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太平洋伙伴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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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太平洋伙伴关系
广阔的太平洋将亚洲和拉丁美洲分隔开来,但拉丁美洲的亚洲化与非洲的亚洲化有许多相似之处。拉丁美洲国家一度处于欧洲的殖民统治之下,后来又屈从于美国的霸权,如今却前所未有地与亚洲联系在一起:商品的单向流通,对基础设施、公用事业和其他行业进行的投资,商业联系错综复杂,债务增加,移民速度加快,相互间的怀疑增多。两地之间从以中国为中心的关系逐渐变成拉丁美洲与全亚洲之间更广泛、更高效的多边关系。
然而,由于非洲和拉丁美洲之间存在根本差异,拉丁美洲的亚洲化具有新特点。太平洋一直是两片大陆间相互联系的最大障碍。虽然古人类早在1.7万多年前就从亚洲跨越白令海峡大陆桥来到美洲,但亚洲和拉丁美洲文明之间的贸易关系没有像非洲和欧亚大陆之间那样有几千年的历史。此外,自19世纪初门罗主义被明确提出以来,美国在拉丁美洲的主导地位几乎没有受到过威胁。无论是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尽管1962年发生了导弹危机),还是查韦斯领导的委内瑞拉,都没有在该地区发起广泛的抵制,拉丁美洲地区几乎完全依赖与美国的贸易和投资,美国对拉丁美洲的地缘政治活动施加了严格的限制。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欧洲的经济增长放缓,北美在进行能源革命,特朗普对拉丁裔移民采取强硬立场,但与此同时,亚洲与拉丁美洲的关系正蓬勃发展。对大多数拉丁美洲国家来说,中国已经是其最大的贸易伙伴,它们向中国出口牛肉、大豆、石油和锂。从墨西哥到智利,快速发展的太平洋联盟国家多年来一直希望加强与亚洲的贸易关系。因此,尽管美国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在特朗普就职几周后,智利仍召集了所有拉丁美洲和亚洲的参与国,中国也加入了观察员的行列。当中美贸易的紧张关系威胁到美国的大豆出口时,南美洲国家却从中受益:巴西和阿根廷现在向中国出口的大豆比美国向中国出口的还多。包括阿根廷、巴西、巴拉圭和乌拉圭在内的南方共同市场经济合作组织正在努力与日本达成一项自由贸易协定,甚至连美国都未能与日本达成此协定。
因为向亚洲出口能获得丰厚的利润,所以向西推进是拉丁美洲国家的一项战略任务,智利和秘鲁与亚洲国家签署了近20项自由贸易协定就是明证。秘鲁40%的出口产品是跨越太平洋的,亚洲也是阿根廷唯一有贸易顺差的地区。尽管拉丁美洲的企业很难进入亚洲竞争激烈的商业版图,但其领先全球的铁矿石和镍生产商巴西淡水河谷公司与墨西哥烘焙食品供应商宾堡集团等,已在整个亚洲实现了规模上的飞跃,并鼓励其他企业竞相效仿。
不仅仅是南美洲,整个西半球在处理与亚洲不断增长的贸易方面都与美国存在差异。中美贸易总额每年接近6000亿美元,但年增长率已降至2%以下,美国对中国的多种商品(包括太阳能电池板和钢铁)征收关税,以期减少其不断扩大的贸易逆差。尽管加拿大与中国之间也存在巨额贸易逆差,但加拿大正在推动一项自由贸易协定,促进其商品、机械和服务的出口。墨西哥的铜、电路和汽车出口稳步增长,该国也希望与中国更自由地进行贸易。同样地,虽然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对日本存在贸易逆差,但只有加拿大和墨西哥对日本实行贸易自由化政策。自2005年《日本与墨西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生效以来,墨西哥对日本出口增长,稳步减少了对日本的贸易逆差,墨西哥还为其快速发展的汽车工厂从日本进口了高质量的汽车零部件,因而也从中获益。