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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伟大亚洲的回归

　　在经历了数百年的殖民统治和由冷战带来的分裂之后，亚洲又重新开始融合。亚洲所有的次区域都在融合。对横跨欧亚两洲的俄罗斯和土耳其来说，比起倾向欧洲的政治取向，其地理位置一直被认为是次要的。但现在，两国都在亚洲体系内扮演重要角色，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中东、黎凡特和海湾地区，它们正减少对西方的依赖，转而在亚洲寻找未来的战略同盟。伊朗、巴基斯坦、中亚和东南亚等核心地区虽曾十分落后封闭，以至无法完全融入亚洲历史，但现在也在亚洲体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作为地区霸主的日本，虽曾有亲近西方的全球定位，但现在仍不可避免地走上亚洲化之路。

　　俄罗斯的亚洲化

　　2017年7月，丝绸之路国际汽车拉力赛前夜，我慢跑经过莫斯科红场。在一条起自列宁墓的鹅卵石路上，几十辆崭新的彩色卡车装有巨大的履带轮胎，上面有公司标识，这些卡车会从莫斯科出发，横跨乌拉尔山脉和西伯利亚，经哈萨克斯坦到达中国的西安。那天，莫斯科仿佛不再只是俄罗斯的首都，还是北部丝绸之路的中心。

　　俄罗斯的1.4亿人口中有超过80%的人住在乌拉尔山脉以西的欧洲地区，仅有不足20%的人住在亚洲地区，但事实上，俄罗斯国土的80%都在亚洲，与哈萨克斯坦、蒙古国和中国接壤。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和重要港口圣彼得堡（俄罗斯第二大城市）都在欧洲，但其大部分石油和天然气资源都在西伯利亚，并且主要出口到亚洲市场。俄罗斯到底是桀骜不驯的西方帝国还是连接欧洲和东亚的亚洲通道？

　　曾经，俄国击退蒙古人，并在19世纪“大博弈”时期与英国斡旋，威胁清朝统治，后来，苏联在二战中击败日本并在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中扮演重要角色，这都表明俄罗斯的利益一直与亚洲其他国家息息相关。10年前，俄罗斯最终是否会因地理位置原因而归属亚洲这一话题是被禁止谈论的，那时的俄罗斯政府不断采取措施推动其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10年后，俄罗斯不再害怕失去东部地区。与百年前不同，现在无论是日本还是其他国家都不会侵略俄罗斯以谋取其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因为石油和天然气市场早已供过于求。从前俄罗斯对亚洲化缄口不言，现在亚洲化却已成为其国家战略。

　　自苏联解体之后，西方战略学家便预言俄罗斯会成为北约的一分子，与美国和欧洲建立初级的伙伴关系。毕竟，据传言，俄罗斯的最终目的是获得美国和欧洲的认可。20世纪90年代，克林顿政府称与俄罗斯是“战略伙伴关系”。20年后，西方分析专家对俄罗斯拒绝遵从西方国家的规则表达了惋惜之情，言外之意是俄罗斯根本不遵从任何规则。

　　但如今的俄罗斯自认为是亚洲体系内的重要一环。美国前任总统奥巴马及其国务卿提出了“转向亚洲”战略，而俄罗斯也提出“转向东方”战略，允许中国大规模投资其石油、天然气和采矿业以满足中国对石油的巨大需求。2014年，在进军乌克兰并“占领”克里米亚之后，俄罗斯受到制裁，再加上石油价格不断下跌，促使其迅速达成一系列交易，允许中国在其天然气领域进行大规模投资。在俄罗斯黑客窃取美国民主党绝密文件，并涉嫌干预2016年的美国总统选举之后，冷战的氛围再度袭来。德高望重的俄罗斯地缘政治学者德米特里·特列宁对我说，他坚信俄罗斯与西方之间仍会冲突不断，即使希拉里·克林顿赢得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在乌克兰、叙利亚和其他热点地区的僵局也不会被打破。

　　在地理位置上，俄罗斯与欧洲紧密相连。俄罗斯半数的贸易额都发生在与欧洲国家之间，其最大的投资商是法国和德国。在“占领”克里米亚之后，俄罗斯和德国的谈判并不顺利，但德国前总理格哈德·施罗德仍是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也是俄罗斯石油公司的董事，而英国石油公司持有俄罗斯石油公司20%的股份。欧洲公司十分不满西方国家政府制裁俄罗斯的行为，因为这削减了公司的利润，同时它们也十分厌恶美国阻止其铺设通向俄罗斯的北溪2号管道的行为，如此一来，美国便可以向欧洲出口更多的天然气。虽然西方对俄罗斯的看法不一，但西方评论家普遍认为俄罗斯与亚洲其他国家的合作仅是表面文章，俄罗斯在等待西方对其重新敞开大门，这种想法实在是十分天真。

　　一旦受到的制裁程度有所缓解，俄罗斯将重新欢迎欧洲国家投资其能源、房地产、金融等领域。但因俄罗斯过去曾切断天然气供给，欧洲人已认识到其不可预测性，转而从美国、阿尔及利亚、北极和高加索地区进口石油和天然气，并增加对风能、太阳能、核能等可替代能源的资金投入，以确保能源安全。10年后，俄罗斯在欧洲石油市场的份额可能会下降至10%~15%，届时俄罗斯的能源将主要出口到亚洲其他国家。

　　现在俄罗斯和中国的关系是除20世纪50年代共产主义联盟时期外最亲近的时候。2014年起，中俄两国建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中国2/3的军事装备都来自俄罗斯，包括苏35战斗机和S400导弹防御系统。两国的海军还一同在太平洋、波罗的海和地中海进行演习（就在北约的家门口），同时双方也不断增加太空军事化的合作。有媒体指出，2018年，中国国防部部长魏凤和首次外访的目的地就是莫斯科，目的是“展示中国人民解放军与俄罗斯军方的密切关系”。2018年，七国集团首脑会议在加拿大召开，特朗普呼吁俄罗斯重新加入该组织，但俄罗斯总统普京正忙于参加上海合作组织峰会并接受中国的最高荣誉勋章。

　　中俄能源关系也不断深化。虽然俄罗斯的能源主要出口到日本和韩国而非中国，但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西伯利亚力量”天然气管道和俄罗斯石油管道运输公司的东西伯利亚–太平洋运输管道，会极大地增加从萨哈共和国（俄罗斯最大的行政区）输送到日本海的石油和天然气总量，预计2019年时这些管道便可通至中国。俄罗斯北极地区的领土对东亚也有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挪威和加拿大分别是欧洲和北美在北极地区重要的外交掮客，而俄罗斯是亚洲在北极地区的守护者。为能更多地输送俄罗斯北极地区的天然气，日本、中国和韩国都加快了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建造，以便将巴伦支海的天然气经白令海峡运送至东亚。除了在北部海上路线投入资金，中国部分企业也有意投资俄罗斯的港口和铁路建设项目，使俄罗斯内陆的商品能够由此进入全球市场。

　　俄罗斯和中国通过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和俄罗斯的欧亚经济联盟通力合作，以确保前苏联成员国间可以互通有无。白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等国对俄罗斯成立关税同盟的提议并无兴趣，因为它们并不想维护俄罗斯的霸权，但它们倾向于依靠这一协定进行中欧无缝运输，从中攫取利润。中国向乌克兰投资70亿美元推进其农场、道路、港口等基础设施建设（乌克兰已宣布2019年为“中国年”）。中国正在修缮俄罗斯的多条铁路线，如莫斯科到喀山的铁路以及传说中的西伯利亚铁路。每年有数百万中国游客到边界小镇旅游，如位于中国、俄罗斯、蒙古国三国交界的满洲里，这是前往贝加尔湖等地观赏俄罗斯雄美的自然景观的必经之路。中国黑龙江省的边疆镇有1/3的人口是俄罗斯人、华裔俄罗斯人，或是取了中国名字的俄罗斯人。据北京大学发布的“一带一路”倡议成员国与中国贸易、金融和政治合作密切程度的排名，俄罗斯居于首位。

　　虽然俄罗斯与欧洲的贸易总额仍超过其与亚洲其他国家的贸易总额，但后者增长迅速。近来，中国已取代德国，成为俄罗斯最大的贸易伙伴，中俄贸易额在2015年达到880亿美元。随着俄罗斯石油价格的下降，中国出现贸易顺差，且中国电子产品的出口额在增加。中国科技公司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与普京会定期会面，阿里物流的市值自2010年起在卢布贬值的情况下仍以每年两位数的速度增长。2017年，在参加“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年会之前，马云宣布，阿里巴巴会在7个城市成立研究实验室，由于俄罗斯在工程研究领域的实力，莫斯科便是其中之一。与欧洲人不同，亚洲投资商愿意遵从俄罗斯极具亚洲特点的当地法律，即要求公司共享技术并创造就业岗位。西方的国防承包商都不愿意在莫斯科之外的地方设立工业园区，研究新型武器。俄罗斯的国有企业开始使用中国而非西方国家制造的电脑。

　　俄罗斯人意识到俄罗斯与中国在经济和人口方面相当不同。这种不同正是俄罗斯要与中国维持良好关系的原因，加拿大与美国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中国需要俄罗斯的资源，且希望俄罗斯的核战略能一直针对西方而非东方。因此，俄罗斯与其他亚洲国家的友好往来是出于经济互补和战略需要，与文化因素不甚相关。

　　许多人认为，在俄罗斯与亚洲各国的关系中，俄罗斯居于中心地位，但事实更加复杂。俄罗斯迫切地要与日本、印度等国家发展关系。日本企业与欧洲企业一样对欧洲国家政府制裁俄罗斯的行为十分恼火，因为这损害了其在俄罗斯的利益，尤其是2014年俄罗斯和日本的贸易额已增至350亿美元。事实上，从日本的角度来看，这一制裁将俄罗斯推向了中国。自冷战结束之后，俄罗斯也希望与印度重修旧好，目前俄罗斯40%的武器都出口到印度。虽然中国与印度的战略关系降至冰点，但俄罗斯成功游说印度在2017年加入上海合作组织。2014—2017年，俄罗斯和印度签署了40多份合约，涉及护卫舰、喷气式战斗机、核反应堆和肥料，两国的双边贸易额接近200亿美元。俄罗斯与东盟成员国的贸易额在2014年便已达到200亿美元，且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同时，俄罗斯想将核能技术出口到越南，还想向菲律宾出口更多武器以助其镇压暴乱。

　　俄罗斯的亚洲战略也体现在其对西南亚国家的干涉上。俄罗斯和伊朗在叙利亚扶持巴沙尔·阿萨德，这使得俄罗斯可以在地中海塔尔图斯港增派舰队，同时两国还想将叙利亚新兴的石油和天然气产业商业化，并与叙利亚签署价值300亿美元的新能源合作合约，以使伊朗免受西方制裁。俄罗斯与伊朗的合作于2018年4月在德黑兰“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会议上便已初见端倪，双方的高级官员和学者在会上进行了对话和协商。一个月之后，尽管美国加紧制裁伊朗，但伊朗仍加入了欧亚经济联盟。未来，这种会议将继续在解决地区矛盾上起重要作用，如俄罗斯向库尔德人销售武器，而库尔德人又与俄罗斯名义上的朋友叙利亚、伊朗和土耳其为敌。2015年，土耳其击落了一架途经其领空的俄罗斯飞机，自此两国关系十分紧张，但普京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很快便达成和解。俄罗斯向土耳其出口金属和小麦并进口机械和蔬菜，双边贸易额已增加到200亿美元。同时，土耳其也购买俄罗斯的核反应堆以降低其高昂的能源成本。

