此刻,大手一挥,道:“一个也别放过!”
无数人又涌了上去,像是一层层的波浪,起伏之间都已冲到了秦言程纶二人面前。
程纶的黄泉钩一下子扯下一个人的头颅,钩尖带着粘稠的血,嘴角却是阴鸷的笑。血过于殷红,脸过于苍白,映照鲜明,再配着黄泉钩上迸发出来的光,宛如噬人心魄的鬼魅,黄泉摆渡的阴差。
他道:“大小姐,你看唐泰安。你说,究竟是你的焦尾剑先割断他的咽喉,还是我的黄泉钩先斩下他的头颅?”
秦言回头,眼睛充血,凛然道:“他是我的,你不许动。”
程纶微怔,然后道:“是。”
可是,程纶手上的动作却并非如此,他像是一只猿猴,轻捷灵敏,双钩带出一大片血花,破开一条路来,而他本人,却已朝那血路挺进,然后,钩尖闪烁,直对唐泰安。
众人惊讶不已,将近一个时辰的车轮战,他们还是可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么?
惊诧未过,那长钩已经掠来,眼看就要钩住唐泰安的头颅。
突然,一把长剑横空过来,铮然轻响,与黄泉钩撞在一起,挡住那刀锋,然后,轻轻一推,黄泉钩便迫不得已后退三尺。程纶身形旋转,倒立而下,双钩如同天魔乱舞,扫飞一圈,端的血肉模糊,而他自己,却已飞落几丈之外。
而刚刚还在人群中奋战的秦言,此刻却已落在了唐泰安身前,虽然刚刚出剑挡住了程纶的绝杀,但是现在,她比程纶更凶神恶煞,冰凉的长剑直指唐泰安的心脏。
她冷然道:“叫他们停手。”
唐泰安面如土色,本以为藏在人后便不会有危险,哪晓得这两人能够逆天到这地步,居然可以越过前方那么多弟子,直接把他提在手里。现在,他的命已然握在秦言手中,只在她一念之差。他若应了,哪怕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了,所有威严全都扫地;可若不应,无锋的长剑下一刻便能刺透他的心肝。
唐泰安左右为难,但在看到秦言嗜杀的眼之后,陡然怂了,大声道:“唐门弟子全都给我住手!”
唐泰安连喊了好几声,这才止住战斗,偶尔有几个弟子没有住手的,也因为太过突出而丧命于程纶之手。
静下来的战场,连人的心跳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隔着血与汗看着几丈之外的唐家掌门。
众弟子皆惊: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穿过重重阻碍制住掌门的?
然而,并没有人告诉他们。
只听唐泰安微抖着道:“都住手了,你快放了我。”
秦言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她冷笑一声,才道,“天残派有的是手段叫你生不如死。”
唐泰安与洛远道算得上深交,自然也清楚天残派的手段,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两股战战冷汗直流,他道:“好,我一定如实回答。”
秦言压低了声音,冷冷道:“十年前清心茶坊,有十七个黑衣人闯了进去,杀了茶坊主人,烧了茶坊。除了王天青,还有谁?”
唐泰安的恐惧仍在,但听完此话,却更多三分,不,应该是无穷无尽。唐泰安的眼中藏满了恐惧,那是剧烈的惴惴不安和愧疚感,就像是小孩子偷了家里的贵重东西去换糖果,被大人发现之后的表情。
秦言看得真真切切,心知其中定有隐情,道:“你也是那十七个人之一对不对?”她的剑不轻不重的刺破唐泰安的衣衫,在即将刺穿皮肉的时候堪堪止住,用清冷刺骨的声线,冷冷道,“唐辛杰也是?”
唐泰安惊骇异常,抬头细看秦言,克制着音调,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我?我就是秦勉的女儿啊,我没死在那熊熊大火中,我来找你们复仇了。”
刚刚只是因为直面死亡而瑟瑟发抖的唐泰安居然开始剧烈的抖动,腮帮子和下巴上的肥肉都开始颤抖,若不是秦言手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可能他现在已经死在焦尾之下了。
唐泰安抖了很久,脑中一幕幕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他们一行十七个人,黑衣铁面,不展露一点儿家传功夫,不显示一丝音容笑貌,只用铁匠铺里最普通的刀剑,在清心茶坊进行了一场屠杀。
是的,是屠杀,不是战场。
因为他们下手的对象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唯一和他们有过短暂抗衡的,便是茶坊的老板,曾经的鸳鸯连环剑剑主秦勉。
他们十七人隐藏着真实的容貌,除了偶尔一两个,根本无人识得其他人是谁。再者,他们所去各怀心思,除了自己的任务,对于其他人则是杀无赦。所以,分散之后的他们,连参与了那场屠杀的唐泰安本人也不知道是谁杀了秦勉。
而最后的结局是,秦家所有人,连同仆役侍女都被烧死在茶坊之中,熊熊火焰把冬日的积雪完全融化,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而意图寻找藏宝图的,掘地三尺,无功而返。他自己却凭借此事,逐渐掌权,最后登上了唐门掌门的宝座。
至于唐辛杰,是的,当年他也是夜闯秦府的十七人之一。
唐泰安想,或许正是那场利欲熏心的屠杀,儿子才会与他日渐疏远,才会主动外出历练,并且遇到那个叫邬歌的女人。也是因此,唐辛杰才会变得这么忧郁跌宕,虽然会为了家族门派的利益而违背本心,却再也不是往日对他言听计从的乖儿子了。
现在,儿子被人杀死,唐门岌岌可危,他自己也是生死难料,一切真的都是报应啊。
唐泰安思绪万千,突然老泪纵横:若是当年他没有因为权势而做出这种事,是不是今日还能儿孙满堂斗鸡走狗?
半晌,唐泰安浑浊的眼中淌下泪来,缓缓道:“还有……枯……”
唐泰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外面的躁动打断。秦言抬头远眺,却见是天残派弟子攻来,然而,见风使舵的管家为了保命,除了三五个护佑他的心腹,他居然提着一个披着白斗篷身着粉嫩长衫的年轻人,龇牙咧嘴道:“让掌门走!”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