东盟现在已经超过日本,成为美国在亚洲的第二大贸易伙伴,美国与东盟、日本、韩国和印度的贸易总额大大超过了与中国的贸易额。但如果美国不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美国对所有这些市场的影响力就会减弱。根据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结论,到2030年,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对其贸易和投资造成的损失将超过1300亿美元,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将取代美国在牛肉、猪肉、奶制品、谷物销售方面的市场份额,新加坡和澳大利亚将取代美国在金融、咨询、通信方面的优势地位。从逻辑上说,特朗普政府会后悔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因为关税会提高其进口成本,并导致就业机会减少,从而对美国产业造成损害。
与亚洲和非洲的关系一样,尽管大宗商品价格下跌,但亚洲和拉丁美洲之间的贸易额和投资额仍在增加。中国继续向拉丁美洲做出承诺,目标是在2015—2019年实现5000亿美元的贸易额和2500亿美元的投资额。中国国家开发银行、中国进出口银行每年向拉丁美洲提供的融资总额超过了世界银行、美洲开发银行和安第斯开发公司的总和。除此之外,还有来自亚洲的300亿美元的工业和基础设施合作基金。由于货币贬值和价格管制,巴西公用事业公司股价暴跌,2015—2017年,中国电力集团在巴西收购了20多家电力公司。中国的基金会还在巴西港口、物流、采矿、科技和农业领域投资了200亿美元。在阿根廷,中国2017年发放的170亿美元贷款为两座核电站、太阳能项目和水电站提供资金。在墨西哥,中国汽车制造商江淮汽车集团正在建设一座大型工厂,预计将雇用6000名工人。北京和广州与东京和首尔一样,现在也有直飞墨西哥城的航班。拉丁美洲制造商与非洲制造商一样,通常把亚洲企业视为不公平的竞争对手,并对进入亚洲市场的非正规壁垒感到不满。他们还担心进一步的开放可能会导致某些国内产业难以得到保护,例如,2015年,在哥斯达黎加的英特尔旗舰工厂就被迁往越南。
然而,与现在非洲的情况一样,这不是一个新殖民时代。杠杆是双向的,基于过去的情况进行预测几乎没有借鉴意义。例如,中国没有把委内瑞拉变成其进军南美大陆的桥头堡,反而意识到自己正在把钱扔进一个无底洞,因而中断了额外的贷款。委内瑞拉拖欠了1600亿美元的债务,其中大部分是欠中国和俄罗斯的。巴西不会允许中国大幅上调电价,中国也不想因此疏远数亿巴西人。中国认识到,稳定和开放比霸权和仇恨更好。
在南美经济体与中国建立充满活力的关系的同时,它们也在自由地与亚洲其他大国建立联系。对大多数拉丁美洲国家来说,印度已经超过中国,成为增长最快的出口目的地。尽管距离遥远,但印度20%的进口矿产来自拉丁美洲,而且随着印度逐渐开放其受保护的农业领域,拉丁美洲也成了印度重要的粮食供给方之一。亚洲人反过来也将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6.5亿人口视为一个巨大的市场,从拖拉机到电视机,各种产品的销量都在快速增长。拉丁美洲是印度汽车出口的主要目的地,每年印度医药产业向拉丁美洲出口的总额超过10亿美元。有2.5万拉丁美洲人在印度的信息技术公司工作。目前,印度对墨西哥和巴西的出口额超过了其对印度尼西亚和俄罗斯的出口额。日本汽车制造商本田、韩国电子产品巨头LG,以及越南主要的电信运营商Viettel集团,都在拉丁美洲地区进行投资并实现了发展。委内瑞拉资深外交官阿尔弗雷多·托罗·哈迪博士最近出版了一本指导亚洲人在拉丁美洲经商的指南——《了解拉丁美洲:解密指南》(Understanding Latin America: A Decoding Guide),真是适逢其时。