　　虽然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历来竞争在全球石油市场上所占的份额，加上俄罗斯与伊朗交情匪浅，从而导致俄罗斯与沙特阿拉伯关系十分紧张，但两国仍合作降低石油产量以提高石油价格，并共同发展多元化经济，同时还在天然气开采等方面开展合作。沙特阿拉伯也想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并释放出想要购买俄罗斯武器、核反应堆的信号。俄罗斯既然已将S400导弹防御系统销售给了土耳其，那么也有可能将其销售给沙特阿拉伯、卡塔尔和印度，这表明尽管美国制裁俄罗斯的实体企业，但亚洲各国迫切地想要在军事装备上互通有无。

　　虽然阻止了卡塔尔铺设跨叙利亚的输气管道，但俄罗斯很乐意接受卡塔尔对俄罗斯石油公司投资的30亿美元。同时，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的60亿美元投资主要来自阿联酋的国有企业——阿布扎比慕巴达拉公司，该基金主要关注俄罗斯和中亚的基础设施建设和新兴企业。此外，有一半俄罗斯血统的慈善家奥马尔·赛义夫·戈巴许担任阿联酋驻莫斯科大使至今已将近10年。虽然俄罗斯和以色列在叙利亚问题上意见不合，但俄罗斯需要以色列的高科技武器，且通过历史上的移民以及犹太教和东正教教徒的朝圣，两国在文化交流方面始终保持着密切联系。一个来自欧洲的外籍雇员在莫斯科新城区大厦吃午饭时对我说：“似乎未来所有的新协定都与亚洲息息相关。”事实上，来自阿拉伯地区和东亚的公司占据了莫斯科大部分的商业用地。

　　俄罗斯在21世纪所有成功的外交关系都与亚洲息息相关，这表明俄罗斯正在重新制定政策方向。几百年来，俄罗斯人都在争论其文化到底归属于亚洲还是欧洲，还是它代表了一种与其故土完全不同的价值观。西化派想让俄罗斯与欧洲建立更为密切的关系，斯拉夫派则想让俄罗斯保持独立的身份，同时反西方人士强调俄罗斯与土耳其人、蒙古人和中国人的历史渊源。考虑到俄罗斯的独裁政府和商品依赖型经济，俄罗斯更符合亚洲范式而非自由民主的西方范式。亚洲人喜欢稳定，以此减少不确定性，降低风险并抓住机遇。

　　毫无疑问，许多俄罗斯人，尤其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斯拉夫人更亲近西方并将西方视为心理归宿。俄罗斯精英仍将钱财存放于欧洲，将孩子送到西方的学校，通过塞浦路斯、马耳他等国家的公民计划购买前往欧盟的护照，并去里维埃拉和阿尔卑斯山度假。尽管欧洲从未对俄罗斯人开放免签证旅游，但俄罗斯人仍感觉自己属于欧洲。而这并不会让俄罗斯人变成欧洲人，俄罗斯人只是在一个日益亚洲化的国家里的欧洲族群。成千上万的俄罗斯人无法再忍受西方国家签证延迟的问题，同时也发现免签且阳光明媚的泰国是家庭旅游的好去处。

　　并不是俄罗斯所有的斯拉夫人都认为自己属于欧洲。列宁有一部分蒙古族血统，其祖先在17世纪迁徙至里海西部地区。现在的俄罗斯绝非一个单一的社会，如果你去莫斯科、喀山、新西伯利亚等大城市旅游，你会发现，与这个国家的冰球队不同，俄罗斯社会具有熔炉的特质。俄罗斯有近600万鞑靼人，约占其总人口的4%。俄罗斯对移民有巨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对贫困的中亚人民，因为他们国家的经济在过去的25年里未实现现代化。俄罗斯的菜市场、建筑工地和出租车上满是阿塞拜疆人、乌兹别克人和塔吉克人。这个多语言国家几十年前曾统治这些小国，而现在则对来自这些国家的移民存在种族歧视，但这些信奉伊斯兰教的亚洲人及其高出生率都在提醒我们，俄罗斯并非只有一个民族。随着俄罗斯的生育率下降，劳动力短缺，它需要更多的移民来填补劳动力市场的空缺，实现东部的发展以巩固其经济基础。

　　气候变化会加快俄罗斯的亚洲化。极地地区气温上升最快，这意味着到2040年，加拿大和俄罗斯的气候可能会与美国类似。在过去10年里，俄罗斯的小麦收成翻番，粮食出口量增加了3倍。俄罗斯出口到东亚和南亚的粮食数量一年内增加了60%，2017年，其粮食出口量首次超过了美国和欧盟。由于干旱的西南亚国家遭受了严重旱灾，伊拉克、叙利亚、沙特阿拉伯和伊朗将会与中国和朝鲜一样，从俄罗斯进口更多小麦。俄罗斯较大的私募股权基金，如Sistema公司，不但增加了对农业和基础设施的投资，还设立了更多的亚洲办事处以吸引对俄罗斯东部边境的投资。俄罗斯是21世纪亚洲的粮仓。

　　为了让俄罗斯增加粮食出口以满足亚洲其他地区的需求，日本、中国和韩国都想将俄罗斯东部最重要的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意为“东方之王”）变成经济特区，从事粮食加工和出口产业。符拉迪沃斯托克位于俄罗斯东部的一个狭长地带，是阻碍中国在紧邻日本海的东北地区建港的天然屏障，这使中国不得不使用俄罗斯的港口。符拉迪沃斯托克有许多赌场，主要由来自哈尔滨附近的中国酒店大亨所有和经营，而中国也在翻修哈尔滨的铁路。18世纪早期，彼得大帝定都圣彼得堡，让俄罗斯更亲近作为世界中心的欧洲。德米特里·特列宁开玩笑说：“若彼得大帝还活着，他会把首都迁至符拉迪沃斯托克。”

　　俄罗斯战略家想将该国的权力中心转至亚洲地区，以确保下一代有会说波斯语、土耳其语、普通话和日语的外交家。在俄罗斯战略身份的问题上，亲欧洲的西化派和民族主义的斯拉夫派间的争辩已有百年之久，但这已被俄罗斯的“大欧亚伙伴关系”的构想取代，即要同时成为欧洲成员和亚洲强国。

　　土耳其向东方进发

　　无论是匈奴人、塞尔柱人还是奥斯曼人，土耳其千年来一直在叩动欧洲的大门。15世纪，君士坦丁堡陷落，奥斯曼人侵占了信仰基督教的拜占庭帝国。但20世纪早期，欧洲人肢解了奥斯曼帝国。自此，凯末尔想使土耳其在文化上（而非军事上）向西方靠近，成为欧洲文明的一员，这使20世纪土耳其的外交政策焕发出生机，其申请加入欧盟便是最好的例证。虽然在20世纪90年代末至21世纪初，土耳其自认为前景光明，但土耳其与希腊未能就塞浦路斯问题提出一致的解决方案，也未能在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时就北约使用土耳其的防空基地问题与美国达成一致意见。同时，埃尔多安政府严厉镇压反对派，这都使土耳其与欧盟的协商进展缓慢。再加上难民危机和2016年埃尔多安对想推翻其统治的政变者展开疯狂报复，土耳其与西方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2011年，“阿拉伯之春”运动爆发，许多人称世俗、成熟、民主的土耳其能为周边的阿拉伯国家起表率作用。但事实恰恰相反，阿拉伯人的起义刺激了埃尔多安施行暴政，他囚禁了军官和在野党政要，恐吓知识分子和记者，并流放了前盟友。他甚至想通过开设阿拉伯语和《古兰经》的新课程将土耳其的教育伊斯兰化，以创造“虔诚的一代”。由于卸任遥遥无期，这位颇具奥斯曼风格的领导人成立了所谓的“欧亚人”禁卫军，坚信西方要孤立土耳其。土耳其虽与欧洲矛盾重重，但它仍是欧洲委员会和土欧关税同盟的成员，其国内一半以上的投资都来自欧洲，并且因与土耳其市场息息相关，欧洲的银行帮助土耳其摆脱了经济危机带来的冲击，实现经济复苏。但因欧洲拒绝接受土耳其，而东方机遇与挑战并存，土耳其开始亲近亚洲。

　　与俄罗斯相同的是，土耳其的大部分领土都在亚洲，与俄罗斯不同的是，土耳其的大部分人口也在亚洲。同时，土耳其是绝对的伊斯兰国家，其80%的人口是逊尼派，20%是什叶派，因此他们对亚洲文化并不陌生。虽然中间隔着高加索地区和中亚地区（旧称突厥斯坦），但土耳其与蒙古国之间有种族、语言和文化的亲近关系。2013年，土耳其航空公司开通了直飞蒙古国的航班，土耳其还在蒙古国开展了大规模的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土耳其对中亚兄弟国家的提议有利于内陆地区与外界进行贸易往来，过去5年来，双边投资推进了连接中亚和安纳托利亚的“21世纪丝绸之路”货运铁路的建设，还使里海的港口（分别是阿塞拜疆的巴库、哈萨克斯坦的阿克套和土库曼斯坦的土库曼巴希）和经哈萨克斯坦到达中国的能源通道得到翻修。土耳其已经成为将里海能源运送至欧洲和地中海地区的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管线的必经之路，借此，欧洲可以减少对俄罗斯的依赖。不久之后，这一通道还将运送从土库曼斯坦和伊朗出口的天然气。

　　自1952年加入北约之后，土耳其便是北约重要的东部支柱，但它也加入了上海合作组织。毫无疑问，土耳其加入亚洲组织是为了报复西方，俄罗斯看透其意图，因此也接受了土耳其的申请。虽然北约和俄罗斯处于敌对状态，但土耳其还是在2017年向俄罗斯购买了价值24亿美元的地对空导弹。华盛顿和布鲁塞尔的战略家认为，这一行为迫使西方重新调整对土耳其的战略，土耳其还与其奥斯曼帝国时期的两个对手——俄罗斯和伊朗签订了协议，意在保护其各自在阿拉伯地区的利益不受美国和北约的侵犯。

　　虽然中国不太可能在土耳其建立军事基地，但在经济层面，土耳其正在加速亚洲化是显而易见的。2007—2016年，土耳其与中国的年贸易额翻番，增至270亿美元，在土耳其的进口总额中，来自中国的商品占13%，来自亚洲其他国家的商品占8%。为了实现双边贸易平衡，中国也派遣商贸团购买土耳其产品，并放宽对土耳其人来华签证的限制，鼓励土耳其企业来华经营。2015年，中国工商银行收购了Tekstilbank，为其融资以扶植土耳其企业。土耳其与伊朗、韩国、印度和阿联酋的贸易总额也迅速增长，可与土耳其和主要欧洲国家的贸易额持平。土耳其与亚洲其他国家的进出口额都有所增加，土耳其主要向亚洲其他国家出口大理石、铜等原材料，并进口纺织品、电脑和其他机械。虽然土耳其与印度、日本和中国都未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但基础设施的完善还是促进了它与这些国家间贸易额的增加。在2018年里拉贬值时，日本投资商帮助土耳其稳定了货币。

