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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医生间的潜规则1

　　连续三起病例，虽然沈半夏不完全认同楚连翘的看诊方式，但不得不承认她这只菜鸟和楚连翘这位资深之间的差距。

　　宾夕法尼亚大学医院博士，曾任上海某家医院的明星医师，确实不是徒有虚名。即使此人嘴毒人贱，特爱占小便宜，可她沈半夏能屈能伸，不耻下问。

　　沈半夏做好自我心理安抚后，如实的讲述了刚才的经历。

　　“十次夜宵钱不会让你白花。我作为好邻居加职场前辈给你点拨点拨。这个患儿发烧不到六小时，耳后没摸到淋巴结，身上没有疹子……这不是教科书上的幼儿急疹。因此，到底是幼儿急疹，还是感冒，不到最后谁也没办法百分百确认。你的疑虑是正常的。”楚连翘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

　　“那你还说那么肯定。这不是欺骗患儿家长吗？”沈半夏瞪圆眼。

　　“所以我后面加了一句。那是预防误诊的。沈乌龟，幼儿急疹是儿科中误诊率极高的病症。医生对于幼儿急疹早期患者，十个起码有七八个先按照病毒性感冒开药。你真觉得这些医生都是庸医，压根没看出患儿可能患有幼儿急疹吗？”楚连翘严肃地问。

　　“幼儿急疹的判诊标准并不难，只是容易和病毒性感冒混淆。可如果患儿第一次发烧，又没明显感冒症状，那么很有可能是幼儿急疹。”沈半夏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了不得的问题，只是她不愿意去戳破那张纸得到答案。

　　沈半夏不敢面对的答案，楚连翘一语击破：“所以傻的显然不是他们，而是你。幼儿急疹是典型的马后炮疾病，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考验的就是大人。它不需要任何治疗手段，只需要防止高温惊厥。可万一不是幼儿急疹，而是感冒呢？医生无法二十四小时观察这类患儿的病情，家长不是医生哪怕二十小时观察也不一定能发现异样。对于婴幼儿感冒高烧拖三五天，中间不使用任何药物干预，它的后果即使是医生也不敢轻易断言。”

　　“我明白了。为了免责，为了预防这种可能出现的误诊。不少医生选择哪怕怀疑是幼儿急疹也先按照感冒治疗，反正幼儿急疹通常会伴随出现嗓子红肿，甚至有疱疹等感冒症状。他们开的病毒性感冒药物，也可以缓解这类症状。而且抗病毒的药物对患儿身体影响不大。”沈半夏找到了答案，可她的内心依旧呐喊，“可误诊就是误诊。幼儿急疹烧退疹出，怎么看也不像感冒啊！”

　　“发现又怎么样？最多被骂一句庸医。”楚连翘无奈地摊开双手，“儿科医生被骂的时候还少吗？至少，这种被骂的后果，比起把感冒当成幼儿急疹可能带来的后果，轻多了。因此，许多医生在无法完全确诊幼儿急疹时，会坚定地当着病毒性感冒开药。”

　　沈半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我依然觉得是歪理邪说。就是因为有这么谨慎的医生，所以幼儿急疹被当成病毒性感冒治疗的病例远大于病毒性感冒被误诊成幼儿急疹。患儿家长才对医生诸多抱怨和责骂，进一步加重隐患关系。”

　　“愚蠢的理想主义者。你只适合按照教科书看诊。”楚连翘叹气，摇头，“病人来看病，不是来做选择题的。你的不确定会吓死病人和家属的。你知道医生面对病人最重要的态度是什么吗？”

　　“和蔼可亲。”沈半夏脱口而出。

　　“错！是坚决。医生最主要任务是治病救人。患儿家长带着患儿来医院，是来向医生求助的。你连最基本的坚决断诊都做不到。患儿家长怎么信任你，怎么按照你的医疗方案对患儿进行治疗？就像刚才那名幼儿急疹患者。如果不是我重新挽回患儿家长的信任，他们肯定一边骂你，一边换家医院看诊。患儿是幼儿急疹还拖得起，可假如是其他危及生命的疾病呢？比如：那位溶血性贫血的患儿。患儿换医院这段时间少则30分钟，病情很容易急转直下，带来生命威胁。你看似爱心膨胀的救人政策，不是在救人，而是害人。呵，和蔼可亲。你当你是有求必应的菩萨吗？不对，菩萨也没有求必应啊！沈乌龟睁眼看看现实。”楚连翘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热心和善的人，换着以前他绝对不会如此有耐心的引导一名新医生。

　　断诊方式有问题怎么办？骂一顿。三观和他不一致怎么办？骂一顿。做事方式拖沓怎么办？骂一顿。

　　他向来只管用行动来展现他认为正确的医生形象，不管新人和实习生被骂后是有所领悟，还是心理崩溃。

　　楚连翘觉得自己没骂人，沈半夏却觉得自己被骂得脑袋发懵：“你让我缓缓。”

　　“乌龟这个名号，你背得还真是名副其实。”楚连翘觉得自己还没说够，继续说，“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你为什么每次看诊把自己累得半死，哪怕最普通感冒也能看诊十分钟以上。你看诊节奏有严重问题。你态度不坚决，和蔼可亲的服务论调，直接让你丧失了把控看诊节奏的主动权。当人处于焦虑状态时，要么不说话，要么多话。患儿家长带患儿来看病时，通常处于焦虑状态，再加上他们极少受过专业的儿科教育。因此，讲述病情难免散乱且夹杂太多不准确，甚至存在迷惑性的言语。你是繁忙的医生，不是时间一大把的广场舞大妈。你需要用专业掌控看诊节奏，减少不必要的谈话。你读书的时候，老师应该教过你固定的问诊程式吧？”

　　“教过。可病人又不是固定的程序。按照教科书生病的病人是种幸福，遇上教科书式病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可往往儿科医生上辈子都是折翼天使，这辈子都没那么多好运。我尝试过控制节奏，可我控制不住啊！而且不让他们多说，我们又怎么可能更全面的了解教科书外的病情和病因呢？”沈半夏吐槽。 深夜儿科室