事实上,亚洲人融入拉丁美洲已有很长的历史,这为促进两地联系奠定了基础。19世纪中叶,近22.5万中国“苦力”被带到古巴的种植园和秘鲁的矿山工作。到20世纪初,这些工人中有许多人在安第斯山脉地区的各个城镇中做生意。如今,王氏家族和吴氏家族是秘鲁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利马市中心的唐人街则是一个繁荣的中国商业家族聚集地。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日本人一拨接一拨地来到巴西,他们最初是为了填补意大利移民不断减少造成的空缺,但很快就成了当地各行业的专业人士。巴西的日裔已经成为最大的日本侨民群体,他们的总数比在美国的日裔多150万。1990—2000年,日裔秘鲁人阿尔韦托·藤森担任秘鲁总统长达10年,他的女儿藤森庆子在2016年的秘鲁总统选举中以极微弱的劣势落败。阿拉伯人也很好地融入了拉丁美洲,从墨西哥(亿万富翁卡洛斯·斯利姆的家乡)到哥伦比亚再到巴西,黎巴嫩的商业家族在这些国家都已成功立足。自19世纪中叶以来,印度人也在加勒比地区和南美洲流动,最初他们是作为大英帝国在东印度群岛的契约劳工来到拉丁美洲的。在特立尼达、苏里南和圭亚那,印度裔人口占了大多数。20世纪60年代,印度移民后裔契迪·贾根担任圭亚那的总理,90年代又担任了圭亚那的总统。
巴西是南美洲最大的经济体,与亚洲有着历史悠久的关系,虽然巴西并不紧临太平洋,但其与亚洲的双边经济联系最为密切。巴西的经验对其他拉丁美洲国家与亚洲的未来具有指导意义。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日本国际协力机构一直支持着巴西的工业化,并帮助塞拉多成为巴西的粮仓,塞拉多农业产值占全巴西的70%。尽管日本与拉丁美洲的贸易规模远小于中国,但其投资组合规模更大,遍布造船、纺织、钢铁和汽车等多个行业。在处理与中国的关系时,拉丁美洲可以从日本的经验中吸取教训,中国在扩大其在西半球的影响力时,也可以从日本的经验中吸取教训。日本已开始专注于进口大宗商品和出口制成品,很快就将其技术和管理知识移植到了整个巴西的经济体系中。在过去10年里,中国一直是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巴西把巨额贸易逆差变成了120亿美元的贸易顺差。事实上,除韩国以外,巴西对所有亚洲国家都有贸易顺差。
里奥布朗库研究所(Rio Branco Institute)是巴西引以为傲的外交培训学院,对从这里走出来的大使们来说,亚洲是他们的新目的地。现任巴西驻新加坡大使弗拉维奥·达米科明确表示:“我们是一个大西洋国家,但我们的未来在亚洲。”巴西与其他拉丁美洲国家一样,最大的贸易伙伴是中国,与印度间的贸易增长最快,与东盟的贸易额超过了日本。巴西在亚洲最大的一笔对外投资是在印度尼西亚,用于在苏拉威西岛进行镍矿开采。对巴西和其他拉丁美洲国家来说,随着它们将精力集中在亚洲其他地区,其与中国之间便将不再存在紧张关系,而只有互利互惠。正如达米科所说的,“我们有资源,他们有人才”。
拉丁美洲国家不仅需要利用亚洲的资源提升其硬件设施,而且要提升软件设施,以最有效地利用其资源。新加坡等国在这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墨西哥在南部开发经济特区,它已经求助新加坡盛裕集团,旨在建设世界级的工业园区。新加坡还投资了墨西哥的能源和医疗行业,以期提高其生产力。每年在新加坡举行的拉丁美洲与亚洲商业论坛都会吸引众多来自太平洋两岸,希望加强商业联系的企业。拉丁美洲的建筑公司开始使用新加坡VRcollab公司的虚拟现实软件进行网站开发,新加坡教师工会下辖的教育圈有限合作社(Educare)在哥伦比亚的学校推出了数学课程。与此同时,新加坡的电子政务服务行业的领军企业劲升逻辑(CrimsonLogic)公司正在智利、玻利维亚、秘鲁、特立尼达和巴拿马安装其海关清关软件,而其新拓展的航道可使更多亚洲的集装箱船更高效地抵达美国东海岸,而东海岸的液化天然气油轮则可以更高效地抵达亚洲。一位巴拿马大使这样概括了他们的雄心壮志:“我们想成为中美洲的新加坡。” 应对丛书·国际关系与格局(套装共8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