　　在土耳其的战略转向东方的过程中，投资远比贸易重要。中国的中兴通讯买下了土耳其电信近49%的股份，这为两家公司共同推进基础设施建设扫清了障碍。土耳其国家铁路公司计划在国内铺设9300英里的高铁路线，并延伸至邻国格鲁吉亚和伊朗，其中大部分工程都由中国公司承包。有一条货运铁路早已横跨伊朗，连接了土耳其和巴基斯坦，新修的货运铁路也会在2020年开通，连接伊斯坦布尔和乌鲁木齐。同时，土耳其也加入了亚投行并成为亚投行十几个大股东之一。2016年，土耳其获得了6亿美元贷款，用于铺设跨安纳托利亚的天然气管道，此管道起自阿塞拜疆，横跨土耳其，直达南欧。欧洲国家可能对土耳其的亲亚行为颇有微词，但它们同样也从中受益。

　　伊朗的开放也推进了土耳其亚洲化的进程。欧洲游客会乘坐欧洲的豪华列车途经土耳其到伊朗度假，虽然伊朗受美国制裁，但欧洲仍投资伊朗的石油生产，这意味着伊朗会铺设更多经土耳其到达欧洲的石油管道。虽然土耳其和伊朗在有关叙利亚和伊拉克的问题上政见不合，但土耳其和伊朗的银行、企业和货币兑换商都互相合作以规避制裁，并在能源、黄金和其他商品上互通有无。在伊朗受到的制裁有所缓解后，大量土耳其企业家会到伊朗投资，带去更多的黄金珠宝、烟草和食品。

　　土耳其和伊朗已加强国防合作以保护其边界不受阿拉伯地区政局动荡的影响，同时压制库尔德人侵略的野心。在接纳了300多万叙利亚难民之后，土耳其再也无暇关注欧洲，因为它与叙利亚共享着600英里的边界线，同时还要镇压库尔德民兵。叙利亚正在重建之中，借此机会，伊朗通过与其签订商业合约赚取利润，包括重建叙利亚电网、供水和排水系统、基础通信设施等，土耳其也将因此认识到与叙利亚重建贸易关系的必要性。伊拉克的军事、政治和经济仍受伊朗影响，其未来尚不可知。在与“伊斯兰国”斗争过程中遭到破坏的摩苏尔和伊拉克其他城市正在被重建，库尔德斯坦则在继续寻求独立。未来有无数的可能，因此土耳其不会容忍任何想独占利益的国家，无论是欧洲国家还是美国。它一方面不想受动荡的阿拉伯邻国影响，另一方面又想从其经济复苏中攫取利润。

　　东方的曙光：“中东”看向东方

　　虽然东亚一些国家的生活水平已赶超西方，但西亚深受经济衰退的影响。在亚洲，越往西，社会便越动荡，宗派分裂、内战和政府失灵的现象也越严重。据估计，有20万伊拉克人在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时丧生，而自2011年至今，估计有50万叙利亚人丧生。叙利亚很多城市都在内战中化为灰烬，其幸存居民的生活环境重回野蛮时代。相比其他国家，西亚的难民危机也最严重。欧洲近年来接收了100多万难民，这与亚洲国家需要接收的难民数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土耳其要接收300多万难民，巴基斯坦要接收150多万难民，黎巴嫩和伊朗各需接收100多万难民。

　　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和伊朗是西亚最重要的三支力量。马什里克（意为“日出之地”），也就是欧洲人称为“近东”的地中海东部地区，尤指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约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亚洲这一区域今日之遭遇与20世纪70年代的东南亚惊人地相似：在后殖民时代结束后，又陷入了多方外部政治势力间的地缘政治斗争，以逊尼派为主的阿拉伯国家和以什叶派为主的伊朗之间斗争不断，双方各自代表的宗派武装力量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叙利亚政府和反动势力所使用的武器都来自遥远的美国、俄罗斯、克罗地亚和卡塔尔，但叙利亚成了亚洲人自相戕贼的典型代表。

　　沙特阿拉伯和伊朗之间的对立在一些弱小的国家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沙特阿拉伯一直视黎巴嫩为其附属国，因此，2017年，当怀疑黎巴嫩总理萨阿德·哈里里与伊朗支持的真主党关系过于亲近时，沙特阿拉伯便逼迫哈里里在利雅得宣布辞职，并对其实施软禁。同时，对伊朗来说，叙利亚和黎巴嫩不仅仅是其通往地中海的必经之路，而且是其对抗以色列的战略杠杆。沙特阿拉伯计划在也门镇压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组织，在这里，世界上最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仍在继续，并伴随着大规模的饥荒问题。阿联酋经营着亚丁的机场和港口，其军队负责保护也门的国家安全，同时阿联酋红新月会在重建医院。

　　在过去的25年里，阿拉伯地区一直是西方的问题，因为该地区一直依赖西方的军事干预和财政资助。但现在，阿拉伯地区大部分重要的长期能源合同、基础设施工程和外交活动都与亚洲其他地区息息相关。决定西亚未来的是亚洲其他地区和阿拉伯地区的关系，而非英美强加给阿拉伯地区的绝对命令。该地区各国现在正在修改西方殖民主义时期随意划定的边界，在目前的混乱状况中，唯一明显的趋势是美国的地位逐渐下降。虽然美国认为西亚深受“伊斯兰国”和黎巴嫩真主党的侵扰，但西亚各国正在寻找一种权力平衡的状态，重新制定地区秩序。最新成立的沙伊两国协调委员会维护沙特阿拉伯的利益，而伊朗支持的政党和准军事部队听从伊朗指挥。在2018年2月召开的伊拉克重建国际会议上，美国只为伊拉克提供了30亿美元的信贷额度，而亚洲其他国家对伊拉克的捐赠总额达到了300亿美元。叙利亚曾经很自豪地说自己位于地中海东部，现在叙利亚深知自己的未来与亚洲的阿拉伯地区息息相关。无论国家是否已稳定下来，这些国家都忙于进行经济基础设施建设，以确保未来能与亚洲东部的国家进行更多的贸易往来。中国和印度早已成为伊拉克石油的最大购买者，同时，在2017年袭击“伊斯兰国”时，伊拉克军队使用的是中国制造的无人攻击机。中国华为技术有限公司通过竞标赢得了伊拉克电信基础设施的建设合同，并将在一年内履行。作为亚洲经济的资深观察员，贝哲民建议东亚的商务代表团挖掘伊拉克的经济潜力，因为政治风险和文化差异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贝哲民说：“在商言商，只要有机会挣钱，他们就会想办法解决问题。”

　　其他阿拉伯国家虽未能在后殖民时代实现经济飞速发展，但它们当前也在把握时机与世界上最大且发展最快的经济体建立深层次的贸易往来。约旦想通过引进亚洲其他地区的投资来巩固经济基础，摆脱来自其他阿拉伯国家和西方的援助。沙特阿拉伯耗资5000亿美元建设新城Neom，新城坐落在与约旦的交界处，建成后将促进沙特阿拉伯与马什里克地区的贸易往来。约旦是亚投行的创始成员国之一，很快便拿到融资，用于建设使用页岩油和可再生能源的发电厂，并在靠近亚喀巴港口处设立了以制造业与物流业为主的经济特区。同时，约旦还委托中国帮助其建设全国铁路网，该项目合同价值30亿美元，其资金也来自亚投行。几年内，奥斯曼帝国时期修建的汉志铁路就会成为亚洲新丝绸之路的一部分。

　　以色列也想获得亚洲其他国家更多的帮助。因独特的历史条件，以色列是西亚西方化最明显的国家。以色列是多宗教、多党派的民主国家，其中犹太人占总人口的75%，而且大部分犹太人都是第二代或第三代以色列人。虽然该地区动荡不堪，但在过去10年里，移民至以色列的法国、德国、意大利、英国和比利时犹太人数量明显上升。在欧洲恐怖主义和反犹太主义盛行之际，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呼吁所有的犹太人回归以色列，以优化其人口结构。但与土耳其和俄罗斯的境遇一样，以色列也开始被欧盟疏远：一方面，欧盟支持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独立；另一方面，欧洲国家的投资商从以色列撤资并对其进行抵制。对此，以色列开始加倍推行民主反自由主义：2018年，以色列的议会通过一项决议称以色列是犹太人的家园，是犹太人价值观的体现，绝口不提少数民族的利益。虽然美国向以色列提供了军事援助，特朗普也承认耶路撒冷是以色列的首都，但以色列领导人明白，许多在美国的犹太人认为无须建立特殊联盟或给予以色列政府额外的豁免权。

　　因此，以色列开始亲近中国和印度。10多年来，以色列与印度的往来越发密切，很有可能在伊斯兰国家中形成“民主轴心”。2017年，莫迪成为第一位访问以色列的印度总理。众所周知，以色列是印度的第三大武器供应商，双方也在网络安全、导弹防御等重要领域，以及农业技术和水循环等以色列擅长的经济领域进行合作。以色列有9万印度裔犹太人，同时，为吸引外国工程师，以色列也颁发人才签证以吸引更多印度年轻人投身其科技领域。2017年，内塔尼亚胡与130位以色列官员和商业领袖在印度进行了为期6天的访问。

　　中国与以色列的贸易往来也更加频繁。为了缓解特拉维夫市住房紧张的情况，以色列雇用了近1万中国的建筑工人，同时，以色列著名的海法大学和以色列理工学院每年也会招收几百名中国学生。广东以色列理工学院主要研究人工智能。美国越限制中国对美国科技公司的投资，中国便越向以色列靠拢。中国创办中以技术创新基金，主要投资以色列的新兴企业。

　　在与政治环境复杂的地中海东部地区来往越发密切之际，中国必须学会消除殖民主义的影响，并解决各国利益重合与冲突的问题。中国呼吁巴勒斯坦独立并定都东耶路撒冷，以此获得巴勒斯坦对中国的外交优先权，这与美国的政策相悖，同时也易引发以色列的怀疑。但中国帮助以色列发展物流业，为以色列与其阿拉伯邻国间的合作开辟新道路。2014年，中国港湾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开始在阿什杜德建设新港口，此港口的规模要大于目前以色列的海法港口。2016年，该项目进展迅速，以色列交通部部长称：“中国有神奇的魔力，能让沧海变桑田。”同时，以色列计划在阿什杜德和红海的埃拉特之间修建一条货运铁路以连接地中海和红海，建成后货物可以不经苏伊士运河进行运输。同时，为增强埃拉特的辐射范围，以色列会趁势继续修建铁路，甚至会将铁路线延伸至亚喀巴港口。中国是苏伊士运河经济区最大的投资商，许多亚洲工业出口国都位列其后，如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这两国将苏伊士运河经济区当作桥头堡，以增加其在地中海地区的商品销售。

　　毫无疑问，以色列已经成为阿拉伯地区和亚洲国家安全网络中的一分子。过去10年里，以色列和黎巴嫩在边界发生过冲突，以色列还支持库尔德斯坦独立，对叙利亚军事设备发动了数百次空袭，摧毁了伊朗在叙利亚的军事设施，并通过黑客攻击和军事行动等方式阻碍伊朗的核计划。有趣的是，这一行为拉近了以色列和海湾国家的关系。自20世纪90年代起，以色列就与卡塔尔建立了贸易联系，卡塔尔也成为以色列与军事组织哈马斯进行联系的秘密通道。2015年，以色列在阿联酋设立大使馆，代表国家在位于阿布扎比的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行使权力。2017年，以色列、阿联酋、希腊、意大利和美国空军开展联合军事演习。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都主动表示会减少对以色列的贸易限制，并允许以色列飞机越境，借此推进巴勒斯坦问题的解决。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还开始从以色列引进监控技术开展反恐活动。此三国毫不掩饰对伊朗的敌意，后来转变为高级别的战略合作。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在2018年2月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指出，出于对伊朗共同的敌意，“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的关系前所未有地亲密”，“这为更多地区带去了和平”。但截至目前，这些表明两国关系正常化的例子并未被以色列认可，虽然两国确实因共同利益来往密切，但就在不久前，两国还拔刀相向。尽管以色列曾试图将自己隔绝在阿拉伯地区以外，亲近欧洲，但它正日益成为亚洲体系的一分子。

　　波斯湾：亚洲的西部势力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是亚洲经济飞速发展的时代，阿拉伯地区开始向亚洲其他地区出口更多石油。20年来，在能源问题上，阿拉伯地区供给，亚洲其他地区消费，双方互利共生，石油价格上升，消费增长。现在波斯湾的石油和天然气主要出口到东亚，因此，西亚与西方的战略经济关系被削弱，经济和军事冲突不断。

　　美国在过去50年里一直侵略阿拉伯地区，主要是为了确保欧洲和美国的石油供给。40年前，海湾国家用石油当作对抗西方的武器，在尼克松总统放弃金本位制度之后，海湾国家不再向美国出口石油。当美国在第四次中东战争中支持以色列时，海湾国家将出口到美国的石油价格提高了5倍。但美国逐渐开始自给自足，欧洲也致力于发展可再生能源，因此，双方对海湾国家能源的需求量越来越少。当美国用以确保沙特阿拉伯石油供给的卡特主义宣告结束时，美国便转而向海湾国家出口更多武器，以稳定伊拉克并制约伊朗。近30年来，美国与海湾国家合作将萨达姆的军队逐出科威特，并建立基地以促进与阿拉伯地区的军事合作，但美国想将海湾合作委员会发展为“中东北约”的计划仍宣告失败。

　　2017年，在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与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卡塔尔的权力博弈中，它们要求美国关闭乌代德空军基地。虽然特朗普政府向海湾合作委员会出口大量武器，但美国仍不能在其海湾地区的同盟国间自由航行。这些都是亚洲化和地区忠诚的表现。虽然因卡塔尔支持地区恐怖主义，沙特阿拉伯想要说服亚洲国家减少与卡塔尔的往来，但土耳其和伊朗仍将经沙特阿拉伯运输的食物和其他物品送至卡塔尔。阿联酋将公司撤出卡塔尔，而印度则为卡塔尔送去钢铁和建筑承包商。卡塔尔为南亚务工人员设置了最低工资，以期改善其与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关系。亚洲国家和美国驻军都在保卫卡塔尔的领土。虽然美国仍将武器出口到海湾国家，并在沙特阿拉伯、卡塔尔、巴林和阿联酋都建有军事基地，但沙特阿拉伯更愿意购买中国的导弹系统和无人机。沙特阿拉伯希望能与中国建立友好关系，就像中国和伊朗那般。如果伊朗掌握核武器，沙特阿拉伯很可能会从其亚洲同盟巴基斯坦处购买核武器的必备零件。

　　经济重心的转移反映了海湾国家战略目标的转变。海湾合作委员会各成员国都减少了与美国的贸易量，转而增加与亚洲其他国家的贸易量。东亚2/3的商品出口和4/5的石油进口都需经过马六甲海峡、苏伊士运河或霍尔木兹海峡。印度几乎所有的商品贸易都要经过苏伊士运河或马六甲海峡。据估计，2015—2030年，东盟成员国能源的消耗量会增加两倍，而其大部分的石油供给都来自海湾国家。因此，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和阿联酋的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正与伊朗、伊拉克、尼日利亚和其他国家激烈竞争，希望成为亚洲石油和天然气的第一供应商。结果，因石油生产商都争相博取亚洲长期消费者的喜爱，20世纪七八十年代，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内部合作遭受重大挫折。因此，南亚和东亚能稳定地从西亚进口石油，而不受该地区政治动荡局势的影响。

　　海湾国家与亚洲其他国家之间有着长期密切的贸易往来。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向印度出口石油和黄金，进口珠宝和纺织品，年贸易额近2000亿美元，中国与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的年贸易额也有近1700亿美元，同时，双方在贸易中大规模使用人民币，促进了自由贸易协定的签订。过去10年，日本和韩国与海湾国家的贸易往来日益频繁，日本也想与海湾合作委员会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日本和韩国为海湾国家提供了其经济转型所需的高端工业器械和电子产品。同时，东盟向海湾国家出口肉、果、茶等农业产品，贸易额在10年内翻番，年贸易额达到了1300亿美元。

　　海上丝绸之路作为重要的能源通道，西起霍尔木兹海峡，东达马六甲海峡，因源源不断的投资，海上丝绸之路不断延伸，这表明亚洲各地区都在亚洲化。2017年初，沙特阿拉伯的萨勒曼国王在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日本和中国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访问，参加了使用沙特阿拉伯石油的石油精炼厂的剪彩仪式。有很多与萨勒曼国王同一代的沙特阿拉伯人都曾在印度学习，现在也有很多年轻的沙特阿拉伯人进入印度的大学学习，并获得阿卜杜拉国王奖学金。所有的海湾国家都在实施“向东看”战略：科威特和卡塔尔在印度尼西亚投资建造大型石油精炼厂；阿联酋的阿布扎比穆巴达拉发展公司承诺负责保障印度和越南的天然气开采。当然，因东南亚当地的天然气产量增加，海湾国家的石油出口量会减少，但它们仍可以从已有的机器设备中获益。

　　反向来看，中国企业也通过入股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的陆上钻井作业买进阿联酋的油田，同时，一些中国公司通过江苏省海外合作投资有限公司签订了租赁协议以合法使用阿布扎比哈利法港的设施。仅2016年一年，中国已向阿拉伯国家投资260亿美元，而美国仅向该地区投资70亿美元。在北京外国语大学，学习阿拉伯语的人数增长最为迅速。亚洲投资额的增加割裂了美元与石油的关系。作为中国对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巨额投资的回报，沙特阿拉伯出口到中国的石油开始以人民币定价，进入以元为单位的石油时代。

　　若无东亚的支持，海湾地区的经济体绝不可能实现经济多元化。海湾合作委员会主权财富基金管理的资产高达3万亿美元，很少投资英镑或低收益率的美国国库券。相反，海湾合作委员会迅速从美国和英国取回了数亿美元，用于雇用亚洲和欧洲承包商，建设交通网和工业园区。2015年，沙特阿拉伯的公共投资基金买进韩国浦项建设公司38%的股份之后，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委托韩国现代集团建设造船厂。巴林和阿曼越来越多地与东亚国家的银行进行贸易融资和投资合作。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预计需要在发电和输电方面投资1310亿美元，欧洲公用事业公司和亚洲核能运营商都争相竞标。但无论有无石油贸易，海湾国家未来都会越来越看重亚洲市场。

　　亚洲的主权财富基金和金融集团也与亚洲发展迅速的国家合作建设基础设施。阿联酋的穆巴达拉投资公司与中国国家开发银行成立了价值100亿美元的合资企业；迪拜港口世界集团也计划向迅速发展的印度物流业投资30亿美元。阿拉伯地区有4亿人都在使用亚洲科技公司的产品，其中半数人都是网民。阿里巴巴投资了6亿美元在阿联酋杰贝阿里港附近建设“科技城”，将吸引开发机器人和手机软件的公司入驻；腾讯也将微信业务拓展至阿联酋，成百上千万的南亚劳工可用其进行支付和汇款业务；小米公司也针对低薪劳工开发出售价88美元的智能手机。

　　在阿曼首都马斯喀特，所有话题都围绕着与亚洲其他国家的贸易关系展开。阿曼在阿拉伯海上新建了杜库姆港，中国在此投资建设了工业园，帮助阿曼发展造船、自动装配等非石油产业。随着阿曼经济形式的多样化，富裕的印度商人和企业家在阿曼开展咨询、金融、法律和技术服务，不仅自身从中获益，而且巩固了阿曼的经济基础（阿曼超1/3的人口都是印度裔）。

　　东亚人和南亚人越亲近海湾国家，便越想要保护自身的投资利益。中国、印度、日本和其他亚洲国家都在争取印度洋西部的自由通航权、对抗海盗权和军事演习权。为重塑朱罗国时期海上霸权的地位，印度超1/4的国防开支都用于海上事业，以期成为印度洋的守护者。以维护“印度洋和太平洋的自由和开放”为名，印度、日本与美国每年都会进行马拉巴尔海上联合军事演习，美国还将其太平洋军队更名为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中国驱逐舰、护卫舰和其他水面舰艇的数量虽仍少于美国和日本，但已是印度的4倍。因未能偿还港口建设的贷款，2017年，斯里兰卡政府已将汉班托塔港租赁给中国，租赁期为99年，同时，中国和马尔代夫政府也达成协议，将帮助马尔代夫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中心。因中国频繁出现在印度的海上战区，印度对中国高度警惕。斯里兰卡先是想与印度合作建设汉班托塔港，但印度犹豫不决。现在，印度主要负责升级和管理汉班托塔机场，并借此关注中国的动态。

　　西南亚国家间关系日趋复杂，随着该地区各国贸易伙伴数量不断增加，美国在该地区体系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少。虽与以色列不和，但出于自身安全和对抗伊朗的考虑，阿拉伯国家仍发展与以色列的贸易关系。沙特阿拉伯虽帮助巴基斯坦，但也将印度视为能源市场，且有近300万印度人在沙特阿拉伯工作。2018年，伊朗主张直接对话，向阿拉伯国家发起了“地区对话论坛”的提议，主张在没有西方国家参与的情况下商议地区合作的问题。无论沙特阿拉伯和伊朗是否有直接的军事对抗，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必将重回百年前的海上外交模式，穿越狭窄的海峡进行食品、商品贸易，即使对这个海湾的名字，他们从未达成一致。

　　伊朗重新加入丝绸之路

　　伊朗近40年来都保持孤立状态，这对一个千年来都处于丝绸之路中心位置的国家来说十分奇怪。无论是伊朗国王还是阿亚图拉领导人都对美国、苏联和英国对伊朗施加的压力十分不满，总想试图阻止外国干预，重回波斯时期的霸权地位。伊朗在西部的活动已引发西方关注：伊朗在伊拉克操控着什叶派政权，支持叙利亚的巴沙尔·阿萨德和黎巴嫩的真主党，为也门的胡塞武装组织提供军事帮助，这都表明伊朗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已超过美国。美国官员谴责伊朗企图在伊朗与黎巴嫩之间建立“陆桥”的想法，但从伊朗的角度来看，其穿过伊拉克、叙利亚和黎巴嫩直达地中海地区的西征计划，是为了收回萨非王朝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河谷的土地而非入侵。就更近的来说，伊朗只是在重温20世纪80年代的两伊战争，而其曾经的对手伊拉克早已失去昨日的辉煌。

　　同时，伊朗也在寻找与东方的合作机会。伊朗也想与沙特阿拉伯一样有安全的通道将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到东亚。伊朗和中国自2014年起开始在波斯湾进行联合军事演习，中国的舰队也停泊在靠近霍尔木兹海峡的阿巴斯港。新开通的上海–德黑兰货运铁路经土库曼斯坦将货物运送到德黑兰只需12天，而海运则需30天。伊朗和土耳其一样，也即将成为上海合作组织的一员，伊朗希望通过这一举动来稳定阿富汗的局势并发展与中国的贸易关系。伊朗和中国想解决“金新月”地区的问题，此地区专事生产吗啡和鸦片，过去6年里，伊朗民众的吸毒率翻番。伊朗还想从阿富汗的赫尔曼德河中获取更多水资源，该河已为伊朗第二大城市马什哈德供水。在阿富汗西部边界上有一座被称为“小伊朗”的城市，名为法拉，伊朗在此经营着自己的商业和间谍网络。阿富汗几个最大的贸易伙伴分别是中国、伊朗和巴基斯坦，阿富汗遭受美国侵略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伤痛犹存。美国为稳定阿富汗所做的不足之处将会由亚洲人补全。

　　正如政治惊悚片《辛瑞那》描写的那样，西南亚各国的同盟和敌对关系纷乱复杂，各国阴谋也难以觉察。沙特阿拉伯雇用了很多巴基斯坦的士兵，在也门对抗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组织，这使得伊朗和巴基斯坦冲突不断。纵然复杂，亚洲人仍在寻找阿拉伯地区和伊朗的商业机会。虽然伊朗受到美国制裁，但亚洲其他国家仍与伊朗达成了贸易协议，同时与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也能相处融洽并促成许多商业合作。中国为伊朗德黑兰–马什哈德铁路建设提供了资金，铁路沿线的中国公司不断涌现，为伊朗和中国的贸易提供商品。韩国和伊朗银行联合会在2017年签署协议，规定使用本国货币进行贸易融资而不使用美元或欧元。许多与伊朗有合作的欧洲国家的公司都难以从本国的银行贷款，因为欧洲国家的银行担心本国公司与伊朗贸易会遭到美国报复，亚洲人便趁机进行投资。当道达尔等欧洲能源公司向美国屈服并撤销对伊朗天然气田的投资时，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便取而代之。伊朗–印度深海天然气管道的铺设会使伊朗出口到印度的天然气比印度本国产出的更便宜。随着各国影响力逐渐扩大，阿拉伯人、波斯人和其他亚洲人正在重建古代的友好关系。

　　中亚：新丝绸之路的中心

　　中亚的许多国家已摆脱前苏联成员国的身份，成为新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一环，而新丝绸之路的建设主要由中国资助。这一转变始于20世纪90年代，第一条自里海经哈萨克斯坦至中国的输油管道于那时建成。2005年，中国和哈萨克斯坦宣布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10年后，“一带一路”倡议涉及众多中亚国家。虽然中国是推动中亚国家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主要促成者，但“一带一路”倡议是联结欧亚大陆各国的新方式，而非中国的霸权统治。美国认为中国帮助各国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是为了推行殖民统治，但中亚各国迫切需要建设这些贯通东西的通道。霍尔果斯是中哈边境上的物流中心，因免签证，该地吸引了不少国外劳工和商人参与其现代化建设。就像在古代一样，伊朗人、土耳其人、南亚人和中国人在中亚国家的市场上随处可见。哈萨克斯坦的商业中心阿拉木图的地理位置靠近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中国的交界处，它已成为各国商人的大熔炉。许多亚洲国家欢迎中国投资它们的基础设施建设。

　　有评论家称，若中国不帮助前苏联成员国发展现代化，这些国家的经济只能停滞不前，因为任何理智的投资商都不会在这些国家投资。但现在中国是该地区一些产业最大的投资者，例如哈萨克斯坦的铁路和管道建设、乌兹别克斯坦的能源和交通基础设施建设，还有土库曼斯坦的天然气田、吉尔吉斯斯坦的矿业和塔吉克斯坦的水力发电行业。中国的资金推动了这些国家发生变革。如今，该地区大部分苏联时代的领导人都已去世，这些国家该如何建设自己的未来呢？乌兹别克斯坦作为一个内陆国，如果没有中国投资其跨境基础设施的建设，其新政府便不会宣称要通过地区一体化实现国内生产总值翻番，更不会成为世界上两个增长得最快的经济体之一。

　　中国年平均钢产量已超过10亿吨，相当于世界其他国家钢产量的总和，其中有2亿吨钢会出口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一带一路”上共有56个经贸合作区，因此对钢的需求量很大。中国的政策性银行和亚投行将每年为一些项目融资1500亿美元以吸引个人投资者。

　　有些人称亚投行是世界银行的竞争对手，但世界银行在50多年前便不再为基础设施建设融资，因此成立亚投行十分有必要，亚投行的运营模式与日本主导的亚洲开发银行相近，与世界银行相差甚远。总部在马尼拉的亚洲开发银行成立于1966年，在21世纪初开始开展交通和能源项目，涉及范围远至大高加索地区。目前，该银行有170多个项目，总价值300多亿美元，主要投资商都来自亚洲和欧洲，如欧洲复兴开发银行，还有一些多边组织，如世界银行下属的国际金融公司。重要的是，亚洲开发银行的许多项目与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的环保目标不谋而合，如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毫无疑问，一些著名的投资商仍怀疑亚投行的实力，但其在该地区投入巨额资金的潜力还是吸引了数十名高级官员加入亚投行。因担心亚投行缺乏项目管理的知识，这数十名官员也会带去相关经验。近来，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都与亚投行合作融资。毕竟，亚洲开发银行预计对亚洲基础设施的投资在2030年会达到26万亿美元。现在，为确保达成目标，80多个国家和大部分开发机构都在相互合作。虽然人们对与“一带一路”倡议有关协议的态度仍有所保留，但这一进程包含的，借用巴基斯坦某官员的话说，是“各国满满的诚意”。

　　虽然“一带一路”是多边倡议，但它是市场导向型，而非意识形态导向型，虽然可能会有一些投资亏本，但它是以营利为目的的，而非慈善事业。中国的国有企业和银行都在尝试与新金融机构共同承担项目风险，这些机构更关注质量管理和投资的可观回报。虽然丝路基金的400亿美元主要来自中国人民银行、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国家开发银行和中国进出口银行，但其功能与世界银行的国际金融公司类似，资金来自多个投资商。丝路基金追求的是高效运转和可观收益。“一带一路”股票正在进行首次公开募股，以人民币认购并在交易所上市，吸引了全世界的投资商。

　　2015年，习近平在博鳌亚洲论坛上指出：“‘一带一路’建设秉持的是共商、共建、共享原则，不是封闭的，而是开放包容的；不是中国一家的独奏，而是沿线国家的合唱。”中国正确地估计了形势，即中国的敌对国家也会加入，因为这些国家认识到，若以局外人的态度对其进行评判更像是一种嫉妒。例如，印度不仅仅是亚投行的第二大股东，而且是其最大的贷款受益国。同时，“一带一路”倡议也与日本合作实施基础设施建设计划。美国也意识到“一带一路”倡议势不可当，因此美国的智库向美国官员提出建议，对此，美国国务院前官员称：“我们也应加入，以增加在亚洲的贸易、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决定与丝路基金合作，共同投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电网。美国也想复兴海外私人投资公司，以增加美国在可融资基础设施项目上的话语权，这既可以维持美国的公信力，又可以帮助亚洲实现目标。所有这些基金都会被用于支付公司的建设、制造、科技、咨询、法律项目和所有与项目有关的服务费用，而这些公司主要来自亚洲。在亚洲建设的项目将留在亚洲，造福亚洲人民。

　　习近平在2017年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讲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意味着近代以来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意味着科学社会主义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焕发出强大生机活力，在世界上高高举起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不断发展，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虽然亚洲国家投资不断增加，但债务也不断累积。中亚解决债务问题的唯一方法便是进行经济重建，这在商品价格低廉的现状下十分有挑战性。哈萨克斯坦首先开始尝试，“萨姆鲁克–卡泽纳”国家福利基金将国有经济的份额从近90%降至不足20%，并允许投资商将银行、房地产和能源业中的国有集团转变为现代企业。在俄罗斯和中国之间没有经济中心，在这种情况下，哈萨克斯坦迅速发展的新首都努尔苏丹（原名阿斯塔纳）在2017年举办了世博会，并仿照迪拜，成立了国际金融中心，作为国内外企业在亚洲的总部，上海证券交易所是其主要的投资商。中国的银行和公司也在此上市，借此，哈萨克斯坦也能享有中国公司的股份，为未来发展做好资金准备。

　　哈萨克斯坦是欧亚大陆上的枢纽国。中国至欧洲60%的铁路货物运输都要途经此地，剩下的30%经过俄罗斯，10%经过蒙古国。哈萨克斯坦和蒙古国是世界两大内陆国家，也是天然的交通枢纽，同时也是丝绸之路上的大型加油站。哈萨克斯坦不仅石油和天然气储量丰富，同时也大量投资太阳能、风能、核能和生物质能的开发，所有这些能源都能转化为特高压直流输电，供给中亚的人口密集区。日本软件银行集团在帮助蒙古国开发太阳能和风能，再加上蒙古国国内的水力发电，可减少其从俄罗斯和中国进口能源的成本，蒙古国几乎所有的煤炭和铜都出口到了这两个国家。

　　中国和俄罗斯都与蒙古国相邻，所以对蒙古国来说，重要的问题是如何避免成为两国的缓冲区或两国争夺矿山开采权和铁路的牺牲品。俄罗斯士兵百年前在蒙古地区修建铁路，其子孙后代仍居住于此。蒙古国现任总统哈勒特马·巴特图勒嘎更亲近俄罗斯，并加速宣扬“第三邻国”的理念。然而，在近期的矿业热潮中，只有中国投资蒙古国。蒙古国若想在矿产收入减少的情况下实现经济现代化，便要从长远考虑发展策略。与澳大利亚和不丹一样，蒙古国开始重新关注一些在采矿业之前发展的产业，如制革业和有机农场。毕竟蒙古国仅有300万人口，却有5000万骏马、奶牛、骆驼、山羊和绵羊，绵羊的毛既可以用来制作高档的羊绒毛衣，也可以围裹在蒙古包外侧，既环保又隔热。这不是亚洲其他地区的人在亲近蒙古国，而是蒙古国正在成为可持续发展的亚洲体系的一分子。

　　中国对邻国的投资使其在这些国家有先发优势，但这种投资绝不是为了支配邻国。反之，中国在这些国家的投资吸引了其他国家的投资商，帮助这些国家发展经济并偿还其对中国的债务，甚至以不甚苛刻的条件取代中国的贷款和资金。一些小经济体，如哈萨克斯坦、老挝、蒙古国和塔吉克斯坦，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前，拖欠中国巨额债务，但现在，这些国家拥有广阔的发展平台，受到的认可度也越来越高。哈萨克斯坦政府也开始放宽限制，允许一些外国商人投资本国的产品和企业，哈萨克斯坦想要在一个亚洲体系内走向繁荣富强。

　　由山至海：亚洲的纵向发展

　　作为一个年轻的国家，巴基斯坦正在寻找新的发展方向。人们都认为巴基斯坦是南亚穆斯林的聚集地，但实际上，巴基斯坦的穆斯林人口与其最大的竞争对手——印度（以印度教教徒为主）一样多。在独立后的70年来，巴基斯坦只有一届民主选举的政府完成5年任期。巴基斯坦国内的宗派斗争十分严重，这对该国形成了巨大威胁。在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后，巴基斯坦成为北约向阿富汗运输物资的必经之路，因此成为美国领导的“反恐战争”前线。但随着武器和资金消耗殆尽，加上缺少政治支持，巴基斯坦需要寻找新的战略发展方向。

　　数十年来，巴基斯坦都是中亚通往阿拉伯海的必经之路，这是不争的事实，但直到现在，这一角色才成为巴基斯坦未来发展的主要战略前景。印度和中国在20世纪60年代初曾因边界问题在喜马拉雅山脉西部发生冲突，自此，中国开始延伸其在高纬度地区修建的喀喇昆仑公路，该公路沿巴基斯坦的印度河至卡拉奇市。虽然这一南北向的公路对巴基斯坦境内的运输颇有助益，但对弥合巴基斯坦东西部巨大的贫富差距帮助甚少，印度河以东的旁遮普和信德省相当富裕，印度河以西的普什图和俾路支地区则十分贫穷。自2001年以来，美国已向巴基斯坦援助200亿美元用以对抗恐怖主义，但这对其长期的经济增长帮助甚少：只有2014年，巴基斯坦出口到欧洲的纺织品总额超过了60亿美元，而这还不足其总出口额的1/3。随着越来越多的巴基斯坦建筑工人从海湾地区回到祖国，并带回瓦哈比教派的价值观，巴基斯坦政府与美国签署协议开始遭到越来越多的反对。

　　众所周知，要了解巴基斯坦必须理解安拉、军队和美国在该国的重要地位。目前，前两者的地位仍十分重要，但美国的地位已被亚洲取代。与亚洲其他国家一样，巴基斯坦不想再乞求美国的帮助。伊姆兰·汗曾是板球明星，现当选巴基斯坦总理，他说，“几乎所有国民都不想让巴基斯坦再充当美国的枪手”，“也不想成为美国在阿富汗战败的替罪羊”。同时，美国越是威胁要撤回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解决巴基斯坦债务危机提供的资金，巴基斯坦便会越亲近中国。

　　事实上，巴基斯坦早已接受亚洲化。2015年，巴基斯坦与中国一致同意将中巴关系提升为“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17年，特朗普一减少对巴基斯坦的军事援助，巴基斯坦和中国即宣布双方的贸易往来以本国货币而非美元计价。巴基斯坦在上海和成都的领事馆正计划发放少量签证，主要针对跨越喀喇昆仑山或往返于成都和巴基斯坦的中国商人。中巴经济走廊的总投资预计会超过600亿美元，主要用于电力、公路、铁路、光纤网络、制造业和农业项目，同时预计会创造300万个就业岗位，主要集中于发电厂、皮革制造厂和开发医药设备和太阳能电池板的工业园。82%的巴基斯坦人对中国评价很高，电视广告也表明巴基斯坦当地的家庭十分欢迎中国人到家中吃饭。2014—2016年，已有3万多名中国人到巴基斯坦定居；仅2016年一年，巴基斯坦就对中国签发了7.1万个短期签证。《华商周刊》正式在巴基斯坦发行，向中国人报道当地事务。

　　巴基斯坦迫切想摆脱伊斯兰式民主，想在亚洲体系内成为值得信赖的贸易伙伴。这种自力更生的态度使亚洲投资者十分看好巴基斯坦的发展前景。几十年来，沙特阿拉伯不仅向巴基斯坦出口石油，而且借此宣扬伊斯兰意识形态。现在，沙特阿拉伯宣称未来其投资将主要面向巴基斯坦的采矿业、化工业和畜牧业。

　　因中国与巴基斯坦来往密切，从而使得东亚、西亚、北亚和南亚各体系逐渐融为一体，惠及两国并造福许多邻国。为确保与中国的贸易安全，伊朗也想加入中巴经济走廊，中国在巴基斯坦和伊朗边界的基瓦尼半岛上所建的军事基地会加强中伊合作，并对美国海军驻波斯湾基地的第五舰队产生威胁。同时，伊朗和印度之间建设了国际南北运输走廊，这使印度可以绕过巴基斯坦，通过集装箱货运船将商品运至伊朗的阿巴斯港，再经铁路运至阿塞拜疆的巴库和俄罗斯的阿斯特拉罕继而到达欧洲。虽然很多观察家认为中巴经济走廊和国际南北运输走廊是竞争对手，但事实上这恰恰表明伊朗同时与中国和印度在能源供给和地缘政治上进行合作，同时向巴基斯坦施加压力，使其保护中国和伊朗的利益，这也关系到阿富汗的稳定。长期以来，巴基斯坦的逻辑一直是削弱阿富汗，发展自身的“战略纵深”。但随着中巴经济走廊项目的进行，巴基斯坦将部署在阿富汗边界上的1.5万士兵调至其中心城市以确保巴基斯坦和中国工人的安全。自中国成为阿富汗最大的投资商，并将阿富汗作为其进入伊朗的门户，巴基斯坦削弱了其军事冒险主义，也减少了对塔利班的支持。巴基斯坦政府的当务之急是要完成巴伊天然气管道建设。

　　巴基斯坦对中国和伊朗的示好表明这一破败不堪且饱受战争摧残的国家正迎来一个积极的转变。虽然北约15年来一直资助阿富汗发展，但阿富汗仍十分脆弱。2017年的北约峰会上，各国将俄罗斯作为议程的重点，对阿富汗只字未提。同时，俄罗斯取代了美国与巴基斯坦进行反恐合作并开展大型军事演习。阿富汗所有的邻国，包括俄罗斯和海湾国家都开始与塔利班进行区域谈判。在2018年中亚峰会上，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同意为阿富汗的铁路和能源项目资助20亿美元。

　　印度的当务之急仍是巩固在阿富汗的影响力，因为印度是阿富汗的第二大投资商，仅次于中国。印度近来已成功在靠近巴基斯坦边界处修建了可通航至各国的伊朗恰巴哈尔港，无须经巴基斯坦便可进出口货物，这条海上高速公路缩短了印度将小麦运往阿富汗所需的时间。虽然对印度在伊朗和阿富汗的任何活动都表示怀疑，但巴基斯坦仍想推进已搁置多时的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气管道建设，这一管道早已在建设之中，且孟加拉国也想加入。

　　中国和孟加拉国的工程师都在孟加拉国首都达卡南部建设帕德玛大桥，此工程会缩短将孟加拉国生产的服装运送至蒙格拉港和吉大港等南部港口所需的时间，印度和日本都在积极开发吉大港，以在孟加拉国的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同样，在经历了数十年的封闭之后，缅甸在21世纪初重新对外开放。自从都被划归英属印度殖民统治区以来，印度与缅甸便鲜有往来，而现在印度与缅甸竞相开发实兑港，印度想使实兑港成为其发展商业的桥头堡。日本也在缅甸进行大量战略投资，扩建了临近仰光的迪拉瓦港。中国的投资吸引了印度、日本和其他国家对缅甸的投资，同时也鼓励了缅甸政府与中国重新协商某些项目条件以降低成本并减少债务负担。

　　中国的地区项目引发了基础设施建设竞赛，使印度、日本、土耳其和韩国等国家都为亚洲的互联互通做出了贡献。中国资助并帮助阿富汗和缅甸建造了大量的基础设施，而印度和日本负责培训人力。所有的这些投资都加深了亚洲各国的友好往来，使亚洲各国都能摆脱困境，是中国开启了这一进程。从长远来看，中国和印度会建设并加强两国间的经济通道，互通有无，确保亚洲内陆的商品可远销印度洋，使亚洲内部的联结更为密切并使相关国家赚取更多利润。

　　从被人遗忘到成为增长驱动力：东南亚的辉煌时期

　　东南亚是唯一一个在后殖民时代实现跨境融合和稳定的地区，这不禁让人想起早些年的欧盟。东南亚有近7亿人口，诸国的成就因其种族、宗教和语言的多样性而显得更加引人注目。千年来，东南亚国家接收了大量来自印度、中国、阿拉伯半岛和欧洲的移民，因此，东盟成员国共有2.4亿穆斯林，1.3亿基督徒，1.4亿佛教徒和1000万印度教徒。该地区文化多样性影响深远，例如印度教仪式已融入信仰伊斯兰教的印度尼西亚和信仰佛教的泰国。东南亚一代又一代的家族企业都保持着紧密的跨境联系，如穆斯林的哈瓦拉网和华人企业家的“竹网”。尽管东南亚的考古遗迹存在明显的分层，东南亚人的面孔也明显带有混血特征，但东南亚后殖民时代的边界划分仍与古代王国和语系有关，因此，东南亚现代社会既分散又多样。

　　在经历了几百年的殖民压迫和后来的内部冲突之后，50多年前，东盟成立，东盟成员国得以成为亚洲体系的重要力量。虽然东盟在外交上作用微弱，但东南亚的动态表明该地区正在加速融合。自1997年金融危机后，20多年来，东盟成员国的合作范围从印度、中国、日本和澳大利亚扩展至海湾国家、欧洲、美国甚至拉丁美洲国家，外商投资额再创新高，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及供应链整合都加快了经济增长。

　　东盟成员国都致力于实现2025年的总体规划，为银行、电信和电子商务的发展设立统一的标准，到那时，印度尼西亚、泰国和越南会改变其区时，与新加坡、吉隆坡和马尼拉保持一致。亚洲航空和其他廉价航空使大众可以在该地区内畅游，出国游成为风尚，同时，随着泛亚洲公司数量的不断增长，跨境工作的人数也迅速增加。未来，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交往在一些新建的交通路线和贸易路线的促进下会更加密切，如从中国南部的昆明经老挝、泰国、马来西亚至新加坡的高速铁路网。中国已将昆明视为南部丝绸之路的中心，并在昆明举办了泛亚洲文化节和石雕博览会，吸引了来自阿富汗、斯里兰卡、缅甸和越南的游客。

　　缅甸几十年来都与外界隔绝，虽然在过去10年里它不断加大对外开放的程度，但并未影响中国在缅甸进行贸易和投资的地位。缅甸军队对罗兴亚族穆斯林进行了种族清洗，残忍地将其囚禁并经纳夫河驱逐至孟加拉国，有偷渡者借机随身携带了数千万片冰毒。有些罗兴亚人逃至泰国并成为泰国渔业的契约劳工，致使泰国数十年来都在开展稳定南部穆斯林的运动。2014年泰国发生政变，弹劾了他信·西那瓦和英拉·西那瓦兄妹，此后，泰国由民主制转变为军政府统治。

　　洛克河和湄公河交汇处的金三角地区是缅甸、老挝和泰国三国共同的边境，几十年来，这一臭名昭著的地区已成为生产鸦片的中心。2011年下半年，13名中国渔民被残忍杀害并被抛尸湄公河，这是一起由缅甸毒枭策划的谋杀案，案发后，中国坚持云南边防警察参与沿河联合巡逻。来自缅甸、泰国和老挝的罪犯被逮捕，引渡至中国并判处死刑。中国香港导演林超贤通过电影《湄公河行动》对这一事件进行了生动的重现，这也是2016年中国最卖座的电影之一。

　　另一对重要国家是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两国曾是美国强有力的后盾，但近来开始亲近中国。菲律宾前任总统阿基诺三世因南海问题向中国提起国际法律诉讼，这一举动被视为对中国的背叛（虽然菲律宾人口中纯正的华裔仅占2%，但数百万人都有部分中国血统）。阿基诺三世的继任者杜特尔特对中国有别样情感，因为他的祖父是中国人。与所有亚洲其他国家领导人一样，杜特尔特追求多方外交而并非仅依赖美国。美国在特朗普当选为总统之前便因杜特尔特对贩毒集团和伊斯兰反叛者的残忍手段颇有微词，菲律宾还关闭了美军基地，中国则以低息贷款向菲律宾提供了240亿美元资金，用于基础设施建设。2018年，杜特尔特访问印度并带回了10多亿美元的投资，涉及菲律宾的科技业和制药业，预计会创造10万个就业岗位。地缘政治的稳定有利于亚洲第二梯队国家的发展。

　　澳大利亚的崛起

　　2016年英国脱欧投票后，一些狂妄自大的英国人称欧盟在失去重要力量之后会进一步解体。但事实恰恰相反，剩下的欧盟成员拒绝接纳英国的民粹主义，联合迫使英国做出最大限度的让步，并想方设法地从中攫取经济利益。英国脱欧事件启发了澳大利亚。澳大利亚一直认为自己是亚洲的英国，是这一地区的领导者，但这并非亚洲人的观点。新加坡国父李光耀曾警告澳大利亚，若不推行经济改革，澳大利亚人便注定是“亚洲贫困的白人垃圾”，李光耀之言促使澳大利亚进行改革。若澳大利亚想在亚洲受欢迎，享受英国在欧洲的地位，便需要认清现实，它并非亚洲的“太阳”，而仅仅是铁矿资源丰富的“月亮”。

　　澳大利亚的矛盾之处与其经济、地缘政治和文化相关。澳大利亚的领导人深知，若疏远中国则难以实现经济发展。中国人每年在澳大利亚房地产、基础设施、医疗、采矿、能源、农业综合企业等方面的投资超过100亿美元，这些投资有利于澳大利亚在商品价格低迷的情况下实现经济繁荣。澳大利亚对中国出口额的减少、中国对澳大利亚投资额的减少，或到澳大利亚旅游的中国游客人数的减少，都会引发经济大决战。

　　因担心失去亚洲，澳大利亚人开始认识到，他们实际上是亚洲人，也需要成为亚洲人。澳大利亚仍致力于成为西方安全网络中的一员，如与美国、加拿大、英国和新西兰联合成立名为“五眼联盟”的情报共享机构。但澳大利亚因达尔文港的销售问题、与中国的商业往来以及叙利亚难民的重新安置问题与美国发生争执，两国间的互信度降低，而美国有上千名海军陆战队队员驻扎在达尔文港。美澳在2017年开展联合军事演习，在此期间，澳大利亚不顾美国反对邀请了中国军队。与亚洲其他国家一般，澳大利亚正在学习在不打破平衡关系的前提下，对美国说“不”。

　　澳大利亚前总理托尼·阿博特曾指出，澳大利亚对中国既亲近又疏离。因不想太依赖中国的经济力量和美国的军事力量，澳大利亚与日本、印度和越南在经济和军事上的联系越发密切。东盟是澳大利亚第二大贸易伙伴，仅次于中国，之后是日本和韩国——它们签署的贸易协定表明商品和服务交易在不断增加。澳大利亚和印度的贸易总额在2000—2012年增长了6倍，而在澳大利亚控诉与印度的贸易太过复杂之后，两国贸易额的增长戛然而止。但因印度市场潜力巨大，基础设施日益完善且流动人口不断增加，澳大利亚与印度贸易额的增长势头依然强劲。

　　澳大利亚不仅将亚洲视为商品出口地，而且将其视为未来行业资金循环的重要通道。虽然因亚洲众多国家的劳动力价格低廉，澳大利亚难以与它们竞争，因而关闭了所有汽车制造公司，但澳大利亚通过向中国出口牛获得了大量利润，这些钱被用来翻新公路并建造符合亚洲人口味的有机农场。澳大利亚还将其铁矿收入用于采矿技术的研发，这一技术将被引入中国和印度以提高两国的矿业产量，中国将在中澳新自由贸易产业园购买这一技术，目前这一产业园（位于浙江舟山）正在建设中。

　　每年到澳大利亚的900万游客大部分来自东亚，还有近10万中国学生在澳大利亚留学，教育成为澳大利亚第三大出口产业。澳大利亚成立了十几所包括新加坡PSB学院在内的工业学院，以吸引印度工科生。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留学生录取率最高，因高等学府的预算减少，录取家境富有且能全额支付学费的亚洲学生便非常重要。因服务业收入增加，2018年3月，时任澳大利亚总理马尔科姆·特恩布尔召开了澳大利亚–东盟特别峰会，第一次在会上讨论澳大利亚加入东盟的有关事宜。

　　具体来说，若澳大利亚加入东盟，会使越来越多的亚洲人移民至澳大利亚。20世纪的“白澳政策”，正如其名，定义了该国移民政策的主色调。无论是在工会还是在金矿行业，澳大利亚人都更喜欢欧洲移民，同时澳大利亚还对中国人实行全面的限制性或惩罚性措施。直至20世纪70年代，这种种族偏见才真正消失。澳大利亚的人口结构从那时起开始变化，这有助于其目前的亚洲化。最近的人口普查显示，2012—2017年，澳大利亚的亚洲移民数量已超过欧洲移民，占其新增人口数的一半，且这一差距还在逐渐扩大。在澳大利亚，有50万华裔澳大利亚人出生于中国大陆，同时，中国的一些百万富翁也最喜欢移民到澳大利亚。目前，澳大利亚人口中有5%的人来自中国，2%的人来自印度。澳大利亚15%的人都是亚裔。在澳大利亚的人口结构中，老年人大部分是白人，年轻人以亚裔居多。

　　历史上亚洲人去澳大利亚主要从事淘金、珍珠采集和园艺等工作，他们也曾在澳大利亚军队服役或投身于澳大利亚公路和铁路网的建设，但这些并未被载入史册，在澳大利亚国会、企业高层和媒体中也很难看到亚裔的身影。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政治边缘化状态之后，第一代和第二代亚裔澳大利亚人最终集体发声，反对那些维护白人利益的反移民政策。

　　澳大利亚人的成年礼是一次旅行，或在国内进行野营，或用一两年甚至10年、20年的时间环游世界。澳大利亚20%的学生都至少有一次出国游学的经历。过去，大部分澳大利亚学生会去欧洲和美国，但自2010年起，去中国的学生数上涨了3倍，有5000多人。许多高学历的澳大利亚人在国内的传统公司做些杂事，有些人则开始为中国的科技公司工作。越来越多的澳大利亚籍作家开始与中国出版商而非美国或英国出版商签订合同，并在中国的文学节上收获不错的反响。

　　新加坡商人郑恩里展现了亚洲人如何从蓬勃发展的中国服务业中获得财富。用几年时间获得了众多西方品牌的经营许可之后，郑恩里开始为中国联通和平安保险等大型企业开展网上培训项目。他的新公司目前已在澳大利亚证券交易所上市，主要将在澳大利亚制作的游戏和其他电子产品销售给中国客户。澳大利亚顶尖的设计公司和工程公司都抓住机会，从其北部地区的城市化和跨境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中获利，这一机遇还涉及经济和金融领域。澳大利亚麦格理集团当前管理着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基础设施资产组合并希望成立新的基金，以期在中国和东南亚拥有更多股份。澳新银行将为澳大利亚企业的跨境贸易提供更多的资金支持，而澳大利亚最大的保险公司昆士兰保险集团已将工作外包给菲律宾以降低成本并扩大业务规模。

　　澳大利亚正逐渐接受亚洲化。作为南半球最大的运动盛事，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直至21世纪初才成为网球四大满贯赛事之一，受到无数亚洲网球迷的追捧，尤其是日本人和中国人。随着网球运动成为风尚，越来越多的亚洲少年网球运动员在澳大利亚训练，较5年前，亚洲网球运动员的数量已翻番。这一切是10年前的澳大利亚人根本不会想到的。澳大利亚越亚洲化，澳大利亚人自己或其他人便越不会认为它是西方在亚洲的一部分。

　　日本（再次）走向世界

　　自在二战中投降以来，日本取得的成就令人既羡慕又害怕。20世纪90年代是日本经济的黄金时期，而美国政策制定者和学者仍认为美国是东亚秩序的领导者。但由于日本孤立的海岛文化、20世纪的侵略史、战后的和平主义、债务骤增和政治失控（10年内换了8任首相）等因素，日本近年的经济增长率只勉强达到1%。2012年，安倍晋三担任日本首相，计划对日本进行全方位改革，涉及经济和军事等领域，但并未恢复国民的自信心。在日本的政治经济中，民主社会主义根深蒂固，在公司制度方面仍存在封建主义色彩。虽面临经济停滞和人口减少问题，但拥有众多国际化都市的日本仍是世界上最为发达的国家之一。

　　安倍晋三经济改革的“三支箭”分别是放宽货币政策、财政刺激和结构性改革（如解除管制、发展私有制、宣扬创业精神和促进男女平等）。虽然安倍晋三和日本银行行长黑田东彦增加了日本的出口额，也降低了该国的失业率，但二人的财政政策模糊不清。虽利率为负，但二人仍上调消费税，结果日本民众的工资水平未上涨，通货膨胀问题未被解决，国内投资也未增加。日本债务问题的前景难以预测，其中半数债务都归属于日本银行，即使进行债务减记也难以恢复市场信心。在日本的企业文化中，等级观念盛行，服从管理和加班被奉为工作准则，严重的甚至会导致员工葬送生命，即所谓的过劳死。日本企业曾在亚洲地区崛起，但现在许多企业已经走向没落。2016年，中国台湾富士康科技集团收购了日本电子业巨头夏普公司。

　　但日本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虽然许多人对日本的境况持消极态度，但全球的竞争和机遇使日本公司认清现实，不再沾沾自喜。在安倍晋三执政之前，因国内经济低迷，日本公司便开始在日本之外寻求发展机会。“走向世界”已成为日本的商业信条。近年来，日本超半数的并购案都发生在国外。随着东南亚取代中国成为新世界工厂，日本三菱日联金融集团和瑞穗金融集团等企业都已转型为控股公司，为日本企业进军东南亚进行融资。日本在其20世纪40年代曾侵略过的国家进行大规模投资，例如在泰国和印度尼西亚投资建造丰田汽车制造厂，在缅甸投资港口建设。随着人们的收入增加，各国贸易往来更加密切，亚洲其他地区对日本高品质农产品的需求量也逐渐增加，因此，日本在自由贸易协定的签订方面更有话语权。日本与新加坡在2002年签署了第一份自由贸易协定，与欧盟在2018年签署了价值最高的自由贸易协定。《欧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生效之后，欧洲和日本的汽车可以经印度洋、欧亚大陆甚至北极地区到达对方的市场，这增强了日本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动力。日本连锁书店纪伊国屋书店成功入驻迪拜和新加坡等亚洲的主要城市并成为一个文化地标。日本传统的企业文化是按资排辈而非重学识，但日本电商龙头乐天株式会社更强调企业家精神和多元化的员工队伍，以迎合其投资的美国来福车公司、拼趣公司和法国电商平台PriceMinister等企业的价值观。乐天员工需要具备英语能力，优衣库员工的工作语言便是英语。乐天创始人三木谷浩史称：“日本面临的最大挑战便是止步不前。”

　　日本正在复兴其发达的精密工业，通过公私合营在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3D打印、机器人、生物科技、医疗、清洁能源、农业等领域投资了数万亿美元，而这些产品都会出口到发展迅速的亚洲其他国家市场。日本软件银行集团为日本、亚洲和世界搭起一座桥梁，它旗下的愿景基金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科技投资组合，主要投资半导体、卫星、人工智能和物联网公司，沙特阿拉伯是愿景基金最大的投资方，其次是阿联酋。软件银行集团还在印度的电商企业拥有股份，同时拥有阿里巴巴近30%的股份。软件银行集团和阿里巴巴一同进入印度电商市场，中国、日本和印度正在形成一个新兴的商业三角关系。软件银行集团还将向沙特阿拉伯投资250亿美元以推进海湾国家的创新。

　　因老龄化日益严重，日本迫切需要通过技术手段解决这一问题。日本不仅实现了工厂自动化，而且将自动化运用到日常生活中。在长崎新建的一座游乐园中，旅馆大堂里的服务员、餐厅里的厨师和服务员都是机器人。软件银行集团开发的机器人佩珀在商店里无处不在，负责销售手机、比萨等各种产品。从在养老院陪伴老人的毛茸茸的机械海豹，到医院里有触摸屏的用以收集病人信息的机器人，日本在构建人机文明方面走在世界前列，并在全亚洲推广其科技创新产品。

　　但走向全球的日本必须避免重新走上20世纪80年代盲目对外扩张的老路。有人认为，当前日本已经陷入一种盲目的收购热潮中，日本邮政集团和东芝集团因2016—2017年的失败并购，损失了200亿美元。尽管已有一批日本企业积极拓展海外市场，但安倍晋三的经济政策尚未改变日本经济低迷的现状。为改变根深蒂固的保守主义，日本正前所未有地欢迎外国人。在波士顿招聘会上（在洛杉矶和伦敦也都举办过），日本大力吸引海归，同时鼓励来自中国、美国及其他国家的双语人才在日本工作。亚洲其他国家的人也因移民、工作、结婚、旅游前往日本。截至2016年，移民至日本的人数再创新高，达到250万人，除此之外，日本还有100万外国工人。1990年，日本仅有15万中国人，而现在这一人数已增加到70万。许多中国人的日语很好，能较快融入当地生活。日本人跨国通婚的现象越发普遍，其配偶主要来自中国、菲律宾、韩国和美国。在劳动力方面，越南人、泰国人甚至尼泊尔人的数量都在不断增加。为准备奥运会，日本需再雇用几千名海外建筑工人。外籍务工人员的到来填补了日本低端工作岗位的劳动力缺口，这些人在超市、药店工作，服务了数百万亚洲游客，促进了日本旅游业的发展。中国游客在涩谷、新宿和银座等东京著名商业区扫货，创造了一个新词“爆买”，并被票选为日本2015年年度热词。此外，日元的疲软吸引了众多投资者投资日本房地产。中国房地产商、美国私人股权投资公司和新加坡财富基金都认为，从长期来看，日本稳定、发达、和平，具有长期的吸引力。

　　亚洲其他地区的工程学和计算机科学专业毕业生过剩，填补了日本白领科技人才的缺口，因此，纵然有文化和语言障碍，日本政府仍同意为外国高科技人才授予永久居住权。福冈曾是日本九州南部一座寂静的沿海城市，从2012年开始，日本政府为新企业减免税费，并开展创业签证计划，以吸引外国人来此就业。在接下来的三年间，该市15~29岁的居民人数增长了20%，仅2015年一年便有2800家新公司成立，领跑全国。福冈市市长想仿照新加坡，成立物联网实验室。虽然作为新兴的商业中心，日本仍落后于新加坡和韩国，但东京、名古屋和京都的大学实验室和风投基金都不断增加，主要关注生物科技和制药领域。日本生物科技公司PeptiDream便诞生在东京大学实验室中。

　　虽然日本的技术创新和文化在亚洲其他国家的接受度很高，但日本在亚洲并未完全摆脱殖民侵略的历史心态。为此，日本需要摒弃20世纪90年代的陈腐观念，即认为美日联盟便可维持亚洲稳定。美日两国都试图通过与印度和澳大利亚进行频繁的协商和军事合作，重组10年前的“四剑客”，有点类似“亚洲北约”。同时，日本还想修改宪法以扩大其自卫队规模，甚至想拥有核武器。日本宣称其拥有钓鱼岛的主权，并通过安装陆对海导弹系统增加了中国在这一主权问题上对抗日本的成本。日本的这些行为都是为了减少对暂时驻扎在日本的美国军队的依赖，例如，为使美国海军陆战队迁回关岛，日本投资1.6亿美元在关岛建设美军基地。

　　地缘政治斡旋之法门：亚洲安全体系的未来

　　目前，亚洲所有强国都在寻求民族复兴，无人想对别国卑躬屈膝。因此，亚洲政治秩序的领导者既非美国也非中国。日本、韩国、印度、俄罗斯、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伊朗和沙特阿拉伯绝不会接受霸权主义，也不会结合成一个单一的权力集团，既不会跟从中国，也不会与其相抗衡。相反，这些国家对中美两国对其内部事务的影响都保持高度警惕。

　　赵汀阳在其作品中谈道，中国在寻求一种以中国规则为中心的秩序，或如政治学家张维为所述，西方的等级制度被文明间的平等取代。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允许美国军队长期驻扎在东亚，因此，中国开始投资反舰弹道导弹、隐形潜艇、机器人战舰、电磁炮和无人机蜂群，并对中国南海的岛屿和浅滩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迫使美国军队退回国际日期变更线以东。

　　同时，中国深知自己并非无所不能，虽然自己对大部分邻国有影响力，但用军事手段解决争端会带来大量不利的政治经济影响，这并不值得。中国从日本的过度侵略和美国的过度干涉内政中吸取了教训，既不侵略也不占领他国，始终保持克制与谨慎。

　　同时，所有亚洲国家都在追求更大的战略自主权，这使亚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军火市场。到2020年，亚洲的军费开支预计会达到6000亿美元，大致与美国相同，是欧洲的两倍。亚洲人更愿意投资自己的军队建设而非为美国的全球化定位提供资金支持。无论是沙特阿拉伯还是日本，都在发展自身的国防事业以击退邻敌，并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因此，尽管当美国外交官来访时，亚洲人总会投其所好，说美国是抵抗伊朗等国威胁的重要力量，但这并不意味着亚洲人希望美国军队永远驻扎于此。相反，他们需要先进的武器，并有权决定自己如何使用及何时使用武器。

　　因此，亚洲不会产生多米诺效应，而会成为战略中心。亚洲也不会发生灾难性的国际冲突。虽然在领土问题上尚未达成决议，但亚洲各国总的来说能将政治与经济区分开来，尤其是东亚国家，它们已经认识到地缘政治的稳定是实现经济一体化和国家繁荣的必要条件。它们不想错过人类发展史上最为重要的经济发展时期，也不想破坏花费数万亿美元建造的基础设施。这有助于中国及其邻国缓解紧张的双边关系。虽然差异不可忽视，但所有亚洲国家都在努力追求泛亚洲体系。长久解决安全困境的方法源于亚洲各国的地区性合作，而非求助于亚洲以外的国家。虽然构建战略性的区域文化和共同体需要几十年时间，但这十分值得。

　　随着亚洲各国间的往来逐渐密切，其存在的争端更有可能在亚洲体系内解决。通过在基础设施、贸易和金融领域的合作，亚洲各国正在重新学习如何共享资源，就如同在过去，各国间边界模糊、主权不明的时代一样。里海附近的国家，如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伊朗和阿塞拜疆，即将解决世界最大内陆水系的划界争端，为货物运输和海底管道铺设扫清障碍。这种融合使亚洲化惠及各国。

　　美国会如何处理下一轮地缘政治斡旋呢？美国在亚洲的影响力不断减弱，因为美国领导人和国民奉行保守政策。在西亚，对伊拉克、阿富汗和叙利亚的决策失误使美国的影响力和信誉均受影响。在东亚，美国“重返亚洲”的策略并未实现，因人们认为这是冷战时期辐射型同盟体系的变体，且美国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亚洲各国仍认可美国的重要地位，但也认识到它的变幻莫测和一无所能。

　　因和平的演进，美国在东亚的影响力不断下降。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台湾地区越发依赖中国大陆的经济，目前，世界上几乎没有国家承认台湾地区的独立地位。目前，中国台湾地区致力于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和来自中国大陆的游客，并围绕可替代能源制定新的产业政策，它还志在将自己打造成为硅谷一样的技术中心。

　　地缘政治冲突和美国的干预并未阻碍东北亚各国达成和解。美国主导的对话使太平洋战争时期的对手——日本和韩国关系更为密切，这是美国在亚洲外交成功的典型案例。韩日两国都对中国高度警惕，这一点弱化了它们对彼此的仇恨，有利于两国在日本20世纪的殖民侵略后重建外交关系。同时，两国的双边关系也不断扩展：日本希望韩国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而韩国希望日本加入亚投行。这些行为都有利于两国出口信贷机构的发展，并推动工程、计算机和电信等领先产业在该地区的发展。在下一个世代，中日韩三国的关系会有新发展。目前有几千名日本学生在韩国学习，韩国的流行音乐有助于他们学习韩语。韩语水平较高的中国学生也很快加入他们的阵营。当三国学生碰在一起时，他们主要说韩语和英语。三国的年轻人都更愿意在亚洲内部解决冲突而无须美国干预。

　　东北亚能否抛开猜忌、开展合作关键要看朝鲜。韩国十分希望与朝鲜统一，不仅仅是因为其与朝鲜在历史上的亲近关系，还因对朝鲜民众的深深同情。两国同意在2018年冬季奥运会的开幕式上举朝鲜半岛旗共同入场，并共同成立冰球队。韩国总统文在寅也向朝鲜领导人金正恩提议正式结束朝鲜战争。特朗普与金正恩举行会面，朝鲜同意无核化，前提是美国减少与韩国的联合军事演习（这被称为“冻结换冻结”或“双暂停”倡议）。同时，为与中国和朝鲜在外交关系上取得新进展，韩国总统文在寅不愿意在国内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这与20世纪80年代日本的战略不谋而合，即韩国应“学会对美国说不”。

　　韩国、朝鲜、中国和日本在朝鲜半岛问题上合作得越多，美国就越显得无足轻重。统一的朝鲜半岛将不再只是夹在中日两国之间的地区，而是更有实力的经济体，两国农产品和矿产资源丰富，且随着经济特区在技术方面的不断发展，其廉价劳动力可以从事现代汽车和三星手机的生产。中国国际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从北京到平壤的航线获利十分可观。中国和俄罗斯都参与了罗先不冻港的建设，俄罗斯在2017年开通了前往罗先的轮渡服务，中国也在铺设通往罗先的铁路。俄罗斯甚至还想延长西伯利亚大铁路，连接符拉迪沃斯托克、朝鲜首都平壤和韩国首都首尔。俄罗斯和韩国都计划在朝鲜铺设天然气管道和电网。同时，朝鲜也向新加坡的城市规划师咨询如何重建其破败的城市。

　　为适应亚洲新兴的外交模式，美国需解决其固有的官僚主义。现在，美国国防部中央司令部和太平洋司令部（已更名为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分管印度和巴基斯坦分界线的东西两岸，但“一带一路”倡议和与之相关的泛亚洲体系使这一武断划分毫无意义，同时，美国国务院还设立了三个事务局来分管亚洲事务：欧洲暨欧亚事务局、近东事务局和东亚暨太平洋事务局。美国战略家认为，要避免中国成为世界中心，平衡“心脏地带”（意为亚洲腹地）和“边缘地带”（意为太平洋沿岸地区）的关系十分有必要，但美国并未制定任何后续政策。

　　总的来说，因亚洲内部的货币借贷和地区贸易已十分流行，无须依赖美国货币和市场，所以美国在该地区的经济地位有所下降。但美国在该地区的能源和科技地位仍十分坚挺，美国出口的石油和液化天然气对东亚国家的能源安全有重要影响，同时，美国的军事装备和计算机软件在亚洲市场供不应求。因此，美国对亚洲经济的依赖程度逐渐上升，但美国在亚洲的战略影响力逐渐减小。在亚洲化时代，亚洲会影响美国而非美国影响亚洲。 应对丛书·国际关系与格局（套装共8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